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人类所能想象到的事物,必定会有人将其实现,我呢,听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哟。”
静谧的月色之下,樱色长发的少女拖着与她娇小的身形不相符的巨大战斧迈开步伐,金属与地面的砂土互相摩擦,吭哧吭哧的声音令人躁动不安。
譬如说食人的魔女。
“人家呢,完全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呵呵,是因为我并非人类的缘故吗。”
十二月的夜晚,夜色很浓厚,而且很冷。
然后魔女小姐却仍是十月初次见面时的那一身夏装,披着振袖而且赤足,让人联想到夏日正午那令人癫狂的阳炎。
“犬先生是人类对吧,既然如此,既然如此,请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儒勒凡尔纳的名句。”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
换而言之,我不能理解。如果只要想象就能让一切愿望都在某一天实现的话……无论如何我都无法理解。
这里是废墟,曾作为天文台而存在于此的建筑物的外侧,无人的郊野。
至于我在这个时间会身在此方的理由,若非被对死者的思念牵引至此,便是毫无由来的一时兴起了吧。
接着,与魔女的再次偶遇也只能说是近乎奇迹般的不幸了。
“倘若,倘若如此的话,在此处结果人家的性命也只是小事一桩对吧?”支离破碎的言语,就像是酒过三巡仍未尽兴却已步履蹒跚的醉,魔女小姐咧开嘴角。
“抱歉啊,唯有这件事我是做不到的。”
“骗人,犬先生在骗人,这样的谎言可是连自己都不会信的哟哈哈哈哈哈。”
“唯有这件事我是做不到的。”
“即便您的眼眸已经化为正红,也要继续欺骗自己吗?”
“哎呀哎呀,若问我所说出口的话语有几分是真,这就只能任君想象了。”
“呵呵呵,看来说谎可一点也不适合您。”
魔女小姐举起斧头,向着我的方向跨出一大步,与此同时我的背后是死路,没有退缩的余地。
我讨厌争斗,但是论打架的话,既然是对方挑起的事,那就只能来者不拒了。
侧身避开最初的一击,因为斧头很重,她的动作并不灵敏,如此一来她无论如何也是占不到优势的。
“哎呀,想要正面和我战斗吗?虽然只是没脾气的笨蛋,但是猛兽毕竟是猛兽呐,就算是玩闹,一不小心可是会折断骨头扯出内脏的。”
拔刀,挥砍,刀身和斧刃碰撞在一起,随之而来振动让手掌微微发麻。
“犬先生真温柔呀,所以也会温柔地杀死人家的对吧。”
“……”我对于这种像是智能家电的复读式的提问已经腻了,所以我也不再去回答她的话。
把魔力注入白犬切,让刀身变成橙红色,接着稍稍使一点劲对着斧头劈砍。
巨大的铁块被斩断裂成两截……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是在此之前,魔女小姐迅速将斧头扔到了一边,然后从左手肥大的袖管之中抽出一柄太刀,我的一击就这样被接了下来。
“可不要再说那种玩笑一样的谎话了,人家会忍不住笑出来的。”
屏障消失的同时魔女小姐向后退了一大步,我因为失去重心而前倾,差一点摔倒。
“抱歉抱歉,但是我所说的谎话究竟是指哪一部分,能不能请你告诉我呢?”
赤色眼眸的怪物,与赤色瞳孔的魔女,刀刃与刀刃彼此碰撞着,火花四溅,在浓厚的夜色中绽裂一般起舞。
“因为啊,因为,如果说,如果说没有杀掉人家的勇气的话,”她的脖颈歪向一边,耷拉着脑袋,呈现出一个无论怎么看都过于猎奇的姿态,“那当初又为什么能够如此简单地杀害■■呢?”
咦?
什么?
为什么?
过于诧异以至于忘记了正在争斗中。
一瞬间停止了动作。
无法招架来自对方的进攻。
胸口被太刀刺中,左侧的肺叶整个被贯穿,接着被紧随其后的强烈魔力吹飞,身体脱离地面,然后落地。
“哦呀呀,做过头了呢,这么一来就算是犬先生也不能杀掉人家了。”
不远处依然能听见魔女小姐的声音。
“没办法,改天吧。”
思考变得更加迟钝,视线也模糊起来,总觉得非常讨厌,而且很累,算了,就这样吧……
意识中断。
/
凌苍辉
没有边际的白色的旷野,雪花像羽毛一样飘落,很美丽,尽管很美丽,但那东西却会悄无声息地夺走人的性命,所以是相当残酷的东西。
我孤身一人在旷野里奔跑着,不知道前方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何而奔跑,我只知道身后是已然断绝之物,没有回头的余地,回头也不过是绝路。
“就算只有一个人也没问题吧。”她问我。
“嗯。”实际上,不是没问题。
只是,没有办法,“我一个人不行”,“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这样的话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想要呐喊却发不出声音,就算想要停下也毫无办法,一旦停下心中就会被不安所占据,胸口像是被洞穿一般……
然后,看到了光。
“胸口有洞是虚化的前兆。”从梦里醒来的时候,最初映入眼帘的是晓一如往常的笑容。
实在是说不上神清气爽。
“该说……早上好吗……好疼!”
