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慢慢飘起了绵绵细雨。
张资旋与梨齐天走在街上,并未撑伞,两人身上皆铺上了一层水雾。
张资旋表情焦虑,眼神肃杀,从正面看也许没啥美感,但她湿透了的长发披在肩上,浅绿衣衫已被雨水打湿,相当贴黏身体,加上她又走在前端,背影玲珑有致,梨齐天越看越觉得好看,忍不住放慢步伐,躲在後方偷偷窥视。
梨齐天其实没交过女朋友,爱情在这个世代,似乎也不是主流,但梨齐天是有喜欢过人的。那个人年纪比他大,能力比他强,长发飘逸,身段跟张资旋一样修长。自从再也见不到那人後,梨齐天就开始对这类的女性有著好感。
要说他心怀不轨,其实也没错,反正梨齐天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个正直的人。
要看,就给它看个过瘾吧。
两人从城市的最边际过来,搭了车,也走了路,总共花了快一个小时,张资旋一向沉不住气,早想用力奔跑,可是烨龙企业的人总是跟自己过不去,万一打起架来,可得多留些力气才行。
当两人走到烨龙企业时,门口果真堆满人潮。
自从庞天豪於五年前去世後,膝下一子名为「庞睚」,年仅二十六岁,已将烨龙企业的规模扩大不少,後来的缉逃、保镳等事业,都是由他一手开创的。
至今只有他们找人麻烦,却没听见他们被人欺到头上过,然而这次张资旋特地前来,主要原因便是——庞天豪的金像脑袋被人破坏了!
这对整个国家是个冲击,对烨龙企业是个打击,对任何一位烨龙企业的成员来说,更是一种奇耻大辱。
他们高高在上,嚣张跋扈,横走走惯了,哪里碰过壁?围观之人都是武营市的居民,围成了一个弧形,阵仗之密,直是风雨不透,不过谁也不敢往前多走一步,与门口一排阶梯保持著两个大步之宽。
大门罕见的紧密著,门口有著莫约二十多层的阶梯,阶梯上有个平台,平台中央站著一十五人,也是围成一个弧形,恰恰好挡住了门口。这些人各个脸色难看,对底下的人群散发著浓浓敌意。
他们平时确实很爱耍流氓,不过他们终究是这座城市的高层,倘若对民众动手,有失威信,而民众们却也清楚知道,若不慎招惹这些人,必遭横祸,暗中黑手不久便会袭向自己,因此他们除了好奇之外,更多的是谨慎,说话声音只是多而杂,并不如何震耳。
张资旋停下脚步,转身道∶「那个新来的!你快点啦!以为我们专程来散步啊?」这一声倒压过了群众的讨论声响,众人目光一飘,同时落在她的身上。
张资旋话音刚停,烨龙企业的门口便传来一道声音,说∶「唉唷┅┅哪个大人物来光临本公司呢?说话好大声呀!」声音并不响,不过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这一声便显突兀,张资旋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脸色立刻狰狞了起来,心想∶「臭三八,一听到奶的声音就火大!」
烨龙企业的成员本是齐肩靠拢,距离不过一个拳头宽,相当窄小,只见一双细手於中央两个大汉之间左右推挤,刚刚那道声音的主人走了出来,口中正不耐烦地念著∶「走开走开!靠那麽近做什麽?不闷吗?我在大厅里面都快缺氧啦!」
除了那人,还有一道纤瘦身影从那狭缝中走出,也是女子,两女姿色各有千秋。
先说话的那人往前一站,笑道∶「大家好,我邱镁镁这麽有名,想是不必介绍了吧?我猜大家会挤来这里,一定都听说了金像被破坏一事?老实说,看到大家这麽关心我们,我真的很开心,但是呢┅┅」
