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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信任

第十四章 信任

从仙河镇逃出之后,两车一马向着龙京一路急奔。但终究还是没法在天黑之前赶到,只好选了近水的山野处安营扎寨。

要说路上没有遇到忍者的袭击,那是不可能的。忍者接连不断的伏击几乎纠缠了刘易斯等人一路,他们不断地尝试向马车的动力源投掷手里剑,妄图通过杀马停车的方式将刘易斯掣肘在半途。

然而忍者们的情报出了偏差,不知道刘易斯一行人用的是死灵马:手里剑这种反步非破甲武器就算能穿透伪装马革,造成的实际伤害也无异于刮痧。

忍者们随后将目标改换为了艾薇莉亚和欧罗莎两位车夫。

同样很可惜,艾薇莉亚和欧罗莎已经将自身的护盾魔法连在了车上最大的“魔力电池”伊碧塔身上,手里剑同样不能穿透分毫;而且为了避免手里剑弹落到地上被忍者们重复利用,伊碧塔还在她们身上附加了“变化·史莱姆外壳”魔法,能够使击中的手里剑陷入护盾表面,从而被“我方”夺取——类似于草船借箭。

鉴于刘易斯提前知道忍者这种“生物”会在受到致命伤时用“替身术”将自己替换成木桩、用枪械攻击忍者只是在浪费子弹;干脆就让艾薇莉亚和欧罗莎用中指作为“还击”。忍者们在扔光了手里剑之后便自讨没趣地离开了。

待到抵达露营点、艾薇莉亚和欧罗莎两位车夫下来时,不见人影,却见两坨黑黢黢的人形金属刺猬摇摇晃晃。“史莱姆外壳”一经解除,“哗啦”一声,扎在她们身上的手里剑便洒了一地,足足有三四十公斤。

刘易斯在伊碧塔来之前不敢谋划露营过夜,是惧怕忍者们的夜袭。现在便没有了那样的顾虑——伊碧塔可以在长时间的吟唱后召唤一个占地范围超过一千平方米,兼具空气墙、隐蔽罩、内部监控功能的大型防护罩“星界·露营穹顶”,完全阻绝忍者们发现并袭击的可能。这招在科斯穆通常是组织学生考察魔物栖息地时用,只可惜刘易斯不会。

确保了安全,一行人伐木生火;刘义士用大锅装水,准备晚饭;狐暮雪和尹随良抗来大段的木头围绕着篝火摆放,作为临时凳子。而刘易斯的其他分身们则在勤王组的帮助下支起了过夜用的帐篷。

“你们有干粮吗?天子叫我为你们带来了压缩馒头。”看火已升起,尹随缘便从马鞍包里取出状如泡腾片的密封包分给众人。

“我们有军用口粮,但还是谢了。”刘易斯从尹随缘手中接过压缩馒头,此时刘易斯已经基本相信尹随缘不是忍者的变装细作了,便邀请道:“军粮还很富余,一起来吧。”。

刘义士煮水的功夫,艾薇莉亚和柏拉图已经忍不住要看看这天洲的压缩馒头是什么东西了:拿来一个一次性纸盘,将压缩馒头开包放在其上,浇上几滴净水,那馒头竟是在几秒不到的时间飞速膨化、自热,最后真的变成了一个热气腾腾、白嫩嫩的大馒头。

艾薇莉亚掰了一口放进嘴里,大喜:“椒盐味的!”

连咸菜都省了。

有了馒头,大家对苏打饼干的兴趣立即变得寡淡:待到牛肉被集中煮熟,纷纷把馒头切开,将肉块和灌装鹅肝酱夹在里面,做成汉堡包食用。

刘易斯一边用餐,一边审视众人——大家的状态都十分良好。今天众人精诚团结,通力奋战,那些刺客连个小口子都没能在一行人身上留下。

只是好巧不巧今天是满月,欧罗莎变成了狼人——她扎营没多久就龇牙咧嘴地浑身长毛;柏拉图照顾她回帐篷里,等再出来的时候,欧罗莎已经变成了一条中分,浑身藻绿的长毛“阿富汗猎犬”——獭狼。变身的懒狼的欧罗莎十分乖巧,能听懂人话但是无法说话和使用工具;柏拉图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将食物处理好后就喂给她吃;

