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西向东跨过沿海的巴尔约河谷和卡拉德盆地,再往深处稍许,则同样是人烟较为稀少的埃尔伯山岭。
因某些原因绕路而行的严整车队,领头的青年身跨白马,聚精会神盯紧前方。防范一切可能来犯的敌人,抓紧缰绳的手随时可以拔出长剑全力挥动。
银白胸甲的心口处,青鸟图徽向着和平伸展羽翼。
车队后方的马车窗边,端坐打盹的年迈老者背靠懒椅。奢华内敛的衣着衬托出那份绅士的气质,正无比惬意地晒着透过树丛的阳光。
猛然察觉到某种力量的霎那,总是笑眯眯的面容都不由得露出一抹惊讶!
来不及也没必要告知他人,老者极速设下保护车队的禁制,握起苍木法杖。
仅是一个起身的动作,身形再不见踪影。
巴尔约晶谷边界,受薄薄一层结界保护的寻常马车内。
银发少女可爱的脸蛋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润,大脑尽力消化这些天来得到的全新“知识”。
环抱双膝蜷缩而埋起表情的姿态,脑袋都好像烟囱不断散发热气,惹来一旁的小女孩好奇地小手戳戳。
羞涩正无时不刻于少女的内心肆意蔓延。
对这个表现略感无奈,龙族少女背靠马车木墙,眼神有意无意地朝核心地带瞟去……
差不多……要结束了……
心念此,转回视线看向那两只银毛――特别是带有龙角的幼小女孩。
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另外被白光笼罩的某处空间内,原本正冷静感应寻求破解之法的金发女孩,蓦地瞪大双眸。
因感应到那份变化,情绪无法抑制引出血色爆发!!
身影一闪,她近乎疯狂地舞动鲜红长镰,因速度太快牵出无数残影,攻击困住自己的“牢笼”!!
一次又一次,不顾身体各处发来的哀嚎,本就猩红的眼瞳布满血丝。
直到最后一点力量也被榨干,长镰从中折断,刀刃朝反方向弹飞不远,数秒间化作一滩血水。
彻底力竭的女孩一个重心不稳摔倒,试图挣扎起身的娇躯不住颤抖。
咬紧银牙,小拳头死死攥住。
你这个笨蛋!蠢货!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我会想办法解决“诅咒”的,打不过的敌人交给我就可以了。
明明你什么都不用做,明明已经有足够保护她的力量……之后只要好好守护在她身边,慢慢去追求你真正想要的……
为什么,你还要选择前进……
无法理解地陷入思考数秒,顺而回想自相遇以来的共度时光。
突然猜测到某种可能性。
浑身一僵,软萌的小脸蛋充斥着无法相信的荒唐感。
总算停止这浪费体力和魔力的无意义行为,她侧身躺倒,用手臂挡住双眸,让自己的视线被黑暗占据。
无法言表的心绪纷乱。
许久,许久,她才在这片纯净的白色中轻声开口,喃喃自语传递四方。
“傻瓜……你搞错对象啦……”
而在离这结界相对遥远的北方,存在一条蜿蜒的山脉,上半部分完全被冰雪覆盖。
山脚之下,构筑起用以防范魔物的巨大城墙,宛如要塞般的坚固城市,数以万计大大小小的魔石扩散出柔和的光辉,足以点亮漫漫长夜。
人声鼎沸,繁荣昌盛。
这在处于边缘地域的地理位置看来,是十分难以置信的景象。
其中一处不起眼的朴素宅邸里,高脚杯装满鲜红的液体,杯沿贴上略显苍白的唇瓣,苦涩的气息直冲口腔。
站在木窗边随手把透明宛如玻璃材质的高脚杯放于办公桌面,眼角余光瞄一眼时钟知晓剩余休息时间,侧靠窗台将目光转向窗外。
鼻梁架着一副金色细小框架的圆形眼镜,青年褐色的瞳孔映照无比湛蓝的天空。
又一次回忆起过往,猜想那个人现如今身处何方……
――――――――――
巴尔约晶谷,贤者之石所创的领域中心。
庞大晶花安静沐浴于阳光之下,旁边曾奋力阻止的石像早已崩塌成碎块,又变作魔力散去。
虽说『万物创造』拥有将幻象变作现实的能力,但这终究违背了自然法则,被施加诸多限制。
比如无法创造拥有自我意志的生物,比如无法长时间维持存在。
晶花之上,少年狼狈地用手捂紧伤口,目睹鲜血不断往外渗透流过指间。
朦胧的夜幕已然眷顾双眸,黑色如潮水般涌来,一同开始淹没他的意识……
按理来说,已经没有别的办法能挽救这种伤势。
但人遇到生死关头,总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执念化作某种莫须有的丝线,牢牢锁死最后一线意识!
冷静!这里跟原来的世界不一样!
不是那个错过最佳救援时间,一旦受到严重创伤没有医疗设备便无计可施的世界!
况且……
这种极端情况,你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不是么?
虽然比起那时稍微严重“亿”些,但只要还能思考,就有机会!
