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今天是星期天，小神和昨天一样不用上学，但因为有着除妖的工作，所以她得早早起床准备出发。
“别想着今天我会带你去喔，臭小子。别忘记猴妖那次你可是出点丢掉了性命！”
“我明白了。这一次我就选择不跟你去吧。”
“啊……真、真的不跟吗？到时候，你不会偷偷跟着我的吧？假、假如这样的话……还、还不如直接开声恳求我！只要你乖乖待在安全的地方，我也不是不允许的……”
“不用了。侥幸逃过一次鬼门关，无谓再去挑战第二次。”
“……哼！没骨气的臭小子。”
得知小神决定落下自己单独去除妖后，一平感到松了一口气，但同时有股意料之外的寂寞感在心中涌现。
该不会吧……
一平故意不去思考这感觉蕴含的深层意义。
“那你今天打算怎样，需要我给你点外边玩的零花钱吗？”
“不、不用了……目前我身上已经足够。”
过去当BOSS的“小白脸”时，一平不单止没有感到惭愧，甚至还觉得自己被BOSS剥削得一干二净，从她手上拿钱是理所当然、合情合理的事情。如今在小神手下当打杂，内心的愧疚却像火山爆发一般涌出，让他无法接受小神所给的零花钱——她可是个初三学生，而自己是个高三毕业的成年男子，摊手拿钱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下去啊！
但假如是BOSS施舍自己的零花钱，自己肯定能够不知恬耻地收下……明明是高中女生补贴自己就能接受，为何初中女生就不能呢？是因为BOSS知道我过去的缘故吗？是觉得小神一旦知道自己的过去就会后悔把认识自己的缘故吗？所以才竭力地在小神面前摆出坚强、善良一面吗？还是说，自己只是故意在她的面前耍帅，就像男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故意展露出能干的一面……不会吧！一平拼命摇头硬是否认。
“那我出门了。你喜欢的话可以在冰箱里吃雪糕喔。”
“嗯，拜拜。”
宛如新婚夫妇，但自己恐怕是家中娇妻，这栩栩如生的比喻让一平替自己的处境感到无奈与羞耻。但他有力所能及的事情，那就是继续调查小神的事情了。
不错，这是他不惜拒绝与小神一起除妖本人擅自定下来的今日行动，也是他昨晚贤者模式下考虑的最佳行动——查清楚小神的一切！
经过这俩天的思考，除了弄明白自己是否真的迷上小神外，他有其他在意的地方——关于BOSS身上的奇怪行动。虽然BOSS前天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但一平始终无法认同她的说法：那只妹妹怨灵是确实存在的，只不过是她刻意不除而已。乃因，她没有说明为何那只怨灵之前从未显现，却偏偏会在与小神共睡的当晚显现，而且还是以与生前一模一样的姿态出现，而不是一团模糊轮廓的迷雾，这事实可是完全违背了书上的说法。
还有一点，前天BOSS口中提到过，委托调查这位天才除妖少女不是个人，而是组织除妖协会，虽然一平对这组织并不是很理解，但从BOSS深感无聊也得接这一点来考虑，不难明白这是个厉害的组织，同时又考虑到BOSS是个实力可怕的人，那么除妖协会理所当然地明白这个委托的难度，仅是调查一个人为何协会会如此困难？无他，协会肯定调查失败多次。于是得出结论：除妖协会曾多次派人调查这位天才除妖少女，但全都失败了，无奈之下将其委托给可怕的BOSS，希望她能完成。
那么结果呢？结果除妖协会从BOSS手上得到想要的答案吗？
这一点，一平并不知道，但就目前的状况看来，恐怕BOSS递交上边的答案相当简陋：小神是个名符其实的天才除妖少女。恐怕除妖协会对此不会认同吧。