尹随缘不太适应鹅肝酱的味道,奇怪的味道呛得他猛烈咳嗽,但依然一言不发地全部吃完:相较昨天鸡头掰脸的尹随良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柳梨香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她牙关紧咬,双目无光,全身都在以一种刚好产生动态模糊的频率震颤。手中的食物一口没动。身边的尹随良在尝试劝她,但都是“死几个人就吓成这样,以后还怎么跟我浪迹天涯”这类的话——显然这对小情侣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反倒是柏拉图看不下去了,拍了拍身旁的欧罗莎,这獭狼便小跑两步到柳梨香身边、踩着她的膝盖舔她的脸——不出几下,柳梨香的双眼便恢复了光泽、“活了过来”。她摸了摸欧罗莎的头,开始吃饭,还喂给了欧罗莎一大块肉;最后给了尹随良一个大大的白眼。

伊碧塔、艾薇莉亚和狐暮雪都淡定如常;分身们和麦德林也依然开追悼会一般沉默寡言地用餐。

刘易斯望向熊熊燃烧的篝火:她愈发感到那一根根脱水而灰化的干柴,就宛如白天死去的那些刺客一般,燃烧了自己,来煮火织天衣的那一锅永远都不可能煮开的水。

尽管击退了刺客,向火织天衣表明了自己抗争到底的决心,但刘易斯没有感到哪怕一点点舒心和愉快;她愈发觉得蹊跷:这些刺客和梅京城郊的天洲士兵一样都在盲目的送死——无论有没有赵芳孝在指挥;而这显然不是火织天衣组织行动的风格。

刘易斯记得火织天衣的忍者们劫持哲香时,面对“自己”的意外出现,表现得十分冷静和慎重——他们用仙术与躲在后方的火织天衣沟通,确认眼前的情况忍者无法处理;最后火织天衣选择亲自出面,确保了忍者们的存活。

相较之下,天洲的刺客就宛如一窝蜂一般冲向刘易斯等人;从头到尾都是打群架的架势,没有指挥,没有沟通,就是拿剑“冲冲冲,杀杀杀,修我修我,啊我死了。”

按理说早在梅京那一仗,火织天衣的忍者或是眼线们就应当确认了刘易斯一行人的战力组成,也应当知道刘易斯一行人有【组织纪律性差】以及【柳梨香拖后腿】这两个致命弱点;他们完全可以像刘易斯那样地为天洲刺客们分析利害,制定战术,对关键目标重点击破而不是无脑冲刘易斯的脸。

即便疏忽、没有弄清刘易斯等人的战斗力组成,也应当派出灵童这个量级的选手进行战斗力碾压。刘易斯自知,今天一战哪怕有一个灵童出场,就算有伊碧塔顶着不至于全灭,也不可能像今天这样无伤而走。

仙河的刺客几乎就是在送命。火织天衣在借刘易斯的手杀死这些人。

这使得刘易斯开始质疑——火织天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她真的是为了成立名为“武天国”的新政权,那么毫无意义地送掉为自己效忠的臣民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这个世界上无主之地和各国控制薄弱的边境地区比比皆是,火织天衣完全可以在夺权不成的情况下,带领追随者们另起炉灶。

介时,臣民就是她最大的筹码——通过在这片土地上定居、生儿育女,就可以达成“自己拥有这片土地”的既成事实。介时就算天洲攻来,倚仗灵童的战斗力优势和险要地势,在狭小战线迎击天洲百万大军,以少胜多并非难事——就像温泉关300勇士一样。

以大军攻小国,久攻而不克;天洲必定军队疲敝、人心惶惶。以至于最后被迫议合、承认“武天国”的合法性;其国可成矣。

如今这般肆意地糟蹋宝贵的臣民,让刘易斯不禁怀疑火织天衣在“武天国”背后还藏着什么秘密。

搞不清这个秘密,刘易斯便毫无胜算。

抱着赌一赌的心态,刘易斯向身边的尹随缘试探性地问道:

“天子对我们这边的情况了解多少?”

