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帧一年,八月十六日。
“要走了吗?”
男人正在写着什么,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抬起头来。
“嗯,时间快到了,提前祝我们成功。”
他又俯下身去写着什么。
“成功了之后,给你和我以后的孩子定个娃娃亲任何?”
女人坐在桌子上,笑着问了一句。
“没想到打响革新第一战的人也是个封建大家长啊。”
随后两个人一同笑起来。
不一会,那男人写完了东西。开始穿大衣,将那张纸折了几折,揣在怀里。吹了灯,二人一齐往外走。
“我想不通你,你那么多的家产够你一辈子快活了,为什么要来试着对你完全没有好处的东西。”
女人随口说了一句,男人看了一眼她,嘴角向上弯起。
“你不也是吗,秋员外的千金。你又是为什么来做这对你基本没好处的事呢?”
“我?”女人佯装思考,笑着说了句。“可能是想找点罪受吧。”
“那我也一样为了找点罪受咯。”
“酸腐文人的那劲儿。”
又是一笑,两人很快走到马车前。
“徐老板,时候不早了。”马车夫焦急的催促着。看了看街上那群行尸走肉般的巡逻的兵。
“走了,等我回来一起去吃酒。”
“注意安全。”
两人只是简单的相视一笑,徐伯麟坐上马车便出城去,秋瑜默默的注视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
夜里已经开始冷起来了,巡逻的士兵抱怨着,吹着凉嗖嗖的风,打个冷战,咬一口辣椒。
到了城门前,那些守卫都找个石头坐着,一杆破旧烟枪轮流的抽一口,呼出一股酸臭刺鼻的气味。
“徐老板怎么这么晚出城啊?”
那头领走了过来,面容略有消瘦,眼神颇为暗淡。
“老家老母亲身体抱恙,实在不安,大人通融通融。”徐伯麟笑着掏出一两银子要往他手里塞。
“哎呀,徐老板,使不得,不用这样。朋友一场怎么说都会让你过的。”说罢一把将他的手退了回去,然后徐反手将银子塞到他手里。攥的紧紧的不让旁人看见。“开门,放行。”
出了门,那张笑脸便不复存在,换上去的是一副厌恶鄙夷的神情。
那头领悄悄地把银子揣进兜里。
又能抽上二斤了。
“兔崽子抽那么一大口,给老子也留点!”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浑然不像个正儿八经的兵,很颓废,脑子好像都僵住了一样。
他们抽的东西还有一块为动的放在一块干净些的石头上,黑漆漆的一坨球一样的东西,黑里透着褐,旁人闻起来只觉得臭不可闻。
……
……
秋瑜走在街上,空荡荡的一片凄凉。偶尔一两个不知死了还是活着的笔直的站着的人,眼里空洞无神。咽了一口唾沫,继续往住处走去,时间快了,不能这时出些事端。
走着走着一个人站着她前面拦住去路,抬头一看,是那个所谓的堂姐,这女人脸上好像又添了些淤青。
细看这女人,一双眼常含雨恨云愁,纤腰袅娜,肤白长腿。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这人也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却像个败了的花儿似的,一处青一处红,一处凹一处凸,好看不起来。
“你有何事?”
秋瑜只是冷冷的问了一句,并不喜欢这个姐姐,她并没有做错过什么,但父辈的孽终是祸了小辈。
“秋瑜,你是秋家最出色的孩子了,你安分点罢,不要再被蒙骗了。”那女人不同初次的气盛,口气已经卑微的很;明明是一对姐妹,却是低声下气的不像样子。
好几次被这女人缠着,秋瑜倒也烦了。不打算与她多纠缠了,直直的就绕开打算离去。
“秋瑜,我知道你对我们家有成见,可你见我对你做过什么加害你的事吗?”那女人语气好生的凄惨,仿佛在被人一刀一刀的剜去了骨与肉。
“虎父无犬子,大伯当初可是利害的狠。”撂下这句不回头的就走了,那女子也不多说话,默默的跟了上来。
这让秋瑜越发的烦了,加快了脚步,那女子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走进住处,那女子差点也要进来,砰的一下关了门。
安静了一会,秋瑜一直靠着门怕她推门闯进来,半晌,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你烦不烦啊?”