一平把自己目前掌握的线索与谜题放在一起，希望能够得到通向真相的道路：妹妹以怨灵姿态出现，而且与生前一模一样；小神必须变身才能除妖；小神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拆掉迷幻结界；自己似乎被猴妖贯穿了身体，但却没有伤痕，康复速度还十分迅速；BOSS的迷之转变；除妖协会对调查小神毫无办法，不得不委托BOSS……还有一点，不太显眼，但细思甚恐——那便是BOSS与小神聊天当晚所弥漫的恐怖氛围。那时候到底哪里不对劲？哪个地方为什么会让自己感到恐怖？一平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结果，把以上几点放在一起后，别说是发掘直达真相的道路，反而是增添了让人困惑的迷雾，就连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前进也看不清了。
但有一点一平十分明白——上诉的一切，全是围绕小神展开的，所以，继续调查小神这一点是绝对没错的。这一次，他决定调查曾被小神帮助过的人，在她今天早上离开之前，一平以打杂的身份成功请求小神将自己曾经帮助过的人们的联系方式交给了他，作为曾经委托除妖的客户的私人资料的整理工作，当然，这仅是借口罢了，一平抓紧时间，立刻根据拨打里边的电话号码，大致内容是以一名记者的身份为了表扬小神的事迹而向曾受过帮助的人电话口头采访，那些曾经得到小神无偿帮助的人多半会认为这是一个报答恩人的好机会而客气答应吧？虽说这有种欺瞒利用别人的意味，但即便内疚一平也硬着头皮做下去。
「……访、访问？！当然可以啦！是电视台的人吧！会有摄录机的吧！我会上电视的吧！」
「先、先冷静一点！这个是电话采访，但只会采取录音的形式，然后写进杂志里边……」
面对电话里年轻女性始料不及的兴奋，一平稍微吓了一跳。
「什么嘛，原来是个杂志记者……你们会公开姓名的吗？」
「不会的。被采访对象的资料是保密的。」
「不公开怎么可以啊！我可是抽时间来接受你的访问，你却不把我的名字登上杂志，这太过分了吧！」
「放、放心！只要你希望的话，那就肯定会公开的！」
「好的！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吧！」
就这样，一平拨打了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坐在电话旁询问对方关于小神的问题以此收集她的资料，像是为何得知小神的联系方式、让本人困扰的源头是什么、小神除灵或是除妖的过程如何、之后困扰的源头是否彻底消灭干净等等。他一边听对方反馈一边手握着笔记录，拼命往自己事先做出来的表格上填上对应问题的对应答案，刚开始觉得很有意思，从陌生人口中听说小神的事情感觉相当新奇有趣，但很快就感到枯燥无味，甚至内心烦躁起来，因为得到的答案太过普通——很普通的“遭到怨灵纠缠”，或是很普通的“被妖怪骚扰”，然后很普通的“从朋友口中得知小神的联系方式”，很普通的“迎接小神”，很普通的“小神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掉问题”，很普通的“感谢小神”，很普通的“回到本来的生活当中”——这一系列清一色的普通答案毫无亮点可寻，值得质疑的地方也几乎没有，仿佛事情发生得如此理所当然。
“这样收集资料……真的有用么。”
大概经过了四个小时，一平开始质疑这样的调查方法。细心想想，假如询问那些曾被她帮助过的人真的有用的话，除妖协会恐怕早就完成对小神的调查了吧，想必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具有价值的答案，所以才委托给BOSS的吧？
“唉……完全是白费功夫啊！”
望着厚厚的资料，一平少有地发起了脾气，一时没忍住将资料狠狠摔在地上。过了一会冷静了后，又傻愣愣地将散落在地上的捡回来收拾好，整齐地放在桌子上。
“哈，我是笨蛋吗……”一平对自己愚蠢的行为苦笑道，他趴在桌子上，无神地望着那一叠厚厚的资料，考虑着该不该继续拨打电话进行调查。
……咦？厚厚的资料？
此时，一平注意到了不寻常的地方。
