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
——陈府果然与潇湘馆中的不明势力有联系。
联想到小桃的日常工作，叶澜理所当然地做出了这般判断。
“可不是嘛。说到潇湘馆这个地方，啧啧啧，一看就是黑心工窑。”
“……黑心工窑？”
“那可不，要我说啊，那个女掌柜手上肯定有不少人命。”
“咳咳，小姑娘可不能随便说这些话。”
叶澜玩笑似的打断了小桃，暗自诧异居然能从她嘴里听到潇湘馆的情报。
潇湘馆的女掌柜刘莺，竟有如此狠辣的一面吗？
要想打点好这样一桩买卖，掌柜的手里固然是得有两把刷子的。可是一旦想起那个在大牢中情绪决堤的伤心女子，叶澜总感觉这两个形象结合在一起颇具割裂感。
“哪有？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小桃鼓起脸抗议道：
“之前，我曾经见到潇湘馆的女掌柜盛气凌人地训斥下属，当时那个气氛……噫，想想就浑身难受。”
“一群大男人一声不吭低着头、敢怒不敢言，还有的跪在地上求饶，嘴里说着什么‘大姐饶命’之类的话，怕的像丢了魂一样。”
小桃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试图以此佐证观点，与叶澜理论。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此话一出，叶澜的脸色骤然阴沉。
不论是艺伎还是做粗活的杂工，潇湘馆上下几乎都称刘莺为“莺儿姐”，并没有“大姐”这样的称谓。
刘莺曾说过，暗中出资支持潇湘馆的，是叫做“许小姐”的神秘女子……
大姐……
许小姐……
不会吧？
“叶哥，怎么了？”
小桃察觉到叶澜神情间的错愕，小心翼翼地发问，然而对方并没有立即回应。
气氛短暂沉默。
屋外，雨水敲打着房檐，奏出愈发激烈的乐章。
得知大学士陈徽在暗中联络前朝势力，朝廷同样也在追查逆党后，叶澜设想过许多自保方法，无论哪种，主动检举告发无疑是下下策。
姑且不论“背叛旧主，是为不忠”的说法，对于陈大人，叶澜心中多少是怀着几分感激的。
回想当初，魂穿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人生地不熟、一脸迷茫地踏进栎阳城时，第一个向叶澜施以援手的正是陈徽大学士。
但是，
倘若那个“许小姐”就是在轻泽江上被荀祈正法的许雯，那这件事恐怕就不仅仅是联络前朝势力、密谋复辟这么简单了。
“小桃。”
片刻后，叶澜唤了一声小桃的名字，开口道：
“陈大人派你送的信……是要交给那个女掌柜吗？”
小桃连连摇头，予以否认。
“那是……？”
看到一向嬉皮笑脸的叶哥竟突然严肃起来，小桃心中不免疑惑，甚至没来由地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叶哥你是知道的，我们这些人向来只管做事，不该问的绝不会多问一个字。”
“也是。”
叶澜的语气间有几分遗憾，停顿片刻，小桃继续说道：
“其实负责联络潇湘馆的是师傅，我只是偶尔代替他过跑腿。有天晚上，送信后我在附近屋顶上歇脚，看到过开窗取信的人。”
“是什么样的人？”
“那时我没怎么注意，只记得取信的是名男子，衣着打扮和潇湘馆里的其他客人没有太大区别。那个女掌柜的事也是送信时经过窗边无意听到的，不曾听说大人和她有什么交集。”
说罢，小桃向叶澜投去了意味深长的目光，眉宇之间写满了“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有开口直问。
又是一阵沉默。
叶澜自然读出了小桃的表情，四目相对，二人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屋外，噼噼啪啪的雨声比之前柔和了些。
“小桃，和你商量件事。”
最后还是叶澜先开口了。
“怎么？”
“找个机会，离开陈府吧。”
“叶哥，怎么你也……？”
相比起疑惑，小桃眼中流露出的更多是震惊。此时叶澜还不知道，其实早有他人如此劝诫过小桃。
“朝廷一直在追查密谋起势的前朝遗老，如今已经得到可靠线索，继续留在陈府做事，未来安危难保。而且，大人所谋之事，恐怕也不止复辟前朝这么简单。”
“我不太明白……”
“之后自然会仔细跟你解释的，抛开这些不谈，刀口舔血的生活，本来也不适合你这个年龄的小姑娘。”
这是叶澜的真心话。论性格，这个小姑娘和自己的妹妹颇为相似，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叶澜总会不由自主地多关照她一些。
“那，叶哥你呢……？”
“我……”
叶澜本以为小桃一定会开口质问原因，没想到她更关心的似乎是自己？
“叶哥还要调查些事情，对了，今天话可一定要保密。”
“我又不是傻子。”
小桃赌气般地回嘴，追问道：“叶哥，你到底要调查什么？你说大人所谋之事不止复辟前朝，又是什么意思？”
叶澜无法当场给出确切答案，更不要说，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想把小桃牵扯进朝廷斗争当中。
“算了，叶哥不愿意说，我不问就是了。”
见他不说话，小桃轻声叹息，背过身喃喃自语道：“说得轻巧，一个个都瞒着我……没有户籍文书的流民又能去哪……”
“嘎吱——”
屋外，一道幽长声响穿过窸窸窣窣的水幕，“碰”地一声后，继而响起沙沙脚步声，引得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
“你们都在啊。”
推门进屋的是萧卿语，雾蒙蒙的暗淡天色下，她拎着一只细长的梨绒落绢袋，身上的都卫府红色制服显得格外亮眼。
“汐姐姐，你来啦。”
听见小桃热情的招呼，萧卿语淡淡回应了一声，收伞放至门边，短暂地打量了小桃一眼，又将目光投在叶澜身上。
“沈姑娘今天下班真早。”
话题中断，叶澜装作无事发生，不太自然地向沈岚汐打招呼。
“诸事繁多，总归是做不完的，偶尔也偷个懒。”
见到叶澜，萧卿语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喏，叶公子之前拜托我替你选的防身物件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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