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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 失忆的人(徐汐武)

第三日 失忆的人(徐汐武)

1

“五哥,嗖。”

从窗口落进来的滑头鬼叫了我一声,算作是打了招呼,然后开始细他右手手指上的鲜奶油。他左手端着五色琉璃托盘,托盘上是点缀着草莓的鲜奶蛋糕还插着五根点着了的蜡烛。我即便是坐在距离他有2米多的窗口都能够闻到那股浓郁、香甜的味道。不过看起来他应该是从哪一家正在过生日的小朋友家里顺来的夜宵。

“钱给了吗?”我信口问了一句后,从衬衫口袋的烟盒里敲出一支烟,用门牙咬着。他给不给钱并不重要,我也是无所谓的。小偷小摸、占小便宜是滑头鬼的本性。即便魔法师监理会要下发听证会通知也轮不到我的头上。这只是所谓的形式上的调侃而已,连调侃都算不上。

“当然,我给了小家伙一个等身的Teddy。”他说着,把盘子定在了自己的头上,就像是表演杂技一帮地双手带着微妙的弧度舒展开了。“有这么大。”

“嗯,哦?原来是山里的熊瞎子啊。”我把没有点火的烟放在了窗户的轨道上,掐断了刚刚夭折的那一截滤嘴。

“Interesting.”他和我异口同声地说道。

门铃响了。

不是电子的门铃,是挂在门背后的一大串黄铜铃铛,就像是神道里面用来驱邪的那种大串的铃铛一样的真正的门铃。

我站了起来,为了显示我对于客人的尊重。

“欢迎光临。请问你有什么要求?我可以试着尽力满足你。”为了让自己看得更加的可靠一些,我又把刚刚搁下的烟又捏了起来用门牙咬住,嗅着烟草的气味。

“我……我不知道。”

进门的男性客人点着头,上半身也跟着点头的动作向前弯曲,就像是在鞠躬。

他给出的是很标准的答案。

来到我这里的客人,几乎第一反应都是这个。不过,来到我这里的客人,都是有需求的,而且是他们自己没有办法解决的需求。我所说的是“几乎”。因为十个人中间,总有那么两三个人是带着具体要求的。

不过相反的,那样目的明确的客人我一般都并不喜欢。

大概这就是逆选择原理吧。带着要求的人,一般他们自己都没法处理,所以才需要借助外力,比如我。而这些要求一定会比较棘手。而没带着要求来的,由我帮助他们发掘出的需求往往最为简单,也最好处理。

“那么请现在我这边坐下吧。”我对着这位来客示意着,让他坐到我的对面。

滑头鬼奴良正宗一如既往的一副“无视我就可以了”的表情,坐在窗台上,刮着蛋糕侧面的奶油。

“请问……这个飘着的蛋糕……”客人一边往我这边走,目光确实一直停留在在他眼中是悬在空中并且表面的奶油在慢慢减少的蛋糕上。

除非滑头鬼作为精怪,又或者说作为妖魔,除非刻意在人的面前显现出来,一般的人是没法看见他的。只有相机、人群的缝隙中或者第四个十字路口才能偶尔捕捉到他们的踪迹。

因此,坐在窗边吃着夜宵的滑头鬼,从一般人的角度看起来就只是一个在诡异地少着草莓的漂浮在空中的蛋糕。

“啊,抱歉,小生是魔术师。”滑头鬼说着,在他的面前显出了自己的身形——穿着紫色菊花纹和服、踩着木屐、长发及腰的年轻男性的形象。

“场景魔术。”滑头鬼说着捏着一个草莓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哈,啊,您,您好。”男性客人显得非常的拘谨,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滑头鬼笑着、点着头。那笑容,嘴歪在一边,像是面部肌肉痉挛一般的不自然。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吸了一口烟草的味道后,将烟放回了胸口的烟盒子中。

直到客人在我面前坐下,我才坐下了。

我保持微笑,点了点头,搓着手,问着客人:“那么我们如何开始呢?”