大喊一声,打开了门打算骂上一两句,但打开门见到的场景让她说不出话来,久久不能平静。
那一下应该是撞到了她的脸;她蹲下捂着鼻子,血流的满手都是。脸上,手上,衣服上,全都是血。她一边流着血,一边哭,一边敲门一边小声的重复着对不起。
秋瑜也硬气不起来了,慌慌忙忙的掏出手帕给她帮着捂住鼻子。将她搀扶进来先坐着,一种懊恼的心情涌上心头。
这副样子搞的秋瑜也不敢再怎么反抗了,只能听着她一边抽泣着一边跟她讲。
秋瑜的大伯母曾有过和一个书生勾搭的过往,两人常在一片荒地里行苟且之事。有几分容貌,不过终是被那书生始乱终弃。
大伯是个二流子,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却也是个痴情的汉,明知这一段过往却还是看上了这女人,讨到了这老婆后硬是争来了家里的地产与钱财,打算踏踏实实的从此改过自新。
和谐的生活持续了几年,她的堂姐出生时。那年正好夫妻二人跑东跑西做了些小生意,正在途中生出了个这个孩子,只能用车上的垫子先给包着,匆匆取了名叫秋茵。
秋瑜出生的那年,大伯母经常劝说丈夫:去和家里的老幺和解吧,不要让父辈的怨再落到子辈身上。至此,秋家的两个孩子第一次见面,秋茵第一次见到襁褓里的秋瑜,讨人喜欢,打心眼里她喜欢这个妹妹。
秋瑜两岁,大伯母难产去世,从此两家再无来往。伯父染上了酗酒的毛病,秋瑜父亲见他依旧是这吊儿郎当的人模狗样,便彻底与他断了往来。这一年,秋茵六岁。
六岁的秋茵没有得到父亲的疼爱,迎来的只有无尽的粗活和做工养家,偶尔还有父亲无端的殴打与谩骂。听闻自己的那个堂妹长大了成了个文人,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羡慕,然后是嫉妒,最后是深深的自卑。
白驹过隙,听闻堂妹来到了自己这座城,还当上最大的书院的一位先生。有些为这个孩子开心,但同时也有些自卑。听到了些小道消息,正好和这个妹妹所做的事有些关系,赶忙想着告诉她。
不过源于那份深深的自卑,她把自己多年偷偷存的钱用了,把自己尽可能打扮的光鲜亮丽一些,找准一天,跟着自己的妹妹一整天,最后打算和她说说,也是因为长久的自卑,她学着做工处的那些个老板的态度,她认为这是上等人的模样。
被狠狠的辱骂了一通,她心里感觉空空的,直接从店里跑了出来。她先是生气的不行,最后又源于那份自卑,又想到了父辈们的怨,然后便将错归于自己,而后越来越卑微了起来。
再后来啊,就是今天,她跟着秋瑜被门板撞的满脸是血,她十几年的委屈终是憋不住了。
秋瑜静静地听着她讲完,这也是她头一回完全没有插嘴打断这个女人。
她的眼睛哭的通红,刚开始还是克制着,然后越说哭的越狠,然后又缓缓的平静了一点,讲着讲着又哭了起来。开始她只是自己用手摸一把眼泪,然后哽咽的继续讲,后来慢慢的,秋瑜的心软了帮着她擦去眼泪。
“阿瑜,秋家的孩子都命薄,你千万要好好的,将来入赘个,为秋家传香火。”
手被紧紧的握住,这女人的手很粗糙。年纪轻轻姑娘家的手如同个上了年纪的阿婆,手劲也很大,自己一个读书人完全挣不开她的手。
“你不觉得你这样的生活苦么?”
秋瑜只是这样一问,她心里好像坚定了一些东西一样。
“苦,又有什么办法?我的命就是这样了,你要好好的,阿瑜。”
女人只是慢慢的又重复了一遍,她的眼里没有光。
“既然苦,那你为什么不信任我主事的新学?为什么要反驳未来的光明的日子要过这苦日子?”秋瑜又问了一句,她的声音克制的很小。
“女人的命就是这样,你说的那些我不懂,我们穷苦人也试不起,只能找个好人嫁了,千百年来女人从来如此。”
秋瑜又听到了这话,但这次说这句话的人是没有上一个人睿智的,上一个人没有给她答案,她似懂非懂,恍惚间又问了一句。
“从来如此,便对么?”
也不像上次,上次对方只是笑着看着她,这次对方只是楞了一下,然后开始说到。
“你这孩子,从来都如此,怎么会错呢?祖宗留下的东西怎么会错呢?”
秋瑜终于懂了,她彻底的懂了。
“夜深了,你今儿在我这睡下罢。那些苦力的活儿也不必再做了,我到时候给你安排个活。”秋瑜缓缓的说道,也是打个岔。
秋茵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这样,鼻头一酸,差点就跪下道谢,但被秋瑜扶住了。
屋外走过几个士兵,僵硬的似铁,一步步的走过去,那些人的眼里很黯淡,活着看到头只有死,没有波澜。
上了楼,两人同榻而卧。秋茵的身上很多的淤青与红肿,秋瑜看在眼里,两人随便聊了些东西便就都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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