二话不说，他立刻快速翻查其中十几份资料，里边都厚厚地写满了字——A4大小的白纸版面上通篇充斥着受过帮助的人们的名字与联系电话号码，然后，他又随机地从另外一个地方抽取了十几份，与刚才所看见的一样，满版名字与号码，他接着又翻了翻，继续翻了翻，不停地翻来翻去……结果，不管翻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白纸上写满了人们的名字与联系方式，而且，还全是各不相同。
“这个……怎么可能……”一平连忙确认刚才询问得来的资料，之后瞪大眼睛，盯着桌子上的资料，突然感到了一股寒流绕着背脊骨转悠，仿佛它们正透过视线侵入双眸将冰冷洒进全身的血液一般。
终于，发现疑点了——人数！
受过小神帮助的人数，未免太多了——一平没空理会自己为何那么迟钝，现在才注意到这个显眼的疑点——那便是倘若一张纸有三十个人来算的话，粗略估计恐怕有九百人了吧！
而且，经过刚才四个小时的电话访问，一平打听到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信息：那些人从小神口中得知她是个初三的学生，也就是说，小神帮助那些人的时候，一直是以初三学生的身份。
现在是十月份，按常识考虑，一般的初三学生开学才两个月不到，倘若将留级的可能考虑上……不，那个天才少年怎么可能留级，就算真的留级，那么刚才电话访问过的同校人士，肯定会将这个说出来，因此，小神不可能留个级。也就是，她成为初三学生总共多少个月？算上暑假，最多五个月。
五个月内，帮助了九百多个人除妖除灵，这可能吗？平均算起来，一天得帮助六个人，利用课外的时间根本不够啊！而且与小神相处的几天来，一点也不觉得她相当忙碌，过于悠闲实在不像一天得帮助四个人的除妖大师的生活。
为了确认清楚，一平又再次拨打电话，这一次询问的内容全是围绕着“那位天才除妖师是初三学生吗？”这问题而出发。倘若有人回答初一或者初二，那就稍微合理一点，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但仍有可能是事实，但结果，所有人都一致答道：那位除妖师是个初三的女学生。这让一平不得不选择了质疑，他无法相信小神短短的五个月帮助了九百多人，并打从心底认为个中有跷蹊。
可是，这又如何呢？除了从小神身上挖掘到一个全新的疑点之外，似乎对找寻真相一点帮助也没有啊……不过，侦探推理出真相的过程，往往先从找寻疑点开始的，由这疑点所引发的思考或许会成为重要的线索。
“结果……还是完全没有用嘛！”
花费时间认真思索了一阵，一平感觉到这对目前的调查进展根本毫无用处。
“倘若就这点询问小神的话……那肯定会以‘因为我是天才’这种答案来敷衍的吧……”
说到底，自己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小神无法做到，或许身为天才的她真的能够在五个月内帮助九百多人也不一定，至于自己与她相处的几天刚好没人请她帮忙罢了。
就在一平快要放弃之际，BOSS送给自己的老套电话居然响了。一平慌张地接了电话，对于有人主动打电话给自己感到异常惊讶，莫非是BOSS主动打过来的？当他得知对方是刚才联络过的人们后，对于对方不是BOSS略感到失望。
「喂、喂……」电话那头是一把沧桑年迈的声线，缓慢的语速与不清晰的咬字不难得知对方是一位老人家，「那个，请问是刚才那位记者吗？我有一件事，向拜托你帮忙……之前那个女孩帮助了我们后，什么回报也不要就这么离开了，我始终过意不去。这里有一封感激信，希望能透过记者你帮我们转交给她手上……」
转交信件吗……
倘若是普通人的话，一平恐怕会拒绝，因为到时候可能得出示证明自己是记者的证件，但鉴于对方似乎是个年迈的老人，多半没考虑到这点吧？而且，既然电话询问得不到更多的线索，不妨选其中一个进行详细具体的调查，未准能有新的突破。所以，一平决定答应对方的要求。
「没问题。约个准确的时间与地点吧。」
时间正值下午四点，秋日的阳光异常暖和，为凉风吹拂的地上带来生机勃勃的气息。一平这次赴约的目的地是离郊区医院不到百米的茶餐厅，餐厅前的大街相当安静，行人车辆寥寥无几，但餐厅内的顾客数量一点也不少，似乎所有到附近医院探亲的人们都会光顾这餐厅一般。