“我不知道。”

坐在为我对面的男性说着,本来就没有抬起来的头又往下沉了几分。我甚至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因为把头往下低的力气过大而使得自己的颈椎脱节。

“嗯,那么我们来猜一猜吧。请抬起你的头。”我从桌子的小抽屉里面取出一盒扑克牌。抽屉里面扑克牌很多,只是这一套比较特比,尤其是对于我来说。和一般的扑克牌背面的花纹不同,这套扑克牌背面的是匹兹堡的照片。我大概已经清楚了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了,也清楚了他不仅仅只是我的客人那么简单。

这幅扑克牌是在我一生最幸福的那段日子里买的。所以,摸到这副牌,那么我可以断定他的委托应该和幸福有关。而一位男性在生活幸福方面有所需求,原因不外乎几种。

他的头发上的有光很明显,并且发行就像鸡窝一样糟乱。不是那种发型店里面刻意做出的糟乱,而是用手不停地挠头的结果。他的领口有汗斑,口角有白沫。可以判断是刚刚加班结束,并且已经连续几个通宵

这样一位忙于工作的男性,让他仍然追求的幸福是什么,答案是呼之欲出的。

尽管我知道答案,却是不能告诉他。

直到我把扑克牌均匀地在桌面上。抹开,恰好占据了桌子三分之一的长度,我的客人的头还是低着的。

“我已经知道你的需求是什么了。但是我不能说。”

我把身子往椅背上又靠了一靠,舒张了一下肩膀继续对他说道:“嗯。是这样的。如果让我告诉你你的需求是什么,然后我再帮你解决,那我就是要收两倍的价格,明白了吗?相当于律师的法律咨询费再加上为你解法律上转业问题的费用。不过,如果是你告诉我你的需求是什么,那么我只要收一次的费用。”

我看见他捏着拳头又松开,捏起又松开,重复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捏得紧。

他的拳头最后还是松开了。

我知道他已经决定好了自己的需求是什么。此时此刻,我们,我和他,两个人,需要的只是一个将这个东西表达出来的媒介。

他的头艰难的抬了起来,就像是在数倍的重力下做着这个动作一般。

“现在,选一张扑克牌,然后翻开正面。”我指着牌对他说着。

“你取牌,你翻牌。”我又强调了一遍,以免他误将牌给我。

“嗯。”

他应了一声,伸手,随便去了一张牌,看也不看就摔在了桌面上。

“哈?咳咳咳咳咳。”

滑头鬼看见牌面,惊讶得被奶油呛到了。那张惨白又秀气的面孔变得泛红。我仿佛还能够看到奶油的微粒从他的喉咙中喷出,就像是“人工降雪”的感觉,不禁觉得有些恶心。但是客人在面前,也只能皱皱眉就揭过了。

“这就是你的答案。”我微笑着,肯定着他抽取的牌面上的答案。和我心中的稍有偏差,但是在容许的范围内。

虽然是扑克牌,但是牌面上却不是扑克牌应该有的任何数字和字母。

派面上是非常哥特的图画,对着他的顶边有一个单词:Lover。

这是塔罗牌里面的恋人。

“怎么会……”客人的双手悬空在桌面上,一副想要拍桌子却又在努力克制地模样。

“确确实实,是恋人方面的问题吧。”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分明这是一套扑克牌。为什么这张会是塔罗牌?”

他又从盖着的牌里面抽出了一张。

仍然是塔罗牌的恋人。

客人站了起来,掀倒了椅子。他颤抖着,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手臂曲起,如同火场中尸体的姿势,或者说是拳击的守卫姿势。

“奴良帮他一把。”客人这样的状态完全没有办法交流的。如果我继续追问下去,他很有可能进入真正的歇斯底里的状态。那样的话,除了把他丢出去,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解决这个状态的办法是有的。

滑头鬼手上多了一个啤酒瓶往客人的头上就是一下。

瓶子碎了,天知道他用了多少力道。

客人晕了过去,不过头上却让我很意外的并没有流血。

2.

