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特和艾比拉住的旅馆和魔法学院只有半条街的距离。不仅没有乘坐城内商使的必要,如果愿意,甚至可以在旅馆定一个窗户朝北的房间,透过窗户直接看到魔法学院的正门。
考虑到现在正是入学季,加上以前的一些原因让学院不太想把报名点安排在学院内,所以院方提前在学院门口建起了一个临时房间,用于报名。
这小房间只有三个门。除了工作人员出入的门,另外两个分别负责报名者的进出。由于报名手续稍微有些长,小房间也是特意设置成了圆形,而前来报名的人只需要围着房间绕一圈,就能完成整个报名流程。报名之后,就可以等到下午学院允许进入了,再去自己选好的房间收拾。
虽然学院的报名时间是从早上九点一直到下午六点的,但要想进入学院就必须等到下午三点之后。至于原因,上午是让往届生回校的,院方只是将他们和新生报名的时间错开而已。
报名的队伍排到了学院外。但为了不阻挡商使或是行人赶路,以及为了遮阳,人们默契的在学院门口顺着学院围墙排了过去。
“这么一看人就多了啊。”
刚刚抵达学院门口,看着不见尽头的队伍,莫特这么说道。
“以前还是在院内报名的。自从那件事之后就改成这样了,不过也不坏吧。”
“哪件事?”艾比拉问道。
“有人想混进去,被发现了,然后就用自爆来威胁学院。虽然最后也没爆成,被几个魔法师用水魔法冲出去了。”莫特回答,“我那会刚好在场,本来想帮忙的,但既然学院已经解决了,那我就当是看个乐呵。”
“好巧哦。”艾比拉说着扭头看向莫特,“不过,爸爸你真的在场吗?”
“哈哈,行吧。我确实不是第一时间就在现场的……”
“真的吗?”
“啊这,给点面子嘛。”
“果然啊。”艾比拉说着叹了口气,“这种事你可没少做哦。上次也是,说什么一个人把森林大火灭了,结果那时候你离森林能有半个大陆远。”
“你当时信了就行。”
“那我后来不信了。”
“那就不关我事了。”莫特耸了耸肩。扭头看见艾比拉正皱着眉向着自己白眼,又更大幅度地耸了耸肩,“生活嘛,得有点幽默感。”
“少来,你这就是谎话被揭穿了想圆过去。”
“看到队尾了哦。”一边说着,莫特向队尾跑了过去,不再理会身后艾比拉的言语。
艾比拉也颇为无奈。这是父亲被戳穿的第几个谎言了,第六个?还是第七个?
排进了队,莫特示意艾比拉可以先在附近逛逛,自己留下给他排队。艾比拉心里清楚,等到自己逛完回来了,刚刚的话题也就忘得差不多了。只是,就算在这里留着,想必父亲也不会再听自己唠叨,加之排队确实无趣。一番思考后,艾比拉决定答应父亲。
离开了队伍,艾比拉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学院门口看看。他听父亲说过,不管是一栋建筑还是一座城市,最能象征它的东西永远是它的门。而要想进入它们,最先经过的也还是门。
队伍说长也不长。没过多久,艾比拉便来到了学院门口。看着这比利斯塔莎瓦的城门还要豪华几分的学院大门,他总觉得有些违和。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虽然坐落在利斯塔莎瓦城内,但艾坦皇家魔法学院非但不受它的管辖,食物和能源还得由它来提供。虽然利斯塔莎瓦的食物很大一部分也要依赖于艾坦其他城市进口,而能源方面的投资更是由艾坦和埃尔佩罗共同完成,说是让利斯塔莎瓦提供,实际上它更像是个中转站,还是需要多提供一点用于维持原住民生活的那种。
而且,不仅魔法学院,同样受到艾坦和埃尔佩罗投资建设的研究区,管辖权也没有百分百地交给利斯塔莎瓦。它最多只能管管诸如设备维护采购之类的小事,而涉及到区域增减或是条例修改之类的,则需要与艾坦一同决定。也就是说,现在的利斯塔莎瓦只能管管自己只剩三分之一不到的居民区,同时还得负责学院和研究区的日常需求。这对于一个曾经的国家来说多少有些屈辱,可如果没有加入艾坦,它迟早会亡国。在那之后的某一天,指不定还是会被艾坦吸收掉。
