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菲把一旁的《海子诗集》递给了我。
“沐天也读读看好了。”
“我看不懂的。”
“沐天觉得看懂了,就看懂了。”
还真是奇怪的说法。
“怎么理解都行?”
“嗯。”
我接过书看了起来。
因为蝉菲的关系,我之前也有稍稍看过一点的,即便如此,此刻也会觉得很难懂的啊,虽然这本书上边以短诗为主,像《太阳·七部书》是没有的,但也不在我理解范围之内。
“怎么理解都行,就算这样说,我怎么都不理解。”
“比如这首最出名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写于1989年1月13日,虽然表面上很明朗,但海子于1989年3月26日自杀,这首诗便也蒙上了灰色的色彩,诗里反复着“从明天起”,这样说,本身就已经是不幸的了,从明天起才能幸福,这样子,今天就不是幸福的了吧,这样祈盼着的明天不会到来的,也只有非常之不幸,才会去强调幸福吧……
“这首诗写作的背景是海子和其他的人,看到了一个农人在卖蔬菜,说过类似‘并非荒诞的生活才是生活,粮食和蔬菜才是生活’这样的话,荒诞的生活,可能有受着之前看的《等待果陀》的影响……
“在1989年1月7日和1月22日,海子分别写了两首名为《遥远的路程》的诗,一种说法说是写给他喜欢的一个人的,而且海子死之前写的一些诗有明显的爱情的痕迹,反复出现的‘桃花’也可以看作是爱情的象征,这么看来,‘面朝大海’这首可能也和那个人有关系。这样子理解,还可以想到很多的,像如“灿烂的前程”对应着海子没有未来,“有情人终成眷属”对应着海子失败的爱情,“获得幸福”对应着自身的痛苦……”
“感觉蝉菲好厉害……”
“咦?”
蝉菲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奇怪的话一样,目光停留在我脸上。
“有什么问题么?”
“因为……沐天说蝉菲好厉害了啊。”
“这不是当然的么?非常、非常、非常厉害的!”
像这样去读懂一首诗,去了解同龄人多半不感兴趣的诗人,本身就是非常非常厉害的事情吧,虽然这么说可能夸张了点,这让得我不禁对蝉菲产生了些许崇拜的心情,因为是我和我周围的同龄人都不懂得的东西吧。
“沐天这么说……”
蝉菲愣愣地看着我几秒,然后露出了浅浅笑了笑。
“蝉菲很高兴呢,蝉菲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蝉菲厉害什么的。”
“是么……”
蝉菲的笑脸像春时被风撒在空中的樱花花瓣,我不觉脸红。
※※※
“终于放假了啊。”
总是类似这样感情的声音在起伏。
蝉菲后来都没有去学校,而且很多时候,包括逃课去她家的时候,她并不在家,因为过去没有我在的时候,她只会在学校和家里,所以这样的事情让人感觉有一点奇怪,不过她想出去的话,好像也没有理由去询问什么。
“有想过要做些什么么?寒假。”
蝉菲家里,我坐在她房间的床上。
蝉菲穿着稍稍过膝的裙子,蓝色开襟衫,头发上是永远不变的蒲公英发夹。
虽然我这个问题于没有去学校的蝉菲来说,好像显得了无意义,不过我还是想要这样问问看,因为我也想要蝉菲有“开心的暑假来了啊”这样的感想,虽然应该不会有吧。
“和沐天一起什么的?”
蝉菲歪着头看着我。
“平时不也都在一起么?”
“平时的话,沐天大部分时间是在学校呢。”
“说得也是……”
“蝉菲一个人可是很孤单的。”
“明明不久前才说过不会孤单来着……而且我来的时候,你不是经常不在么?”
“……”
好像被什么打中一样,蝉菲的瞳孔放大,微张着嘴,露出不安的表情。
“话、话说,能陪着这么多书在一间屋子里还真是幸福。”
我慌慌张张转移了话题。
果然蝉菲经常不在家是有其原因的吧,到底会是什么呢?
“……是吧?都是很可爱的书呢。”
蝉菲收敛表情,露出柔笑来。
“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书可爱,这是独属于蝉菲的表达方式么?”
“即使不读,看起来也很开心,像沐天一样。”
“这算什么比喻……”
“没有在读沐天,只是远远看着,也会很开心的。”
“真是奇妙的表达,我是书么?”
话说能读出来些什么。
“每个人都是一本书,蝉菲一直这样觉得。”
“蝉菲你是属于诗的么?”
简短的,有强力情感迸发的,充满难以理解语言的诗。
“不知道,因为蝉菲只可以读其他的人。”
“那我是什么?”
“沐天,会是果陀?”
蝉菲的语气充满不确定。
“诶?”
疑问语气?果陀?
“塞缪尔·贝克特的《等待果陀》里的果陀。”
我有读过这部荒诞戏剧。
“不是某本书或某种文体,而是某个角色么……话说一般不是翻译成《等待戈多》么?”
“因为戈多并不重要,戈多也好,果陀也好,其他的谁也好,并不重要。”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她是怎样理解这部戏剧以及戈多的。
我是戈多,难道是因为觉得我像戈多一样是被等待的如救赎般的人?但她也说吧,“戈多”并不重要,换作谁都行,这又是什么意思?
