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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八章

第一卷,第八章

洛雪醒来,约莫是寅时——她并不确定,天色尚暗,见不着一丝曙光,可鸡已鸣过,这是一日的开始。

今夜无月,倒是有细碎的星光,使黑夜不必承受那无由来的孤寂。

她来到石桌前,桌上的烛火已被人熄去,留下约莫一半的饭菜——这是自然的,倒不如说,若是那二位“大人”将饭菜吃完了,才教她意外——剩下一半,却能看出他们倒是在照顾她的感受了。

不过,浪费是不会有的——人吃不完的皆会被喂给牲畜,而牲畜是无谓于什么是给“大人”,什么是给平民吃的,它们平等的对待摆在眼前的食物,却不知自己早早被人分成三六九等。可若是说它们是不幸福的,那又未免有失偏颇,且看它们日复一日地吃饱,无忧无虑。

说来,这些本是只能由“大人”吃下的食物,进了牲畜的肚子,长成它们身上的一部分,待到某日又被庖子端上饭桌,最后竟可能跑到庶民口中去了——万事万物在这缘起缘灭中流动,谁又能掌握得住?

可若是有“聪明的大人”想到这事,难免惶恐不安,要翻出圣人的“礼崩乐坏”等等言论来大喝一声,令“同僚好友”赶忙清醒过来,争吵着,最后定出个“使天下各安其分,各司其职”的规矩来。届时还需在史书上记下一笔,好让后人都能翻开,看看那份“机智”。

也罢,且不论有没有“大人”会想到,就是有,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习惯胡思乱想罢了。

日出时分自然是美的,即使驿站中的人们大多都在忙碌,无暇观赏。它却毫不吝啬自己的仁爱,照耀着它见到的所有人,使他们心中涌起一丝独特的感受——也算是他们生活中少有却又常有的慰藉。

陆瑜便在这日出时分醒来,拉开门,柳益立在门旁——这景象,他习以为常。不过,今日是不同以往的。

他用过膳,唤来洛雪,再令柳益牵出马车,一行人向城北走去。

他是去赴约的,一场他尚未能体悟的名为惜誓的约。

马车上,他坐在车夫的位置,天光映入他眼眸深处,映出田间淳朴百姓的辛勤。马车下,柳益与洛雪走在直道上,马匹是被柳益牵着,所以他们走的并不快。

静默,他们只是静默的走着,看着。倒是有趣极了,陆瑜看着地里的人重复且熟练的动作,竟不会感到无聊。他也许是在思考罢——这是因为那引水渠上流淌的水?还是那俯下身子的人?兴许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毕竟同种情景在他人眼中亦是不同模样。而在柳益眼中,这不过是路上的一类风景罢了,他并不上心,自然也谈不上思考些什么——他有更需注意的事。

至于洛雪,她不过是低头走着,仿佛看不见一般,难道是习以为常了?

路程虽远,却也有尽头。伊知府早已在那儿等待。

“申公子。”知府先开口招呼一行人。

“伊大人,接下来劳烦您了。”陆瑜说这话自然不是没有道理,接下来的地方确实需要知府领路才行。

“那诸位请随本官一起,莫要随意走动。”知府开口,随后又朝那城门的守将道:“开城门!”

随着命令传至城楼上掌门的士卒,惜誓城北的漕运仓缓缓向他们揭开了面纱。

知府与陆瑜并排走在前头,相互交谈,“申公子,《孙子》有言:‘军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粮仓的重要不言而喻,故而本官新修城北漕运仓一座,用布匹去下游换来粮食等物件。”

“本仓占地360亩,各种货仓、谷仓近百座。两岸各设码头数十处,用于平日船只停泊装卸货物。”

“照知府大人的意思,今后这惜誓主城要以商为了?”他眉头微皱,似乎认为城中有太多商业设施了。

知府明白眼前眼前这人的身份,自然不敢怠慢,只能向其解释,“申公子,国以农为本,可本官也有苦衷。”

而他却不肯放过知府,又开口道:“那知府大人可愿与在下说说?在下虽没什么才能,不能替大人分忧,可是写几封书信给兄长,讨要些建议还是能做到的。”

“申公子有所不知,惜誓城周遭田地薄,百姓终日耕种仅是勉强果腹,若遭洪旱,则相枕为饿殍。本官为一方父母,愿百姓能免于饥瑾,故而兴商换粮,广修粮仓,以备灾年。”

知府稍作停顿,仿佛是在回忆什么,“十年前那场旱灾想必申公子也有所耳闻,并非本官不愿使百姓种田,实在是怕了,没办法啊!”