艾比拉并没有听自己的父亲说过多少关于利斯塔莎瓦的事情。对他来说,利斯塔莎瓦不过是世界上众多城市中的一个,并没什么特殊之处。唯一算得上不同的,恐怕也就只有利斯塔莎瓦虽是城市却有着“莎瓦”这个国家才会用到的后缀吧。不过这个故事艾比拉已经听莫特说过了,虽然也没有说的太细,毕竟艾比拉当时也没觉得自己会和这座城市产生什么联系。
只是现在,这联系不仅要产生了,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艾比拉就这么看着学院门发呆。他倒也见过比这更豪华壮观的门,可学院的存在已经明显压过了城市一头,他接受不了的是这个。要理解这个问题背后的原因,他可能还得再多听些故事。
圆形房间内的一阵叫骂声将艾比拉从思绪的彼端拖了回来。看着围上去的人群,好奇的艾比拉自然也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优势挤了进去。
此时的房间内,一个穿着绅士的家伙正在指着工作人员大骂着什么。而他一人拖住了后面整个队伍的流程,也让他之后的人们感到不满。只是他并不理会这些人的抱怨,一边堵着出口,一边谩骂工作人员。
“你们完全不知道这枚徽章的价值!今天如果不能把偷徽章的犯人抓出来,等回去之后我就撤销对你们的投资!”
“可是先生,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们一直都坐在这桌子后面办理报名,既没有时间看是谁偷了您的东西,更没法翻过桌子去摘您胸前的徽章啊。”
“那就搜他们的身!这房间里总有一个人偷了它,你们要是连这都做不到,那就我来!”绅士一边愤怒地叫喊着,一边又向出口挪了一步,将整个身子挡在门前,“从现在起,每个离开这里的人都要经过我的搜身才能出去!”
“先生,您这样就显得很不讲道理。”
“道理?先前阻拦我家大小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讲道理?”
“先生,我们明确表示过,学院不允许宠物进入。”
越来越多的人凑了上来,而原本在队尾的莫特也在此时挤进了现场。
“哟,这不是昨天晚上的埃尔佩罗人吗。”
“嚯,有缘。”一个声音拍了拍莫特的肩膀。莫特转头看去,发现正是昨天晚上参与了争吵的达里。
“朋友,过来些。”听着达里的话,虽然有些不太明白,但莫特还是跟着他离开了学院,来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
在确认没有人注意自己后,达里从口袋中摸出一个金色的徽章,向莫特展示了一番。
“我在他进去之前顺走了他的徽章,现在他正在里面发脾气呢。哈哈,叫他昨天晚上嘲讽我。”
“这……”
“你可别去举报哦。看在昨天晚上你帮了我一把的份上,等我之后去把这徽章熔成金条卖了,钱分你三成。怎么样?”
“……你真的只是平民出身?”看着达里的行为,莫特产生了一丝怀疑。
“怎么说呢,确实是个平民。只不过家在贫民窟,这种小偷小摸的事做得多了。”达里回答道,“当然,除了这次,我都只是偷些吃的,不然我和女儿早就饿死在贫民窟了。”
“啊……那您妻子呢?”
“孩子出生之后没多久就饿死了,只能我一个人养家。”达里说着又扭头看了看人群,在确定依然没有人注意自己后,将徽章收了起来,“说句你不喜欢的。没了她之后,家里只剩女儿一个,我养家反而容易多了。毕竟少了个要喂饱的人,也少了个可能会被绑走卖钱的人。”
“绑走?”