尹随缘答道:“说来惭愧,我对此的了解相当有限。出发之前,天子只告诉我说天洲陷入了棘手的状况;还告诉我说你不是一般人,不能当平常女孩儿对待以外,没有告诉过我更多的事。”

刘易斯点点头——尹随缘不像是那种会说谎的人,他是那种坚持说真话就算被杀头也要说的气节君子:从尹氏能因为父兄二人顶撞赵氏而被诬陷灭门就能证实。

看问不出什么情报,刘易斯也没打算给出自己的情报,于是说:“在我们正式同行之前,有些事情我必须说清楚:我进京、面见天子的目的只有阐明卡斯佛伦人没有参与绑架哲香一件事——我们自有用来交换的宝物。除此之外没有义务帮助他……处理那些棘手的状况。”

看着尹随缘困惑的神情,刘易斯严肃地补充道:“天子派你来支援我们,我虽然很感激。但实际上你无论是否出现我们都能解决今天的危局。我并没有欠天子任何人情。”

尹随缘问道:“你为什么会对天子有这么大的敌意?”

刘易斯长长地运了一口气,说道:“因为我到现在也没法理解天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最初试着将天子理解成一个皇帝,但是随着我翻看史书,发现这家伙作为一个皇帝也太反常了。首先他没有作为一个人类当有的姓名;其次,天洲漫漫一万年,不但没有过年号的更替,连一次‘天子驾崩’的记载都没有。”刘易斯的双手激烈地比划着。

“我从史书上看到你们的天子在年轻和年迈之间起伏波动,这可以推断他确实是生死迭代的;但你们又都好像将历代的天子视为同一个人。最离谱的是,上到天文历法,下到农耕土木,整个天洲都好像是他一个人在这一万年间‘发明’出来的。一个帝王家族出来一两个天才不奇怪,但天子代代都是全科天才这也太离谱了吧?”

刘易斯揣着手,气哼哼地说道:“我打死也不承认这家伙是个人类。要么是你们的历史被篡改了,要么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古神。我这人跟古神不太对付……也不是我跟他们不太对付,现在起码有三四个古神都想搞死我。我不得不防。”

看刘易斯如此愤恨,尹随缘反而和颜悦色地说:“很抱歉……我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我们只知道我们被教导的事情。但是见到天子,你的疑惑一定都会解开的。我保证。”

“希望如此。”想到尹随缘能够理解自己的想法,并对自己的任性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刘易斯觉得一直给他甩片汤话也不是个事,便起身示意:“我给你看个东西。”

尹随缘起身。

刘易斯带着尹随缘来到营地外围、客运马车的后备箱,开锁打开;里面立即便传来一股臊臭的气味——赵芳孝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后备箱里,像一只蛆虫一般在他自己的生物废料里蠕动。

这着实让尹随缘大吃一惊:“你怎么抓到他的!”

刘易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我已经审完了我要知道的事情。你可以将这东西杀了,为你的家人报仇。”说完便将上了子弹的手枪倒着递给了尹随缘——看他会怎么做。

赵芳孝目圆瞪地盯着尹随缘的脸,口中呜声不断。

出乎意料的是,尹随缘竟然双拳紧握,没有接枪,而是艰难地说道:“我……虽然恨赵芳孝,但我……不能杀他。天子会想要留着他的。”

“行吧。”刘易斯便收起了手枪,以信任的眼神向尹随缘点了点头——在这一瞬间,尹随缘已然用冷静和责任感证明了自己不是细作。

刘易斯拿出水壶,在赵芳孝嘴上的棉布处洒了一些水,免得他渴死;随后便关上了后备箱。

尹随缘回到篝火边坐下,从路易士手中接过了维生素水。而刘易斯则高高站在木墩上,审视众人后说道:“诸位,如果没吃饱可以向刘义士申请加餐;吃饱了就早些休息,明天还有路要赶。守夜从狐暮雪和刘医师开始轮班!”

看到大家都开始纷纷处理垃圾,刘易斯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说道:

“请伊碧塔殿下和艾薇莉亚留下。”

伊碧塔略微惊讶;而艾薇莉亚则用力地咽了一口口水——

那挥之不去的疑惑终于要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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