话说到此,邱镁镁脸色僵直了起来,「我们收到消息,据说有一种名叫水魉的水妖,最近对我们的维安方式十分不满,说我们控制了他们的海域,放话要用尽方法将我们驱离。乡亲们,这些水妖大有来头,是传说中东海龙王的龙宫守卫,种族历史已经流传千年,为了让我们迅速解决此案件,还请各位乡亲不要逗留,以免我们人员进出时有所阻碍。我答应你们,一有消息,一定会立马告知大家的。」
那名为张舒喻的女子一言不发,冷冷地望著底下群众,几个民众与她目光对焦,不禁缩了缩肩,往後一退。
不同於这位表情冷漠的女子,旁边那位邱镁镁可亮眼得多了。
她一身清凉,薄衣短裙,丰盈窈窕,皮肤宛如麦田一般金黄,说起话来朝气十足,彻底吸引了底下几个热血男儿的目光。而张舒喻虽然面色白净,五官细致,但她身材矮小,气质冰冷,除了被她吓著的那几个民众外,其他目光则大多望著邱镁镁。
邱镁镁可说是这城市的宅男女神了,话说完没多久,便有几个年青人拍手吆喝,比较夸张的,甚至还脱下衣服要邱镁镁帮他签名。
邱镁镁给人的形象一向亲和,还真接过衣服,当众写起了自己的名字。
本来她三言两语打发掉群众,心中颇为自满,不过见人群准备疏散时,一道粗旷的男子声音忽然响起,说∶「两位小姐真厉害,烨龙企业高手如云,却让奶们两个小妞出来发声,也不知奶们究竟什麽地方高人一等?」
张舒喻往那声音来源望去,细发纷飞,视线如刀,众人只感觉一股寒气扑面,却是想走也走不了了,脚底宛如生了根,如何都不听使唤。
邱镁镁一身欢乐气象,娇媚一笑,道∶「这位叔叔是哪里人呢?怎对我们姊妹俩这麽有兴趣呀?」
此人声音沙哑低沉,中气饱满,语中简短慎重,邱镁镁并没见到这个人,却也认为他年纪已是不小,便出口喊了他一声叔叔。
那人还未还嘴,张舒喻已紧紧锁住一个方位,喝道∶「你给我出来!」
梨齐天与张资旋就在旁边观看,其中一个心不在焉,只道人群怎麽还不散?那金像到底被人破坏成怎麽样了?另一个则是希望他们越吵越狠,最好是打一场轰轰烈烈的架,说不定能趁乱看见一些自己想看的东西。
後者是梨齐天。此时见张舒喻这听声辨位极为精准,心想∶「这性张的果然不好惹,而那个邱镁镁看起来像个花痴,却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众人深怕受到波及,使出吃奶的力气也要远远跳开,也在这个时候,说话者的身影完全显露了出来。
那人似乎也没想过继续隐蔽,脸上挂笑,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瞧他满面腮,衣衫脏乱,手上领著一个巨大背包,似乎是外地前来的旅游者。
沣洲曾为群妖攻打之地,最後虽然死而复生,但国内仍保有许多妖怪入侵的迹象,庞睚是个标准的生意人,见良机不可失,立刻兴建了许多民宿饭店,专攻观光市场,像这类不知从哪来的背包客越来越多,倒也没人觉得他的装扮稀奇。
张舒喻道∶「原来是个不知好歹的臭老头。你想找死吗?」前一段话还说得平平淡淡,但後半段话音急转,竟是变得凄厉刺耳。由於她居高临下,一番气势自是高了台下那人许多。
那人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奶不喜欢听的话,那我不说就是。」
张舒喻低低地咒骂一声,极其细微,没人听见她骂了什麽,只听她厉声道∶「你是哪来的?烨龙企业面前也敢撒野?难道你不怕没命吗?」
「外地来的。我听说烨龙企业高手如云,财力雄厚,本想一睹风采,谁知道装潢确实非常气派,高手嘛┅┅却是没有几个。」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奶刚刚说前总裁的金像被人破坏了?我没听错吧!如果是远方忽来一样硬物,砸坏了金像的周周角角,那也不算什麽,可是我却听说┅┅金像是被人打坏了头?我还听说你们烨龙企业有个名叫「上官封魔」的,能够使用许多不同效果的符咒,就拿你们大楼门口来说┅┅」指著台阶上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贴著一张莫约一块板擦大小的白纸,纸上有个鲜红字迹,写著「去恶」,这张纸这如那人所说,是个能够分辨恶意的结界。
