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司扫视一排排挤在自己家的人，或者说是生物，六只眼睛的，八个胳膊的，四条腿的，两张嘴的，有形的无形的，低维的高维的，都挤在这里，水泄不通，门庭若市，求着鸦司帮忙。
“求您老出山吧。”他们央求道。
“听起来怪怪的。”她心想。“你们怎么了？”鸦司无奈地叹口气。
人群之中上前一个，怀抱着个用黑色塑料袋包着的东西，很嫌弃地扔在地上，打开一看，是一具已经发臭发烂的尸体，看尸体的腐烂程度，已经有好几天了，但鸦司觉得时间可能会更早。它散发出的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臭不可闻。鸦司捏着鼻子捂住嘴巴，急急忙打开屋里的所有窗户。
“这是什么？一堆烂肉。你们给我看这堆烂肉干什么？”鸦司走到屋外面，和他们说话，屋里实在是没法待了。再看这些家伙，还在屋里，处在一团臭气之中，不为所动，未尝有惧色，未尝有厌恶之色。
“真佩服你们的毅力和意志力。”鸦司摊开双手。
“我们没有嗅觉。”其中一个说。“不然社区也不会派我们来。”
鸦司心里十分恼怒，差点气昏过去，她指着那一坨烂肉，说：“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带过来？”
“前所未有的怪物，我们的担心成真了。”
尽管鸦司常常与各种外星生物打交道，但无论哪次，他们说话都是莫名其妙的，教人不能理解，满头问号。这次也是，鸦司于是接着问：“在哪里弄来的？”
“在一个不该去的地方，有勇士冒险来到那里，将其带回。”
“为了什么？”
“为了了解它。”
“好吧。”鸦司大手拍脸上。“你们打算让我做什么？”
“调查这个。”
“这个？”她的手颤抖地指着那滩腐肉。
“是这样的，事实上我们已经回收了几十具这样的尸体了，它们都被放在冷库里保存着，如果你调查需要，可以去看看。”
“嗯，这样啊。”鸦司点点头。“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回收这些的？”
“有一年了。”
“一年了？”
“是的，我们回收这些尸体后作了详细的研究，发现它们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生物，可如果是非自然的，人造的生物，这随意修改基因的技术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一开始我们也想继续研究，可我们是外星社区，对于人类社会的了解如同盲人摸象，所以才想拜托你这位混黑白两道的人。”
“好吧好吧。”鸦司伸个懒腰。“我想我大概明白你们要我干什么了，是不是那个令你们最为恐惧的巨树研究所？”
“是的。”对方的回答简短而有力。
鸦司松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传说里的东西你们也敢信，真是服了你们了，唉，果然是真怕了，怕的厉害。”
他们不说话。
“不过。”鸦司正色道。“既然你们来找我，想必是有能让你们自己信服的东西，能证实它存在的东西。”她眼神瞟到那具发臭的尸体上面。“想必是它吧。”
2
我很不情愿，但也没办法。我极不情愿，但身不由己。没办法，这么一大帮子人闹哄哄地堵在我家门口，我怎么敢拒绝呀。看着他们火急火燎地样子，我又怎么能拒绝呢。话说回来，我早就觉得那里不对劲了，虽然我从未去过那里，至于哪个方面不对劲，我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这事还是先好好调查一番为妙，省的到最后冤枉好人。
我来到那里，才发现它是如此的平平无奇，没有一丝怪异之处，非常非常普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我想我大约大概是有妄想症吧，总是有着奇奇怪怪的直觉和感受，但你不得不承认，绝大多数情况，它都非常有用。看着门口的保安来来回回无所事事，离门口的不远处，在一根高架桥柱子下的我，也不禁来来回回犹犹豫豫，下不定决心。再看一眼，再看一眼，一辆贴着他们绿树科技的标志的小货车进去了。保安无聊地摁着按钮，门闸抬起，车进入，这和其他的工厂公司没什么区别。我是真的真的下不下去，做不了决定，这就好像是一个看起来很老实的人，即使我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往的生活经验也告诉我，长相越是老实巴交的，就越是阴险狡诈，做事越是谨慎，就越是能闯下大祸，生活中越是无所事事，就越是能做出极端的事来。即使这样，我也无法对此产生一点点的怀疑，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绕它一周，勘察情况。一圈低矮的篱笆墙围着，上面拦着铁丝网，拉起电线，挂着“小心触电”的黄黑牌子。我还是犹豫，来回踱步，徘徊，到底要不要，我心里纠结着。几乎是下意识的，来不及阻止的，我轻轻一踮脚，猛地一蹬地，越过围栏，跳了进去。这根本就是不自觉的行为，好吧，看来在我的深层意识当中，还是想要去探一探的，我的祖先为我做出的决定。我左右看看，四下里无人，监控也没有。我想，还是稍微看看吧，别打扰到别人就行。
