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明显察觉到旁人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虽说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时间点迟到确实容易被记大过，但关注他的人也有点太多了吧？一个小透明的上班打卡问题至于这样吗？现在不是闲着也是闲着，吃饱了也是撑着的时候吧。
“叶澜兄弟，你回来了，这半上午你去做什么了？”
周子墨细细打量了叶澜的衣着打扮，很明显，并没有遭遇拘留监禁审问的迹象，一身飘飘然的白衣和梳理整齐的乌发怎么看都是经过细致打理的。
就知道兄弟一定是清白的。
叶澜回了句，“嗯……半路上遇到些意外。”
这么说没毛病，遇见李将军的朋友的确是个意外。不过周兄你这用词不当啊，回来啥回来呢？上班和回家那能一样吗？
“意外？”
周子墨的好奇心在送迷路婆婆回家的好人好事，或是被卷入治安事件的突发意外之间来回横跳。
“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兄弟果真潇洒。
例行感叹过叶澜的人生态度后，周子墨不由得替他担心起来。
“兄弟，可是大人们那边……你准备怎么应付？今早郝大人点名时，见你不在脸都黑了。”
“……”
叶澜就知道今天是少不了要挨一顿碎催。
郝成业的官位并不高，大官们看他和看叶澜这种底层员工没多大差别。
奈何他的职责就是管理寻常下属，骂人的功夫可谓别具一格，不带脏字，集阴阳怪气和人身攻击为一体，最大的特点是论据荒谬、强词夺理，深刻掌握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精髓，可下属们又不敢吱声还嘴，只能憋着怨气。
作为荣登“翰林院中最不受欢迎榜”榜单的头名，叶澜自然也最不愿意和他打交道，可这次，对方显然不会放过他。
事实也的确如此，此时的郝成业正在思考要如何训斥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叶澜，不过今天还只能止步于想想的程度，并不宜付诸实践。
毕竟今天是柳大人莅临检查的日子，若是上官得知有人懈怠偷懒，叶澜虽能得个好教训，但郝成业自己这个监工也恐有失责之嫌，绝对不能自己往枪口上撞，秋后算账也不迟。
就在这时，辛逊总管着急忙慌地拖着富态的肚子推开房门，急切地道了一句“钦差柳大人马上就要到了，速速准备迎接。”
此话一出，空气中的氛围瞬间紧绷。
……
……
翰林院门外，几位主要领导早已列队整齐，如同迎宾一样恭敬地等待柳灵儿大驾现身。
陈俊锋自然在列，其实检查修书进度一事与他这个参事并无太大关联，但场面活还是要做足的。
片刻后，一队精简的人马如期而至。
柳灵儿换了深绯色官服，下车与各位大人进行了一番客套话的交流，而后直奔主题，在官员们的簇拥下踏入翰林院。
“柳大人，这个院子是筛选书目的地方。”
“柳大人，这些人负责修订整理残本。”
“柳大人，书籍依照类别编号登记后，将会统一送至藏书楼保存……”
“柳大人……”
“柳大人……”
平日里柳灵儿很少被大人、大人的称呼，官员们领着她在翰林院粗略浏览了一圈，而后就开始吹一通又一通的虚假彩虹屁，让她应付也不是，不应付也不是。
问及修书进展，得到的也无非是“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一切顺利”、“定不负陛下期待”之类的美言佳句。从表面上看，翰林院的确是一副井井有序的忙碌样子，但这却正是不对劲的地方，只要与最终进度一对比，就会发现工作总量远低于预期水平。
通常来说，这多半是平日磨洋工，检查期装模作样所导致的，但柳灵儿已经察觉到其中另有隐情。
先前，她是查看过翰林院的账目的。从人员开销上推测，当值的应该要更多些才对。
“劳烦诸位大人挑个宽敞地方召集全部属下，柳大人有事要交代。”
见柳灵儿的手下传话出来，官员们连连应和。
“是是，谨遵差遣。”
……
……
“都停一停！现在、马上、所有人立即停下手头的事，全部去藏书楼外集合，钦差柳大人要亲自训话，守好规矩，若是有谁做出懈怠之事，一律算作违例！丑话说在前，若是受罚别怪我不给诸位面子。”
说罢，辛逊总管急忙赶去下一间屋子，将这段话复制粘贴了一遍。
“快快快，今天可不能怠慢。”
叶澜在匆忙行动的人群间打了一个哈欠，不紧不慢地起身，随着人流走向集合点。
“这钦差大人有够闲的。”
“嘘……叶澜兄弟，人多耳杂，这话可不经说啊。”
周子墨连忙提醒叶澜小声再小声。
糟糕，不小心说了心里话。
“周兄不必惊慌，大人们襟怀磊落，和我们这些整天胡说八道的愚民一般见识岂不自降身份？”
叶澜特意提高了后半句话的音量，也是在说给旁人听。
水深火热的工作环境，让这里每个人的言行都变得无比谨慎。
两人来到藏书楼外的空地上时，众人已到齐了大半，叶澜混迹在人群中，站在中间的位置，既不显山也不露水。
没出多久，翰林院上下便尽数到齐。
从远处走来的柳灵儿早已开始在心中估算人数，到了可以清楚看清横排竖列的人数后，便暗自做起了算数。
“柳大人，大小官吏已尽数到齐，只等您发话……”
“哦？全部都来了？”
柳灵儿打断了院侍，也就是这位翰林院一把手大员的汇报，特意再次确认。
“是，全部都到了，一个不差。”
听罢，柳灵儿露出笑容，院侍只以为柳大人对这令行禁止的效率满意，心中也美滋滋的。
柳灵儿从队列的左上角沿边绕至右下角，一群官吏尾随在她身后，也不知道钦差大人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她不是今早在门口遇到的那个，李将军的朋友吗？！
人群中的叶澜自然认出了这位钦差大人的样貌，震惊之余，思绪飞速转动起来。
她是来钓鱼执法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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