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约晶谷核心地带，纯白的领域深处，一场战斗已经打响了一段时间。
双臂交叉硬抗迎面袭来的冲击，感受着手臂骨骼仿佛都被砸出裂纹般的钻心疼痛，少年朝后方如炮弹般飞去！
背部用力撞击某根花蕊凹陷砸出龟裂，意识颤动茫然，感官被火热感尽数占领。
可没有给他稍缓口气的时间，又是大片晶石构筑的“浪潮”袭来！铺天盖地般的范围和仿佛真正的海啸才能拥有的速度，使少年根本避无可避。
本应陷入绝境无所反抗的他，却不屑地一笑，吐出口中不知是牙龈还是哪里损伤流出的淤血。
“你还真是只看得到我一个啊，蠢货。”
下一秒，他的身形一晃，仅留漆黑光辉包裹小型人偶一闪而过，再不见人影。
宝石依然悬浮于空中，数根真正能冠以“藤蔓”之名大小的晶藤飞舞盘旋，却同样具备无法小瞧的杀伤力。
时而互相缠绕化作长矛突刺，时而刺入地面引导晶花操纵花蕊发动奇袭。
但最让他们两人头疼的并非诡秘难测的攻击。
黑光于宝石四周来回闪烁，依稀可见两道身影藏入内部，仿佛处于另一次元不断进行着空间穿梭。
认知到即将承受攻击，宝石挥舞藤蔓汇聚一团，正如最开始抵挡鸦强行进入晶花，打造好一半的护盾――
却在尚未完成的前一刻，两道身影扭曲空间瞬间出现！
挥舞银白泛起金属光泽的细剑，攥紧魔力强化龙纹闪耀的拳头。
一拳施加的巨力打开缺口，一剑紧随其后砍出伤害。两人先后击打在护盾残缺的同一点，相差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就是这样配合相当完美的攻势，却被一根纤细的藤蔓阻挡下来。
甚至都没有冥天行的食指粗的一根藤蔓，仅是卡在未能连接的护盾碎片之间，就承受住了两人的攻击！
“……嘁。”
咂舌声后冥天行用力推开鸦，宝石反击的藤蔓自两人之间堪堪擦过，速度之快只能勉强看到一甩而过的残影。
先手攻击的他比起鸦有更多一点的观察时间，可以更快作出反应。加上有龙纹加以辅助，提前预测藤蔓的动向并非难事。
两人各自落地便立刻开始移动，与宝石周旋并保持距离。
“果然，单纯的物理还是行不通……”
自言自语间随手调整了下小礼帽的位置，鸦飞快奔跑躲避追击的藤蔓，细剑收入伞内。
没错，最头疼的是并非超高速的攻击，凭借他们的手段，就算直面晶花也能不落入下风。
最头疼的，是这无法理喻的防御能力。
雷电，火焰，冰晶……元素魔法完全无效，而鸦的『万物创造』本身也是基于物理的攻击，魔法变化虚实在绝对的防御面前毫无成效。
况且宝石并不具备人格，所以鸦也无法通过细微动作和表情神态进行意识诱导，骗术也难以发挥多少效果。
魔力翻涌缠绕周身，冥天行提高速度避过袭来的藤蔓，银白龙纹于胸口完整显现。
暂且不用全神贯注才能闪躲，他放开嗓子光明正大地吼道：“喂！鸦姐！接下来怎么办？”
“……再给我点时间。”
暗中不甘地轻咬下唇，简单瞄向冥天行那边一眼，鸦撑开黑伞几个跳步闪现，轻松躲开瞄准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根藤蔓。
“你倒是说的简单！当诱饵被追杀的是我又不是你！一直跑来跑去也很累的好吧！”
“我可坚持不了太――”
话音未落，一条藤蔓几乎是擦着冥天行的鼻梁甩下！若不是他留了个心眼反应过来刹住脚步，差点没被劈成两半！
“妈耶，这也太刺激了……”
憨笑不断的少年脚尖点地原地跳起，又是一根如扫堂腿般横扫过脚底，反应不及很可能脚腕不保。
尽管如此，他还是笑着，好像不是在躲避随时可能夺去生命的恐怖攻击，而是在玩随时可以“复活”的小游戏。
真实的人生不存在“重生键”。
所以这其中引发的那份心惊胆颤，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暗中调转方向，朝鸦所在的方位靠近。冥天行一直尝试触发点技能改善局势，然事与愿违，只能靠魔法想些逆转的办法。