不过有一说一，这片地方的后面估计是基本没人来过，枯黄的草生长的遍地都是，没过了膝盖，那可是我的膝盖啊，不是你们区区弱小人类的膝盖。在这里，随便躺下，身下就是一大坨草堆。唉，这些野蛮生长的杂草，大抵是要和这里一起被付之一炬的。我从后往前走，前面是几座简易搭建的铁板棚子。走过去看看，门上了把小锁，只需轻轻一下就能扯断。这还算是结实的，另外几个的锁都锈掉了，门也锈掉下来了。我扒开门缝一点点，向里面窥视，只是杂乱无章地堆放着一些破铜烂铁和陈旧的，我不认识的机器。我再一次地左看看右看看，没有人放心了。没看见可疑的东西，没听见可疑的声音，没闻到可疑的味道，没感到可疑的动静。我绕过这几个厂房，往前方探索探索，都是些小厂房，门紧闭，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再往前走，就是我看到的那幢主体大楼，好吧，其实也没多高。突然，我听到有动静，偶然瞥见旁边茂盛的草丛，情急之下钻进去，趴下来，稍稍拨开，朝那里偷看。
只见一伙人扛着一口大麻袋，在门口按了按铃，过十几秒，门缓缓开了，这伙人进去了。我心里觉得可疑，觉得他们鬼鬼祟祟的。我又窝在草堆里面几个钟头，以为还能看到什么，然而并没有。不一会儿，腰部感到一阵阵振动，手机响了。谁呀？这个白热化的关头给我打电话。哦，是张恒。是他呀。
“喂，你怎么了？”我问他。
“你怎么不在家？还有，你家里怎么这么臭？”听上去他很担忧我。
“我现在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了。”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他。
“没事，我可以等，我真有急事。”张恒声音恳切。
“我也有急事，听着，你现在不用等了。依我家里那种情况来看，没个两三天那臭味是散不掉的。所以我就不回家了，现在哪怕睡大街也比在家强。”说完，我又想起那该死的没完没了的臭味。“对了，你有什么事？”
张恒他沉默很久，说：“我的朋友被绑架了。”
“谁？你的朋友？”
“大板牙，那个地底人。”我心里想那些个地底人长的不都差不多吗？他又是怎么认出来的。“谁绑的？你认的吗？”
“不认的，但我亲眼看见，这也让我想起那个传闻，所以，想让你帮忙。”他停了停说。“绿树科技你知道在哪里吧？”
“哦，我知道啦。”我迫不及待地挂掉电话。扬起头来，看着那个有些旧，有些脏的荧绿的灯牌。
3
张恒实在难顶，简直是世界第一腐臭，他冲出去，不住地咳嗽，刚才的一切都历历在目，越回忆越清晰，无法摆脱，难以忘记。
“来来，别客气，直接进来吧，别换鞋了。”大板牙说。“菜已经好了。”
“等一下，我洗个手。”张恒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轻轻**，慢慢地洗手，慢慢地烘干。张恒盯着镜子，盯着镜中的自己，一张挂满媚俗与猥琐的脸，这是人类的相貌，与他们这种截然不同，但很奇怪，他们很欢迎自己，一点也不排斥自己，这是为什么呢？
他想着想着，元神似要飞出九重天之外。突然，他听到外面一声声不和谐的嘈杂，夹杂着吵架声，怒吼声，哭声，低低的呜咽，长长的悲鸣。张恒急急打开门冲出去，看见一群全身上下一身黑，全副武装的家伙，手里荷枪实弹的真家伙，地上，是倒下的大板牙，不知死没死，看起来只是昏过去了。大板牙的老婆抱着孩子，惊恐地看着他们，又绝望地用眼神向张恒求助。
这些闯入者看见张恒这个货真价实的人类自然也是震惊的。他们扛起倒下的大板牙，跑了出去。张恒见他们是来真的，一时间腿软了，呆呆立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扔下一句“我去追”后就冲出去了。跑了几里路才发现人已是追不上了。正当他灰心绝望之际，他又看到那伙人，他们进了一辆小货车，正准备开车走了。他看见货车车厢上分明写着“绿树科技”四个字，还画着它的标志。车开远了，他也追不上了，但同时他也确信，那是真的。他需要人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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