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对，嗯，对……”
微璃开始犹豫，反复舔舐自己的嘴唇。
“我想要让你们和姥爷好好谈谈。”
“……？？”
“我想要跟姥爷说清楚，所以要你们好好谈谈。家族这个东西太怪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经营我们家族的血脉，而不是继续像姥爷和太爷爷一样统治这个宗族，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
“唔……”
听明白了。
倒不是听明白了微璃想要什么，而是从微璃那里，终于切实搞明白了我从她的亲族身上感受到的“错位感”是什么东西。
其实并不是服装、举止的问题。
这些微璃之外的鸦妖之间，言谈交际之间所呈现出来的那种关系，确实如微璃所说，是“统治宗族”才会有的气质。
至于所谓的“经营”，虽然我搞不清具体的定义，但对于身处其中的个人来说，估计会比后者有多一点的自由吧。
但是话是这么说，对于微璃的意图……
我为难地耸起了肩，这次连演都不需要演，因为我是真的很为难。
我皱眉问道：“所以说，到底是要怎么谈判？那个魔法师……咳，咱们现在可是已经跟你们姥爷和全族结仇了吧，以现在这个关系，一见面只能脑花都给打出来。你对怎么‘说上第一句话’有没有什么想法？”
“诶……”
“如果你对这个有想法，而且确实刚好是我做得到的话……”我说道，“那我确实可以帮你，可是无论怎么看，不管是我还是谁，都感觉有点……”
“这个，我想，我、我想……”
微璃低下头，手臂在浴池中不安地划动。
“这种事情，总、总有办法的！时间可以解决很多事情，家族里的大家虽然是很顽固的人，但是挨个挨个都有接触的办法，分而治之什么的，还有观察弱点，因势利导……”
“……”
“而且，而且更重要的是！”微璃抬高音量，“你的性命掌握在我手上，所以时间在我这边，你必须配合我！”
“…………”
不，我想“时间在xx这边”不是你这个意思。
我感觉自己现在彻底被微璃讹上了，尽管从她的话里感觉不到清晰的可行方针，甚至对于自己的行动目标，给出的定义都有自相矛盾之处，但是现在我恐怕只能老实配合她。
“嗯，哎……”
先稳住再说吧，虽然时间不一定在微璃这边，但是“时间可以解决问题”这句话倒是不假。
微璃的性格并非滴水不漏，我有机会摸清她的习性和心理防线。在推断、猜测的基础上，我可能还要尝试诱导微璃的思考，然后应该有机会搞清楚她的心底到底想要什么。
“想清楚了吗？”微璃问道，“你，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们俩现在的地位不对等，我——我现在没那么多耐心，我觉得你最好快点回答。”
“我、我知道了，让我先想想怎么做啦。”
我长叹一声。
现在肯定只能答应微璃了，这个说都不用说，所以我现在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鸦妖，吗……”
“在自言自语什么？”微璃歪头。
“在思考明天怎么做。”
我耸肩回应。
在厘清思路之后，我抬起头，尽可能真挚地直视微璃的双眼。
她的眼瞳黑漆漆的，像是抛光良好的黑曜石一样，虽然硬邦邦的有些懵懂，光泽中却并非没有机灵，这意味着她虽然可以骗，却肯定没有那么好骗。
不过还好，我并不打算十成十地哄骗这只娇小的鸦妖少女。
我认真地问道：
“微璃，你知道对于我们这些势力，目前在这座城市活动，最大的障碍是什么吗？”
※※※
鸟妖，包括百灵的种族“喜鹊妖”在内，都是一群咋看之下战斗力不高，实际上各有各的乖僻之处，相当邪门的妖怪。
而在这之中，鸦妖又是尤其声名卓著兼臭名远扬的一种。
当然了，所谓“臭名远扬”，其实主要来源于近代以来，越来越多被鸦妖抱团袭击的人们默契的污名化，真正值得在意的是“声名卓著”的那部分。
鸦妖对于未来有着非常出色的直觉。
在这个基础上，鸦妖家族中流传着许多只需要最微量的线索，就可以追根溯源、窥探结局的自在式。似乎是因为天赋问题，再加上鸦妖的家族本身就守口如瓶，很少有其他妖怪能掌握这种能力，这基本上算是鸦妖的独有力量。
相似的技术也不是没有。
比方说作为猎人的我，所掌握的“术理测算”就是专门用来查怨灵的，但也就仅此而已，要说精度和泛用性，鸦妖的占卜是独一档。
我觉得我可以利用这个东西。
虽说吧……面对微璃这位既肆无忌惮，又相当神经质的少女，说“利用”多少有点走钢丝的嫌疑，不过本来就已经够走钢丝了，所以也无所谓……
总而言之，借着之前刚被吸血鬼追杀的心有余悸，在一起泡澡的最后几分钟里，我向微璃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下N市目前的“大麻烦”。
当然，对于我说的内容，虽然在事实上尽量保证了和真相八九不离十，和真相无关的地方肯定是做了一点手脚的……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吸血鬼过于猖獗，所以很多地盘也被他们占了。”
“嗯……”
“你想，刚才我们单纯在旅店和人家起了点摩擦，就被追杀了几条街。要是之前一不小心没打好关系，插手了他们控制的区域，那个结仇肯定就更严重了对吧？”
“嗯嗯。”
“所以说啊……就算你有意和人家沟通，在已经被盯上的情况下，不把那些家伙解决，事情也根本不可能推进啊。”
“嗯嗯嗯，确实！”
似乎是先入为主地认为我就是那位根本不知道是谁的魔法师的手下，微璃连连点头，真就深以为然地信了。
那么接下来情况就反过来了。
也就是说，为了让我心甘情愿、顺利地帮微璃的忙，接下来微璃要先帮我的忙。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微璃疑窦道，“就算你说了这么多困难，应、应该还是有办法的对吧？要是你以此为借口帮不了忙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认真的。”
“没没没，”我连连摆手，“那当然是有办法的……只不过，只靠我自己确实有点难办就是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鸦妖，没错吧？冒昧地问一下，你修为大概多高？”我反问。
“我是天生的鸦妖，今年刚二十岁，”微璃答道，“出生以来还没有过什么奇遇，所以修为的积累速度是比较正常的，这么算起来就大概……”
“一百二十到一百三十年左右，对吧？”
“嗯。”
微璃点头。
“不过该学的都学过，绝大部分技巧都是懂的——就像现在，虽然我打架肯定打不过你好几百年的修为，不过只要你敢轻举妄动，我就立刻把你脑袋炸掉。”
“……”
不是，我说你能别再提这让人提心吊胆的梗了吗。
“也就是说，鸦妖的传统手艺，且不说精通不精通，至少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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