“毕竟是贫民窟嘛,那里的人为了生存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以前也跟着他们绑过人,绑去黑市当奴隶卖掉,赚的钱通常够我们一家在贫民窟饱一个月。只是,妻子她在临走前让我别干这事了,后面我也就不干了。”
“我倒是有了解过贫民窟……但是那不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了吗?”
“只是你看到的是十几年前罢了,我们都是些被国家抛弃的人。新闻对我们只字不提,商路也不会经过我们那里,就连地图上也都已经抹去了我们的家乡。”达里说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就这么大出息,能收到学院的邀请函。我还是连夜带着她偷偷跑出来的,要是让其他人撞见,指不定就把孩子绑走了。而且他们现在肯定也已经知道她的事情了,我和孩子肯定也没法再回去。正好,今天撞上个有钱傻子,偷了他的徽章拿去卖钱,后面的日子我也能自己琢磨着过。至于孩子,她有邀请函,上学免费,只是日常生活可能要稍微苦些,这也没办法。”
看着达里,莫特久久没能说出什么。达里也知道这对一个“没见识过真正的贫民窟”的人来说有些难以接受,只是在一旁等着,等莫特是否会再说些什么。
“……你住在什么地方?”
“沿着利斯塔莎瓦南郊出城,顺着商路走到南边有连着三座山丘的地方,翻过它和它后面的四个山丘,再经过一条河,我住的地方就在河对面的废墟里。”
“莫非是利斯特劳德?”
“嚯,竟然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达里显得有些惊讶,“是,是利斯特劳德,只是现在已经没了。”
“难以置信。”莫特又陷入了沉思。
利斯特劳德本来是利斯塔莎瓦国家时期的城市之一,但也和其他几个城市一样,没能逃过被火山摧毁的命运。当时的利斯塔莎瓦人财两缺,别说恢复这些城市,就连救助伤者都困难。而在利斯塔莎瓦被迫并入艾坦时,也忽略了这些城市。对于那些好一些的,或是没有被火山摧毁的城市,利斯塔莎瓦要求他们放弃自己的城市,转而去艾坦的其他城市生活。至于像利斯特劳德这样的死城,利斯塔莎瓦完全没有理会。
莫特从长久的思考中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达里的肩膀。
“朋友,你觉得这徽章能卖多少钱?”
“要我说,如果它真的是纯金的,那一个大金币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就算不是,也至少能卖到一个大银币。”
“两个大金币,我买了。”
“哈哈,你这玩笑可……”
“我认真的。”莫特从上一句话说完就将手伸向了自己的挎包,将自己的应急钱袋拿了出来,“我很抱歉,你们……本不该变成这样。”
“等等,我不是……”达里完全没有想到莫特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愣在原地。
“拿着。”莫特强行将两枚大金币塞进了达里手中,又从他口袋里掏出了埃尔佩罗人的徽章,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过了一会,达里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向莫特跑去。
“等等!先生,这实在有些……我……”
“行了。”莫特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脚下依然径直地向学院门口走去,“我们也许以后还会再见,如果真的没法收下金币,就等到那个时候再还给我吧。祝你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朋友。”
说完,莫特挤进了在学院门口围观的人群中,将达里留在了原地。
达里看着手中的金币,又看了看人群,将金币攥紧了些。他想也挤进人群寻找莫特,可却迈不出脚步,只是继续盯着人群,又将金币攥得更紧,任由金币在手上印出痕迹。
莫特挤过了人群,将徽章偷偷放在了地上,随后开始使用技能,控制徽章移动。他将徽章移到了地毯上一片金色的区域,徽章的颜色正好和地毯融为一体。莫特知道这徽章迟早会被埃尔佩罗人发现,便又从另一个方向挤出了人群。出来之后,他向达里刚刚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发现达里已经不见了。
“利斯特劳德吗,有空去看看吧。”莫特抬头看向南方的天空,“神啊,若你能撒下怜悯,请让这世间的所有人都能过上美好的生活吧。”
另一边,拥有强大视力的艾比拉突然发现了地毯上亮闪闪的东西。
“那块地毯上是什么?”艾比拉稍微往人群中退了些,指着那个方向喊道。
人们这才发现,金色的地毯上似乎有着什么。
“那不就是这埃尔佩罗人的徽章嘛,他还在这诬陷我们。”人群中,另一个人这么说道。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指责埃尔佩罗人。
“不,不可能!我就没有去过那块地毯的位置!明明是你们在诬陷我。要我说,怕不是小偷害怕了,主动把徽章扔下逃跑了吧。哼,胆小鬼。”
“先生。”工作人员又发了话,“既然您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徽章,那麻烦能别再挡在这里了吗?”
