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单手揣在裤兜，渊接过传单，得到了散发传单的小姐姐感激的答复。
这个小姐姐递传单的姿势比起尊重对方，更着重于省力，而她缺觉的面色和浑身散发出的疲惫感，只能让渊觉得她应该发了很长时间的传单，近而在心中觉得这年头挣钱真不容易。
这么想着的他，用开心的笑容回复道：
“不客气，加油啊~”
不客气这三个字这个小姐姐肯定常听，但加油啊这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她的表情明显明亮起来。
为友好的陌生人散播关爱，渊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不平凡的小好事，稍微小骄傲一下也没问题。
但他并没有骄傲，因为接下来他打算做的事情，对于一些人来说，大概会是一件不平凡的小坏事。
揣在裤兜里的手感到振动，他掏出手机，看到一条刚刚发来的消息，上面附着一张图片：那是一看就知道是随性拍摄的照片，上面是领着需要保护的证人，满脸严肃往前走的灰良、有些畏首畏尾的证人，还有已经走成同手同脚的王詹超级好笑的样子。
“噗~！”
他狠狠忍了一会儿才没有爆笑出声，然后用虚拟键盘敲着消息：
“这张照片我要裱起来，以后王詹生日的时候送给他哈哈哈~”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就变得已读，随后立刻送来新的：
“证人已经安全送到别墅里了，渊老板。顺带一提，今天书店的新店员杰越离女士没有来，你知道吗？”
渊眨着眼，稍微合计了一下，然后回复道：
“知道，她跟我请的假。还有，这段时间王詹和证人就麻烦您了，座老师，书店那边您可以暂时不用操心~”
“恕我直言，店员三姐妹虽然进步很多，但并没有达到可以完全打理书店的地步。”
“这我知道，我马上去医院一趟然后就回书店，这几天书店就交给我吧，偶尔也让老板体验一下员工的辛苦，其实是很有必要的~”
这话之后，座老师只是发了个OK的表情便不再回话，渊则再次把手机揣好。
“现在想想，座老师来我书店，已经多少年了~”
可以说，没有如今已经头挂银丝的座老师的帮助，就没有火红青蛙书店现在的稳健，而即便到现在，资历最老的他依然还是书店的店员，渊不止一次和他谈过退休的事情，都被他一一回绝，想来是对这家书店爱的深沉。
“这些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再和他好好谈一次吧~”
渊自言自语着，望向今天阴沉却就是不肯落雨的天空，他却好似能透过乌云看到灿烂阳光般高兴。
“嗯，今天是个好天气~”
他说着，踏进P市市医院的大门。
大医院每天都不会缺人，今天也是一样，渊放弃了排队等电梯，他在人群里腾挪，从楼梯走上去，等走到要去的楼层，他已经稍微有些喘气，然而没有停留的他走过前台，朝着唯一门口有人以标准待命站姿站着的房间走去，然后朝着那人打招呼：
“辛苦了~”
“咕啊…渊哥…”
“怎么了您这是，看到我就跟看到大麻烦一样~”
门口站岗这个也是一名第二警官，干这行不算久，但也已经过了新，现在正摆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渊哥你看啊，耀灵衍这里，红苗长官可是给我下了死命令，就任谁来也不让…”
“就是您红苗长官让我来的，您可以和她电话确认一下，我就在这儿等也没关系~”
就那么放松地站着，渊面带微笑，却让这位守门的第二警官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打着电话。
电话十分简短，这个第二警官小声地询问，然后身体有一定幅度的倾倒，肯定是被电话那头的红苗喜闻乐见地骂了，之后赶紧朝着空气鞠躬道歉，这就关上手机，打开房间的门：
“久等了！快请吧！”
“谢谢~”
这样子看起来肯定是至少也是被加班预定了，渊耸耸肩，路过他身边时，请节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加油啊~”