此结界感知范围极广,又有连锁效应,只要有心怀不轨的人经过它的下方,立刻会发出光芒,这光芒会影响大楼内各层楼的去恶结界,通知所有维安人员去探查状况,而它最强大的地方,是只有对「人」和「妖」才会发挥效用。
「那张纸我看来还好好的啊,也没被人破坏,你们怎连会妖怪入侵都没发现?那妖怪大落落地走到你们公司门口,摘下金像脑袋,那也不算什麽,如果是走到民众家中门口,摘下他们的脑袋,这座城市还有保障吗?烨龙企业的维安能耐可以横跨国际,原来都只是打著名号招摇撞骗而已?」
梨齐天心想∶「这人好会说话啊┅┅脏资旋生意没说很好,如果有他来替我们打广告的话┅┅那不就┅┅」
思考至此,只见一旁的邱镁镁火冒三丈,叫道∶「胡说八道!既然你对我们实力有所怀疑,那我就让你知道我们的厉害!」言行中,周遭细雨纷飞,气质迅速变换,那说话嗲声嗲气的女神,转眼间竟是一身威风凛凛,煞气逼人。
张资旋吃了一惊,心想∶「她要干嘛?打算当街打人吗?」
只见她裙摆起舞,裙下风光若隐若现,毫无赘肉的细腿袒露在外,激起了底下男性的炯炯目光。邱镁镁才不介意那些眼光,翻手一抓,一抹水气凝聚於她的掌心,宛如一名性感高傲的魔术师,既媚惑又不失气势。
那人并无惧色,微微一笑,「是不是让我说中了奶的痛楚,所以生气?我只是一个平凡人,不会打架,奶要杀我简直易如反掌,只是我这些话已传入了民众耳朵,就算我死了,也改变不了你们无能的事实。什麽烨龙企业?我呸!」说罢,还真在地上吐了口痰。
邱镁镁倏地一愣,化掌为拳,水气就像是被她捏爆了的气球,「啪」地一声,散成了无数水珠。她转头看著张舒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张舒喻伸手搁开邱镁镁高挑的身影,往前一站,静静地与那男子对峙。
此局已成僵局,随时可能引发争斗,群众们是知道这女人厉害的,赶紧又将距离拉开。他们既是想要保命,又不想错过这场戏码,不论男女老幼,脸上皆已铺上了浓浓的期待之意。
据说张舒喻懂得使用寒冰,只要轻轻打人一掌,就能将对方冰冻,且暂别说动手,哪怕动得只是一个眼神,立刻有一股寒气传来,沁凉如雪,体质较弱的人根本就承受不了。
「你找死!」张舒喻话未说完,人已下了阶梯,一阵冷风扑将过来,群众们同时打了个机伶伶的冷颤。
那男人对张舒喻颇不以为然,脸上带笑,好像不知恐惧为何物。方才那阵冷风渗入皮肤,直透骨髓,围观者起码一百多人,却只有这个男人毫无反应,脸上始终带著微笑。
那男人握紧拳头,叫道∶「恶女我见多了,就没见过奶这麽恶的!难道奶真敢杀我不成?政府杀害外来游客,传出去能听吗?难道你们就不怕成为国耻?」其实观察力强如张资旋,已看出这男人双腿正在颤抖,只是不想示弱,开始用社会压力等手段去喝止张舒喻。
岂知这男人话一停,张舒喻二话不说,竟单掌往他胸口拍去——那人反应颇快,手掌举在胸口格挡,本以为这女子身材娇小,这掌又未用上什麽臂力腰力,理当不足为惧,谁知一股寒气如利剑飞射,透过男子手掌,也透过他高瘦的身体,劲道惊人,後方群众来不及反应,忽然之间鲜血四溅,几名妇人小孩竟是手臂染血,纷纷嚎叫了起来!
当年庞睚为了将事业带入国际市场,拼命巩固形象,就是不想让人们将他们的实力扭曲为暴力。如果别人表面尊敬,心中唾弃,只要一有新的生意可谈,烨龙企业的地位迟早会动摇。
然而这个名为张舒喻的烨龙成员,竟敢当街杀人?
