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特使局的效率远比钱敬学想的要快，而且快了不是一点半点。就在第二天，当他下班时，就看见肖云梦站在他家门口，还是穿着那件米色风衣，挎着那个棕色挎包。不过，这次她背着一个纯黑色的双肩背包，里面似乎装了什么东西。
“所以，”钱敬学先开口，“我过了吗？”
“你猜？”肖云梦扬起右眉，这个动作让她看上去更加……妩媚了。
“我猜我过了。”
“猜对了。”肖云梦说着，摘下背包递过去。
钱敬学感到自己心中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但另一块更大的石头又升了上去。
“这是什么？”
“先拿着，回去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钱敬学接过背包。包里装着什么，但不很沉，他一只手就能拎起来。
“我已经和你们的医院说了，你一星期之内就要离开。”
“离开？去哪儿……”说到这里，钱敬学忽然住了口。他感觉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去你该去的地方。”肖云梦也说了一句废话。
“……”
肖云梦看看手表。“我该走了。”
“不坐一会儿吗？”
回答钱敬学的，只有肖云梦的背影和脚步声。
钱敬学叹了一口气，打开门，屋里还是那样，钱同道坐在沙发上，半闭着眼睛，正在听收音机。钱敬学把背包放在沙发后面，然后说：
“太爷，我得走了。“
正在听收音机的钱同道听见这句话，一下子睁开浑浊的双眼，看向钱敬学。
“医院的规定，我得调到外地……”钱敬学支支吾吾地说，临时编谎话对他来说不容易，“领导说了，要是您实在想在这里待着也行，会专门请个护工……”
“不用请了，”钱同道用一种严肃的语气打断了钱敬学的话，“我也走。”
“去……去哪儿？”正在心中计算请护工所需要钱数的钱敬学听到这句话，不禁一愣。
“回去。”这句话的语气又变得苍凉起来。
钱敬学沉默了，他看见钱同道关上收音机，踱步到窗前，看向窗外。今天是个没有星星的夜晚，但地上的万家灯火取代了繁星。
“七十多年了……”钱同道苍老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我在这里打了十年仗啊……可是……这里不是家啊……安心工作吧，敬学，你爷爷会给我养老的。”
他的话语无论次，但钱敬学还是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为了抑制这种冲动，他拿出菜，走向外面的公共厨房。
吃完饭后，钱敬学带上那个背包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并非不感伤，但赶上之外，他还是得面对现实，面对他未知的前途。肖云梦的废话不可能分析出什么，唯一的突破口，是这个背包。
钱敬学把背包放到桌子上，轻轻拉开拉锁，看到里面放着一个小盒子，有手机盒那么大，同样是纯黑色的，没有任何标志。
钱敬学取出盒子，慢慢打开，他看到了——
一部手机。
确切地说，是一部纯黑色的、带有前置摄像头的智能手机。他拿出手机，带着疑惑翻过来，看到上面四个炮管般的摄像头，还有一个深灰色的“HUAWEI”标志。盒子里还有一根充电线。
钱敬学长按电源键，试着启动手机。伴随着开机动画和开机音乐，手机启动了，但他看见的并不是菜单，而是一个窗口，上面写着“请将右手食指至于屏幕下方，设备会自动识别并记录指纹。”
钱敬学听从了它，把手指放上。没过几秒钟，窗口就变成了“识别完成”，下面还有一行“继续”。他按动“继续”，窗口再次改变，变成了一则长长的公告，大致意思是这是一款专门为特使局成员研制的手机，内置完善的防火墙和必须软件。
看完后，他放下手机，又去翻那个背包，看看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但把所有口袋都翻遍了，他也只找到一张背包说明书，也就是这包不会被一般的安检透过之类的。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则信息出现在屏幕上，是一个叫作“天眼”的APP传来的，发送人署名是“梦妖”。
钱敬学点开信息，只有一句话：“我是肖云梦，这两天若有任何意外，务必及时联系。”
钱敬学想了想，把输入法改成26键，编了这样一句话：“请问能改签车票吗？我得先把我祖爷爷送回山济市。”
这句话发出去半天没回复，钱敬学也没再管。直到十几分钟后，肖云梦才发回信息。
“明天下午的高铁，先送你祖爷爷回山济市，再坐九点的卧铺去北燕市。”
“非常感谢。”
钱敬学立刻回复，但对面并未回答。
第二天早上，伴随着闹钟的声音，钱敬学从烦躁不安的梦中挣脱出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一直在做梦，不是噩梦，就是很奇怪。昨天晚上，他梦见的是一堆碎片，人影一直在脑海中，仿佛电影镜头一般切换。其中有一个个子不高，腰间别着什么的东西的人影停留了很久，但钱敬学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他的脸，这让他极为烦躁。
“好奇怪的梦。”钱敬学嘀咕着，拉开窗帘，惊喜地发现外面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下雪了，而且似乎还不小。
钱敬学换好衣服，从床上下来。在他的床边有几个大包裹，这是他昨晚整理出来的东西，过一会儿就要送到回收站卖掉。他已经足够成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看见雪就兴奋不已了。
吃完早饭后，他回到房间，继续收拾东西。
在打开书柜的最底层时，他看见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个玻璃做的立方体八音盒，在并不明亮的光线的照射下晶莹剔透，仿佛水晶一般，露出内部精致复杂的机械结构。
钱敬学愣了一下，一时忘了它的来历，直到半分钟后才回想起来。
这是他十八岁生日时，吕筱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脑海中刚一出现吕筱灯的样子，钱敬学就摇摇头，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强迫自己不去想她。她和自己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钱敬学虽然不知道她现在的生活，但一定比他好得多。
他打算把八音盒扔进袋子里一起卖掉，但看着上面淡淡的灰尘与折射出的光芒，他还是心软了，不忍心看到它与一些破铜烂铁摆在一起，便把八音盒放在桌子上。
又收拾了几分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钱敬学又拿起八音盒，上好弦。
在这个玻璃盒子里，机械组件开始运作，清脆优美的琴声传出来。钱敬学忘了这首歌的名字，或者说他不愿意去回想，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忍住翻涌上来的泪水。
他轻轻放下八音盒，让它自己慢慢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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