这次说加油，渊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丝毫明亮，和刚刚的小姐姐形成鲜明对比。
渊喜欢对比。
就算门已经打开，他还是先朝着门上敲两下，然后才进去。
“药已经吃了，杯子放在那里的，谢谢。”
坐在病床上，把来者当成护士的耀灵衍头也不抬地说，两手横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着。
渊压根没有看手机屏幕，他把椅子搬过来，在耀灵衍面前坐好，这才说道：
“用轻火力角色压重机枪手感超烂的~”
“行家啊！”
耀灵衍一下子就抬起头来，这才愣住，渊则友好地挥手道：
“看来您恢复的很不错，真是太好了~”
他知道耀灵衍得稍微回想一下，才能从耀灵衍他哥哥耀灵一的记忆中找到渊这个人的存在。
“那个...是你带着哥哥跳伞的，对吧，谢谢你救了我们俩。”
渊可不能在这个感谢里感受到开心，他的回答也温和起来：
“请相信，您哥哥还在您的里面，只是睡着了而已~”
“这种事...！”
情绪明显的激动起来，但耀灵衍并没有把话说完，又沉寂下来。
渊只是，平静地说着：
“其实，我只是来通知您，午饭过后，您就可以和家人朋友见面，之后只要一切顺利，要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
就算是这种程度的好消息，也没办法填补失去哥哥的空洞，而对于第二警官来说，这种类似第二人格的案例该怎么定罪，还得好好咨询专家们，而在这之前，与其对一个受害者进行不合规的监禁，不如让他回家，用正常生活暂且慢慢疗愈身心，才是正道。渊是这么给红苗推荐的。
自然，派人监视这种必要的事情，红苗可以安排的很好。
而渊今天来的，还有红苗吩咐的“用你的眼睛再仔细确认一下耀灵衍的状态，看看是不是他”这件事。
现在，渊看着他的脸，凝视着他的眼睛，听着他的话语，关注着所有细节。并不需要怀疑，眼前这个身体的主人绝对是刚刚大学毕业进入社会的那个，爱玩游戏的耀灵衍。
因为，一个经历过战场的士兵，是不会在玩枪战游戏的时候，露出孩童般开心的笑容的。
“我的工作已经完成，接下来，还是让您安静地休息比较好，那么...”
渊从椅子上起来，只是动作比平常的自己要慢上一拍。
“那...那个...渊...我有些事情，想要拜托你...”
——来了来了~！
是的，工作上的事情，渊已经做完，工作之后，自然就是休闲娱乐时间。
“是什么事呢~？”
既然耀灵衍看过他哥哥的记忆，那么现在的耀灵衍就应该知道才是，知道渊这个人，这个从很早以前就和他哥哥有联系的渊，是一个不同的存在。
至少，是可以偷偷给他哥哥传递一份开拓者宴会门票的存在。
如此，一个失去哥哥的弟弟，会对一个不同的存在说什么呢？
只见耀灵衍抬起头，用他那张尚未完全褪去稚嫩的脸，对着同样年轻，但已然和稚嫩无缘的渊，说了这么一句：
“抓神秘人，我想要...帮忙。”
渊只是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裂开笑容，他脸上还是很平淡地说：
“要是您能回忆起更多，或者您的哥哥醒来了，立刻打电话通知第二警官们，这就是最大的帮忙...”
“不，不对...我是说...嗯...”
“有什么想说，请说出来吧~”
期待，心中期待的不行，最妙的是，耀灵衍回应了渊的期待，他脸上复杂的表情有着悲伤、不舍、痛苦、埋怨，而现在，愤怒占据了主要地位：
“我想要...替哥哥报仇。”
听到这话，渊的嘴角抽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面对他：
“复仇虽然不是个很好的源动力，但确实是个很强大的动力，我可以用我的人情来给红苗说说，让您成为第二警官问题应该不大，但这有个前提~”
“什么前提？”
“您说的报仇，是指把神秘人绳之以法，还是像【她】对您哥哥一样，冲【他】开一枪~？”
这个年轻人听完立刻张嘴，却没有说出任何话来，之后又陷入沉默，渊相信他们两个人在这个沉默中，都明白了耀灵衍的答案是什么，那便是...
“我不知道...”
