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何事？”
陈俊峰瞄了叶澜一眼，漫不经心地向他发问。
叶澜用余光环视四周，见屋内还有几个杂人，便没有急于开口。
“陈……大人，在下有件要事禀告。”
行了行了，我不是已经知道是要事了吗？
陈俊峰略带抱怨意味地叹了口气，却不想到叶澜居然主动凑了上来。
“恕我直言，公子怕是已经处于岌岌可危的境地却不自知。”
叶澜以仅有两人能够听到音量耳语道，顺便使眼色暗示陈俊峰换个地方。
“？？”
听罢，陈俊峰的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
咒我？不对，应该不至于。
该不会是辛逊拜托他过来找我打听消息吧？
“大学士安排我辅佐公子仕途，眼下的情况虽然凶险，但反过来说，也未尝不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好机会？
陈俊峰将信将疑地和叶澜交流了一个眼色。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公子避退闲人。”
姑且信他一回。
陈俊峰直起腰，找了个借口把其余人士支开，确认过四下无人后，叶澜向陈俊峰拱了拱手。
“公子可知今日柳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陈俊峰感觉自己可能上当了，敷衍地回了句“自然知道，为查阅修书进展一事而来”。
“非也。”
“那你倒说说柳大人又有何意图？”
“柳大人此行不为别的，只为翰林院的账目开销而来。”
陈俊峰下意识地挺了挺身。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辛逊该不会蠢到把这种事告诉一个刚到职的新人吧？！
“柳大人不过是例行检查，执行公务，有何不可？”
陈公子啊陈公子，怪不得你被架空了啊。
叶澜不敢断定陈俊峰是否参与了贪赃枉法之事，也难说他这话究竟是问心无愧，还是在虚张声势？
“原来如此，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叶澜摆出赔罪之态，而后话锋一转。
“恭喜陈公子，这翰林院一把手的位置对于您来说已如探囊取物般唾手可得。”
“？？？”
这叶澜在整哪一出？
“我有一个朋友在柳大人麾下当差，昨日趁着酒意不慎说漏了嘴，提及朝廷要彻查翰林院账目一事，眼下已有眉目……在下想倘若日后首犯伏诛，公子行事光明磊落，这院侍之位怕是轮也该轮到公子了。”
“！！”
“你说什么？彻查？有何凭据？”
陈俊峰直接站了起来。
邵大人不是说柳灵儿在虚张声势吗？
“公子若是要凭据，那也有些太为难在下了。”
见陈俊峰这般态度，叶澜判断他大概率是知情人。
意识到自己做出失仪举动，陈俊峰又努力地淡定坐回。
该相信谁，他的心中其实是有所倾向的。
一面是父亲指派过来尚待证实能力的才子，一面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
陈俊峰对父亲屡屡插手自己人生的行为很是不悦，却也明白这是一片良苦用心。
同僚有可能会说谎，但是父亲不会害他，之前派来的所谓帮手虽没什么能力，但在大是大非前还是拎得清的。
不过，倘若叶澜的消息有误呢？
“你说的话有几分意思，详细说说。”
“在下也只听到些只言片语，我的那个朋友说……朝廷原本发放的月奉是一千五百文起步，但到手的……”
“！！”
陈俊峰惊讶地抬起头。
“不是说这个，我想听你说说什么叫‘惊险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叶澜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
“察查账目讲究人证物证俱全。陈公子光明磊落，若是再做个顺水人情，让柳大人免去寻找物证之苦。与旁人一对比，岂不是更显廉洁？”
“叶公子不必再顾虑，直说便是。”
“在下以为，若能在柳大人查清此事前抓住机会，将功赎罪，恐也不失加官进爵之位。”
陈俊峰将整个后背靠在椅背上，细细分析利害得失。
他知道朝廷发放的月奉是一千五百文……这可是高层官员才知道的秘密。
看来叶澜这个朋友，的确是柳灵儿的属下。
柳灵儿是什么人？圣上的贴身女官，她的意思基本可以等于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手腕有多强硬？那可是连枕边人都不放过的皇帝。
若是叶澜没有告诉自己这个消息，拖到人证物证收集完备的时候再坦白，那就叫“认罪伏法”，而不是“将功赎罪”了。
更何况，陈俊峰也受够了眼前的憋屈生活。
叶澜见陈俊峰久久没有说话，突然产生了几分紧张情绪。
——我该不会因为知道太多而被灭口吧？
“叶公子。”
陈俊峰郑重至极地一拱手。
“听君一席话，令我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
……
“恭送大人。”
柳灵儿在翰林院一众官吏的目送下踏上车轿，泄气地拍打了一掌。
“这些老狐狸真是把混淆视听玩明白了。”
柳灵儿命属下在账房查了一整个下午，虽发现了几笔略显可疑的记录，但全都记在临时工头上，追查起来还不知道要费多少时间。
……
“呼……”
昨天柳灵儿休轮假，萧卿语自然只能留在未央宫，如今正计划着换装更衣，见她一脸郁闷，便关切地询问道：
“灵儿这是怎么了？”
“臣今天被翰林院的老家伙们摆了一道，那个什么大人还说擅查账目要参我一本。”
“噗……”
萧卿语在一旁咯咯笑了起来，调侃道：
“竟有人敢骑在你头上了？这么大胆？”
“陛下就不要取笑我了，仗着年纪大资历深就摆架子的又不稀奇……”
柳灵儿依旧对白天的事耿耿于怀。
“报——”
“启禀陛下，大学士陈徽携其长子，翰林院参事陈俊峰求见。”
突发状况打断了萧卿语的外出计划，她正考虑要不要让陈徽改递个折子上来，却突然意识到了“翰林院”这三个字。
同样的，柳灵儿也捕捉到了这一关键词。
……
柳灵儿刚随萧卿语踏入侧殿，陈徽、陈俊峰父子就急忙俯身贴地，主动请罪。
“爱卿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陛下，老臣教子无方，如今特携犬子前来领罪。”
与此同时，陈俊峰递出了一本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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