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啊？村长？”
听到珲虹的号召，刚在巨树树荫底躺下没几秒的两个青年队成员张口问道。
“我们要挖工事，以备万一，就这样。”
“可是折腾了这么一上午已经很累了……”
珲虹瞪了他们一眼，夕日村中最好的猎手投来的目光立刻把两个青年从地上刺了起来，然后讪笑着去通知自己的同伴们了。
“只有等到打起来他们才会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吧，我们的新晋工程师？”
他转过身对三条笑了一下，三条僵硬地咧了咧嘴角，只因自己觉得这殊荣大概得归到乔安娜头上。
或许这工事挖完后该被命名为蓝发防线？或者外乡人壕沟？总之不应该以三条的名号闪闪发光就是了。
“都快点！用跑的！”珲虹把手比成喇叭状，催促那些去拿工具的阿卡姆镇民，三条在树荫底坐下，百无聊赖地看向乔安娜和凯特所栖身的树林。
要现在告密吗？把这两个异乡人的事情供给大人们，还是配合她们，以博得袭月的信赖？
三条没有定夺的决心，因为他明白两种选择会带来不一样的结局，而哪一种结局都是他不期望的。
他不想让袭月脱离阿卡姆，去为了什么理念而面对恐怖的外界；更不想失去自己在乎的人的信赖，然后被剥夺一场跟随自己意愿的爱情，最后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像那些被家族包订婚姻的年轻人们。
他听见了鸟叫在头顶响起，一只黑色的渡鸦警告似的对它长号三声，随后扭头向自己来时的树林飞去。
“告诫我不要轻举妄动……还是在催促我继续实施计划呢……？”
三条苦笑着摇摇头。那些先前像被牛尾挥打的苍蝇一般四散而去的亚种兽人们，已经提这锄把和铁锹再次回到原位，一并来的还有给他们送上饭菜的妇孺和年岁不足以参加防卫队的孩子。
原先安静的广场立刻变得乱糟糟的，三条在人群外费劲地想辨析出自己的父亲有没有来，但很可惜的是，他唯一能看见那对的兔子耳朵是杏色的，并且别了一朵蓝花。
袭月来了，于是兔耳少年站了起来。
穿着长裙的她从人群中挤出，罕见的带着微笑环顾四周，寻找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友人。三条远远地看见她手中的竹篮里摆着那本快被虫蛀空的《阿卡姆编年史》，还有一支羽毛笔——红啸的钢笔恐怕失宠了，取而代之地是那两个异乡人的礼物。
她把煮熟的土豆和新鲜的生西红柿装进了两个碟子，一份塞给自己的父亲，另一份递给三条。
里面还有一个空盘，袭月说她顺路给三条的父亲送了一份，三条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她横纹胃口如何。
袭月叹了口气。
“明眼人从碟子的空荡程度都看得出来，他是在装病。”
袭月坐下来又和三条闲聊了一些事，她说乔安娜快帮她把整本书都破解完了，除了几个占主要地位的诗篇；她还说红啸还在宣扬自己的和平理念，只不过听的人越来越少，先前绕着他转的青年们，早已只留下硕果仅存的十二三个了，其中包括芒莱。
“毕竟眼前的战争要迫近的多，至少相比较起，他的理念和现实的价值差异是这样。”
三条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他发现自己在面对袭月时不再紧张，在经历了昨晚的“背叛”事件后，他的理智突然占过了原本被怯懦主导的上风口。
“谁知道那两个老家伙昨天晚上聊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袭月看了一眼在远处吃中饭的父亲，她的话语自从和那两个外乡人接触之后变得有些琐碎，“也许还发生了肢体冲突……”
“是啊，毕竟珲虹村长扯到了有关我母亲的事。话说回来，袭月你知道‘杀死过一只知更鸟’是什么意思吗？”
“知更鸟……嗯，应该是象征着某种意境，比如和善者，或者没有威胁到任何一个人的好好先生。怎么了，问这个干什么？”
少年把头枕在巨树的树根上，正午的阳光把整片蓝天都渲染地分外透亮。
“村长说……”他慢慢开口，“我的父亲年轻时曾经杀死过一只知更鸟。”
袭月皱着眉想了想，然后把嘴凑近三条的耳侧，轻声说：“我想我可以不负责任地告诉你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是有关我……”
“是的，关于你父亲的传说。”袭月再次开口，语调幽幻沉重，“你出生的前一天，阿卡姆的镇中心出现了一只红狐。你的父亲作为最好的猎手，提着自己的猎枪钻进了红狐所躲藏的树林。”
“也就是乔安娜她们现在藏匿的地方？”
三条插嘴。
“传说里没说，以及，不要再打断我。当时天已经很黑了，而且你的母亲已经临盆，但横纹依旧前去，因为他觉得不能留下任何一个可能危害阿卡姆的东西。
之后人们先后听见了四声枪响。第二天清晨，你诞生后半个时辰他才回来，一只手提着狐狸的漂亮皮毛，另一只手里拿着猎枪，和一只死掉的……其他动物。兴许是鸟，甚至有可能就是知更鸟。”
我的父亲凑上去问他情况如何，但人们从他的喉咙里听到的是狐狸的哀哀叫唤，从你母亲因为刚生产完毕而沙哑不堪的喉咙里听到了低落的鸟叫。”
“然后他们都突然病了，高烧和呕吐夺走了其中一人的生命。接下来的事你也清楚……你的母亲……离开了你，你的父亲病愈后从此几乎没拿起过猎枪。”
“……结束了？”
“很荒诞，但他们都说是真实的。老一辈人从来不会在你们面前提起这件事……别告诉别人，尤其是我父亲，行吗？”
袭月把木碟和餐具收好时这样叮嘱三条，兔耳少年不自觉地抓紧了枪的肩带，被太阳晒热的皮革暖融融的贴在他的掌心，莫名像温热的血。
也许是因为射杀了什么不该射杀的东西……横纹才会从此放下猎枪，甚至不愿意对入侵者们扣扳机。甚至这种执著延续到了对儿子的态度上，这也是珲虹警告他别把修筑工事的主意是他三条提出来的事情说出去的原因。
三条戴好草帽，珲虹好巧不巧的走来把一柄铁锹递给他，道：
“看在我没打扰你们两个调笑的份上，现在去干活儿吧。”
三条没告诉他自己其实在和袭月聊自己的父亲。他伸手接过那把沉重的家伙，却差点给压倒在地。
于是珲虹笑起来，笑完他又咆哮着催促那些青年们赶紧去修建工事，就像个无情的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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