就是这样，这样的年轻人，在此时此刻是做不了选择的，唯有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经过时间历练之后，他自然能明白自己想要的选择是什么。
而现在，这就是两边都可能去到的，闪闪发亮的可能性。
“要成为第二警官，需要一系列的培训，接受一整套教育和锻炼，最后经过考核才能拿到证件，刚刚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会决定您是否能够拿到第二警官证吧~”
他看着他，用着温柔的语气：
“没关系的，没有人会催促您马上就想清楚，您可以先与家人朋友见面，等出院回家之后，再慢慢思考答案，等您想明白了，请随时打给我~”
“好...好的，谢谢。”
把一张名片放在床头柜，渊起身来，背对着还在迷茫的耀灵衍，装模作样地朝门走去，手上把手机拿出来，点开了一个APP，嘴上说道：
“啊对了，我还想请您帮我个忙~”
经典的音乐响起，耀灵衍一下子就会听出这是那款射击游戏的开头曲这件事，渊十分明白，而他把手机音量按到了最大，扭头说道：
“其实，这两天我也开始玩这款游戏了，只是人物该怎么配装，还有些搞的不是很明白...”
“没...没关系！来，这我可以帮忙！”
耀灵衍跟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把自己的手机点开，示意渊去他身边：
“你来看看我的角色，我来给你讲讲！”
“这下我可不用担心被熟手血虐，有高手带我打游戏喽~”
渊开心地走到耀灵衍身边，看着他手机上那个看起来就很强的角色。
滔滔不绝地讲起游戏设定和规则的耀灵衍，一点也没有之前的扭捏。
“原来如此，该装这个装备啊，我就说之前我怎么一直超重哈哈哈~”
渊不好意思地笑着，在自己的手机上按照耀灵衍的说明操作起来，之后在耀灵衍的带领下，他成功把一整章剧情通关。
“哦哦哦！终于打过了~！”
“漂亮！”
这一个boss倒下之后，两人已经是可以互相击掌的状态了。
“满足了满足了~”
“这才刚刚开始呢，我们再来PVP吧！这次给你看看我的强力角色！等等！我看看好友列表，说不定之前那个超强的朋友也在线...”
耀灵衍翻着自己的好友列表，而渊赶紧摇头：
“不不不，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有工作要做，PVP就留到下次再享受吧~”
“啊...啊，也是，那你先去忙吧...之前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
“这样就足够了，神秘人要是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知您的~”
渊站起身来，又一次走到门口，却把还在放着游戏动感音乐的手机往门口柜子上一放，似乎想起什么一般把手伸进衣服里说道：
“对了，有样东西，我想给您来着~”
看到渊拿出来的东西，不只是沉默，耀灵衍整个人都陷入静止。
在被游戏音乐的动次打次覆盖的病房里，渊拿出来的，是一把手枪。
这是耀灵一失去战友托尼，自己被神秘人卷进转生机器里时，丢掉的那把。
“这本来就是属于您哥哥的东西，应当奉还给他，而咱们都相信他还能再醒过来，就暂且由您保管吧~”
把食指竖在嘴前，渊冲他眨眼：
“还请保密哦~”
耀灵衍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可是他并没有拒绝，反而很快地把枪藏进床中。渊则立刻起身，把自己的手机拿起，关掉游戏，一下子推门而出。
因为游戏声音开的太大，一直趴在门上偷听的那个第二警官的反应确实很快，在渊推门弹开自己的前一刻跳开，现在正装着什么也没发生般在门口吹着口哨。
渊只是对他点头示意，看着这人演戏中夹杂着的尴尬，便慢慢离开。
没听到，这个第二警官并没有听到游戏开启之后他们的对话。
这事儿成了。
还是没有搭乘依旧拥挤的电梯，在楼道里，渊踏着台阶慢慢下降。
——接下来，耀灵衍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是会把这把枪永久的藏在家中房间的角落里，还是会给谁看，然后告诉那个人这些事情呢~？
——是会把这把枪交给第二警官或者警察，还是说...会找没人的地方试试手感，然后在可能的未来，对神秘人射击呢~？
期待着，渊只是单纯的期待着任何一个结局，不管是哪一个，他都想要看到。
——接下来，我还能看到什么呢~？
一股欢愉从心中溢出，在无人的楼道里，传出一阵轻微的，不被任何人听到的，没有恶意，同时也丝毫没有任何善意的笑声。
走出医院大门，这个看起来带着些许书生气息的渊，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到“亲爱的菲德安特”那一栏，拨打出去。
“什么事。”
菲德安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一片暗藏生机的雪地，相比起来，渊俏皮的声音便是如同唤醒雪地生机的迷途孩童：
“三句话，我就能让你买最近的机票飞回来，你信不信~？”
电话只是稍微静默几秒，菲德安特就说道：
“阿宝找到了。”
“和你打谜语总是没什么悬念呢~”
“在哪？”
“然后只要牵扯到动物们，你就绷不住...”