这是一种沉重,令他一时无言。

十年前的旱灾他有所耳闻,灾情离都城近,虽然并未殃及都城,却也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

他当时尚在国子监学习,从祭酒口中听闻了此事。记得先生连续几天都令他自己看书,想必也是在操心救灾的事情。

只是几天后,便有灾情得到控制的消息传入都城,派人仔细打听,原来是当地的官府米商地主乡绅竟齐心协力救济难民。为朝廷救济粮运达之前,护住了大批百姓,当然,那都是后话。

他仍记得当时消息传到国子监时,相国寻祭酒商讨如何加快调粮。消息到达后,二人竟在他面前放声大笑,祭酒的一番话他记忆犹新,“听到这个消息我实在是高兴,在旱灾结束之前,我们这帮朝堂上的老东西也得再加把劲啊。”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老师这么兴奋。

兴许是被知府的悲伤感染,他亦是叹了口气,换了一副平常的语气,不再质问知府兴商一事,“伊大人,据在下所知,当年的灾情控制得当,并无太大影响才是?”

这话落入知府耳中,一阵浓厚的悲哀与无力一齐涌上心头——多可悲啊,他们失去了一位引路人,旁观者永远也不在意那些哭声。尚且如此,他们还不知足,竟还要以为那只是一场控制得当的灾情。

知府忽的感到疲惫,也无心多言了,只是随口应付道:“未雨绸缪,未雨绸缪啊。”

这份消沉陆瑜自然是觉察到了,却以为是知府的亲人朋友之类死于那场旱灾,不再继续追问了。

于是不再有人交谈,四人默默走着。

巡逻的士卒有时从他们身边走过,对知府的存在似乎早已习惯,只是有时也会投来疑惑的目光,兴许是在好奇洛雪为何会在粮仓之中吧。可没人会给他们答案,他们只能带着疑惑继续执行巡逻的任务。而过上一会,这份疑惑也就被略过了。

偶尔陆瑜也能看见几座大门敞开的仓库,门前停着几架推车,想必是装卸粮食或是商品的。

他们在这广阔的漕运仓中前行,逐渐走到了惜誓河边。

河边早有许多大小不一的船只在各处码头停泊,码头间还夹杂着几架水车,水车连着竹渠,想必这就是他路上见到的竹渠的起点。

知府带着他们走向其中一处码头,那有个年轻人。

那人见到知府,上前作揖,“大人。”

“嗯,汇报下情况吧。”知府回应。

那人却先看了看陆瑜和柳益,“大人,这二位是?”

“无妨,你只管说便是。”

“是,大人,今年特等璆琳素绫十匹,一等菘蓝、欧碧绸缎总计一船,二等各色布匹三船,成衣与其余杂货总计六船,这是清单,请大人查看。”那人说完,从怀中取出来一叠文书,再找出一张纸,交给知府。想必那就是清单。

知府看了一会,确认无误后便将清单交还那人,“今年多带些茶盐回来,粮食尽力而为。”

“是,大人,那属下先行告退。”那人接回清单,向知府行礼后,走上了船。

“知府大人,这是?”他并非听不出这商人是官家的。

知府也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申公子,这是本官联系各地官府共同经营的一条商队,用于调节各地物产。不过申公子不必担心,这商队不做争利之事,各地运转多少货物,清单都是要请朝廷的人核计的。”

他尚未管理朝中事物,自然是不那么清楚的。不过,若是真如知府所言,也算是一记良策。至少,各地清单相互核验,中饱私囊也是困难。

说来,这种商人背靠官府资源,听从官家调遣,不失为一种制约投机倒把之人的手段。

念及此处,他倒是觉得这知府确有些本事,不过,有这种能耐,怎会只是一个知府?他心生疑惑,便问道:“大人有这般本事,何不登上朝堂,施展一番作为?陷于一城之中,岂不埋没了才华?”

