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父子二人送进城后,卫兵便离开继续巡逻去了。
在莫特的要求下,卫兵并没有将二人的真实身份告诉其他人。而莫特在进城前也先一步换好了乔装用的衣物、眼镜等,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带着自己孩子前来报名魔法学院的贵族学者。
进了城,莫特也是特意花了些时间,走了小半个城,找了一个离学院最近的旅馆,准备在这里暂住。本来他还打算问问艾比拉是想要两个单人间还是一和自己住双人间,但在与旅馆管理员接洽时得知,现在旅馆正好没有单人间了,这个问题自然也就作罢。
接过管理员的两把钥匙,莫特顺着指示牌走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门。
房间内稍显朴素。两张单人床占据了整个房间一半的位置,而独立卫浴又占去了剩余空间的一半,导致这小小的房间显得有些挤。
莫特将两把钥匙和背包一同放在了桌上。正打算整理背包,却听到身后“嘭”的一声——艾比拉已经扑倒在了床上。
“哇……好久没有躺过这种床了,在家都是草席,这么一比果然还是床舒服。”
“先去洗澡。”莫特一边整理着背包,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躺一会躺一会,怪累的。”
莫特没有再回答。整理片刻,他又将自己的钱袋拿了出来,将里面的钱币倒了一桌。
“一、二、三……”
数着数着,莫特心里起了牢骚。
如果能像以前自己看过的异世界转生小说一样,钱是以数据的形式存在自己的所谓“状态栏”里的,那现在就不用数了。只是,那种东西同时也能看到自己的生命值、魔力等,相较现在所处这个世界又显得有些过于玩笑。
如果换做平常,这个时间的莫特应该是在睡觉,但他并不困——倒不是因为即将和孩子分开或是和此前的战斗有关什么的,他不困只是因为他对自己用了保持精神的技能,他还有事要做。
艾比拉对人类社会的了解完全不如莫特那么丰富。为了能让艾比拉更早更好地融入人类社会,莫特很早就开始将他带到一些不同的城镇,去让他自行探索了解,并要求在每一天结束后,将他的所见所闻告诉自己。
也是在这些见闻中,莫特了解到艾比拉也像卡纳尔一样更喜欢吃熟肉美食,但同时也接触过面包和烤饼之类并没有肉的食物;了解到艾比拉更喜欢自由些的生活,就算要每天按时早起去面包房烘焙今天用作售卖的面包,也要在打烊后欣赏一下路边的灌木与天上的繁星;了解到艾比拉也想去委托协会接几个委托,好让人们认同他、尊敬他,只是因为他是勇者和龙的孩子,他必须维持一个足够强大的形象,不给父母丢脸。
想到这,莫特回头看了看艾比拉,发现他似乎已经睡着了。
是啊。不仅自己,现在这个时候,艾比拉也该睡觉了。
莫特将钱币小心地收回了钱袋中,尽可能不让它们发出响声。随后,他关上灯,离开了房间。
说来有趣,“灯(Phalonec)”这种东西,也是在利斯塔莎瓦被发明、推广的。但本质上,它只是一个能储存元素能量的特制晶石。在利斯塔莎瓦研究中心,有着一处专门用来供能的设施,这里的创始人正是灯的发明者。他和艾坦皇家魔法学院签了合作协议,协议的内容大致是要求每周都有足够的光魔法师或魔法师学徒前来为整座城市的灯准备下一周的光能量补给,而供能处会提供给他们一定的薪酬。说是补给,其实也就是重新激活那些没了能量的特制晶石。这些晶石在被注入光能量后会一直维持着发光的状态,加上一个不透光的、能随时开关的球形罩,就成了一个简单的灯。
也曾有外来者询问利斯塔莎瓦为何不将城内外的照明系统统一,而收到的答复却是,城外的商路多且远,能够储存光能量的特制晶石还并未实现量产;而城内的建筑多为木制,使用明火可能会引发火灾。
莫特在旅馆的公共浴室简单的洗了个澡,随后走下楼,准备和这个时间还醒着的客人,或是直接和管理员聊聊天。
旅馆大堂,此时正有两个人坐在两张间隔不远的长凳上谈论着什么。莫特打算去凑个热闹,便也找了个长凳坐下了。
二人注意到了莫特,其中一个人打了招呼。
“你也是来送孩子上学的?”
“哈哈,是啊。你们也是?”