客人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了。他醒来的时间比较晚,接近午饭的时间。幸好今天是周六,否则工作迟到了可是要出麻烦的。虽然是他的麻烦,但是却是因为我,还是会有些小小的内疚的。虽然只是那种水龙头不小心忘记关了的那种程度的内疚。

对于醒在我的店里备用的水袋中,这位客人相当的困惑,我只能不好意思地给他解释起当时的经过。

“我们继续?”

“嗯。”

他的回答算是让我很高兴吧。虽然他如果选择放弃我会有一些遗憾,但是我并不希望强迫任何人做任何事,尤其是难得一见的这种不会给我带来麻烦的客人。

我做了两份煎蛋饼,不是那种加了面粉摊出来的蛋饼,是叫做omelet的煎鸡蛋饼。取三个鸡蛋,在打好鸡蛋后,我选择了青葱、小虾仁和蘑菇片作为盖浇将搅伴好,在锅底抹上黄油。两个煎蛋饼花了6分钟。

吃完后,我们又从新做回那张桌子上。

桌上的东西没有动过,仍然是昨天晚上他被滑头鬼用啤酒瓶敲晕的时候的状态。

正面朝上的扑克牌,印着塔罗牌的“恋人”图案。

“不妨全部翻开,看少了哪一张牌。”我把那张“恋人”拈了起来,示意他将桌面上所有的扑克牌全部翻开。

“少了红桃皇后还有黑桃杰克。”他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

“你的心已经不在了。”我指着自己的心脏,说着他的事。

他握紧的双拳轻轻地落在了桌面上,向后仰了一下,然后重新坐正。

“嗯,是啊。”

他眼角虽然有泪光,但是我并不打算安慰他,连纸巾都不想给他。他明显是压抑了太久了,也不愿意让自己放松。抱着不可及的梦,一直过着每一天。也许忙碌的工作也是为了让他能够从其中解脱。因此,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捡到那样的一张突如其来的恋人话题,近似歇斯底里的失态可以理解。

不过不给纸巾的原因却有两个。第一个原因是我认为抹眼泪的时候思想觉悟提升的更快,能够更加深刻的去理解。另一个原因只是因为昨天最后一盒子纸被滑头鬼抽着用来擦地板上的碎玻璃用完了。

我想了三四种回应他的话的方法,但是还是决定将对话的主导权交给我的客人。

“嗯,认识她是夏天。”

“虽然说‘认识’,但是那时候也只能算是网友、向导之类的吧。”

“那时候我还年轻,哈哈,不过我现在也还算年轻。那时候我才20岁,差不多是刚过了生日吧。对方好像是16岁。嗯,16岁。”

“对方是在网上找能够分辨出几个特殊地点的人。我无聊翻帖子,一个个回复过去,看到了这个,回复了一下。”

“这是我和她认识的开端。之后她判断我对那些地方了解比较深,就要了我的联系方式,我们开始有了联系。”

他吞了口口水,闭起眼,像是在组织语言。我也趁这短暂的片刻去泡了一壶香片茶,并且加了一些莲子芯。

我倒好茶摆在他面前,却被他推了回来。

我明白他的意思。并不是他不给面子,也不是他在和我客气。只是在这个他下定决心提起这个他不愿意提及的事情的时候,一杯茶会把所有的决心全部冲会胃里。

为了表示对于他的决心的尊重,我也将茶杯摆在一边,双手交叉着,听他讲他的故事。

“当时我在国外。嗯,不,当时,我在温哥华,并且已经在那里住了一年多。对温哥华的高等院校的了解也比较深。当时那个女孩给我看的照片恰好就是我就读的学校的一个专门给加拿大地区原始民族,或者叫土著进行活动的大教室。”