“公子,实不相瞒,这些皆是一位友人留下的计策,本官自知无那般本事,不敢冒领功劳啊。”知府叹声道。

“哦?这位高人是何姓字?今在何方?有无替朝廷效力之意?”兴许他也是求贤心切,一次问出好几个问题来。

“公子,那人犯法,早已被除去姓名,更莫要说字号,如今已没人见到过他,听闻是去寻他发妻了。”知府忽的觉得自己可笑,事到如今他还在隐瞒什么?她不是早早就知道了么?

“那倒是可惜。”他说。

知府看着面前的太子——他是未来的君王,若是能给他个好印象,说不准他能替洛公翻案。

思绪已定,知府又开口,只是这次并非与他交谈,“雪儿,这儿没有你要做的,去帮忙准备些饭菜吧。”

这倒也好,她不必在这当个木头了,于是行过礼,便往厨房走去。

这时陆瑜倒是想起一事,“知府大人,在下想向您讨要个厨娘,不知您可否忍痛割爱?”他认为,自己身为太子,要个奴仆是很简单的。

可无常本就常有,知府并非不能猜到他想要谁,不过,眼前人毕竟高贵,如何说服他主动放弃,倒是要仔细想想的。

“公子若是要别人,本官不敢多事,可若是要洛雪,还恕本官不能从命。”他仿佛无所畏惧的模样。

“哦?知府你可否给在下一个解释?”他确实吃惊,面色也不再是一副带有浅笑的模样,而是收起了表情。

知府却一副镇静的模样,“公子有所不知,雪儿乃是下官一位友人托付于此,本官答应绝不去逼迫雪儿。若公子硬要强求,下官只好一死,方能不辜负友人的寄托。”

好一个至死不屈的君子形象,倒是将他气乐了,他轻呵出一口气,“知府大人有几位友人?”也不能说他不够大度,毕竟哪个“友人”托付孩子会托付成奴婢的?

不过,到此都还在知府掌控之中,“公子请听下官解释,雪儿父亲与下官先前所说有人乃是同一个人,下官绝无欺瞒之意。”

“那人何名何姓?”

“犯了法,除去了姓名。不过公子想听,下官定然告知,那人姓洛名槿”终于,知府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兴许是方才的疑惑冲去了原先的怒气,或是知府的态度让他打算另寻方法,“好罢,在下也不强求大人割爱了,不过,这洛槿?原先是做什么的?”

这话宛如一道霹雳打在知府心头——洛公离开朝堂尚未满二十年,竟连太子都不记得洛公姓名。难道,天下读书人只知晓那个“卖国的洛月明”么?

又是一阵无力感涌来,知府垂下眼眸,开口道:“一介不被天下人理解的读书人罢了。”

这份失落也没逃过陆瑜的眼睛,而他倒是有心,还想安慰知府。“知府大人莫要难过,至少那人的学问被您用于百姓,那人若是听闻,想必也是欣慰的罢。知府大人您还是将他的学问好好改进才是正道啊,人是要往前看的。”

“是啊,如果能看见百姓的笑,他定然会很高兴吧。”只是永远也不可能了。而他不会是洛月明,更不可能超越洛月明,这点他还是知晓的。

或许是见自己的安慰没有生效,陆瑜打算转移话题,“说来,在下真绝无可能带走洛雪?”

他看见知府盯着他,盯了许久,在他略感不适时知府才开口,“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公子您只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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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璆琳(音同丘林),青金石古称,本文用作特指布匹颜色,下同;菘(音同松)蓝,也叫板蓝根,也是一种蓝色染料;欧碧,洛阳的一种牡丹花,浅绿色。素绫;绫罗绸缎中绫的一种。

再唠叨一遍,不要把小说的内容当成真实历史,毕竟诗音再怎么追求严谨也是会有错误疏漏,想学习有关古代的知识请翻阅学术界认可的专业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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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音的话:国庆快乐呀,诸位,时隔两月诗音终于更新了。原因是诗音总觉得自己的文笔还是太稚嫩了,所以放慢了速度。我知道确实有点慢了,但是质量和速度很难抉择。所以,原谅诗音,好不好?求求你们了。(偷懒?查资料怎么能叫偷懒)

(有没有书友看完序章二就猜出惜誓城原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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