那男人愣愣地望著张舒喻,缓缓摊倒,胸口侧方鲜血直流,一身白衣顿时染满猩红。
有人叫道∶「烨龙企业杀人啦!大家快逃啊!」底下乱成一团,众人你推我挤,尖叫声此起彼落,围观群众却是不减反增,足足多了一倍,一个宽硕人行道上全部都挤满了人潮。
慌乱之中,只听一名女子叫道∶「奶这八婆干嘛打人!」
张舒喻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表情极为狰狞的绿衣女子朝自己奔来,彷佛自己伤得是她亲人一般,一身杀气毫无隐藏地放射出来。
张舒喻有些惊讶,暗道∶「又是她!」
那女子经过一番推挤,好勉强从人群中窜了出来,只见她奔至张舒喻的面前,蹲下身来,将地上受伤的男子压制住,测量动脉,倾听心跳,从腰背一个小型背袋里拿出绷带药水,扭瓶咬布,动作俐落。
张资旋虽然行事粗鲁,个性急躁,看起来不像是个懂得治疗的角色,不过她有个通晓药理的妈妈,传授了不少临时急救的方法,而这人什麽不多,就正义感多到有点离谱,只要看见有人受伤,就会想要帮忙,因此才随身携带药材。
「还好没伤到内脏。你别动,我给你包扎。」
那男子眼神迷蒙,盯著这名并不相识的女子,「奶┅┅奶是谁?」
张舒喻冷冷地说∶「连战争英雄张定山的女儿——张大小姐都不认识,你来这做什麽?」
张资旋最恨人家用这种挑衅的态度说出自己背景,忍不住抬头道∶「奶等我两分钟,我等等就去撕烂奶的嘴巴!」
以她脾气,居然能以治疗优先,然後等等才要去撕烂对方嘴巴?梨齐天是看得目瞪口呆。不过他发呆半晌,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於是悄悄退出人群,抬头观看烨龙企业,开始搜寻任何一扇开启的窗户。
那男子闪过刚刚受创的画面,仍是相当惶恐,只怕自己再不离开,後果便会更加严重,於是挣扎起身,一股脑地往人群里面钻。张资旋怕他伤口崩裂,失血过多,本想上前追赶,岂知肩膀忽然一冷,身後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奶想多管闲事?奶最好搞清楚,现在已不是你们本地人的时代了。」
张资旋听了这话,更加火大,弯腰後移,快速将双方距离拉开。
张资旋站著三七步,歪头凝视张舒喻,眼中杀气腾腾。
张舒喻道∶「奶就是这麽不知天高地厚!如果不是身分特别,我保证奶十条命也不够用!」
张资旋冷笑,收起挑衅姿态,摊手为掌,脚下踏圆,当场绕起了一个节奏缓慢的圆步。
张舒喻是认识她很久了,但对於她的招式却是第一次见到,这动作虽然古怪至极,但张资旋的爸爸——张定山,曾用了一套掌法打倒无数敌人,尤其在睚眦攻打沣洲时,更是将整套掌法发挥得淋离尽致。此掌法至今已经很少听人在讲,但凡经历过那场战役的人,只要一提到,便是满脸崇拜。
这套掌法似乎就是以绕圆为主,张舒喻心想她必定要出手攻击,於是寒气剧升,说了句∶「今天我就会会奶!」单手一抬,奋力往张资旋身上打去!
也就这麽一个抬手的瞬间,张资旋骤然停下身影,掌势顺著回旋馀劲拍出——张舒喻颇有挑战心态,不闪不避,掌势往下一偏,登时双掌相击!
两女较劲,劲力竟是如此浑厚,双方皆留长发,彼此发丝向後直竖。这股能量吹散了周围的细沙,天地皆颤,短短一瞬,竟形成一个外人难以踏入的强烈气场。
张资旋此招名为「无极震天掌」,乃是张家掌法最具破坏力的一招,表面上看起来旋转不快,不过内力运转却是肢体回旋力度的三倍,由内而外,一鸣惊人!
张舒喻本以为张资旋外表瘦弱,经不起寒冷,只要一碰上自己冰掌,便会立刻缩手,自己便能趁隙至她於死地,却不知张资旋向来好强,猛一咬牙,硬是催动内力去逼退对方手掌,两掌接触不过数秒,便见张舒喻身体後弹,一个踉跄往後摔倒。
这一摔其实不轻,本该屁股著地,幸得一名待在门口的烨龙人员搀扶,这才让张舒喻留了不少面子。
而那人用身体接住张舒喻,仍能感受到强悍的力道在拖行自己的双脚,心中不免打了个寒颤,心想一个这麽瘦弱的女人,到底是怎击出这种力道的推掌的?
张资旋赢是赢了,不过脸上却不见半点喜悦,满额都是冷汗。
她的手掌已被冻到毫无知觉,掌肉泛紫,略微浮肿。不过她心中所震撼的,却不是这等事。
「刚刚她的手┅┅」张资旋方才清楚见到,张舒喻被震退的那一瞬间,手爪忽然变成灰色,指甲暴长,手背青筋鲜明可见,分明是一苹散发著狂气的怪物手掌!只是那只有维持一个很短的时间,当张资旋再度瞪眼去看时,那怪手已恢复原样,白里透红,与人类肤色相符。
张舒喻从那人搀扶之中扭出身来,不发一语,冷冷地看著张资旋。张资旋与她对视,又发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她的眼睛是灰白色的!为什麽?刚刚明明就是黑色的啊!」
张舒喻似乎并未查觉自己的异样,举手摊掌,又要向前进攻,便在这个时候——两名女子耳中都听见医疗队与维安小队的车鸣声。
两女对打的这段时间,梨齐天早已进入烨龙企业内部。
这个能力未知,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子,其实最厉害的就是——装死。
说装死其实也不为过,只因梨齐天老家在渐异村,他永远都记得妖怪来屠村的那一天,那个平常对自己很苛薄严厉的养父,千万要他躲在屋内别出来,而梨齐天照做了,趴在地上就跟真的尸体没两样。
等他起来时,大家都走了,养父死了,村毁人亡,这个家园就剩他一个。
他刚刚看见烨龙企业的十楼窗户是开敞的,於是想尽办法爬上高处,再将自身气息压到比一般人类要小,一路躲躲藏藏,最後下来大厅。
烨龙企业大厅相当气派,一楼的高度就等於一般住宅的二楼,墙缘高处装潢了许多朝外突出的长型平台,梨齐天甫一出逃生门,便悄悄上了去,打算远远窥视那黄金雕像到底变得如何。
令他感到好奇的是┅┅这守卫森严的烨龙大厅,此时竟没半个人驻守?