“在哪？”
“是是...听我慢慢说，只是...黑猩猩阿宝的状态，可能不太好~”
这下，渊玩味的眼睛才认真起来：
“你看，有一个喜欢光顾别人犯罪现场的第三人，虽然对你来说怎么都好，不过这个第三人是第二警官和警察目前重点抓捕对象，要不了两天就能落网，然后，就是最近发现的这个第三人疑似首次犯罪的现场，发现了个人的尸体，那个尸体的右手被砍掉，换成了...阿宝的~”
“我马上去买机票。”
菲德安特的声音里那股决绝不容置疑。
“诶不是，我刚刚是不是说过，这个第三人是第二警官和警察重点抓捕对象...”
“等我联系。”
哦天呐，她上头了。
变成这样的菲德安特谁也无法阻止，渊不由得摇摇头，并且对可能挡在菲德安特拯救阿宝这条路上的任何人，打从心底表示遗憾。
每次菲德安特回来的动物拯救行动都是大风大浪，在后面做各方面的协调和安排的渊倒也习惯了。
不过，在菲德安特着急挂断电话去买机票之前，渊还有事情要问：
“等等，还有一件事~”
“什么。”
就在这时，一只黑猫突然从他面前闪过，没错，不是脚下，而是从他面前闪过。
渊能看到那只黑猫流线型的身体，和不怎么搭配的圆脑袋。
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黑猫会从自己面前跳过的他，又被一群正在赶路的人穿过。
等他再次站稳，他才得出是因为这一群人在追猫，所以那只猫会从墙变起跳的结论。
一个挂着可爱小包包的小女孩，和抱着小女孩的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渊的印象中记得这个人干着私家侦探的活，姓赵。
还有...独臂的男人吴编。
“喂，怎么了？”
菲德安特的问话传来，渊才想起他还在讲电话。
“啊啊没事，我是想问，你玩的那个枪战游戏...你的好友里有一个叫‘灵衍’的人，你肯定和他一起玩过很多次，我是想问问...”
他一语双关：
“你觉得，他的枪法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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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极了！”
酣战了快一个小时，那条黑色的龙终于倒下，熟悉的获胜音乐从音响里响起，这一胖一瘦两兄弟终于可以放下手柄，卸下一口气的同时感受获得胜利的成就感。
“都已经中途死了两次，再来一次可就没了！”
“破釜沉舟！置死地而后生！”
李旭东和黄浩然两人互相击掌，之后李旭东开始查看任务通关之后的奖励，黄浩然撕开一袋分享装的薯片，抓起一把大嚼特嚼起来。
他们用电视机玩的主机游戏，所以空出来的电脑就充当了电视机的功能，现在上面还放着之前开拓者宴会的现场报导。
“现场的群众已经疏散出来了！他们在那里！”
镜头的抖动还有跑步的声音，之后出现的画面，是慌张而还算有序的人群，正被第二警官和警察们一起疏导前去紧急医疗点的样子。
因为被拉上了警戒线，没有人能采访到逃出来的人群，所以画面只能继续拍摄这些人出逃的样子，带着小孩的父母、穿着华丽的女人、拿着公文包的男性，还有以浪漫公主抱抱着女朋友跑走的男人。
“你说，这黑龙的装备我该先做哪一个部位比较好？”
“当然是胸甲！”
“你就是这种时候最懂我了哈哈哈哈。”
两人难得和谐地互相打趣着，再次拿起手柄各自操作起来，室内突然传出一阵旋律灵动，歌声可爱的音乐，很巧的是，没过几秒，又一个同样的旋律，歌声同样可爱的音乐从房间里另一个地方传来。
这说明，他们俩人的手机都响了。
要是普通人，听上去会觉得这两个音乐是一首歌，但他们俩明白，这首歌曲两个版本之间细微的差别，所以十分默契的，李旭东往首先响起的那边找去，黄浩然则往后响的那边挪窝。
家里的环境，就算于艾草再怎么收拾，第二天也会变得混沌起来，这俩平时一直用“就是要乱一点才有生活气息”对付过去，可生活气息是有了，要找东西的时候就麻烦了。
首先找到手机的，是大胖子黄浩然，他赶紧接电话：
