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敲了几下门,半天没人回应,我想他应该不在。我转身要走,听见门锁响动,轻轻的,咔一声,门开了。凯婆婆正睡意朦胧,话都说不清楚:“我刚才睡着了,有什么事吗?”我感到疑惑,说:“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来商议大事。”
“哦,哦。”他眨巴眨巴眼睛,头伸过来近点瞧瞧。“哦,哦,是你,是你,快快进来。”
这下子,我,凯婆婆,还有他的猫,一起坐下来商讨计策。
“哈姆勒绝非一般的上位生物,若想直接肉体消灭它怕是不可能的。”凯婆婆捧着一个木盒说。“它是宇宙混沌的体现,或者说,它是混沌本身,秩序建立在混沌之上,毫不夸张的说,混沌乃世界的本源,处于秩序之中,混沌之上的我们,又怎可能消灭混沌呢,正如光与暗,少一者,另外一个也就荡然无存了。”
凯文好像有别的办法,它跳上桌子,说:“兴许可以用灵力暂时击退它。”
“就凭你?”凯婆婆说完便摇头否定。
“可以借助地球上的灵脉,一门灵力的大炮,绝对威力十足。”
“这不行,我不能冒这个险。”凯婆婆说。“你那样会把地脉搅得一团糟。”凯婆婆眉头紧锁。
“确实,那太不妥当了。”凯文原地转一圈,表示自己很无奈。
“那什么。”我见缝插针插进话来。“如果它现身,我可以把它的分身痛扁一顿,这也能伤到它,不是吗?”
“这还真可以。”凯文抬起它的猫爪子捋捋胡须。“不过它所制造的幻象恐怕你无法抵挡,真打起来你都近不得它身,我倒是可以为你驱走幻象,只是……”
“只是什么?”我心急火燎。
“只是它的爪牙,塔达,你打算怎么对付它们,它们人多势众。”
“是啊。”我叹气道,那些东西让我苦头吃尽。
凯婆婆沉默不语,思虑再三,终于,他拳头猛砸一下桌子,一声巨响,桌面颤抖,震得凯文溜回沙发上。凯婆婆下定决心了:“那咱们就先下手为强,来个直捣黄龙,搞它们个措手不及。”
“怎么个先下手为强法呢?”我问他。
“用魔法召唤它,到时候它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待它出现以后,你就用这个来个白虹贯日。”他打开木盒,里面是把明晃晃,白闪闪的匕首。“此非寻常之物。”
我拿起这柄匕首,一股强大的威压爬上我的胳膊,一直窜到我的脑神经,这柄匕首杀气腾腾,见血封喉。我总觉得它似乎有生命,有意识,有智能,它在呼吸,它在思考,它在吟诵,它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你在发呆什么?”凯婆婆问我,神情严肃。
“不,没什么。”我摸了摸匕首的刃尖,把它放回木盒。“这把匕首,有什么特别的吗?”
他突然紧张起来,似鹰一般盯着我,两只嶙峋的枯树似的手死死抓着木盒藏到腰后面,半天没说一句话,尽是一个劲儿的大鼻孔出气。他有点威胁,有点审讯,有点试探地问我道:“什么特别的地方?它只是把匕首。”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它异乎寻常,于是我说:“不知道,只是觉得。”
“哦,这样,我还以为哪样。”他仿佛在对其他人说话,可是屋里除了我们仨再无旁人。“这是腐烂之母的手指,被刺中者神形皆灭。”他的话让我胆寒。
“是不是用的太早了?”凯文近点碰碰匕首。
“不,就是拿来对付它的,用的正是时候。”凯婆婆眼睛不眨一下,金刚怒目,脸上的肌肉死了一样,僵硬的如同冷冻肉,全身上下只有嘴在动,若不是那沉重且频繁的呼吸声,我大概会以为他是中风了,如果他突然口吐白沫,我也丝毫不会怀疑他癫痫犯了。
我不敢久留,找了个理由开溜。我们三个定好三天后动手,地点就定在滨河公园,那会儿人少。我有些紧张,因为我要面对一个完全超出我认知的怪物,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心潮奔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起起伏伏,让我心累。回到家后,我躺在床上,头晕目眩,有什么东西在我耳边耳语,不是蚊子。我哭了,不知道为什么,精神如山崩一般,摧残的不成样子,泪如泉涌。这一重重的打击把我打垮了,尽管我现在还是硬撑着。我擦去眼泪,看了一眼擦眼泪的纸巾,惊讶地发现一片红,不,流的不是泪,是血。我跑到洗手间,照一下镜子,两条粗红线穿过脸庞。扒开眼皮,下面积着血红的一大团,都是血丝纠缠成的。这一刻,眼如火灼。眨眨眼,看见有个黑点在镜面之上浮游。手指戳戳它,黑点变大了,要从镜子里爬出来,镜面之中,伸出黑手,被我一把抓住。
“装神弄鬼什么?给我出来!”它想往回退,退回镜子里,被我用力往外拉。对方力气不小,但我也不弱。与它拉锯了很长时间,终于,它放弃了,求饶道:“放了我吧,求你了大姐。”
我则右手拉住它,左手指着我的两只流血的眼睛,怒气冲天,叱问它:“我的眼睛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哎哟好姐姐,你看你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凶神恶煞都不足以形容你,这种事情我哪敢呀。”它油腔滑调的。
“不是你?”