雕像可说是烨龙企业的命脉,按理说应该要有专业的调查团队围在大厅才是。梨齐天越想越觉得奇怪,乾脆一跃而下,谨慎地走向雕像所在。
地上铺了一片红毯,从雕像正面连接大门口,梨齐天专注地看著毯上一些污垢,发现这竟然是血,血迹四面喷洒,最远达到二三十公尺。
梨齐天心想∶「这里曾经发生打斗,周围的装潢没被移动、破坏,可血迹喷洒的如此厉害,那守护雕像的人肯定被秒杀了。外面谣传是妖怪入侵,破坏雕像,好像真有那麽点道理,不然现在的社会这麽腐败,别说是杀掉他们了,就连敢跟他们对呛的人都没几个。」
心念至此,他已站在雕像前方。
庞天豪的脸缺了一边,刚毅的面庞布有许多裂痕,雕像本颇具威严,但此时放眼看去,灯光昏暗,整个雕像竟散发著诡异的气息。
梨齐天盯著被破坏的地方,用手轻轻抚过,发现缺面相当平滑,整个破坏过程一气喝成,毫无停顿。
梨齐天越想越是离奇,正在思考该怎麽搜集线索时,全身肌肉忽然急缩,肾上腺素瞬间飙高——这是危险靠近时所产生的自然反应!
而这危险事物靠得相当近,近到梨齐天一回头,便见一个庞然巨物扑面而来!
一个足有一米九的大汉,正平举著一苹长满肌肉的胳膊,小踱步地朝梨齐天助跑,梨齐天手中持著破棍,本想立即出手,先发制人,但见这人气势极为刚烈,拳上所酝酿的力量绝不能轻易碰上,於是低下头来,提棍回转,快速绕到大汉的侧边。
那大汉速度明明就不快,想及时扭身追击并不困难,但见他脸上挂笑,拳头无论如何都不缩回,一个如铁槌敲打金像的声音响起,那壮汉竟然一拳将庞天豪的整颗脑袋给打掉了!
梨齐天愣愣地挺起身来,暗想∶「这家伙是六威暗部的封字部队长┅┅怎麽我这麽大意,连这速度超慢的笨牛贴过来都没发现?」
认识烨龙企业的人员并不奇怪,甚至这国家的所有人都应该认识,以他们六威暗部的实力,足以代表烨龙企业去跟任何国家谈判。每当他们的头像出现在烨龙大楼外的萤幕时,那任务的酬劳几乎可让一个平民过完下半辈子。
这人名叫王蛮,一身出了名的蛮力,曾经有民众亲眼看到,他只用单手便将暴走的水牛推倒,解救民众。那是个有钱的商人,对此十分感激,连连拜谢,还特地邀请王蛮去他家做了一个礼拜的客,吃香喝辣,过得宛如天堂。
梨齐天又想∶「他对庞天豪雕像这麽无礼,一点也没尊重这间公司的创办人,品性看来只有一般,我看外面谣传的事迹多半也是唬烂的。」
王蛮轻轻哎呀一声,说∶「用力过猛,煞不住脚啊。前总裁真对不起,害你整颗脑袋掉了。」
听见这话,梨齐天更加确信他是个脑残,如果他真的救了商人,不会等到对方邀请他,他便会狮子大开口,狠狠地敲他一笔保命费。
梨齐天并非什麽正义的人,看他这般愚弄自己应该尊敬的对象,老实说他只觉得好笑,而心里觉得好笑,嘴角自然也就悄悄上扬。
也在这个时候,王蛮转过身来,假装愤怒地说∶「你取笑我老板!你竟敢取笑我老板!我今天就让你这小子的脑袋开花,烂得比这雕像还烂!」
梨齐天默然不语,将棍斜靠在背後,正在思考该怎麽脱身,却见王蛮身後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三个人!