“是啊,让她一个人过来难免有些不太放心。”
莫特认出了他们中的一个。是世代守护大魔法师笔记的家族,玛塞菲罗特家族的管家之一,艾丁普拉·玛塞菲罗特。虽然看上去只是个穿着简朴的中年人,但莫特知道,他显然也和自己一样,在有意隐藏着自己的真实身份。
说来管家本来不该和家族同姓的,艾丁普拉算是个特例。至于原因,他的母亲也是玛塞菲罗特家族的管家,但因为嫁给了家族里的人,作为孩子的他自然就随了父姓。只不过,因为家族觉得有些不妥,就没有给艾丁普拉等同于家族孩子们的待遇,但依然允许他作为管家留下。莫特在某次造访玛塞菲罗特家族的时候,因为觉得有趣,便无意间记住了这个人。
“我家的也是。”莫特叹了口气,说道,“刚住进旅馆就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要不是没赶上白天的城际商使,也不至于这个时候才到地方。”
和灯一样,“商使(Eiszyna)”也是在利斯塔莎瓦被发明与推广的。商使是一种前后方各有一个半球形部件的四轮车,而驱动它的方式则是风魔法。因为不能像灯那样储存能量,商使必须时刻有风魔法师驾驶。通常,每个商使上会有两名风魔法师,一个负责向半球形部件施加风力,另一个负责操纵方向盘转向。如果累了,两人也可以调换。
虽然商使分为城际和城内两种,但无论哪种,目前也只有利斯塔莎瓦在使用,就算是城际商使,也仅仅存在于利斯塔莎瓦到其他城市的往返商路上。
正是受到这些有趣又实用的发明影响,除了“知识之都”,“科技之邦”也在逐渐成为人们心目中对利斯塔莎瓦的称呼。
“我倒是下午动身,只是碍于路途遥远,等到了地方,月亮都已经出来啦。”另一个人这么说道。
“嚯,大家都差不多嘛。”艾丁普拉也跟着附和。
其实,三个人心里也都清楚。艾坦皇家魔法学院可不是一般平民能进的地方,就算再怎么隐藏身份,在别人眼中也至少是贵族起步或是学院特邀者,只是大家都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三人就这么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从孩子聊到家境,从故乡聊到利斯塔莎瓦。虽然其中也有不少胡编乱造的成分,但大家也都没有拆穿。
直到,被第四个人搅了局。
“能进艾坦皇家魔法学院的可都不是一般人,装穷做给谁看呢。”
莫特循声望去,发现是个西装革履的家伙。一身整洁的黑色燕尾服,一头光亮的金色短卷发,胸前还戴着一个比头发更耀眼的金色胸章,在他那黑色燕尾服的衬托下显得很是突出,就像是在故意炫耀,生怕有人没看见这胸章一样。
“再穷也是艾坦人。这里也是艾坦的魔法学院,关你们埃尔佩罗人什么事。”不知身份的那人回击道。
“我们?我们为整个利斯塔莎瓦提供了可观的资金。瞧瞧外面那些科技的结晶,哪个没有受过埃尔佩罗家族的投资?”
“说的厉害,怎么没见你们自己搞出什么名堂。要技术没技术,要知识没知识。”
“可那些的技术与知识,没有金钱,也不过是区区纸上谈兵。”
“行了二位。”眼见二人之间的火星愈发猛烈,艾丁普拉决定劝劝。
“你是玛塞菲罗特家族的人吧。”埃尔佩罗人连正眼都没给,依然一股高高在上的语气,“我今早在城门口见过你和你家的孩子,只是一件斗篷,可藏不住她那精致的衣摆。要我说,你们就应该光明正大的进城,毕竟谁不尊敬玛塞菲罗特的大魔法师呢。”
“哼,就算是勇者来了,也会乔装进城。”不知身份的人在一旁反击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那么狂妄。这么一身,呵,要是让路上的劫匪看到了,把你那彰显身份的金胸章抢去卖钱都算是便宜你了。”
莫特楞了一下,稍微瞄了不知身份者一眼。一想到要是他发现勇者正如他所说选择乔装进城,而此刻甚至就坐在他旁边,不知道他会不会吓得翻倒。
“哈哈,可笑。只要稍微动动手,就有全大陆最强的保镖组织为我们护航,你怕不是被贫穷限制了思维。有这时间嫉妒,不如去赚点钱吧,好让金钱来弥补你那小的可怜的脑子。”
“你……”不知身份者猛地拍桌,好像马上就要冲上前打人。莫特见状连忙按住了他,不让他站起来。
“消消气,别跟他计较。”
“哼,这种人不值得我计较。”
“对你们这种通过邀请函进入学院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埃尔佩罗人耸了耸肩,“不过麻烦记住,邀请函是你们的孩子争取来的,和你们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还有事要做,就不陪你们浪费时间了。”
一边说着,埃尔佩罗人向旅馆外走去,完全无视了莫特三人接下来的举动和言语。
看着埃尔佩罗人终于离开,莫特长舒了一口气,而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管理员也在这时开了口。
“各位,实在不好意思……我作为管理员本应制止他的,可是……”
“他给你钱了吧。”莫特抢先一步说道。
“……嗯。他给了我住宿费二十倍的钱,要我不要管他在旅馆引发的任何事情。本来我是想拒绝的,可他又说不同意就去别的旅馆。我又不太想放弃这笔生意,加上……”
“不用解释了。他们一直都是这样,近几年大家基本上也都习惯了。”艾丁普拉略显无奈地回答道。
“啊……谢谢理解。”
随后,几人便没有再说话。莫特注意到了这略显尴尬的宁静,打算换个话题。
“话说,听埃尔佩罗人说,你是收到邀请函来的?”
