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小妞和狗子在院子里玩闹，江彻跟着奶奶走进厨房。
厨房不大，不过50平米，但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温馨”是再合适不过了。
摆满了厨具的空间几乎很难让超过三的人数在里头活动开，但奶奶却觉得本就该如此，用她的话来讲就是：“烹饪是一个人的创作啊，太多人参与反倒显得掣肘了，我年轻时候在出版社工作，最烦的就是领导要求我和别人合写文章。”
江彻深以为然，于是找到借口不进厨房。
“但一个得力的助手，有时候是必要的。”
奶奶把江彻拉了过来。
“今天煎牛排，牛肉是让你隔壁刘叔从镇上带的，刚宰，还顺便买了些黑胡椒。”奶奶把放在砧板上解冻的牛排端来用刀背拍打活络，一边对江彻说。
“还是红烧吧奶奶，这么好的牛肉，用铁板煎实在是暴殄天物。”
江彻表情严肃得像劝皇帝三思的大臣。
奶奶摇着脑袋，将燃气灶打开，一边往锅里倾倒玉米油，一边说：“许多人年纪一大，就成了靠经验活着的老朽，生活对他们来说成了单调的重复，每天都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同。”
“我才不要这样，我还想着求新求变呢。红烧牛排我已经做了很多次了，闭眼都能把它给烧好，虽然你们肯定会吃得开心，但对我而言，这样就丢掉做菜的意义了。烹饪嘛，不断尝试才是它的本真。”
奶奶等油烧热滚烫，将盘里已经解冻的牛排用筷子夹进锅里，轻轻拨弄。她转过头，对少年轻笑，“我今天偏要煎牛排试试西餐的做法，所以你最好还是祈祷今天我能把控好火候别把它煎焦吧。”
江彻愣了愣，低头掏出手机，“那我得赶紧计时，到时候我说要给牛排翻面，奶奶你可别不听啊！”
“好哦好哦。”奶奶点头轻笑，心里暗数到了加罗勒叶的时候，于是从旁边的盆里取了些作为佐料，“你想吃几分熟的？”
“五分熟的。”江彻脆生生地回答。
奶奶点头表示了解，然后指着厨房角落对江彻说：“冰箱里还剩一些新鲜的小块牛排，你直接拿去啃吧。”
“诶，不是说求新求变吗？”江彻对奶奶的阴阳怪气很不满。
“求新求变也不是茹毛饮血吧！”奶奶大声反驳。
“奶奶你这样说对喜欢五分熟的朋友们太不尊重了。”
“你到底吃不吃？”
“吃的吃的，那就七分熟吧，不能再高了。”
奶奶哼哼唧唧地盖上锅盖，“你这样说对喜欢八分熟的朋友也不太尊重啊。”
牛排被热油佐料激起的香气在少年的鼻尖弥漫升腾，江彻吧唧嘴，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奶奶，我去院子里看看小妞和狗子有没有打起来啊，我怕她太饿会对狗子起坏心思。”
奶奶仿佛大赦天下般地摆摆手，少年于是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厨房。
其实哪里真的需要江彻来打下手，老人不过是想找个借口留远归的孩子在身边聊会儿天罢了。
面对已经长大的小辈，老人们表达情感的方式总要更宛转些。
..
江彻刚走出厨房，就瞧见小妞在追着狗子到处跑。
狗子是乡村最朴素的中华田园犬，从名字上看就有浓浓的乡土气息。不过其实最开始小妞是想给狗子取一个好听名字的，具体是什么江彻也忘了，好像是叫苏珊还是林芝？为此小妞还抱着狗子跑到江彻和奶奶的面前，郑重声明从今往后要叫狗子的正式姓名。
但江彻和奶奶从来不惯小妞和狗子，该叫“狗子”就叫“狗子”，狗子也一直很上道，每次都回复得及时，“汪汪”地跑过来像在问“有什么吩咐”。
反倒是有时候小妞叫它“苏珊”，狗子还愣着反应不过来，气得小妞直扑过去打，大喊“狗改不了吃屎”。
但其实这点小妞是误会狗子了，至少自江彻把狗子从花鸟市场抱回来起，它确实是从来没进食过什么奇怪生物的排泄物。
好久没瞧见小妞了，江彻还怪想的。于是在狗子跑着躲在江彻身后，小妞扑过来抓的时候，少年顺势手一捞，就把熊小妞给抱在了怀里。
“怎么又胖了？”
江彻板起个脸。
小妞傲娇地挣扎，好像不开心要从江彻怀里下来，但江彻偏不放手，抱着原地转悠一圈，小妞担心被甩出去，又紧张地搂着江彻的脖子。
刚回村子，按理该去和周边的邻居打声招呼，江彻于是抱着小妞走出院门，小妞倚靠在少年的怀里，身后狗子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跟着。
..
“江彻回来啦？大学上得怎么样啊？”
隔壁刘叔在屋门口搞木工，木屑堆了一地，瞧见江彻走来，忍不住开口问候。
“舒服得很啊，漂亮女孩子超级多，上课也全凭心意，有时候老师为了激励学生来上课，还会安排女孩子课程辅导呢！”
被江彻抱在怀里的小妞习惯地抬头，看江彻满嘴跑火车。
“有这种好事？那我扮成学生能混进你们学校吗？”
刘叔看着江彻长大，当然知道少年什么性子，于是也陪着江彻乱侃。
“扮学生有些困难，不过我可以介绍刘叔你去当保安，您要是守着大门，到时候我就可以随意约女孩子出去过夜不回宿舍了。”
“尽在这儿贫嘴。”
刘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刘叔身后，对着江彻嗔骂。
江彻嘿嘿一笑，继续抱着小妞往村子里头走，一路上不停有人向江彻打着招呼，江彻也一一回应问候。
他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对村子的一草一木每一户人家都很熟悉。
在愈发完善的城市建设进程中，人们怀念的，其实就是这种慢慢消散遗失的邻里关系，朴素，而又温暖，让人们感觉到自己从不孤单。
一直走到村子另一头的湖边，在暮色渐浓，蛾子飞虫从草木里钻出来活跃时，江彻听着脚边狗子的低吠，意识到它也在提醒自己该回去了。
狗子也会馋奶奶的晚饭啊。
于是少年抱着帮自己扇走面前聚集飞虫的小妞，踏在巷口的青石板路上，慢悠悠地走回那处温馨的小院。
远远的，好像听见奶奶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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