这三人当中,一个是满头白发的老人,另外两个是一对年轻男女。
这三个也都是六威暗部的人,老人名叫白圣连,是思字部的队长。据说他有一对黑眼、一颗聪明无比的大脑,他本身不会战斗,却能够分析任何战斗,小至单打,大至战争,只要有他在,就算双方实力相差整整三倍,也能经由他所提供的战略获得优胜。
说白一点,这人是读拳的天才。用讲的天下无敌,打呢,只能说无能为力。
另外两个年轻人都姓张,相貌端正,肤色白皙。
男的名叫张袁,女的叫李甯。
他们隶属於张舒喻的寒字部,身法灵巧不说,同样也能凝空结冰,使用寒气冰冻对手。
白圣连手背後头,面无表情,不知立场为何,而张袁与李甯向来毛躁,可就没这麽安份了。
他们一起拍手叫好,然後同时举起右手,手掌渐转白灰,寒气剧升。
张袁道∶「哪里来的蠢货,连烨龙企业都敢闯?没见大门是关的吗?」
梨齐天心想∶「他们身上的气息跟外面的张舒喻一样,都不是凡人,我倒是觉得很奇怪┅┅这世上有特异能力的人,只有渐异人,而渐异人的能力是不会遗传的,就算有相似能力,也只会是巧合,而这两个人能力一致,到底是怎麽修炼的?再说┅┅他们的气息根本不像人┅┅倒像是种古老又神秘的妖物┅┅」
王蛮手指互扳,骨骼摩擦之声宛如炮响,震荡著梨齐天的耳膜。当王蛮慢条斯理地折完十根手指後,忽然往前跨步,叫道∶「你们两个後辈不准出手!我刚刚只是热身,还没正式跟他打过招呼呢!」说罢,一个拳头朝梨齐天的脑袋砸去!
梨齐天早就做好防备,要闪他拳头根本不难,只是王蛮一拳接著一拳,挥拳虽慢,但很有规律,左右互换,攻势相当密集。
梨齐天莫约闪了七八拳,只听见耳中拳风呼呼作响,也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点不安,於是半弯著腰,一脚蹬上王蛮的腹部,用打滚的方式离开了那硕大拳头的纠缠。
当他重新起立时,感觉鼻孔有液体流出,便下意识伸手去接,摊手一看,赫然发现竟是满手的鼻血!
不仅如此,梨齐天感到双腿隐隐颤抖,几乎要站立不住,不由心想∶「这家伙是怪物吗?只是跟拳风擦到,竟然会有这麽严重的後果?」
王蛮哈哈大笑,指著梨齐天道∶「你小子算厉害了,一般人要不吃我拳头,就是死命的跑,跑到三魂七魄都飞走了,这才准备领死。我挥一拳所制造出来的风压,连苍蝇蚊子都会分尸,你连受这麽多拳,流流鼻血真是值得奖励了!」
李甯道∶「少跟他棉嗦了,我先把他钉在墙上,等等再让你玩个过瘾!」
梨齐天心想∶「这些人果然跟外面传闻的一样野蛮,一点高手风范都没有!」
李甯刚刚说要用钉的,果真从手中凝聚出一把双头尖枪,枪身莫约两尺,周遭散发著鲜明可见的寒气。
梨齐天本想开口言和,但那李甯看起来就是不听人说话的疯女人,也没等梨齐天做好准备,单臂猛甩,手中尖枪立时飞射而出!