“我们几乎每天都会交谈上数个小时,在网上,不是通电话。至于谈什么,现在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我记得清楚的是我们每天都有交谈。”

“大概在交流了十几天后,她开始告诉我她的初衷。”

“她接着参加旅行团旅游的名义,想到温哥华来见一面她在国内玩网络游戏的时候喜欢的男生。她还告诉我,这个男生和我是一个学校的,只不过在读语言。她还嘱咐我帮她寻找。”

“老实说,听到‘读语言’,我就没兴趣帮她找了。因为从我的角度看来,英语都不合格出国和浪费钱没什么区别,不仅浪费钱,还浪费时间。虽然说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却不是君子,更算不上是小人。我只不过是一个路人。”

“不过最后在她的要求下,我是答应她,等她到了温哥华去带她在那个她心仪的男生拍照的教室走走,并且给了她电话。她也给了我她的照片方便我认人。老实说,那时候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挺可爱的小女孩。没有一点单纯的杂念。到了她到达的那天,我做了3个小时的公车去接她去学校。”

“到了学校后,我带着她在学校的上上下下转了一圈,也带她去了她想见的教室。全部地方转完,只花费了20分钟的时间。但是转完,走出校门,她的脸色已经不对了。我自然是注意到了,但是她还是强笑着摇头。”

“因为接近中午,我便带她去吃午饭。一路上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买了一份简餐给她,我自己只是买了一碗鱼片粥。我们面对面坐着。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当然,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乱想。那时候,她一直用筷子拨着饭,拨了许久,才夹一小块放进嘴里满满地嚼着。”

“很心疼。”

客人闭上了眼,抬起了头,双手捂住了脸。

“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那一刻,我发现她忧伤的样子是那么的,迷人、动人、让人心碎。”

“我知道是不应该的,不应该这样去想。但是我忍不住。”

“她完全没有动菜,又是慢慢地吃了几口饭以后便不再动筷子了。她慢慢地、用近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语气说那个男生就住在学校边上的公寓。她早上出门前还给那个男生打过电话,而对方根本不愿意来见她一面。”。

“不远万里过来,只为了见一面。即便是朋友也不一定做得到作为朋友,至少应该留点情面。”

“我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感觉自己胸口都发闷,呼吸都接不上。”

“然后她走了,执意不要我送她回去,便一个人走了。之后的两年,我们很少有联系。直到有一天她告诉我她要来温哥华读书。”

“我当时真是高兴得屋顶都快掀翻了。时隔两年,我们终于又聊了起来。”

“我和她说了很多要注意的东西,签证、生活、租房要准备的东西。她还调侃我说有代沟,像是在和自己爸爸交谈。”

“从两年前的那一刻起,那种感觉,思念、向往、渴望,就像是沉了多年的老酒忽然被打开封泥一样,爆发式的,完全无法控制。为了决定是不是对她表白,我很多次整夜的睡不着觉。”

他的双手放下了,脸上虽然没有眼泪,泪痕还在。他每眨眼一次就像是有眼泪要落下。

“她出国还有一些手续、公证是我在温哥华这边帮她办理的。她在国内申请签证需要,我在温哥华办理完当天就通过联邦快递的隔天到寄了出去。”

“最后,我还是表白了。呵呵呵。说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可能。也许是照顾我的面子,她也从来没有正面拒绝。”

“那时候想过很多。虽然直到可能性近乎于零,但是我还是执意地去相信那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可能。”

“我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是那种愿意给出我一生的承诺的那种程度喜欢。”