“喂，于艾草同学，怎么了？啊？李旭东？他手机正在通话中？是，他正在接电话。”
李旭东这之后从衣服堆里取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一下子翻到旁边站起来，接起来小声讲起来。
黄浩然虽然奇怪李旭东的样子，现在也只是认真接着于艾草的电话，然后爆发出惊呼：
“什么？！你说你打算出去出差一段时间？不是，你一个披萨店员出的是哪门子差？回家细说？好，好，吾等便在家里，待你归来便是。好好...披萨口味，就随你定吧！”
于艾草似乎工作上有新变动，这应该对她的工作来说是一件好事，可这事对于他俩来说的冲击，是需要费点力气才能解决的。
他刚刚放下手机，李旭东那碎碎念一样的电话也正好讲完，这之后，那个瘦子没有随手把手机扔在哪里，反而揣进衣服口袋里。在黄浩然的记忆里，只有一种情况下，这个家伙会这样接电话：
“又是你那个姐姐？”
“是啊，这次不知道又有什么事...”
“每次她来找你都在楼下快捷酒店租房子，这次也是？”
“是啊，这次不知道又有什么事...”
黄浩然是没见过李旭东的这个姐姐，他没兴趣，他也不想引荐，他们两个这样的屋里宅，和家人的关系多少都有些微妙。
黄浩然只是在每次李旭东去见姐姐出门和回来的样子推断出一二来，而他们俩，有自己的交流方式。
“傲娇现在也没什么市场啊...”
“更何况只傲不娇...”
两人一下子就达成统一意见：
“麻烦！”
李旭东又坐回沙发，手伸进包装袋里，抓出一把薯片，黄浩然也坐回沙发，一整块软垫都因为他坐上去而颤抖。
“时刻将近，但汝还不愿停下，对否？”
他看着他，他回答他：
“对！”
两人又一次，拿起了手柄，电视机上，闪亮的画面醒目地蹦出倒计时的数字。
抚摸着手柄上的软键，就像是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抚摸着自己的宝剑一般，数字跳动，二人的心也在跳动。
“说起来，之前我姐还搞到了遇福神庙会限量版遇福神手办来着...”
听到这话，黄浩然转过头来：
“什，么！？”
他实在是太过吃惊，以至于游戏里倒计时已经结束，他的角色还站在原地发呆。
李旭东倒是熟练地操作着自己的角色先行一步，然后继续说：
“她好像还带了点庙会特供，要分给我的样子。”
此时此刻，一局游戏的胜负已经不重要，黄浩然只能有一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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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极了！”
一屁股坐进微型货车驾驶室，打扮得体，有几分俊美的张每，忍不住拍手叫好。
之前在开拓者宴会上，他毫不犹豫抱着小花跑路，在第二警官和警察们共同疏通下，一路逃离，最后在楼下，那副算得上英勇的样子，被记者们的摄像机拍了个一清二楚。
等他终于断定安全，把小花放下来，那个可爱的女孩子一脸通红又不知所措，只是站在原地，等他叫来的医生再次确认完两人并没有伤，他便扫来辆电瓶车，给第二警官留下联系方式，搭着小花回去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张每只能感觉到那个纤细的身体一直靠在自己背上，直到已经到肉郎的店铺，他翻身下来停车的时候，才感受到自己右边脸颊传来的一阵，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柔软的触感，听到了一句柔到他心里去的“谢谢”。
刚刚经历过灾难的女儿一下子扑到她爸爸怀里，这才发出抽泣，而一边沉默着轻抚女儿头的肉郎，看着张每，流露出十分复杂的眼神。
这时候他们父女需要单独待着，张每很自觉地出门，本来是打算四处走走，散散心好好想想，却没想到，那个看着就添堵的人，会主动联系他。
冯阿飞，那个大明星，亲自打电话，让他过去一趟。
确实，张每对外挂了一个工作室的化妆师的号码，偶尔能接到洽谈的电话，大部分时候还是一堆诈骗电话，冯阿飞就是通过这个号码联系的他。
