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电影后,时间缓慢有序地向前。
七月中旬时,郁逐已经能够与藤野海人用日语进行较为复杂的对话,双方间的关系也较一开始更融洽。
这天下午,惯常临近下课的二十分钟闲谈时间,藤野海人和郁逐说起了自己的两个女儿。
“淳子她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无论是接受的教育,还是一路经历过的风景见识,都和她姐姐杏香不同,前几天还说起要去上田市参加岳帜节,要去扛旗游行。”
“杏香比她文静,喜欢文学,小时候还给出版社投过稿得了奖,只是性格也比其他人更敏感,常常会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哭红眼睛,一次淳子笑话她,杏香就一边哭着一边追她……”
很平常的家里长短,藤野海人语气平平,脸上却显露出一位父亲的高兴自得。
这些话他是用日语说的,郁逐听着,同样用日语写道:“她们很可爱。”
“是啊,只是今年的花火大会后,杏香也到了嫁人的年纪,虽然那孩子并没有与异性接触过,作为父亲却已经开始觉得有些感伤。”
“没有父母会一直陪在子女身边,她们终究会自己去经历一些事,父母应当做的是珍惜现在的时间。”阮素华走到窗边,看着藤野海人,“打扰了,藤野先生,不过现在已经下课了。”
“不好意思阮小姐,说得有些忘记了时间,那今天的课就到此结束了,阮君。”藤野海人拿起课本,歉意地向两人示意。
“再见,藤野老师。”
郁逐目送对方离开。
下午的阳光更加灼热,阮素华修长的手指搭落在郁逐缠着绷带的左手上,弹钢琴一般轻轻点过。
“羲和,我们先拆了石膏再下楼好吗?”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郁逐之前被夏清怡再次弄伤的左手已经大致痊愈,可以拆下石膏了。
“好。”郁逐回答。
回到房间,负责护理的女仆正等在房间里,见两人进来,开口说道:“小姐,羲和少爷,一切都准备好了。”
“那就开始吧。”
“是,小姐。”
拆石膏并不是件很复杂的事,坐在一旁的阮素华表情却格外凝重,视线跟随女仆手上的动作转动。
绷带一圈圈解下,锋利的石膏剪小心剪开坚硬的石膏,女仆取下手腕上包裹的纱布,郁逐苍白的手臂平放在桌面上,僵硬得一时无法动作。
女仆处理完毕,叮嘱道:“羲和少爷,您可以先试着小幅度地活动下手腕,之后再进行适当的康复训练,不然您的左手会变得更加僵硬。”
“好,我知道了。”阮素华替郁逐回答,又说:“你先出去吧。”
“是,小姐。”女仆起身关上门离开。
阮素华温暖的指腹划过郁逐指骨,力度轻柔地替他活动关节。
距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便一边帮他活动手腕,一边为他轻声读起《雪国》。
这本书她已经读完一遍了,第二遍她换了日语,读得很慢,却也临近结尾了。
“然而,一想起叶子在这家客栈里,不知为什么,岛村对找驹子也就有点拘束了。尽管驹子是爱他的,但他自己有一种空虚感,总把她的爱情看作是一种美的徒劳……”
下午的阳光穿过云层,照亮半个书房。
她轻声念着,时不时停下来,脸颊细腻的皮肤贴在他冰凉的手背上,她没有酒窝,脸颊上淡粉的皮肤却软得像能掐出水的成熟水蜜桃。
阮素华又一次将脸贴在郁逐手背上时,他那双澄净黝黑的眼眸静静看着她,她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怎么了?羲和,我念得太快了吗?”
“还是你不喜欢这样?”她坐直身体问道。
“那我念慢一点。”
“如果是这段太拗口了,那……”
郁逐什么都没说,她却有些自乱阵脚。
郁逐止住她的动作,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字。
他写得很慢,手上仿佛压着万钧的重量,重得连笔尖也在微微颤抖。
油墨在素白的纸面晕开,郁逐停下笔,缓缓将笔下的笺纸调转方向,
恍惚间,窗外的风停了一瞬。
阮素华看清纸上的字,脸色一下苍白的失了血色,像彻底被捣烂的水蜜桃,木楞地僵在原地。
“回家。”
郁逐写的是回家。
他眼里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阮素华这半年以来所有悠然惬意,云卷云舒的生活,猛然在这一刻跌入现实的尘土。
那些她刻意忽略的事,猝然褪去精心装扮的外衣,让她小心掩饰的满地狼藉,不堪地显露于人前。
像是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的水中月,被突然掷下的石子打破,让她从这场人为的美梦中猝然惊醒。
“羲和,可以……再等等吗?”
“你的手……还没恢复……等……”阮素华强行镇定下来说道。
她还可以像之前一样,找很多理由。
他的身体并没有完全养好,手上也刚刚拆了石膏,还需要时间进行康复训练。
在C市的那些人,她还没有让她们得到应有的惩罚,他们可以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回去。
她甚至还可以说明天来上课的藤野先生,八月中旬才会回日本,等他上完了这个月的课程,他们再回去。
她有很多理由能够一拖再拖。
但她看进那双眼睛,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在桌前迎面坐着,傍晚的霞光愈发浓郁迷离,无声的沉默蔓延。
许久,阮素华拿过郁逐手下的纸条,向他扬起一个微笑,声音喑哑,
“郁逐。”
手中的纸条被不自觉揉皱。
她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想回家了,我们就……就回去看看。”
她抛却自己一些堪称妄想的未来构想,艰难地开口。
所有物是人非的一切,都不是她顾左言他推辞的借口,破绽太多,已经让他隐隐猜到了一些什么。
所以她说回去看看。
之后会发生怎样的事,又要如何面对即将失控的一切。
她全然不知。
但看着纸上不稳的字迹,她说不出其他拒绝的话语。
郁逐握笔的指尖剧烈颤抖,心脏后知后觉狂跳起来,他有些喘不上气,四肢也像浸在温水里发软的没有力气。
他想说很多话,思绪却纷乱复杂得无法理清,最后他深呼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颤颤巍巍在纸上写字。
笔尖写下最后一笔,狭长的一撇破坏了字形的完整和谐,他翻到另一页,重新下笔时,阮素华手掌覆在了纸面上。
“不要对我说谢谢,羲和。”
郁逐怔住,随后放下了手中紧攥的笔。
“但是我们不是明天回去,羲和,你的手才刚刚拆石膏,还需要几天时间恢复,等恢复好了,我再带你回C市好吗?”
郁逐看着她手上揉皱的那两个字,点了点头。
无论是心血来潮选择了今天,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选择了今天。
都不重要了。
回家。
恍若隔世的三年,他可以回家了。
与爸妈太久没见,彼此看见的第一眼会说什么?
郁逐忽然有些近乡情怯地,不知道自己到时该说些什么。
应该要热情洋溢,开怀大笑。
“爸妈,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没有痛苦,也没有阴霾。
和他们开玩笑,“你们儿子我差点被人拐去挖煤了,还好我还认得回家的路。”
等他们被逗笑了,才说,“我很想你们。”
我很想你们。
你们不要想我。
“对了,今年我要把之前缺席的向阳灯都点了。”
“哈哈。”
应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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