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无雪每日闲来无事的时候都会指导水云儿习剑,除此之外,便是待在后山。
这样在剑阁过了三日。
老阁主筱祁峰每日都会过来一次,起先筱祁峰登门来,见时无雪又去了后山,便退去了。
直到第四天清晨,时无雪没去后山,而是在院子里看水云儿练剑,老阁主筱祁峰亲自来请时无雪,说是准备好了入阁宴,请时无雪务必出席。
时无雪应下了。
江湖门派,弟子入门都有个规矩——入门入册。
每一个正式弟子入门时都得编入名簿,名簿双份,一份留山门,一份交予户部司公廨,等两边都录了名字,这才算得正式弟子。
今日中午,剑阁便会设宴,为时无雪接风洗尘、编簿入阁。
前殿——
老阁主筱祁峰离开后便没有再露面,只有二长老景秋白在这里等待。
钟树带着内阁弟子们忙上忙下地打理设宴。
离开宴还有一会儿,时无雪百无聊赖地在门内逛了逛,由水云儿拉着看了剑阁现在的模样,一群懈怠练功的小弟子们趁长老和师兄师姐们皆不在,老是好奇地跟着时无雪瞎呼呼,干脆,时无雪叫水云儿带她来到了后山。
后山是剑阁禁地,未经阁内长老应允,一般弟子是靠近不得的,只得悻悻散了。
时无雪在剑阵前站定,拍了拍袖。
“好了,放手吧,你一路上像麻糖一般黏着,成何体统。”
水云儿比时无雪还要高出一个脑袋,时无雪还得仰头才能和她对视,一路走来,水云儿像是生怕她摔了一般搀着她,与其说她的手臂被水云儿吊着,不如说时无雪整个人都被水云儿吊着。
论辈分,时无雪的玄孙一辈都够水云儿曾祖父了,被一个后辈小女孩儿黏着,时无雪着实有些不自在。
“嘿嘿,水云儿想和您多说说话嘛……再说了,我这不是担心您老人家不认路。”
水云儿俏皮地吐舌头,她笑的时候眼睛总是弯成月牙。
“老人家?”
时无雪抿了抿嘴,有些笑不来。
“我哪里老了?”
水云儿的话总是很多,心思细,但歪理也多,不依不挠,几天相处下来,时无雪反倒和她相熟了不少。
究竟是憋了百余年没人说话,时无雪也变得话多了。
“老气横秋,就是老。”
水云人在时无雪肩头藏住了脸,时无雪怔了怔,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这狗皮膏药的性子,到底哪里学的?”
“好用,我就学。”
“在别处也这样胡来?”
“那可没有,这办法呀,只对太师祖您才好用。”
“当我好糊弄吗?”
“水云儿才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水云儿嘴角却翘得欢。
时无雪没进去剑阵,而是在阵前盘腿笼袖坐下,水云儿这才松了手,也学着时无雪在一旁坐在浅草上。
“太师祖,您可真受人景仰。”
“只是瞧个新鲜罢了,人总爱瞧新鲜的。”
“这不一样。”
水云儿不服气地瘪瘪嘴。
“往日里啊,入阁宴一年才一次,得等到‘比武纳贤大会’之后才会有,但太师祖您不同,‘大会’还没到呢,老阁主提前为您开了宴。人家百人一宴,您一人一宴,这相比一下便差了十万八千里了,哪能一样。”
“那是因为筱祁峰那老头儿有事求我。”
“有事求您?”
水云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心地四处瞧了眼,又看向时无雪。
时无雪只是笼着袖,面朝孤冢,闭目养神。
水云儿悄悄地凑近,小声问:
“太师祖,莫非老阁主想要您教他功法?”
时无雪摇摇头。
“等开了宴,一切就都明朗了。”
“是嘛……”
时无雪卖关子,水云儿也不好多问,无趣地仰着脑袋。
“太师祖啊……您说,这朝廷,为何非要我们递上名册去?”