说话的时候,蝉菲正看着我,明明说过自己并不具备孤独的,但是为什么,此刻你的眼睛,透着深刻的哀伤和孤独,好像在为一个将要远去的人送别,撕心裂肺地去哭,但没有了眼泪和声音,此刻的沉默成为了一种巨大的情绪。
我把手掌轻轻放在蝉菲的脑袋上。
“沐天……”
“蝉菲,我才不是戈多。”
“不是……吗?”
“我是那个……”
在我想不出答案的时候,我瞥见一旁的兔子布偶,啊,明明之前我们就有答案了的。
“我是蝉菲的兔子先生。”
“兔子先生……呵呵。”
蝉菲轻轻笑了笑,眼睛微合,像从云中初露的月。
“兔子先生,兔子先生,蝉菲的兔子先生……”
蝉菲好像很喜欢这个比喻,一直在重复着,怀里面抱着那个兔子布偶。
“《爱丽丝梦游仙境》是一本很趣的语言。”
蝉菲喃喃着。
“好奇怪的说法。”
不是书吗?不过蝉菲会把人比作书,当提到书的时候,肯定也不会再说是书了吧。
“因为书里的语言是有生命的,每个字都有生命,所以是一本语言。”
“话说《爱丽丝梦游仙境》是什么样的故事。”
我读的时候距今,已经逾越十年,记忆已然模糊掉,兔子先生和爱丽丝什么的,也不过是作为一种大家都知道的符号而记得罢了。
“读读看好了。”
蝉菲从枕头底下抽了出来,是一本很旧的书,书架上有新版的,不过是英文版……话说回来,蝉菲的国文和英文成绩一直都挺不错的。
“为什么这一本会放在枕头下边?”
蝉菲没有说话,只是把书翻了开来,仰躺在床上。
“因为说不定可以做一个关于兔子和仙境的梦什么的?”
我猜测着。
“啊,被沐天看穿了。”
这么说着的时候,蝉菲把目光投向了我,我会意地也躺在了床上,然后蝉菲把书举到我们的头顶,我们的脑袋靠得很近。
“就是这样蝉菲你才会近视的。”
“再过一年的时间,沐天就会近视,也会和蝉菲一样戴眼镜的。”
“才不会。”
“一定会的。”
因为一年后我果真近视了,所以我应该怀疑这是蝉菲的诅咒什么的。
“夏日的一天,天气非常炎热……”
蝉菲慢慢读了起来。
“好像大姐姐什么的人在给年龄尚幼的弟弟读睡前文章。”
“沐天睡着了的话,蝉菲可是会对沐天进行恶作剧的。”
“那还真糟糕。”
因为举着书很累,之后我们都是趴在床上看书,头挨着头,好像两个小孩子,虽然我们年龄也不能说有多大。
我没有睡着,不过蝉菲睡着了,像小猫那样安静地趴在我身旁。
一旁是叠好的被子,我轻轻为蝉菲盖上。
蝉菲面朝着我,身体带着轻微呼吸的起伏。
“这样子看还是有一点可爱的吧……”
我用手指戳了戳蝉菲的脸,软弹软弹的。
“吱——”
门被打开,我回过头去,撞上伯母的视线,伯母的眼神有些奇怪和僵硬。
“……”
“……”
“我做了些点心。”
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伯母决定无视掉的样子。
这么说起来,青春期的男生和女生躺在一张床上,盖着被子(虽然我没有盖着)果然看起来很奇怪吧……
会被误会的吧……
“唔……”
蝉菲睁开了眼睛。
“醒了么?”
蝉菲坐了起来,看了看我,又看了了伯母。
“因为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哪有可能察觉到那种东西!”
伯母把盘子放在地上,就往外边退去,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沐天有对蝉菲恶作剧吗?”
“不会的……”
“有戳着你的脸说很可爱很喜欢你什么的……”
在走出去,把门拉上之前,伯母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因为面无表情所以看起来很有可信度了。
“啊,沐天……”
蝉菲转过头来看着我。
“才、才、才没有!”
我慌慌地摆着手,别过头。
“真的没有!”
“这样的反应,是真的啊……”
“不,不是的!我才没有说很喜欢你什么的……”
“那就是说蝉菲很可爱咯?”
“也没有!什么都没有!”
“看起来都说了呢……”
啊啊啊!为什么伯母不仅要说出来,而且还要加上一句非常恶劣的谎话啊!
因为我的表达方式,好像导致蝉菲觉得是真的了。
“呵呵……”
我慌慌张张否认着的时候,轻笑声像风铃那样晃悠。
我向着蝉菲看去,蝉菲坐着,手里拿着《爱丽丝梦游仙境》,笑意浅浅,带着一种恍若幸福的表情,如同画那般。
“沐天,把它读完吧。”
我们慢慢读完了这本书。
“在那个金色的午后,
我们悠悠荡舟,
用那尚不熟练的小胳膊,
把双桨轻轻划动。
小小手儿还不时地指指点点,
我们前进的方向在那边。
……”
蝉菲轻轻念过结尾的诗,我看到她的身影也像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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