多亏了这份痛楚我才得以认真地审视清楚自己的状态,身上缠着绷带躺在床上,一边是输液用的吊瓶和支架,这里大概是旧书店地下空间的医务室。
“哦,还挺精神的呀?”
“学者小姐?”
“所以,是谁?”
“那个……”
“不用回答了,我大致上也能猜到,不过她应该没有理由能打赢你,所以是怎么做到的,确切地说,她对你说了什么?”
学者她恐怕早就理解了这件事的本质,所以就算说谎也没有意义。
我思索了片刻,“抱歉啦,唯独这件事我想要保持沉默。”
真的,非常抱歉。
“随你便吧,”她皱了一下眉,“不过这件事还是希望你能理解。”
“唔?”困惑。
“是这样的哟,”晓发出了声音,“樱花在为有人让你受伤这件事感到生气,Ban酱则是有一点自责,爱莉和缇亚更多的是担心,另外小翳本质上是个冷静的冲动派这件事让我觉得很意外”
“大家……?”
“嗯,大家都来探望过了哟,在小辉呼呼大睡的时候。”
“这件事应该很好懂吧,”学者接着说,“失足跌倒的是你,为此而不愉快的却是我们,你的性命不是你一个人东西,这种话我应该说过很多次了吧。”
确实如此,到处闲逛结果遇到了危险的事本来就是我的错。
而且学者小姐也很可怕,这种时候乖乖道歉就好了,“对不起。”
“这次的‘对不起’又是为了什么呢,觉得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还是纯粹的只是希望得到原谅呢。”学者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唔,应该说,二者兼备吧。”即是说有在反省的意思,“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知道我错了,但并不打算悔改。
“既然已经道歉了,那我也就不该有什么怨言了,至于该怎么做,那是只有你自己能决定的事。”
尽管无法对我的行为表示,但至少我们还是可以互相理解的,这样也不坏。
“好了,”学者起身,“我还有工作要做,觉得可以走路了就自己回去吧。”
“唔嗯。”
学者小姐走出房间,只剩下我和晓两个人。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
“……”
“大家都在担心你。”
“嗯。”
“你没有被讨厌呢。”
“嗯。”
“大家其实是喜欢你的。”
“咦?”
“所以已经没有必要了。”
“什么?”
“我讨厌你。”
“真的吗?”
“嗯!”少女点了点头,露出了无比明媚的笑容。
总觉得有一点想哭,但是不希望被妹妹看见,没关系的,忍耐一下就好了,过一会就什么都忘记了。
讨厌的事情,拒绝。
哭泣,忍耐。
所以我才不是小孩子。
“想哭吗?”
晓的脸颊凑了过来,能够感受到她的鼻息的距离,太近了。
“才没有!”
“想哭的话就哭好了,所以你才是小孩子。”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啊!”矛盾,而且自虐。
“自以为是。”
“抱歉。”
“自说自话。”
“对不起。”
“而且还不自知。”
“饶了我吧。”
“说到底,还是因为关于深海的事吧。”轻飘飘的,像是刻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她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令我错愕的话语。
“为什么……”
“唔,若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啊,我什么都知道哟。”
“你总是这样,自说自话地窥探着别人的心。”
“不把内心展露出来的话,我是看不到的,所以这不是窥探,只是小辉毫无保留地把内心展示在了我的面前而已。”
“……”真叫人无法反驳。
“比如说小辉为什么要去天文馆,比如说三年前发生了什么,比如说小辉得到了我,比如说小辉失去了深海,说起来这也不过是简单的推理而已。”
晓用冷静地叙述着。
“不要用这么暧昧的说法。”
“小辉真的是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你生气了吗?”
“唔呀,真是奇怪的问题。”
“对不起,我不明白……”
“人家的事情无所谓啦,”晓在了停顿了一下,“重要的是,在我看来现在的小辉,就像是要追随死者的背影而去一样。”
“让你困扰了吗?”
