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音,没有色彩。
头顶寥落的星光,被黑暗吞噬,浩渺死寂的宇宙里,时间漫长到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身体在无垠的虚空中向下坠落,没有任何着力点,永无止境地落向宇宙深处。
一瞬间,又或者是数百年。
意识像冬季解冻的湖水,斑驳纷杂,缓慢复苏。
郁逐看向广袤浩瀚的穹顶,茫然地向虚空伸出手。
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小时候在外公家看过的夜空。
银河澄澈干净,璀璨的星点倒映在潺潺溪流里,他坐在青石上,母亲说着吓小孩儿的故事,父亲在一旁下水摸螺,外公在丝瓜藤下一边打着蒲扇说不能太溺爱孩子,一边从井里捞起镇好的西瓜,切开递给他一半。
想起小学时第一次收到情书。
父亲展开那张粉色的信笺纸,看着上面用铅笔写的大字——‘郁逐同学,我喜欢你,你可以喜欢我吗?’,拍着大腿笑得前俯后仰,给母亲看过后,两人一起大笑起来,说现在的小孩怎么成熟得这么早,然后转头告诫他,不要答应人家,也不要让人家太难堪。
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母亲和人打赌输了,带着位阿姨回家,她们又是歉疚又是期待地给他戴上一顶长长的银色假发,扎了精致的长辫,戴上粉色发箍,还换了身天蓝色公主裙,搂搂抱抱地说,怎么比女孩子还漂亮呢。
他还想起初三那年拍毕业照。
风很燥,他站在树影下的石阶上,有束光斑落在脸上,他不得已转过头,看见初三教学楼前贴的烫金校训,身侧青春的风肆无忌惮,拍照的老师向他们挥手示意,让他们齐声喊茄子。
“茄子——”
…………
……
他想起八月五日那天的阳光,光影倾斜,树影深沉,他停在一栋复古的欧式别墅外,按下了门铃。
想起每一个浑浑噩噩分不清黑夜白天的黑暗,地下室门锁上钥匙咬合的细微转动声,浴室水珠滴落在地面的声音,高声呵斥的狰狞,低声哄诱的甜腻,还有那把不顾挣扎,刺透掌心的匕首。
想起顾晚庭,明悦,苏芷,霍心……
茫然混乱的意识猛地收束。
有什么轻柔地掠过脸庞,身体的疼痛细细密密泛起,四肢疼得像断裂过后强行被拼凑在一起,呼吸的气流像刀片乱搅,无力感浸透全身,郁逐眼睫轻颤,如同雨中挣扎挥动的蝶翼,缓慢睁开双眼。
眼前不是医院雪白刺眼的天花板。
虚无空洞的黑暗里,没有一丝光亮。
————
“小姐,您回来了?”
傍晚,阮素华回到天星别墅,刚脱下西装散去身上沾染的寒意,踏上楼梯准备去房间,就看见负责照顾少年的女仆脸上堆满笑意,脚步匆匆地从房间出来。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心脏猛地一跳,没等女仆说话,匆忙跑上楼,穿过蜿蜒的长廊,停在房间门外,握住门把手的纤长指节兀地松开,她深呼一口气,试图让胸腔里狂跳的心脏安静下来。
离那晚将少年从C市带回来,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天。这八天里他一直昏睡不醒,只能靠静脉注射维持营养供给,中间还发了次高烧,凶险万分,张京良就差指着鼻子让人准备后事。
那是她第一次感到后怕。
后怕重来一次的蝴蝶效应,会改变那些原有的既定事实。
但好在高烧最后退下去了,也万幸高烧没有引发其他炎症。
还来得及。
他们都还来得及!
呼出的气流消散,阮素华轻轻推开门,下意识放轻脚步,一步一步走进房间。
房间里,窗帘拉到两侧,傍晚黯淡的天色照进来,晕出薄雾般灰败的暗色,窗外纷纷撒撒下着鹅毛大雪,在玻璃窗上冻凝成细小对称的冰晶。
少年长发散落如瀑,身体半靠在床头,单薄宽松的衬衣里,嶙峋细瘦的锁骨若隐若现,苍白羸弱的皮肤覆在血肉骨骼上,淡青色的经络清晰可见。
他微垂着头,凌乱的发丝落在额边,视线虚虚落在前方,安静孤寂地坐在昏暗天色的交界处。
阮素华没有开灯,在愈加浓郁的暗色中走到少年床前,轻声说:“羲和,你醒了?”
这些天里,她无数次设想过对方醒来的场景,却没有哪一次比得上此刻更激动,预先拟好的腹稿说不出一句,只能枯燥无趣,明知故问地问一句你醒了。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她坐在床边,语气轻柔,“渴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羲和……”
“对了,羲和是我给你取的新名字,取经风雨而顺意生长的意思,很久……很久前就想好了,如果你不喜欢……”
她略显紧张的絮叨突然停住,看向少年。
他仍旧安静地靠在床头,但自她推门进来,到一路走到床边坐下,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身前,没有偏转半分。
“羲和。”
喉间的声音被什么堵住,阮素华迟疑滞涩地伸出手掌,在少年眼前轻晃。
微小的气流拂过,少年茫然抬起头,愣愣看向别处,他漆黑的眼瞳像一潭死寂的湖水,暗淡无光。
世界归于湮灭的虚无。
他看不见了。
心脏猛地感同身受地被刺痛,浑身力气卸了大半,阮素华强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收回手站起身,却没有再像以往那样替他拂开额前的刘海。
看不见。
他会害怕。
走出房间,阮素华借力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等哽在喉间的情绪稍落下去,恢复了些力气,才拿出手机拨通张京良的号码。。
“嗯?大小姐怎么了?你家那小孩又出事了?”
阮素华嘴唇翕动,几次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知道了,”对面叹了口气,“别着急,我马上过来。”
手上一软,手机“嘡”地落在地上,阮素华略微失神后,推开门缓慢走进黑暗无光的房间。
郁逐依旧保持着她刚刚出去时的姿势,半靠在床头软垫上,微仰着头,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其他时间。
“羲和。”
那晚之前,阮素华从来都对一见钟情一类的说辞嗤之以鼻。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爱上他人,流连于肤浅的相貌只是人这一生物的本能,无关心灵,无关实际,无关爱。
她认为世间的爱意都建立在一定利益交换之上。
冰冷,客观,公平。
直到那一晚。
他像她心上长出的一块软肉,没有哪一处让她不喜欢,牵引她所有的情绪,让她后怕,让她心疼。
她甚至无数次想过让时间倒退回初始,想让一切都重新来过。
但命运让她回到五年前,已然是仁厚至极。
阮素华稳住颤抖的声线,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低低地说,
“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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