梨齐天侧头一躲,冰枪狠狠地刺入了离自己莫约三十公尺的墙上,声音响亮清脆。
他心中极为震惊,心想∶「这威力不下於枪械,搞不好连钢板制的装甲车都能贯穿!妈的,我不就是进来这里面十多分钟吗?有必要这样搞我?」
方才冰枪擦过自己脸颊,至此还感觉冰凉发麻,梨齐天向来都会作好最坏打算,心里便也非常明白,要是被那冰枪弄出伤口,麻感肯定久久不散,影响自己思绪。
对他来说,这种时候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比冷静分析更为重要了。
张袁叫道∶「好标枪!我也来!」
张袁说到做到,也同样不听人话,手中化出冰枪,对著梨齐天的方向就是猛丢。
这段期间,梨齐天一共闪了八支冰枪,每一枪带给他的都是冰凉刺骨的後作力,李甯越投越是过瘾,不由笑道∶「看来这小子根本不会战斗,连闪躲冰枪的姿势都这麽难看。我看他也没什麽力气躲了,白队长,是不是该你表现啦?」
李甯说得倒是不错,梨齐天有时翻滚,有时飞扑,面对两人轮流射杀,中途根本没时间换气,现在想要站著,只能用棍子撑在地上,连喘口气都显得狼狈。
白圣连轻咳两声,不怀好意地笑道∶「妹子真贴心,不枉我平时那麽疼奶。」
张袁与李甯已热恋许久,身为男伴,听了这话自然颇不是滋味,可是在这公司待有一段时间了,他也知道白圣连最大的缺点就是好色,正所谓狗改不了吃屎,跟他计较只是浪费时间,於是闷哼一声,不作反应。
白圣连依然一副从容模样,对梨齐天道∶「小夥子,你来这干嘛呀?」
梨齐天见他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少说也有个五六十岁,可这人话音相当绵长,丹田有力,身体应该不输给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梨齐天道∶「我来看金像被破坏成怎样了。」
白圣连道∶「你看到了?」
梨齐天身姿颓然,轻轻点点头。
「那有什麽感想呢?」
梨齐天想也不想,道∶「我本来以为是妖怪打坏金像的,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打坏金像的人就是——」话没说话,手指倒举起了,直挺挺地指著王蛮。
王蛮立刻怒吼一声∶「小鬼,你说什麽?」
梨齐天道∶「这城市里只有你有这种力气啊┅┅大家刚刚都看到了吧?」
张袁与李甯对看一眼,忽然觉得想笑,不过王蛮发起火来可是很恐怖的,当然不敢真的笑出声。
王蛮本想开口争辩,但见白圣连举手示意他不要接话,只得闷哼一声,两苹彷佛快要冒火的眼珠子死死盯著梨齐天。
白圣连道∶「这话我当没听见。我再问你,你叫啥名子?是谁派你来的?」
梨齐天道∶「我叫阿齐,是我自己要来的。」
白圣连微微皱眉,心想∶「这小子胆子不小,死到临头还有心情逗我玩呢!」
李甯见梨齐天说话无脑,口气轻松,根本不把众人当一回事,当下再也按耐不住,叫道∶「我真笨!都说不要跟他废话了!先让我打断他的手脚,要问你们等等再慢慢问吧!」
王蛮见梨齐天没有反应,以为他吓傻了,於是喝令道∶「你们两情侣就一人一掌把他冻成冰块好了,我倒要试试我能不能只用拳风就把他的身体拆烂!」
其实像烨龙企业这样的大公司,正是强者生存的环境,里头人员不合,勾心斗角,乃是平常之事。虽然张李二人阶级比王蛮低,但可不买他的帐,嘴上不说话,却同时摆出恶嫌的表情。
但不买帐归不买帐,两人还是要打。
不仅要打,他们还要把刚刚所升起的一切负面情绪,通通发到梨齐天的身上。
梨齐天眼见如此,再也不愿默不吭声了。只是他仍然不愿开打,无奈地说∶「你们羞辱我羞辱的还不够?一定要把人逼到绝尽才会高兴吗?」
张袁道∶「你闯入我们地盘已经多久了?没被立马分尸已经非常客气了!」
梨齐天道∶「我现在就走,然後当作没见过你们,如果你们不找我麻烦,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这话要是不说出口,也许会晚个几秒发生争斗,哪知梨齐天话音方落,那对男女就好像发了疯似,登时拔腿狂奔,寒冰手掌直直朝梨齐天拍去!
梨齐天叹了口若有似无的气,轻轻闭眼,不闪不避,看起来像在领死,但瞧他平举那破烂长棍,周身不断溢出一股强悍的气流,竟像真的准备反击。
就在张李二人即将攻到时,梨齐天猛然睁眼,那双乌黑眼珠竟转为银色,而这对男女颇感讶异,攻势稍缓,却见梨齐天将棍用力插在脚边,浑身崭露一股犀利的气息,对他们两人叫道∶「咿哈——要打就来!本少爷三两招就让你们打瞌睡!」
这番大叫真让这对男女停下脚步了。
只因┅┅梨齐天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刚刚身姿颓然,脸色疲倦,说话有气无力的,现在去听那中气饱满的鬼叫,就像从未受过任何伤害。且他眼珠子换了色,看人的方式也变了,明亮的视线就好像看透了任何攻击,危机意识相当强烈的二人,一时间竟不敢贸然向前。
现在的梨齐天,就好像一个稳操胜券的国中屁孩,正对著电动实力远不如自己的同学呛声。他嘴角上扬的极为自信,抬头挺胸,与方才那手拿破棍的瘦弱少年根本不成正比。
张、李搭挡同时瞧了那根棍子一眼,发现棍子直直插入磁砖,且磁砖只崩出了一点点的裂缝,可见当中力道极为集中,几乎是将一个平滑的棍口使得宛如利剑。
这对他们来说也许不算什麽,可要是套用在刚刚那能力很差的少年人身上,可就有些怪异了。
张袁颇具傲气,但远比李甯谨慎,只见他用手挡住了李甯身影,示意她不要前进,接著转为灰白的手凝聚寒气,再度化出那双头冰枪!
