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他喃喃说道。
这短短两个字，借助这过分寂静的环境，很快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有些纳闷的冥天行眉间一皱，隐约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看向少女的那一刻。
正好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骤变。
仿佛是犯下什么弥天大错，少女满脸惊慌地后退两步，转身拔腿就跑。这一回没人敢再挡路，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跑离人群。
但很快，负责保护现场众人安危的护卫们回过神来，其中两名身穿轻甲的骑士急忙拔剑，堵住会场的出入口。
本意是想就此拦住她的去路，可谁知那少女慌不择路，面对那架起的锋利铁剑，竟然速度不减，眼看就要直直撞了上去！
“喂！你疯――”
没人能预料到少女会有这般失智举动，持剑骑士慌忙躲闪，可已经迟了。
察觉事态发展不对，冥天行和伊卡兰娜几乎同时抬手，各自的魔力流转宣泄，朝少女所在之处涌去。奈何受距离限制，两人只能勉强护住要害。
人多眼杂，他们不可能真的动用全力，愿意出手便已算得上善举。
卓音斯更是猛然间清醒过来，竖起食指凭空弹响一声轻灵音色，遥遥震碎了拦在少女前的铁剑！
饶是如此，对于那四溅的金属碎片，以及即将撞上的那道身影，三人都已无计可施。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正准备迎接以有些许擦伤收尾的结果，但卓音斯眼神朦胧地看着这一幕，脸颊漆黑的瑰丽纹路逐渐蔓延显现。
然而没等他再度出手，一道矫健的身影从门口最近的人群中跑出，三步并两步朝少女所在狂奔冲去！
雄厚的气缠绕脚腕，再将他速度进一步提升，竟跟冥天行运用魔法缠雷疾行的时候不相上下！
电光火石间，那自人群跑出的青年一揽手护住少女，加之以冥天行等人的保护。金属碎片掉落发出零散的清脆声响，无人受伤。
上下扫视确认少女并无大碍，身穿朴素礼装有着茶棕色短发的青年抬眸各自看了眼远处的冥天行和伊卡兰娜，当即反手将少女的手腕锁住。
“失礼了。”
低声一句的青年放轻力道，但也将少女牢牢锁紧，眼神示意那两位骑士让开道路。
回过神来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略带迟疑地开口。
“副团长？今天你不是应该在休息……”
“没事，已经休息够了。”
回应途中还不忘检查少女随身是否有携带武器，确认无遗后的阿诺德淡然抬眸。
“鲁夫，你有点大意了。”
“是！属下无能！”
被直呼其名的骑士当即立正站好，强有力的声音不大，但绝无任何懈怠之意。
可阿诺德摇摇头，反驳说道：“不，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长途跋涉后没能让你们好好休假，是我作为副团长的失职。等那一半的骑士回来，就轮到你们。”
“在此之前，还请坚持一下。”
“属下明白，但副团长你――”
“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
言尽于此，两位骑士收剑退后行礼，没有再多嘴。
目送阿诺德捉着少女离场，众人再也按捺不住各自的心绪，低声讨论声此起彼伏。
好在卓音斯很快恢复常态，着手安排人员清理乱局重新组织起舞会。按理来说发生这种事情，不论如何都会有些难堪和难以处理，可到了他的手里，所有问题都不能称之为问题。
加上能受邀在场的都不是胆敢大声当众嘲笑一城之主的蠢人，意外没用多久，优美的音乐便再度响起。
趁机好好复习了一番舞姿的某憨憨，总算牵住那白皙的小手，在一阵不可避免的紧张脸红下，结束了与雪白少女的一曲共舞。
退回舞池外的休息区，果不其然得到伊卡兰娜过于明显的嘲笑小表情，但碍于公共场合，他还是强忍住竖起中指回应的冲动。
回到甜品区的两人分开，希雪被想要询问各种问题的伊卡兰娜满脸开心地抱住，而如释重负的冥天行暗自缓口气，偷偷拿起一杯供应的果汁，小口饮下。
别问，问就是他真不喜欢喝酒……至少现在那种微妙的味道他还欣赏不来。
腹诽自我幼稚的少年四处张望，发现不远处某个身影后，拿起一杯暗红色的葡萄酒，便装作一副看不懂气氛不懂规矩的粗人模样，走到那人身边大大咧咧地坐下，什么也不说。
“……谢谢。”
接过冥天行递来的高脚杯，卓音斯眼帘低垂，默默注视着那红色液体表面映照自己的倒影，仰头一饮而尽。
不经意间露出的喉结轻动，白皙肌肤延伸到衣领附近还能隐约看到一点锁骨，让那冷峻的气质中藏入点点妩媚。单单这一幕就让他心中咂舌，不知能迷倒多少贵族家的大小姐。
没有合适的立场打趣或是安慰，冥天行索性不开口，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他迷人的双眸写满茫然。
他张张嘴，好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默默自顾咽下，低垂的视线转向少年，许久。
“……”