“江湖乱,总归是需要人来管的。”
“可是,朝廷也没管得来……每天受苦受难的人那么多,我见得朝廷总是不会问的……”
腿侧一沉,时无雪睁开眼,水云儿正躺在她的腿上,手指间的青草捻去了根。
时无雪只看得到水云儿的侧脸。
水云儿的发是很好看的,但她不笑的时候,总是会淡了点颜色。
“水云儿。”
时无雪从袖里抽出手,将自己垂下的发拨开,笑了笑。
“你知道,这规矩最先是谁定下的吗?”
“先帝,威宗武宣皇帝……武宣十四年,她亲自带兵南下荡匪平乱,同年宗门立册。”
水云儿对答如流,一阵摇头晃脑,胜是学塾里的书童,语毕,还翘起脑袋瞧了时无雪一眼。
时无雪含着笑,摇摇头。
“错了。”
“啊?难道我记错了?书上明明是这样写的……”
“书上写的,是别人想让你知道的,可……这就是真的吗?”
“诶?”
水云儿眨巴着眼睛,怔了一瞬,立刻来了精神。
“那是谁定的?……太师祖莫非知道什么?”
“你坐起来,笑一笑,我便告诉你。”
水云儿立马爬起身来,坐正身子,嘴角翘起夸张的弧度。
时无雪见状,笼起袖子。
“定下这个规矩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师父。”
“诶?为、为什么呀……”
“你想知道?”
水云儿点头如捣蒜,时无雪却微微一笑,慢悠悠地拖长了声音: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晓~”
说罢,时无雪腾身跃起,一个起落便下了后山,向着正殿而去,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和一脸木讷后知后觉的水云儿。
“太、师、祖!!!你!!”
“——江湖上走,祸从口出。”
话到了嘴边,时无雪空灵的劝诫却破开雾传来,把水云儿生生给噎住。
最后只得气急地跺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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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阁宴由老阁主筱祁峰亲自主持。
时无雪向着“祖师爷”的画像叩拜进香,老阁主筱祁峰赐鞘授佩,时无雪在全剑阁弟子的注视下完成了入阁式,原先还有不少没有见过时无雪本人的剑阁弟子们,这也才终于信了那句“太师祖是小姑娘”的传闻。
宴毕,时无雪支开水云儿,二长老景秋白领着时无雪来到后殿里便离去了。
后殿,就只有筱祁峰一个人,见到时无雪,他赶紧堆着笑迎上来。
“太师祖,今日……”
时无雪挥挥手,打断了筱祁峰的话。
“寒暄就免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去。而且正好,我也有话问你。”
“这……”
筱祁峰微微犹豫。
“太师祖但说无妨。”
“就算有妨,我也要说。”
时无雪瞧了筱祁峰一眼,悠悠开口:
“你身上的伤……是最近留下的吧?”
“太师祖您……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在你踏林而来的时候。”
筱祁峰微怔。
“另外……这几日我去剑阁内外走了一圈,为何……辟雪七峰,如今只剩其二?”
时无雪笼起袖,悠悠然地寻了椅子坐下,却隐隐封住了唯一的出口。
“阁主不在,只有一位受伤的老阁主坐镇,执法长老,还有另外五大长老都不见身影,只有二长老景秋白留门内,但我观内阁七派,七峰传承弟子皆在,可为何,长老们了无影踪?老阁主,我时无雪初来乍到,很多事情不甚了解,所以,还望你能慷慨解答。”
话音落下,空气冻结,落针可闻。
筱祁峰深深地望了时无雪一眼,深吸口气,在时无雪对面慢慢坐下。
一瞬间,他的面容枯槁,身形暴瘦,一身雄浑的内力忽然如潮水般褪去,那个健硕的初老男子转眼间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时无雪微微蹙眉。
“障目?”
“正是……”
老人缓缓抬手,捋起袖子。
他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漆黑经络如蜈蚣盘卧。
“太师祖明察秋毫,我说什么漂亮话也在所不必……那么我就直说了罢,剑阁……”
“已经撑不住了……”
“太师祖……您,老身拜托您,请您一定要救救剑阁……”
说罢,老人起身下跪,向着时无雪重重地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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