“但是我从来不敢说‘爱’。我那时候毕竟还在读书,没有收入,更不谈稳定的收入。没有什么雄厚的家庭资产积累,也没有什么家庭背景。那时候的我,每个月20加币用来预付电话费我都觉得奢侈。如果她答应了,那时的我什么都没办法给他。即便是现在的我,也没有能力给她什么。我不敢说这个字眼,想过,只能对自己说。但是对她,我能说的只有‘喜欢’。没有能力承担这个字带来的责任。我是想赌一把。如果能够成,我会为了她去更加的努力。为了她,我认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我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哦,好像说过一次了。因为是第一次表白,所以变得比较痴缠了。每几天就表白一次。嗯,听起来就不像是好人吧。”

“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她,也没有过和她的联系了。准确的说是她单反方面主动断了联系。我只知道她在哪一天到达了温哥华,却不知道是几点。只知道她住的地方离我住的地方只有十几分钟,却不知道具体是哪里、哪个方向。”

“再后来,就是和她在同一所学校的我的高年级朋友告诉我她已经有了男朋友。那是她到了温哥华三个月后的事情。也是我最后知道的她的消息。”

“这是三年前的故事了。”

客人拿起茶杯,一口气到进嘴里。因为倒得急,一些茶倒进了他的鼻子里。他努力地打着喷嚏,但是我也没有餐巾纸能给他,只能让他去厕所。

等到他从厕所洗完脸后在我面前重新坐下,我问了他我对于每个客人都会问的问题。

“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3.

“我希望她过得比我好,哪怕是用我全部的幸福去换她的不幸。”

他在说到“全部”的时候与其特别重。他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仍然是一口气喝完。不过这一次不像之前那么急,一口气喝完,但是喝得却是慢条斯理的。

“嗯,这就是你的要求么。”他的经历我明白了,也理解了。虽然我无法体会他的情感,我能够说的话却也不多。

至于他的要求,却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简单。逆选择理论在这位客人的身上似乎并不是很适用——我帮助他引导出的他的需求并不像我想象的这么简单。并不是非常复杂的要求,只是这个要求同时涉及到了他自己和一个其他人。

“那么请再给我点时间,我思考一下该怎么做。冷柜里的饮料随便取。那么我先失礼了。”

我走进自己的书房。书房在在厨房对门,厕所的左边。

一进房间,看见的却是满屋子青烟缭绕,没有特别重烟火气,有一股淡淡的橘子皮的清香。除了那个会把橘子皮切成细丝混着甘草和少量的烟草抽的滑头鬼以外不会有别人会把这种味道当作是真正的烟。

“哼,和你很像的小子呢?”滑头鬼毫不客气地坐在我的书桌上抽着他的烟。房间内烟雾缭绕的,不知道他是抽了几袋了。“一个是不要命要下雪的情种,一个是不要气运的情痴。”

对于他的话,我无法否决,只能嗤之以鼻。这位客人和我确实有相似之处。

“话说解决方法想到了吗?”滑头鬼说着伸了个懒腰。

“当然。你以为我是谁。”虽然这么说有些自大,那位客人的要求并不是没有办法办到。书桌下面的盒子里就有着能够解决这件事情的道具。而且还是很简单的道具。

只是这位客人的愿望我还是有一些犹豫。

客人的愿望听起来很可怕。用自己的幸福去换取对方的不幸这般的话,让人心悸,甚至可以说恐惧。该怎样看待他这样一个人呢?应该说他病态地看重那个女孩胜过自己吗?应该把它看作是连自己都不懂的去珍惜的人吗?还是说,他是单纯地放弃了去忘记,想要永远将这份对于自己的折磨记下去吗?