李甯明白他的意思,也照他方式凝聚出冰枪,两人对看一眼,不再犹豫,一起出手向梨齐天投出武器!
冰枪上头寒气隐隐,且速度惊人,几乎是在两人手腕停摆时就已钉在墙上。
但它再怎麽快,也只钉到了墙上。
当四个人作出反应时,梨齐天已冲到张袁面前,脸上挂著轻藐的狞笑,也到了这个时候,张袁才发现这对银色的瞳孔,竟是锐利的如此惊人!
梨齐天的眼睛本来就大,现在瞳色转换颜色,视线更加鲜明,若是近距离认真盯人,也只有当事者才能体会到那难以形容的约束感。
张袁咬牙,奋力拍出冰掌,这冰掌威力虽然逊色於张舒喻,但寒气侵蚀的效果从来都是慢性的,只要有打中,对方手脚冷到无法自在移动,只是迟早的事。
但重生後的梨齐天,比他们所想像的要强大太多了。
身後的白圣连看漏了刚刚那幕,不知道梨齐天是怎麽窜到张袁面前的,他平常自视甚高,鲜少使用黑眼去看敌方战况,此时也不禁被吓了一跳,被迫开启能力。
王蛮眼力较差,根本状况外,於是转头去看白圣连,却见他一双黑眼死死盯著场上,脸上挂满惊疑。
王蛮心道∶「搞啥?不就是揍个小鬼吗?怎大家紧张兮兮的?」
心念至此,王蛮听见一声巨响,转头一看,发现那张袁明明先攻,却不知为何收回了手掌,此时正蜷缩在地,用双手捂著脸,手中泛出大量鲜血。
张袁只挣扎了一下子,就那麽一下子,整个身体便这麽不动了。
王蛮惊愕道∶「老白,他干嘛了?」
白圣连哪里有空管他?只在心中赞道∶「反击拳!好一个反击拳!所谓的反击,便是双方对打时,其中一方闪过对方招式,同时出手攻击!这小子速度突飞猛进,跟刚刚完全不同层次,能轻易反击并不奇怪,只是他自知力量不大,想一招打垮对方并不容易,所以特地垫起脚尖,收缩背部肌肉,利用全身的力量去打击对方迎面而来的脸!这看似简单的一拳,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出的啊!」
李甯见张袁被一拳揍晕,气得当场尖叫,手中再度化出那双头冰枪,一枪往梨齐天身上刺去!但梨齐天就像个精密的格斗机器,一见对方出招,就知道如何破解,他不作犹豫,双臂紧缩,上身微微後仰,以单脚站立,另一脚正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踢向李甯那张看似秀气、但其实嚣张跋扈的脸。
这次双方互动更快,快到连碰撞声音都只有短短一瞬。
王蛮更是不明所以了,只知道李甯输了,也跟张袁一样倒在地上,拼命用手捂著脸。而她手中的兵器高高弹起,在半空中翻转数圈,最後直挺挺地插在白圣连的脚尖前方。
白圣连看见了。
他看见冰枪擦过梨齐天後仰的身体,刮起了梨齐天的衣服,而梨齐天斜身闪过冰枪的同时,左脚彷佛一苹强壮的蝎尾,猛力横甩,一脚踹歪了李甯的脸!
究竟该有怎样的身体韧性与果决的判断力,才能击出如此带有艺术却又不失威力的踢击?
不仅如此,梨齐天俐落地站稳步伐,单脚直踢,踢中了那不及掉落的冰枪,枪身不是准头不够而钉不到白圣连的脚,而是梨齐天故意嘲弄,想藉由冰枪击垮两名队长的战意,所以才插在他们前方。
一个样貌如此平凡的少年人,竟能发挥出这等惊人的战斗能力——这对六威暗部的两位队长来说,他的真实身分并不重要。
他们只想得到他,或者┅┅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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