“让大家都头疼了,偶尔也请你考虑一下周围人的心情。”这样的话我已经听腻了。
“对不起。”再一次,道歉。
“虽然你每次都会老实地道歉,但是你只是想要别人的原谅好让自己心安理得吧,别人的心情一概没有考虑。”
“是这样啊。”
“所以你是小孩子,自以为是自我中心,而且总是在自暴自弃。”
“我怎么会懂嘛,”我小声地抱怨着,“‘自我’这种复杂的东西……”
要是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也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我回去了。”
“回去了吗?”
“反正已经不需要我了吧,想去调查过去的话就去吧,不过就算来求我我也不会帮忙的。”
“所以说……”
“没关系,吃饭的问题我会自己解决的,偶尔也请不要把我当作小孩子,所以说,不用担心。”她的脸上带着难以理解的笑容,错乱,而且矛盾。
“还有,我是不会原谅小辉的。”
果然是生气了啊。
/
我盯着天花板,什么也没在思考。
只是盯着天花板,倘若如此任凭时间流逝的话,需要多久才能把痛楚忘却呢。或许,到那个时候我会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吧。
不过这也是纯属多虑了,从结论上来说,不到五分钟我就感到了厌倦,真没意思。
“你,还在啊。”在我依然在发呆的时候,某个没什么情感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唔,给人家添麻烦了么,也是,继续躺在这里也不像话,之后再去一趟醍醐小姐那里吧。
“啊,抱歉,我这就回去。”我在说话的同时撑起半个身子。
“继续躺着也没关系。”
“唔……”
“你应该还没退烧吧。”
“发烧了吗?”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了头痛。
“嗯,是因为骨折导致的发烧,虽说不算什么大问题,但是可能会持续个一两天。”
“也就是说,没什么大碍的意思吧?”
“没有伤到要害所以没关系,以你的体质过几天就会自然痊愈的。”
“这样……”
当然是明白的,想来如果不是这样的身体我也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感到庆幸的同时也加剧了对自己的厌恶。
“不过,你为什么在说有一点像医生一样的话?”我有一点好奇。
“我本来就是打算以医生为志愿的。”这样,寒吾他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让我颇为惊讶的话。
虽然他总是一副好似面瘫的表情,让我读不透他的想法,但是怀抱着理想总归是一件好事,多少会让人给出诸如“这个人在认真活着呢”一类的评价。
有一点羡慕。
“真好啊……”我不自觉地说出了口……
“什么?”
“不,没什么……那个……倒不如说,还有什么事……原本是想和我说什么,还是说整理床铺?”
“不是的。”他摇了摇头,“这个,试试看吗?”
说着他向我亮出了手背,一枚金黄色的鲨鱼形状的纹样在皮肤上游曳着,乍一看会误以为是纹身。
“令咒?”
“樱花给它起的名字是‘GoldenSnark’,‘黄金猎鲨’。实际上不是金黄而更接近柠檬黄,我个人更倾向‘LemonSnark’之类的名字。”
两边的命名品味都……不予置评。
不是shark而是snark吗,虽然不太明白不过这就是个二维的怪异吧,让我想到了乙一的《平面狗》。
“然后呢?”
“像这样。”
寒吾把手放到了我的手掌的伤口上,金色的鲨鱼纹样通过肢体接触游动到了我的手上。
“哇唔!”我吓了一跳,把手缩了回来。
小鲨鱼在我的伤口周围来回游动着。
“不痛了……?”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愈合了起来,“原来如此,是治疗系的啊。”
这么看来寒吾确实是很适合担任队医(奶妈)的工作,虽说和一般意义上的医生没什么直接关联就是了。
“没想到你随身带着这样的东西诶。”
“是的,从我身上离开一定的时间的话我会死,大概是四十八小时。”
“咦?”我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为啥!”
“除了治疗伤口之外,这个刻印也有中和诅咒以及维持精神的作用,用樱花的话来说,就像是将灵魂固定在肉体之上的楔子,以此来达到拟似的不死性……是这样的,出于一些原因我先天带着致死的诅咒。”
这个,不论怎么说都太沉重了吧……?
“不,那个,就是说这其实是很重要(要命)的东西吧!”一瞬间感受到了来自手腕之上的庞大压迫感,所谓生命的重量……吗,“快拿走快拿走!”
“不喜欢鲨鱼?”这个人的天然呆程度未免太恰到好处了……?
“不是鲨鱼的问题!也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但是,不管怎么说,“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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