没有立即死亡,说明贯穿没有直接命中心脏,能在这种离谱情况下还能保持清晰的思维,应该是龙族洗礼的体格所致……不然无法解释。
先用水魔法尽可能堵住伤口,然后用炎爆拖延时间强行逃……
用自己都无法相信的速度定下计划,冥天行全力调动体内残留的魔力创造水流。
却偏偏在刚要成型的那一刻,藤蔓飞舞甩来,银白的丝线自末端伸出,扎进少年的身躯并把他强行拽起!
似乎不存在实体的丝线如同输能管,将湛蓝色的能量不断汲取而出!
自行展开的状态栏,乱码跃动,一些还未显现内容的问号开始消失!
无法言喻的痛苦自灵魂深处爆发!!
像是被无数吸血虫钻进肌肤吸食,又像是活生生榨干身体的血液,所有思维都在这一刹那崩溃!
比起那一瞬间被贯穿身体和之后带来的剧痛还要强上数倍,持续性的折磨心灵。
别说运转魔力,光是维持最后一点意识,都恍若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岌岌可危。
他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仅剩下两种可能。
其一:满足某种条件或心情,碰巧触发新的技能,又正好可以破解当下的局面。
但这无限渺小无法计数的概率,足以归入“不可能事件”。
至于其二――
嗒,嗒。
皮靴踩过晶石构造的地面发出清脆声响,漆黑礼裙的白色蕾丝裙边被清风拂起,少女收好黑伞,自然走到他的身后。
没法分心去关注鸦此刻的状态,冥天行咬死牙关,仿佛牙齿都要被生生咬碎一般硬抗痛觉。
意识开始飘渺不定,逐渐丧失方向和重心,飘飘然的感觉支配脑海。
他好像又一次枕在某个人的腿上,听见她唱起悲伤的歌谣。
忽然间,朦胧感官接收到,有谁从后面轻轻捧住他的脸颊。
明明耳朵早已无法接收声音,但那清幽的声线,以歌声为伴一同自脑内响起。
“我一直在思考,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于她,于我,于那个少女……”
“但直到现在,我连刚刚为什么要救你都想不通。”
芊芊玉指带着丝绸手套的特殊质感,轻柔划过脸庞。或许本应相当舒适,但现在只有麻木。
“也许跟她留下的这道血痕,以及那个命令有一点联系……”
视线不及的地方,鸦的眉间裂开一道细缝,血色狰狞流露甚是骇人。
可她却毫不在意,好似习以为常。
“一旦我想真的主动伤害你,这血痕便会撕开带来阵痛,像是在发出警告。”
“而间接性的诱导似乎不在它的测量范围,所以我本打算正如方才那般,一次解决所有问题……”
漆黑面具下勾勒出那标准笑容,漆黑魔力不知何时开始慢慢包裹住冥天行的身躯,无视银色丝线尽情伸展。
回想起不久前彻底抛弃他时,那个无法用言语诠释的浅笑。
“不瞒你说,直到刚才你被重创,我也只是觉得变回了刚开始的时候。毕竟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单纯的利害关系……”
“但也只是‘一开始’了。”
像是最后下定决心,漆黑少女曼妙的身形贴上后背亲昵地搂住,双手自然而然搭在他的伤口。
“你也许还有别的价值,在不远的将来才会显现。”
不曾脸红害羞,不曾惊慌失措。
踮起脚尖,下巴抵住少年的肩膀,蔚蓝色的瞳孔直面宝石。
“所以记住了,冥天行――”
魔力涌动,刺激体内某处,血色涌现彻底沾染双眸!
好比湛蓝的天空被夕阳的余辉泼洒鲜红!
“我不欠你什么。”
话音刚落,鲜红的液体便直接破开少女的躯体,黑白礼裙撕扯显而易见的裂口!
与此同时,少年的创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但也只是缩小了伤势避免生命危险,并未愈合。
墨黑眼眸猛然睁大!
早已知晓即将面临如何,鸦双膝一软踉跄后退,立刻使出准备好的治疗魔法稳定伤势。无法压制地用力咳嗽,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但见她随手一抹唇边的红色,露出复杂意味的微笑,唤出黑伞。
机关开启细剑抽出,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弹到冥天行的手边!
顺势一接,他汇聚同样恢复了些许的魔力,眨眼间把银线尽数斩落!
果断退后和宝石拉开距离,冥天行顺手环抱起身形不稳的鸦,几个跳步远离。
没有给他废话的机会,血色褪去,鸦的眼瞳变回蔚蓝色,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地嘶哑出声:
“我摸清封印‘贤者之石’的必需数据了,给我争取一点时间……”
两人互相搀扶的身姿上方,被斩落的银白丝线并没有消失,反而缠绕在宝石周遭,隐隐凝结出人形。
光点,藤蔓,融合凝聚,化作不断旋转的长矛,远远锁定两人。
两次阻扰吸收,它显然已经改变判断,把鸦从“可利用的存在”转为“敌人”!
“让我们来结束这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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