否则，最终必将以两人魔力体力全部耗尽失败收尾。
明白剩下用来思考的时间也所剩无几，既然无法直面打破防御，那就只能想办法趁它尚未完成防御，或是选择绕开它。
速攻无法追上部署护盾，毕竟只靠那么细的一根藤蔓就能挡住攻击，细剑刺入间隙的时间也不够，在剑尖刺中宝石之前，护盾构建就能把剑拦腰夹断。
这也是规则之力的强大所在。
没有量与方式的限制，单纯的法则属于“绝对”的力量。
虽然无法理解原理，但宝石很可能为藤蔓施加了“无法破坏”类似的的规则，导致现在僵局的出现。
整理所有已知的情报，冷静分析当下情况。
反复攻击和展开防御的变化几乎只有一瞬，盲目锁死这瞬间不可取，创造机会花费的精力体力魔力等过多。
渐渐快速移动的姿态，像是百米冲刺跑过终点线后缓解惯性。鸦慢悠悠地走了几步收起黑伞，随后优雅地转个身，精准无比地侧身躲过藤蔓追击的突刺，晶藤只能从扬起的长发间滑过。
手腕翻转握住伞身，另一只手顺着转身的姿势反手握紧伞柄。
魔力汇聚，机关开启。
只见剑身夹杂黑光划过一道弧面，藤蔓回收的动作一滞，本身却并无损伤痕迹。
极速地挥动纳剑，整个过程不超过一秒！
手还搭着伞柄停顿一时，蔚蓝眼眸死死盯住剑刃砍过的位置，检查有无变化。
同样快速地确认完毕，又是手腕翻转的熟练动作，只不过这次是从长剑变回手杖的架势，再次闪躲起来，无奈地轻叹口气。
无法破坏，确定。
防御打不破，残缺的护盾也不行，这样一来，得先想办法绕开……不行，越过护盾的攻击早就试过了，也会被反弹出来。看来宝石和藤蔓凝集的护盾之间并不存在视觉上的空层。
如此说来，方法只剩一个。
直接连续挥动收拢的黑伞弹开数根藤蔓，魔力汹涌翻滚，一抹猩红爬上她的眼眸。
“冥――”
下意识叫出他的名字，却又自己强行打断，不容片刻缓息地扭转身姿，双手握紧伞柄开伞弹开藤蔓。
来不及多想，索性直白说出。声音以残留的漆黑魔力为桥梁，无视距离和障碍自冥天行脑内响起。
“往我这边跑。”
“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落下的脚掌一旋，少年直直朝那道漆黑身形跑去！
脑内的声音并没有随之消失，好似是在稍许沉默后，才再度开口。
“……你还愿意相信我吗？要不要签个『誓约』？”
说真的，听到这句话，冥天行差点一下没憋住“笑”出声来。
但现在还不能撕破脸皮，至少现在还不能。
他能说不相信吗？
……呵。
他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力，不是吗？
这还真是让人笑不出来的好笑话啊……
但凡能变得再强一点……
“如果你能以我为‘证人’用『誓约』魔法起誓，并把术式全部公布的话，我可以试着相信你。”
“那我现在就开始了。”
估量两人之间的距离，鸦果断凝聚魔力构建起术式，并用双手将术式一个个完全展开，暴露无遗。
分神观察术式是否有异样之处，但藤蔓可不会因为你的分心而稍缓节奏，步步紧逼的攻势让冥天行的防守躲避开始有些细微的失衡。
这其实只是一个小问题，却不得不引起他的重视。不利一旦被敌人察觉放大，那就再难挽回。
但要调整回来，他必须得全神贯注在与宝石的博弈之间。哪怕仅几秒钟，低阶魔法使恐怕连一个术式都难以构筑的时间。
也无法保证鸦不会动什么手脚。
刹那间调动所有精力合理分配在闪避攻击前进，以及检查鸦设立的魔法两者里，冥天行顿时感到精神压力倍增！
他已经相当谨慎了，即便总是在憨笑挑逗鸦，也算是真的舒缓身心，但他从未真正对鸦放松过一次警惕。
无论是接受她的魔力，还是从幻境出来后偶然撞见。
故作轻松的少年其实一点也不“轻松”。
从另一个层面出发，他们都互相觉得对方相当棘手。
然而，顺着惯性思维理解的冥天行，一时疏忽大意，并没有完全发觉到。
或许说，他正在一步步变为魔术中的道具，更为恰当。
距离逐渐接近，术式搭建完毕魔法发动，一道印记飞入冥天行眉心。
机关开启架好细剑，鸦调动魔力，做出时刻准备接应他的样子。