那个大明星的办公室在P市第二写字楼的上游，在强调青春愉快的风格里，他坐在创意十足的木椅上，面对着冯阿飞。
“好久不见，张每。”
“我的觉得我和你就只见过一面，而且那一面一句话也没说过，算不上见面。有什么事你请说。”
“平心而论，那天在面试的房间，如果你没有离开，我认为我拿不到那个角色。”
“拿不拿到那个角色，成为明星的都是你。我现在想明白了，我就不是当明星的料。”
“我没有别的意思，今天，我只是想说，如果你还有想要演戏的想法，随时打给我，我很乐意帮忙。”
要是之前，张每说不定会同意，但是他已经在城市的阴影里混迹这么久的现在，即便过去的事情已经消失匿迹，但他还是不适合再做什么抛头露面的职业。
不过，这个机会他也不打算放过就是了：
“比起演戏，我更想专业学习一下化妆，你这儿，还缺化妆师吗？”
“化妆师从来就不嫌人多。”
他必须承认，冯阿飞笑起来，确实很有明星气质。
就这样，他们敲定了时间，又闲聊了一会，张每在这期间一直在思考问题，在离开之前他大概心里有谱，于是把自己衣服拉开一角，又顺手拿起堆在地上的留言板：
“请签两个名，老板。”
这天晚上，张每回肉店，和小花还有肉郎三个，在饭桌上吃了很长时间的一顿饭。
张每算是下定决心，把对小花的表白和见小花家长这两件事一起做了。
估计他去和冯阿飞谈这段时间，小花已经和他爹倾述过她的芳心，肉郎也不是笨蛋，自家姑娘对这个住楼上的小子有意思这件事，早就看在眼里。
同意他们俩交往没什么问题，在小花高兴地给老爹倒酒的时候，肉郎提出了一个张每在和冯阿飞谈的时候一直思考的问题：
“一起生活这么久，你小子的人品我知道没问题，作为男朋友交往，挺好。可是将来谈婚论嫁，你可还不够格。”
没错，张每在这父女二人眼里，还是个进城讨生活的穷小子形象，他一直在思考这茬该怎么和他们说明。
总不能说他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然后闲来无事进城当穷小子体验生活吧？
况且，他打扮成老太婆的样子被小花看见过一次，那次他急中生智说自己是自己的妈，这要是之后肉郎要见亲家，该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他决定维持自己编造的谎言，顺着自己目前的角色往下说，但一直是穷小子，肉郎肯定是不会同意把女儿交给他，所以他答应冯阿飞的时候，要了这两个签名。
“我刚谈好，去冯阿飞的化妆师团队工作，不用实习，直接报道，大概辛苦程度跟我现在差不多，但是人福利好太多了。这不，一来就给我俩签名...”
小花也是冯阿飞的粉丝这件事，他本来还挺来气的，现在他得感谢有小花这个铁粉来证明自己的真实性。
因祸得福，而且得了好几个福，可把小花高兴坏了。
接下来只需要时间就好，有了稳定的收入，张每现有的车和房都可以很好的解释过去，肉郎这下也开了金口：只要等到小花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张每就可以整个钻戒去求婚了。
虽然有些不太好，可张每都开始有些感谢起这场开拓者宴会的灾难来。
他的化妆毕竟是半路出身，也没有系统的学习，接下来还是得发愤图强，才能勉强跟上大明星的节奏。
至于肉郎见亲家这事，他还得再仔细想想。
报道之前，他还有最后几天休息时间，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到处跑的张每，就帮着肉郎送货——送正经合法的肉制品。
“好极了！”
在肉郎的微型货车上，感觉一切顺利的他还是忍不住暗爽了一句。
钱果然是好东西，而有钱了之后，遵纪守法的生活也是个好东西，已经离开城市阴影的他，现在需要尽量避开，然后祈祷那些凶神恶煞不要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就跟大部分普通人一样。
车前窗后视镜上挂着的雕饰上那个神仙，张每并不知道这位神仙姓谁名何，但他还是双手合十拜了拜：
“保佑啊保佑！不要再遇到那些妖魔鬼怪...”