“啧。”埃尔佩罗人自知理亏,走上前将徽章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又将它别在了自己的胸前。他给他家的大小姐使了个眼色,便匆匆离开了圆形房间。
埃尔佩罗人本想让大小姐跟着自己一起离开的,但大小姐并没有跟上去的意思,显然她拒绝了。
“哼,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要让爸爸把他赶出去,免得以后再给埃尔佩罗人丢脸。”大小姐说着将自己此前领过的材料放在了面前的桌上,向着人群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各位,我家的管家太过于在意自己的身份,以至于忘了埃尔佩罗原本是一个友善和谐的国家。现在,希望大家可以不计前嫌,忘了刚刚那个自负的家伙,继续自己的报名流程。等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处置他,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完,大小姐转过身,从材料中拿了一份出来,交给面前的工作人员。
“对不起,也让你们困扰了。”
“啊……没事。您是叫……玛格蕾雅对吧?”
“嗯,玛格蕾雅·埃尔佩罗,这张纸上也有写,是这么拼写的。”
艾比拉在刚刚玛格蕾雅鞠躬的时候,透过她的低领连衣裙,看到了藏在她衣服里的银白色身影。当然,这不是故意的,玛格蕾雅的行为本就有用自己的身材来改变人群注意力的嫌疑。只是自己的视力比较好,比起引人遐想的某处,他先看到了藏匿其中的生物。
“我前段时间见过您。这次您没有再携带宠物吧?”
“如你所见,没有。”说着,玛格蕾雅还特意展开了双臂,示意工作人员可以搜自己的身。
“啊……不必了,不用这样的。”
房间内逐渐恢复了秩序。由于刚刚的事情,大家也都忘了自己排队时的位置,索性也就按照现在的位置排起了队。因此,本就靠前的艾比拉获得了优势。也就在此时,莫特顺着队伍找到了艾比拉。
看着父亲,艾比拉本想说些什么,但碍于人群,他只是就这么看着莫特。
“对,你猜得没错。”莫特理解了艾比拉的意思,这么回答道。
“我就知道。”艾比拉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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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斯尼诺伯火山(Liisninob)】
利斯尼诺伯一词由利斯塔莎瓦习惯命名的“Liis”前缀和火山“Loninob”组成。是利斯塔莎瓦以及艾坦境内最大的火山,也是全大陆第二大的火山,并且还是莫特拯救世界之旅的重要一环。
利斯尼诺伯火山在数十年前就开始频繁喷发,在莫特封印它之前更是一度达到了一年十数次的频率。当地人一直认为是自己或是这片大陆上的什么人引发了神的不满,被神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人类,也有不少人觉得这是世界末日的前兆。而真正的原因是,利斯尼诺伯火山其实一直都只是个死火山,只是有一只不知何时抵达并藏匿于火山之下的危险生物在作祟。莫特将其击杀后,象征性的在火山上空做了个封印阵,然后告诉人们火山已经被封印,不会再喷发了。而危险生物这一真相,也就这么被莫特雪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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