不是，帅哥，能别拿你那被动放电的眼睛直盯着我看好么……
感觉心里一阵发毛的冥天行，秉承着“谁先移开视线谁尴尬”的观念，默默与他对视。
不过说句实话，这一边都市言情的苦情人画风，一边日常沙雕的憨批人画风，怎么看都融不到一块去……
直到最后冥天行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终于收起目光的卓音斯依然板着那张明明很帅却过于冷漠的脸庞，忽然自言自语说道。
“真是奇怪，明明等到了她的约定，明明应该很开心的才对……”
感受着内心的矛盾，那份与记忆冲突的撕裂感，卓音斯茫然的神情逐渐变回平静。
最终，化作一句话。
“今晚，她就先拜托你了。”
和酒杯一起将这句话留下，卓音斯漠然起身，也不顾众多贵族暗中的碎言碎语，径直离开会场。
默不作声目送他离开的少年，回忆起今天一天发生的种种状况，他在伊卡兰娜面前的各种表情，眉间一蹙，又被自己揉开。
既然卓音斯直言愿意帮助希雪，那冥天行也不可能真的白白让伊卡兰娜欠下人情。
这件事，稍微去调查一下好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以冥天行的立场去了解一些事情，说不定会得到些哪怕是城主也得不到的情报。
决定如此的少年，琢磨着这段时间里对卓音斯的观察，暗自轻叹一声。
不得不承认，卓音斯实在是太完美了。地位，家境，容貌，性格，就算不论这些，光是对待自己的方式，言行举止也让他根本讨厌不起来。
根本没有可比性啊……
喝完手中的果汁，冥天行安静的眼眸底下，复杂的心绪如落入水中的墨滴，悄然弥漫。
――――――――――
第一次穿着哪怕相对普通，也绝对谈得上价格昂贵的礼装，冥天行又一次整理好领带确保整洁，搓搓手握住口袋里的保温装饰。
那小小的蝴蝶结，在手心炽热到有些滚烫。
无论是出于舞会礼仪还是对于卓音斯的尊重，他都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把它戴上，只好随身携带。保温效果也从包裹身体的温暖变成了片面的温热。对于冥天行而言，就好比暖气和暖宝宝的区别，无伤大雅。
端正坐好的冥天行才稍微放松些身躯，眼角余光就发现一只百般无聊地用手臂撑起脑袋的软萌萝莉，正发出废柴的颓废叹息，死鱼眼直直盯着自己不放。
“……”
脑内那好比防空预警的警报声被激活回响。
“天行？”
“女王大人，人很多，咱别闹好不好？”
面对冥天行像是在哄小孩一样的温柔语气，伊卡兰娜暗中眉头一挑，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我们一起跳支舞吧？”
“……”
迅速偏过头藏起脸上的紧张神色，冥天行思维飞快运转，如同儿时动画片里最经典的天使和恶魔两道声音同时在脑海浮现。
千万别上当了！这货现在准是吃饱了开始找乐子，明显没安好心！
可是……这可是和她共舞的最好时机，万一现在拒绝了，待会儿她以同样的理由拒绝我们怎么办？得不偿失啊！
哦对耶，说的有道理，那就跳吧。
跳呗。
你们不要突然达成一致啊！！
发现脑内的天使和恶魔居然握手言和，冥天行一阵嘴角抽搐，只好回过视线。
“我跳――但你必须先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唉嘿~~挺聪明的嘛。”
立马来了精神的伊卡兰娜坐好，手伸进袖口一掏。
“来，把这件礼裙换……”
“我拒绝。”
冥天行，天使，恶魔异口同声说到。
合着您老到现在都还惦记着让我女装呢？？
伊卡兰娜当然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只见她偷偷露出一个坏笑，稍加思索后拿出整件礼裙，小手捏住衣领摆在身前。藏起软乎乎得好像棉花糖般的脸蛋一半，露出两个萌萌的大眼睛，金色长发披散脑后。
“真的……不可以嘛？”
可怜巴巴故作娇态的女孩，语气略带撒娇地向前拉近距离。
被迫后退脸颊一红的少年，身体紧张到有些颤抖手足无措。
这，这家伙――
卖萌是犯规的啊混蛋！
仿佛正在被逼迫着做出不可描述事情的憨憨，为躲避伊卡兰娜的卖萌攻势不断移开视线。
瞳孔一缩偶然注意到，他们身后贵宾区那不正常的人数。
怎么回事？为什么人越来越少了？
再度转移目光看向另一侧，冥天行这才发现，贵族们竟然默契地挽住自己的舞伴，接二连三进入那硕大的舞池中曼舞。
意识恢复冷静的少年蓦地一愣，回忆起和希雪还在房间时，自己拿起邀请函快速查找位置的时候。
舞会进程里，似乎有“所有人共舞”这一项……
按理来说会有这种安排，想必是已经控制好了人员比例。可经历晚上那种突**况，导致卓音斯早早退场――
今晚，她就先拜托你了。
直至此刻，冥天行才猛然惊觉这句话的含义。
明知道他有希雪作为舞伴，却还向他发出这样的请求。
“呼姆？怎么啦？发什么呆呢？”
目视近在眼前的女孩歪头表示不解，而在她身后，少女端庄坐稳的身姿美不可言，熏衣紫色的动人双眸闻声回望。
同时接收两人疑惑的目光，冥天行沉默扶额。
不是吧――
这是打算让我二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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