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灰蒙蒙的苍穹覆盖整座栎阳城，朦胧小雨淅淅沥沥飘落。
未央宫内。
“陛下，藏锋堂的手艺您可还满意？”
柳灵儿一踏进书房，就看到萧卿语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今早新送进宫的“新欢燕儿”——前先日子特意委托藏锋堂制作的随身武器。
“甚合朕意。”
察觉到柳灵儿的脸色有几分凝重，萧卿语合上木匣，打趣道：“是谁惹了我们柳大人呀？”
“陛下，您又拿我说笑……”
柳灵儿嘟囔了一句，恭敬地行过礼后，详细汇报了追查反贼一事的案件进展。
经过慎重考量，嫌疑人赵煊及其家眷暂未被定罪下狱，如今，赵府上下皆由都卫府严密看守。不过城内早已谣言四起，甚至有小道消息称“皇帝龙颜大怒，已经下旨斩立决”种种……
“此案疑点颇多，莫要妄下定论，冤枉了忠贞之士。灵儿，李将军出城追查叛军，可曾传回什么新消息？”
“陛下放心，算算日子，李将军的书信最快也要明天才能送到，新消息一到，灵儿定会火速禀告。”
“你做事朕一向放心。”
萧卿语微微点头，起身道:“备车，朕出宫走一趟。”
“唉？陛下，您不是今早才从宫外回来吗？”
柳灵儿一向是个不多说话、只管做事的好随从，可今天的事儿实在反常。
其实从三年前，也就是萧卿语继任皇位开始，陛下偶尔偷偷溜出宫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回想起来，结识叶澜后，陛下外出的频率确实高了不少，但像今天这样频繁出宫还是头一回。
柳灵儿想不通那个普通的平民小院有什么魅力，总是引得陛下频频造访，也无意深究原因，可是……
不用想也知道，陛下昨夜一定未能安眠，回来又要听一群群大臣汇报工作、批阅奏章，直到午后才歇下不一会儿的功夫。
陛下她，到底有多久没能好好休息了？
“陛下现在出宫……不知道您想去哪里？”
“老地方。”
萧卿语回答地干脆利落，正欲转身离开书房，回内室更衣，却被柳灵儿一句掷地有声的“陛下”劝住了。
“陛下千金贵体，不必事事躬亲，若需打听消息，臣去便是。”
“好啦，朕只是寻友人一叙。”
“陛下不能去！”
萧卿语的回应非但没能让柳灵儿安心，反倒教她冲动上前，径直挡住了去路。
萧卿语诧异地轻声反问了句“灵儿？”，朝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身为皇室亲信，柳灵儿一向忠心耿耿、心思缜密、言行稳重，甚少有这般失仪之举。
“恕臣失仪。”
柳灵儿俯身行礼，思考片刻后，决定道出心中所虑之事。
“陛下，虽无万分把握，但是……凌霄阁正在追查常去叶澜家的那个孩子，此女身份存疑。”
“……那个孩子？小桃？”
萧卿语的眼瞳微微一阵。
要说“常去叶澜家的孩子”，萧卿语能想到的就只有她。
——叶澜曾说，小桃是他的远亲妹妹，在栎阳城拜师学艺。
“回陛下，凌霄阁查遍栎阳城中的武馆和学堂，都没有找到此女拜师学习之处。”
柳灵儿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月初，臣手下的密探暗中跟踪……发现她，进了陈徽大学士的府邸。几日盯梢下来，竟意外发现，宵禁后时常有人出入于陈府。”
“竟有此事？”
……
……
“叶哥，欢迎回来，嘿嘿。”
离开都卫府时空中就飘起了小雨，叶澜回到家，院门外的街道上已经汇聚出一条条潺潺溪流。
“小桃，书彤呢？”
叶澜四处张望，意外没有见到唐书彤的身影，沉迷书稿的小桃抬头应了声：“书彤姐姐说有事需要回府上一趟，今晚就不回来了。”，随后又把脑袋埋了下去。
“叶哥，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大的本事，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小桃津津有味地品阅着逍遥子还未发表的书稿，眉眼弯弯，开心成了一朵花。见她如此有兴致，叶澜也不想叨扰，独自就坐在桌案对面一侧。
屋内安静极了，两人没有说话，只能听到翻阅纸张的窸窣声响。屋外，错落的雨水打在房檐上，噼噼啪啪。
叶澜本以为都卫府彻查潇湘馆后，陈徽大学士暗中活动之事极有可能暴露，想提前做准备，把小桃留在家中以免被波及。
没曾想世事难料，倒霉的竟是赵晗雅家。如今就算开口劝小桃留下来，恐怕也没什么说服力。
调查潇湘馆的任务告一段落，失去协助者身份后，叶澜也不方便再光明正大地去都卫府打听后续案情。如今隐患未除，未来何去何从……是个问题。
兴许是太过安静了，小桃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叶澜的沉默，轻声唤了句：“叶哥，醒醒。”
“我没睡。”
叶澜一门心思铺在朝廷追拿反贼的事上，简单应和了一句。
“怎么啦？叶哥今天有心事吗？说来听听。”
“大人工作上的问题，小孩子不懂。”
“少瞧不起人，哼！我的消息灵通着呢。”
小桃察觉出叶澜的反常态度，合上书，凑近打量着叶澜的严肃神情。
“哼哼，让我猜猜……叶哥该不会正在为潇湘馆的事苦恼吧？”
“啊？”
“书彤姐姐都跟我说了，昨天晚上叶哥协助都卫府调查潇湘馆，为了这件事之前已经忙了个把月。”
小桃狡黠一笑，说道：
“和我说说嘛，万一我还能给叶哥提供什么新思路呢。”
“……去去去，你一个小姑娘，能提供什么思路，潇湘馆的营业性质可不是你该知道的地方。”
叶澜连连摆手，见他完全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小桃轻哼一声，嚷嚷道：“潇湘馆不就是青楼嘛，我又不是没见过……不仅见过，我还去过呢。”
“小小年纪说什么虎狼之词？都跟谁学的？”
“不是啊，叶哥，我真的去过潇湘馆。”
此时，小桃的语气间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不仅去过，还不止去了一次，甚至和里面的姐姐说过话呢。”
“啊？”
小桃的话内容不简单，语气又太过轻描淡写，令叶澜大为震惊。毕竟小姑娘逛青楼，谁听了不吃惊。
“小桃桃……你、去青楼干什么？”
“送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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