透过电话联络，一平成功与那位老人会面。对方是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拄着拐杖步速缓慢，一平打算过去扶他就座但被他拒绝。只见他坐到了椅子上后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你就是那位记者了吧？”
“是、是的。”
正当一平担心对方会不会顺势要求自己拿出证明是记者的证件时，老人家从上衣的口袋中摸索出了一个信封，小心翼翼地递到一平面前，见对方如此重视一平不禁用双手接过信封，细心地放到自己的口袋。
“那个……既然见面了，可以详细给我说说那个女孩怎么帮助你们吗？”
“那个女孩，简直是仙女啊……”老人家慈祥地笑了，嘴唇缓慢挪动所流露的只言片语渐渐形成一个离奇的故事。
据老人所说，他与多年来躺在医院卧床不起的老伴相依为命，与亲手子女断绝了来往数十年，希望在老伴临终前重新找到子女们并请他们不计前嫌探望老伴和自己，后来无意中听朋友提起，自己是因为得罪了那个世界的东西才会遭到这种不幸，简而言之自己被妖灵鬼怪给缠上了，临老无子孙相伴也是那些东西的恶作剧。在这位朋友的介绍下，这位老人得到了小神的联系方式，并成功请求得到她的帮助……
“临老无子孙相伴是那些东西做的？可以具体说说吗？”
“具体说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不过，反正那位朋友是这么说的，而那位除灵师也是这么说的。”
居然拥有让老人家与子孙们断绝联系的力量？这到底是怎样的灵做出来的啊？从来没有从BOSS口中听说过有这样可怕的东西啊……
“那位朋友是怎样的人，你还有印象吗？”听到在意的地方，一平没忍住打断了老人家。
“唔，确实好像是……”老人家左思右想，思考了将近三分钟，却始终憋不出任何一个关于那位朋友特征的字眼，最后，一平只好放弃。
“没、没关系的！不记得就算了……请继续你的故事吧。”
小神的出现对于他们来说犹如仙女下凡，她不收一分钱，也不收任何礼品，完全免费地将纠缠着他的那个东西成功揪到老人家的面前。那时，老人家被面前的那东西吓了一跳——除了因为第一次亲眼目睹那个世界的东西而震惊之外，还有一个惊讶的理由，原来，那是他多年前在山上散步时不小心弄脏的山坟的照片上的人物。那时因为年轻而心高气傲的他不仅没有弥补自己的过错，反而对着死者的坟墓出言不屑，做出粗鲁的手势侮辱山坟照片上的逝者，等到自己年过五旬，无意中想起这往事后才深感自惭愧疚，结果成为了心中的疙瘩一直伴随至今。没料到，原来正是当初那山坟埋葬之人的灵魂导致自己与老伴在迟暮之年得不到子孙们的孝敬，真是“因果报应，种祸得祸”啊……
“然、然后呢？除妖师直接将那灵魂消灭了吗？”
事实上，一平不太相信老爷的说法——不，倒不如说他觉得这实在太扯了。因为上过坟的死者都会经过超度洗礼，对人世间的执着犹如过眼云烟灰飞烟灭，既然作为灵魂力量根源的“执着”消失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残留于世，退一万步来讲，那位死者的灵魂尽管接受超度后，近乎奇迹般流在人世间徘徊，并且对侮辱自己坟墓的老人感到愤怒，可是，据BOSS所说，这种徘徊灵光是存在于世就耗尽了所有力量，导致其存在感非常渺小，犹如现世间一片树叶、一根杂草的存在，就连除妖师们也懒得清理这些灵魂，这样的它有可能害到老人与其老伴临老无子孙送终吗？
“并不是直接消灭啦……”老人家轻轻摇头，慈祥的笑容暖人心窝，“那位大师说，只要好好向那灵魂道歉，它就会原谅我，然后解除粘附在我与老伴身上的不幸。本来，那件事一直让我感到内疚，心里很不舒服，我曾经打算找回当初的山坟，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如今多得大师我拥有了道歉的机会，我当然愿意道歉了。”