为什么在他体力魔力都消耗不少的时候，鸦还保持着合理的最远距离。
为什么要在躲避藤蔓的特殊时间，语言引导他提出分心察看魔法正确。
这些他都未曾直接察觉到，只有一点不自然。
不时回眸确认藤蔓攻击的预备动作和袭击方向，冥天行转回看向鸦的视野中，一片鸦羽轻飘落下遮挡视线。
鸦羽降下消散的那一刻，漆黑少女已然冲到他的面前！
抬起纯白金纹手套裹挟的玉手，漆黑魔力流动，但并不具备杀伤力，仅是单纯的震力。
正常情况来说，冥天行不可能再有所反应，紧绷的神经全交予藤蔓的他，就算反应过来防御，也无法避免倒飞出去。稍加思索就能明白鸦所想之事。
毕竟他的身后，就是虎视眈眈的宝石！
不过，这也是正常情况来说……
偏偏就是那一点不协调感，让冥天行意识到了。
为什么从战斗开始到现在……
鸦一次幻术都没用过。
仿佛在刻意降低这一能力的存在感……
所以当确认到她运用幻术的霎那，冥天行毫不犹豫地发动技能！
《空间储纳》！
至于效果――
如同电影的慢动作镜头，少年夹在来势汹汹的宝石和心怀恶意的少女之间，龙纹闪耀，本就黑白相间的短发莫名多染上部分银白。
最后一把包裹蓝光的短刃出现在他手中！
除去在马车上偶然触发的一次，用来摸索斩断困住鸦的幻境。即便不知为何直到最后鸦快苏醒时才得以成功，但现在没时间多想。
另外两把从黑袍人身上搜刮得来的短刃，也在和鸦的赶路途中成功保存《断空斩》放入《空间储纳》内。
察觉到突**况，鸦向前猛冲的身形在这眨眼间无法调整，只好尝试一次性把他推开。
无法再更仔细确认鸦手中是否暗藏别的力量，也来不及在原有的情绪上进行叠加。联想到刚开始苏醒时的景象，简单推测她打算再利用自己的《被动技能》。
冷淡的神情默默瞪了鸦一眼，转身，湛蓝剑芒横空扫出！
前后哪个对他威胁更大，不言而喻。
拜其所赐，这样的距离就算无法命中宝石，斩断大半藤蔓应该绰绰有余。
之后只要好好划清跟鸦的界线，夺取贤者之石就……
刺啦。
直到那份痛意出芽滋生，并开始以疯狂的速度蔓延，冥天行才从茫然里慢慢回过神来。
鲜艳到有些碍眼的红色，肆意霸占他的躯体表面，弄脏原本白色的衣衫。
无法抑制地吐出夸张的血量，曾被他嘲讽过的荧幕上的离谱情景，却在此刻亲身体验。
湛蓝剑芒在接连斩断几根藤蔓后，被后面的藤蔓抵消……
并以本应可以反应过来的速度缠绕成矛，连同龙纹径直贯穿了他的胸膛。
他已经相当谨慎了。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彻底摆脱了那个坏毛病。
“切，你别忘了，就算拥有这样的能力，你也始终是个战五渣。一时的爆发，能吓唬得了谁呢？”
好像不久之前，又好像很久远的时候，他似乎听到她这么说过……
哈，明明都已经把它当作底牌来用了……这算什么啊？
第一时间运转魔力妄想修复伤势，奈何创口过大，况且位置正处于人体和魔力回路的核心，基本是于事无补。
不甘地跪倒于地，鲜血沾染纯白世界的一角。
规则之力和规则之力会相互抵消这种事……为什么非要在这么关键的时机告诉我啊？
真是……太过分了啊……
不，不对，还不行，明明好不容易才有了点转机，怎么可能现在就结束啊！！
空洞的双眸燃起如余烬般最后的火焰，冥天行大口大口地不断咳嗽，每一下都在撕裂伤口，无法形容的剧痛折磨着他最后的一线意志！
等等，还有……还有最后的……
怀抱那一丝丝的可能性，回想这些天以来的相处，他像是溺水的人急迫地渴求氧气，拼上最后一口气回头。
“鸦……救……”
然后在他迷茫涣散的视线里看见了，漆黑面具下扬起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笑容。
好似在挥手跟他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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