“是的。”不知身份者回答,“我们家并没有什么钱权,能有幸受邀来到这里,正如他所说,完全是我家孩子的努力所造就的。”
“敢问阁下贵姓?”
“啊,免贵,叫我达里就好。”
听到这个答案,莫特突然颤了一下。
“达里?是‘灯’的发明人……”
“不好意思,不是的,这只是个巧合。”达里打断了莫特的问题,面带微笑地回答道。
“这样啊……”莫特也挠了挠头。
“没事,我在的城镇刚刚得知灯被发明的时候,附近的邻居也给我开过这种玩笑。”
“能受到邀请函,想必令郎也已经对魔法小有所成了吧。”艾丁普拉在一旁说道。
“我家的是个姑娘,不过也正如你所说,年纪轻轻就已经通过了魔法师学徒测试,学院也打算给她安排跳级。”
“哈哈,抱歉,是我言之过早了。”
莫特在一旁看着,不禁感叹果然还是贵族管家靠谱,三两句就让前一会还愤怒着的达里变得有说有笑。
“我听说,学院为了防止贵族生对特邀生的歧视现象,还特意给特邀生单独安排了一个班?”艾丁普拉又问道。
“是的,我们今天已经去学院了解过了。学院每年都会发出三十张邀请函,以邀请那些有实力但又不是贵族出身的人来这里学习魔法。不仅班是独立安排的,特邀生们住的宿舍也和贵族生不在一个地方,然后两边又被教师宿舍隔开,所以一般也不会有贵族生跑去特邀生那边的情况。”达里回答道,“另外,我还听说给特邀生授课的教师也同样是特邀生出身。”
“挺好。”艾丁普拉笑了笑,“其实我有时候觉得,应该让贵族子弟也体验一下平民的生活,让他们放下那高高在上的想法。”
“两位先聊,我回去看看孩子。”莫特正打算以此脱身,刚好又巧合地打了个哈欠。
“哈哈,明天应该还有不少要忙的,再聊会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达里说着也伸了个懒腰。
“晚安,两位。”莫特向二人道别。
“晚安,先生,祝您好梦。”艾丁普拉回应道。
道完别,莫特走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才发现没把钥匙带出来。
“艾比拉。”莫特敲了敲门。
“来了。”
开了门,莫特发现艾比拉此时已经换上了背心,头上还搭了一条毛巾。
“洗过澡了?”
“刚洗过,前一会不小心睡着了。”
“我也在旅馆的公共浴室洗过了,差不多过会就准备睡觉吧,明天还有不少事要做。”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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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斯塔莎瓦与艾坦皇家魔法学院合作协议》】
在灯的发明者与魔法学院签署合作协议后,利斯塔莎瓦官方也对这新奇的技术产生了不小的兴趣。原本,毕业后的魔法师们只有加入冒险团、保镖组织或是留校成为教师以及继续进修这几条出路,而灯的发明让魔法师们有了一个新的就业方式。虽然和原先那些职业相比有些逊色,但这也为学习能力较差或是因为各种原因导致没能毕业的魔法师们带来了一丝希望。因此,在商使被发明后,利斯塔莎瓦官方立刻出面为商使募集发展资金,并和魔法学院签署了官方层面的合作协议。
合作协议分为长期和短期两种。前者主要面向那些毕业后难以就业的魔法师,而后者则主要针对在校的魔法师学徒们。因为魔法师学徒也需要熟练自己的魔法,这种既有报酬又能锻炼魔法的工作,自然就受到了不少人的青睐。
不仅光魔法,风、火、水、地四种元素都在这里有着不同的工作需求,而每种元素也都各自负责着一套能让城市变得更好的系统。风魔法师负责用风力驱动城内与城际商使;火魔法师负责每晚用火焰点亮城外商路的灯笼;水魔法师负责灌溉南郊的田野;地魔法师负责观测与研究火山;光魔法师负责为每周替换的灯注入光能量。
虽然安排如此,但其实真正有需求的只有风和光魔法师两种。另外那些只是暂时用来代替人工劳动而已,毕竟魔法确实比人力更加高效,也更加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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