人们善于到来。
人们善于离别。
到来时满怀怀念与问候。
离别时常常不舍与难分。
他夹杂着北方的烟火气来了。
带着江南的鱼香气,准备回益阳了。
陈衣雪打算为赵叔叔饯别。
小姑娘向来说到做到。
地点比较别致。
淮苏北,城门口,芳草碧连天,夜空才起鱼肚白,连天山外山。
淮苏一带高山没有,丘陵一堆,远观也是连绵起伏一片,与天接壤,真真切切连成了一副美丽的山水画。
辞藻不必华丽。
过了反而不佳。
听说过海天一色。
这会儿,是江山一色美如画了。
陈衣雪没去过海边,没见过大海。
陈飞绝说,大海不是太平的地方,渔民在海里谋生路,很危险。
但这是人家的活计,尽管不愿意让小姑娘去看一看,陈飞绝依旧对渔民怀有极大的敬意。
都是与天斗,与自然斗的人,值得所有人为他们鼓掌喝彩,怀有感激。
那么多海鱼都是他们捕捞上来的嘞。
少了他们,少了美食。
生活无趣许多。
“想看大海。”
“你不许去。”
陈衣雪与陈飞绝又拌嘴了。
赵光义在一旁充当和事佬。
“别吵别吵,大早上的,吵得头昏沉。”
陈衣雪吐了吐舌头,轻哼一声,别过头去。
却偷偷地瞄向陈飞绝,怕他生气。
与他怀着笑意的目光对上了。
陈飞绝早早吃透了小姑娘的心思,嘴上从不饶人,心里怕得要死,怕自己真的惹他火大生气。
别扭。
就硬别扭。
“今日走得这么早?”
天色微微亮,养的鸡都没打鸣。
狗子趴在地上酣睡,耷拉着舌头。
赵光义早早的起来要离开。
两小只尚在睡梦中。
被捉着后颈处的衣领提上了马车。
算一算,现在不过是卯时,学堂也不会开得那么早。
先生也困呀,困了就教不好学生,还不如睡个好觉。
学生开心。
自己乐得悠闲。
说得远了。
赵光义坐在车夫的位子上。
换了一身粗布衣裳。
陈衣雪亲自为他花了点妆容,把他打扮得土土的。
“不满意······赵叔叔能够佝偻些就好了,才更像常年在庄稼地里干活的人。”
陈衣雪喃喃道。
赵光义举起双手。
“饶了我吧。”
小姑娘还想说些什么,被陈飞绝拍了拍脑袋。
“那家包子铺叫什么来着?”
“福记。”
“去买。”
陈衣雪翻了个白眼,又回到淮苏城里了,城门是陈飞绝自己放下来的,由他和赵光义在,无人敢悄悄通过这座城门。
但福记开得早。
老板娘小姑娘也熟悉。
“大娘,十个包子。”
大娘会给她最香的。
抱着包子,远远见到赵光义与陈飞绝说着什么。
只是陈飞绝连连摇头,换来赵光义无奈地苦笑与耸肩。
太远了,偷偷听也听不到,不免有些气呼呼的。
“爹,赵叔叔,我买回来啦。”
陈衣雪把包子递过去。
自己拿出一个。
美滋滋啃起来。
肉汁有些甜,一点儿也不油腻。
面皮松松软软,富有弹性,还有股好闻的香料味道。
淮苏又一绝,福记包子铺,来吃过的都说好,只是卖得太快,晚些就没了。
这次是运气好,他们起床很早。
赵光义早上也吃包子。
但吃得恨少。
应当是在某一本古籍里看到的,早上该吃得好一些,却不应吃得过饱,不然一整个清晨兜回昏昏欲睡,于任何事都不利。
但看着已经手中第三个只剩一口的包子。
赵光义犹豫半晌,面无表情地把那一口丢嘴里了。
丫头给了自己五个,夜听澜与夜听和胃口小,一个够他们吃。
剩下的也不能浪费,便由他代劳吃掉得了。
如此说服自己。
赵光义舔了舔手指。
一看陈衣雪与陈飞绝,早早吃干净,等着他结束呢。
小姑娘胃口不算大,吃了两个把肚皮撑饱啦,剩下的交给陈飞绝了。
陈衣雪秉持吃饱不吃撑的道理。
虽然她一直吃不胖。
虽然她一直吃很多。
包子权当作早饭。
也到了离别的时候。
似乎昨日真的太累了。
马车里的两小只依旧睡得很死。
夜听和倒是耸了耸鼻子,留了点哈喇子。
沾湿了从镇国公府里顺来的枕头。
总得带点淮苏特产不是?
赵光义揉了揉少女脑袋。
“记得听飞绝的话,飞绝脾气爆,老是吵吵嚷嚷的对心肝脾肺肾什么的都不好,你爹年纪大了,要体谅老人一点晓得不?”
陈飞绝脸都黑了。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信不信我喊护驾?”
又要打起来的样儿。
旋即,二人大笑,陈飞绝缓缓单膝下跪。
“恭送陛下,待臣修养好了身子,便回到益阳,辅佐君侧。”
“好好休息吧,这些年辛苦你们这帮兄弟了。
我······朕回去了,莫送。”
“喏。”
赵光义高喝一声。
“驾!”
烈马嘶鸣,高高地扬起前蹄,拉着马车飞快远离了淮苏城。
陈飞绝维持单膝跪地的姿势,直到再也听不见车轱辘碾过大道的声音。
尘土散去,哪里能见到赵光义的马车呢?
“衣雪,回家吧,给我搭把手。”
陈衣雪有些魂不守舍。
“想什么呢?”
陈飞绝捏了捏少女的脸。
“忘记和赵叔叔说了,下次来淮苏时带一点益阳的特产,听说那里有种果木烤制的鸭子吃起来很香,不知能不能带过来。
若是能带几本宫廷藏书阁的书就好了······”
陈飞绝满脸黑线,狠狠敲了敲陈衣雪的脑袋,没好气道:
“胡思乱想,宫廷的书哪是能随便带出来的。”
“那,爹什么时候回益阳?”
陈飞绝沉默了许久。
“再说吧,先回家。”
······
竹林间,少女的小手通红,在水里洗着蔬菜。
师傅心疼她,让她去歇息了,是她自己坚持着不肯休息。
今日的饭她做,早早地买好了菜,就在竹林里清洗起来。
只是可惜,竹笋在这个时候都长成竹子了,不然她可以买一些咸肉豆衣。
腌笃鲜还是好做的。
没有传闻那么麻烦。
擦了擦汗,端木曦云伸了个懒腰。
抬起头,端木仁笑眯眯地看着她。
“师傅,有什么事吗?”
“光义回益阳了。
在淮苏休息了会儿,又要面对能够堆死人的繁杂公文,赵小子还当了姓夜的两小只的义父,帝都怕不是要热闹起来喽。”
“陛下这么早走?”
端木曦云瞪大了眼。
有些惊讶的模样。
天蒙蒙亮,她起得已经算早了。
“师傅找我,肯定不止是因为这个吧?”
端木仁捋捋胡须,凝视着天边一抹鱼肚白。
“我们该走了。
淮苏住得太久。
老头子的骨头都要软了。”
端木曦云眨了眨眼。
“师傅去哪?”
“往西走,去会一会另一个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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