道歉过后，那灵魂对老人家露出了微笑，像是深感满足般带着幸福的笑容渐渐幻化成风随风消逝。之后，不到一个星期，老人家的子孙们出现了，老人那位一直卧病在床的老伴顿时显得精神起来，长久挂在脸上的寂寞与痛苦被久别重逢的欢喜所取代，更感动得不禁落下了几点眼泪，就连老人也幸福得沾湿了眼球。
“真是可喜可贺呢。”虽然一平不是百分百相信这个故事，但仍为老人家能与子孙们重逢感到高兴。
“时至至今已经两年了……老伴过世也一年了，感激那位除妖大师的心情依然没变减。虽然她事后曾表面我平日多点助人便是对她的回报，但始终觉得这并不足以报答那位少女。所以，希望记者小伙子你可以帮我将那封信交给大师，这是我与尚在世时的老伴一起写的感激信，既然她不愿意收任何实质性的回报，那这个充斥着心意但毫无价值的信她应当接受吧！”
“……老、老人家，你刚才说，那位大师帮助你，是在两年前？”
“是、是啊。多得她，老伴在临终那段时间整天喜笑颜开呢。”
“那个时候大师她有说自己的年龄吗？或者，有说自己是多少年级的学生吗？”
“好、好像有提过……当初我见她那么年幼，就好失礼地问了她呢。我记得她当时回答……对了，初三，是初三的学生来着，我还曾经为她的学业感到担忧。”
又是初三吗。
根据老人家所说，两年前的小神，是一位初三的女学生；而根据凤华中学的门卫所说，如今的小神，同样是一位初三的女学生。不仅如此，那九百位小神曾经帮助过的人们，可能全是小神读初三的时候所帮的，而她升上初三算上暑假也只有五个月不到！
“那、那个，记者小伙子？”
“啊，我、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把这封信交给她的了，你放心吧。”一平说罢，拍了拍装了信封的口袋，让对方感到放心。
聊天完毕后，老人家决定回医院。这时一平才知道，原来老伴去世后，虽然老人家已没有逗留医院的必然，但由于为了照顾老伴多年来一直驻留在医院走廊的病床上，医院里的护士与医生们相当好心，没去驱赶他，长久以来导致现在医院已是他的家，医生护士们也方便照顾他的身体。
“欸？你的亲属呢？不和他们一起住吗？”
“啊，他们啊……他们很忙的。平时见不了也没关系，只要在我临终前能够与他们见最后一面，这就足够了。嘿嘿。”老人家笑着说那小小的幸福，不知怎的一平感到有点心酸。
“我送你回医院吧。”
“哈，谢谢你啊。小伙子。”
一平扶着老人家一步一步走向附近的医院，距离相当之近，但温馨得犹如儿孙扶持爷爷，为失去家人的一平带来了一点点家庭温暖的甘楼，滋润着他那颗久经日晒的心。
“你……难道是那位老人的亲人吗？”
在医院与老人家道别后，还没走出门口，一个身材粗壮、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主动走近自己，并毫不客气地问起话来，吓得一平稍微愣了一愣。
“嗯？刚才那位老人吗？不是的，我不是他的亲人……”
“这样啊……我见你扶他回来，还以为你是他的亲属呢。”
“莫非，医生知道那位老人的事情吗？”
“当然知道了！想不知道都难啊……他可是我们医院的传奇人物啊。”医生大大咧咧说道，似乎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传奇？什么传奇？”
“喔？”医生突然严肃起来，那硕大的身躯仿佛一座大山般散发着强劲的迫力，“这可是牵涉到病人的隐私，我可不会随便说的哦！”
一平被对方眨眼间的变脸吓得不知所措，但紧接着对方又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开玩笑的啦！关于那位老人的事情已算不上什么隐私了，毕竟是‘请来了除妖大师替自己解除了诅咒，得以与子孙重逢’这种戏剧性的荒谬故事嘛，想不传开都难啊……”
果然，小神帮人除妖时从未考虑过保密工作吗……这样的事情居然在医院里彻底传开，也难怪会引起除妖协会的注意。
接着，根据医生所说，一平再次感到了震惊，犹如发现小神一直以初三学生的身份帮助人们这一诡异事实一般——