不怎么开过微型货车，他打燃火，想要调整座位的前后位置，却半天没摸到调整座位的杆子，于是低头下去寻找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可以排得上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排名前五的，那个渊说过的那句话浮现在他脑海：
——【过去，是逃不掉的】~
“吵死了...”
——我不仅要逃，还要逃的远远的！
终于找到那根杆子，他把座椅调整到舒适的位置，这一抬头，后视镜里就热闹起来。
他至少看到三个人，正在朝他这里奔来。
一个挂着可爱小包包的小女孩正坐在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头上，像骑马的骑士一样举着一个黑色的泥巴球在叫喊着什么，那个中年男人稳稳抱着小女孩在跑，那个在开拓者宴会上出现过的独臂男人吴编也在旁边跑，看起来这一波人是在追什么东西。
但张每并没有看到他们前进路线上，有其他人。
——不会是追我的吧？
——冷静！冷静！我现在是普通人，只要不大惊小怪，是不会有第二警官或者警察来找我的，这几个人我都不认识，肯定不是冲我来的，他们肯定在追其它东西，是的，没错！我只需要在车里安心坐着，安心坐着就是！
——安心坐着！
他心里这么想着，手，迅速换挡，脚，一踩油门。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但是...！”
即使不再做贼，可做贼心虚的毛病，他还得再花些时间才能改掉的样子。
倒是他还记得起交通规则，车辆起步打了左转向灯，就是这个速度对于微型货车来说稍微有些狂野。
右前轮似乎碾到小石头，车身稍微抖了一下，但问题不大，他开车上路，让后视镜里的三人看起来越来越小。
但是那三个人，并没有放弃的样子，张每看到吴编和那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一人扫了一辆电瓶车，一下子就又追了上来，跟在他后面。
——真冲我来的！？
——为什么！？
——是吴老六那一波人？不对，那些人早进去了！
——还是宋四哥的人？不，宋四哥的人没人知道我长什么样...
——渊？难不成是渊告诉他们我的长相了？不对，有吴老爷子的话，他没有卖我消息给别人的理由。
——是谁？什么理由？什么情况？
张每脑子快冒烟了。
最惨的是，他现在还不敢超速，导致那俩电瓶车一直甩不掉。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真就拜什么来什么吗！？你老人家没上班吗！？”
他对着那个并不可能回复他的雕饰发出着喊叫，把车的速度维持在限速下面一点点的位置，思考着该怎么逃离现在的状况。
——总...总而言之，先往目的地开吧，说不定能甩掉他们...
他放在副驾驶的手机，播放起导航的声音：
“正在为您导航，目的地：P市北湖理德农场，请沿当前道路行驶...”
“喵！”
“哎呦我滴妈耶！”
他现在是太过紧张，就连不知道哪里传来的猫叫声，都能吓他一跳。
还算运气好，今天的车道并不算堵，他开着微型货车都能不断找到机会超车。
人只要高度集中精神在一个点，就会忽略其它东西，哪怕那些东西，就在那个点旁边。
就算张每的视线现在以超级快的频率在前面的路和后视镜之间循环，他要留意到自己货车上那一堆打包装好的肉制品里有一只黑猫这件事，还得花点时间，而距离他看到这猫流线型的身体，和与这个身体不怎么搭的圆脑袋，又得在之前的基础上，再加几秒。
现在，他只能对前面的车一边按喇叭一边发出催促：
“开快点啊！”
前面的车减慢速度，然后变道让他先行，两车平行的时候，那位穿着打扮跟在夏日海滩一样的男人就在车上对他打招呼：
“呦，赶时间啊兄弟？”
张每现在是没时间闲聊，他只有继续踩油门，然后对这个人说：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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