幸福这种东西,根本就没有办法去衡量。

幸福?不幸福?她的不幸,他的幸福,可能是不相干的事,也可能源于同一件事。对于我来说,如果一定想要弄清楚这样的事也并不可能。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没有意义。

我只是一个中立的人。

“别问我要不要把那个人赶走。这种无聊的交易,‘哔咻’地解决不就好了。”滑头鬼躺到了我的床上,一边哼哼着还发着奇怪的音调,一边在我的床头磕着烟灰。

“这确实与我无关。我差一点就困惑到对你提问的程度了。”

因为这个男性和我很像,所以让我不由自主地有些将自己的情绪带入。这是忌讳的。

确实,我多想了过多的与我无关、与我应该做的事情无关的内容。我该做的只是把这样一个委托处理好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而已。

我回到前厅,那位客人正撑着下巴从窗台往外看。

我重新在他的面前坐下,把用来解决这件事情的道具放在了他的面前。

“我再与你确认一遍你的愿望。”

“不必。请问我需要做什么?”客人拒绝了我的提议,这让我进一步确认了他的彷徨的情绪。正因为他对于自己的决定感到不安,他仍然在犹豫,我才会愿意接下这个委托的吧。

一个单纯的人。

这算是我对于他的最终的评价吧。

“在这块画板上写下那个女孩的名字。”

“这是小孩子用来画画的板子?”

看着他为难的表情,我有一点恶作剧得逞了的喜悦,咧嘴笑了笑。

“我是魔法师。不是魔术师。这是我的小道具,让你的红桃皇后更加幸福的道具。写下她的名字,由我来擦掉。这件事就完成了。”我把桌上的那块画板往他面前又推了一推。

“那,那之后会发生什么呢?”我的客人问道。

“这会消除你们之间的‘关系性’。单方向地抹掉她对于你的关系。她的记忆中,你不会再存在。那些知道你与她的故事的人也不会再记得。那些记忆会只属于你一个人。只你和我会是最后两个知道这个故事的人。”我说完从胸口的烟盒里面取出一支烟,咬在了嘴里。

“是啊。也许现在说一生太早了,但是我还是想这样说。”他写完了那个名字,已经是满脸的泪水,说不出话。

我伸手要从他手中接过画板,他将画板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能够认识她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他哭着,吼出了这句话,好像要呕出灵魂。

我没有办法接话只是对他又伸了伸手,让他把画板交给我。他抱得更紧了。

这是一个脆弱的道具,要是被他这样的成年人用力抱着,是会损坏的。

但是这件事不能就这样僵持着这个状态。我只能强行从他的手中取来画板。我打了个响指,用了一个小小的魔法,接近于戏法的魔法,画板便到了我的面前。我不给他任何反应个时间立刻就把上面的名字抹去了,当然上面的名字我还是看了一眼的。

“那么你的委托完成了。奴良,送客。”

滑头鬼拖着他走了出去。这位客人算是少数的几个对于我的服务并不满意的,又哭又闹,甚至咒骂都有了。

我刚刚讲扑克牌收好,将桌子擦干净,门铃又响了。

进来的一位女客人。

在和她交谈了半个小时之后,我从那位男客人故事中的女主角的口中又把这个故事听了一遍。

只是她不一样的是她并不歇斯底里,反而非常的理智。静如处子就应该是用来形容这样的女性的吧。

即便她讲完了故事,我也并没有听出任何的问题。

她讲那个故事的时候语气平缓,慢条斯理,无论是逻辑性还是细节方面都要更加的清晰。

我并没有能够引导出她想问的问题。

也就是说她是带着问题来的。

我很惊异。按理来说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发生。我已经抹去了他们的关系性,她不应该还会知道那些事,甚至清楚到细节。

“那么你的需要是什么呢?”这是我深吸一口气,一直问的问题。对每一位客人都会问的问题。

“我本来不是要说这个故事的。但是在过来的路上,我忽然发现我以前的记忆中有很多莫名其妙的空白,就像是少了一个人。我要你帮我找到他,我要见他。”

我端起画板贴近了仔细看着。

我看见了一道完全不起眼的裂缝。裂缝的边缘还有着头发丝一般纤细的黑色的痕迹。

我有点想真正地抽一次烟了,而不是单单咬在嘴里闻着味道。

“这是两个愿望。你要清楚。代价很高的。”我和她强调着。

“我欠他的。”她是这么说的。

徐汐武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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