“那、那对老夫妇，根本就没有子女？！”一平瞪大眼睛，因过于震撼差点站不住脚，身体不自觉地后退几步。
不错，从医生口中得知的惊人事实，便是那位老人从来就并没有与他的老伴生过任何子女，这是医院向政府查过资料后得知的，所以也没有狠心驱赶擅自驻留在走廊的病床上的老人，因为他无处可去，处理得稍有差池都会惹来非议，影响医院的名声。
“可、可是那位老人说，自己与他的老伴都曾见过自己的子女啊！”
“那是他们自己说的而已。已经打探过了，根本就没有一位护士、医生、病人见过他们口中的亲属。后来大家都觉得，他们看见的不过是那位心地善良的骗子给他们造就的幻觉而已。”
“心地善良的骗子？莫非，你所指的人是那位替老人家除灵的大师？”
医生耸了耸肩：“还能有谁呢？”
鉴于老夫妇没有子女的事实，人们最初以为他们认了关系比较好的人当自己的干子女但随着时间流逝，没有人亲眼见过老人口中的子女，于是便开始怀疑这诡异事态，后来考虑到老人让除妖师除灵后才会说出这种话，所以就普遍认为肯定是那个自称除妖师的骗子做了什么，让老夫妇共同产生了“确实拥有子女，只是多年未见而已，如今再次出现并来探望自己”的幻觉。
“这种幻觉……可能会有吗？”一平感到相当不科学。
医生大笑起来：“我们当然不觉得有了。不过，这又如何呢？”
“如何？这等同于……老人家被那个大师欺骗了啊？”
医生摇了摇头，开始详细解释整件事情——
本来，常驻在医院的老人心情相当低落，因为他的夫人已躺在床上许久，随着时间身体健康状况愈发恶劣。老人病嘛，无法从根本上去医治，相当符合生老病死的大自然规律，即便现实残酷也得接受与面对。之后，夫人更严重到浑身不动，宛如植物人一般，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可怜兮兮的眼睛与时而发抖的嘴唇能够运动。尽管如此，老人还是经常尝试与夫人对话，虽然从旁人看来更像是单方面的说话，但老人偶尔会因为夫人微弱的反应而露出笑脸，而且还会经常主动向医生护士们谈及夫人所说的内容，其中提到了夫人临终遗愿——能够临终前再次见自己的子女。
当时，医生与护士们都误以为这对老夫妇是被子女抛弃的父母，因为这些例子实在太多了，所以对此习以为常，并没派人透过政府找出他们的亲生子女。直到除妖师的出现，宛如奇迹一般，夫人的身体康复得相当迅速，不仅下床能走能跑，还经常与老人一起笑颜逐开嘻嘻哈哈，俩人所到之地皆充满了欢声笑语，为整个弥漫着忧伤压抑气氛的医院带来了勃勃生机。
既然老人家说有子女来探望，也应该让他们接回自己的父母才是孝道。抱着这样的想法，医院开始主动联系他们的亲人，然后透过政府便得知老夫妇并没子女的事实。很快地，人们便意识到这是骗子对老夫妇们的欺骗，但即便如此，人们并没对骗子太多的追究，因为见老夫妇活得如此快活，面相尽显福气，过去所笼罩的不安与不乐全都消失殆尽，而且实际上也没被欺骗什么钱财身家——他们本来就一无所有。这样就算被欺骗了又如何呢？
虽然，一年前老人的夫妇逝世了，犹如回光返照的身体最终也敌不过岁月的无情，但她在临终之前也面露笑容，照亮了不少对死亡早已麻木的医生与护士。老人家也并没因为夫人的离去而失落，他反而整天在医院的病房间游走，用那皱痕中流露温暖的双手去紧握病人们的手心，精神奕奕满脸笑容用乐观之语去鼓励他们，活力四射的模样感染了许多医院内的人们，不管是认识他许久的医生与护士，病人甚至是病人的亲人们。当人们开口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都会笑着答道：
“这是对大恩人的报恩而已，我做得快活，一点也不辛苦。”
——医生说完后，再次表面了自己的观点：“所以，即使那个大师是个骗子，那又如何呢？没有人会在意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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