“不是。”
“哪是谁?”
“不知道。”
“好吧。”我只能叹气,它大概也说不了谎。“你是何方神圣?”
“我只不过是一只塔达,仅此而已。所以你就放了我吧,你也问不出啥。”黑手在颤抖,抖得我手都要麻了。
“那你在干什么,出现在我家里。”
“监视你,怕你又来给我们老大惹麻烦,千万别赖我,这都是老大的命令。”它抖的更厉害。
“那,你老大是谁?”我抓的稍微松了点。
“宇宙的混沌,哈姆勒,那天突然冒出来把你吓晕的,那天吓唬你的,就是我们呀,你还记得吗?”这家伙居然得意起来了。
“记得,当然记得。”我抓的更紧了。“原来是你们搞的鬼,原来是你们害的我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浑身难受。”
“这个真不赖我们,你难受是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呢?我们和你生病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黑手极力辩解。
“还有那天,你们是不是在剧场里吓唬我俩。”我用力向外扯,弄得它连连叫疼。
“天地良心,我们都不知道有这事,我们真不知道呀。”它极富感染力的哭腔几乎让我相信了它。
“别老我们我们的,你不知道就是你不知道。”抓了这么久,我手也开始酸了。
“塔达都是共享思维记忆的,我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它见我力乏,努力挣脱。
“真的?”
“真的。”
我放开了,不禁陷入沉思,我大概是真的生病了,毫无征兆地。突然,它又冒出来,说:“提醒你一下,你家里貌似有以其他形式存在的生命。”
“喂,那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其他形式?”我说到一半它就已经走了。我细细想想,那会是什么?我把房间里的各个角落都巡视了一遍,用鼻子闻,用耳朵听,连只虫虫也没有。等一下,这个其他形式的生命,不会是指,鬼吧?我后背直冒冷汗,对自己说别怕别怕,世界上没有这号东西。可恶,这个世界上有外星人,有神,有魔法,有像我一样浑身长毛的人,难道就不许还有鬼吗?这世上不科学的东西多了去了,还差这一个吗?想到这,我心脏怦怦跳。就像以前我去动物园,看见一头狮子对我呲牙露出凶相,当时我害怕极了,我害怕那头狮子,虽然我能一拳让它肝脑涂地,可我就是害怕,那就是刻在我基因里的原始恐惧,无论我变得多么强大,我永远感到恐惧。现在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更何况人家在暗我在明。我没别的办法,幽灵先生爱干什么干什么吧,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说不在意,还是在意的。我觉得这几天的种种怪事都是有联系的,一定要理清楚。我想到了那天那条街那场未开场的表演那个诡异的小剧场,也许那里才是关键。于是第二天天还未亮我就出门了。那天走的路我还记得一二,加上一点点的摸索,我找到了那天的那条街,看到了那块牌子,还有那扇小门,没错的。门口有一人正在收拾桌椅,打扫卫生。我走过去,问他:“开门了没?”
他转过头看我,我一看,一副外国人面孔,年纪看上去也不小了,不知道为什么,外国人在我看来尤其显老。他说没有,他已经几个月没开门了。
我打起一个大大的问号,我接着问:“那,有没有其他人呢,有没有人在代你营业呢。”他说不可能,这个小剧场从前到后都是他自己在经营,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他不在就真的没法开门。
“那天我……”我自言自语,深陷迷惑之中。他看出我的迷惑,提议让我进去说。我俩进到里面,找了个椅子坐下。
“你是表演魔术的?”我问他。
“我是魔术师。”他说。“虽然我最擅长的魔术并不是魔术。”
“此话怎讲?”
“所谓魔术,就是骗人的把戏,你对观众说你把手帕变成了鸽子,事实上,手帕并没有变成鸽子,你只是耍了些小把戏骗了观众而已。”他叹口气。“而我,对观众说,我向大家表演透视,我是真的会透视,所以我说向观众表演透视时真的在表演透视,我没有骗人,自然也谈不上是魔术了。”
“透视?”
“哦,没什么。话说回来,我想你可能是记错了,我有事回家了几个月,几个月里这门都是关着的,你不可能来的。”他双手撑着扶手想要站起来,但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可以告诉我那天你都经历了什么,既然你那么执着于此,想必那天发生了不寻常的事吧。”
我把我的经历告诉了他,他听了连连点头,说:“我认得哈姆勒。”
“你是指哪个?”我激动地站起来。他挥手示意我坐下来不要急。
“这还是和我的透视有关。”他犹豫了一会儿。“算了,还是跟你说说吧。我自打一生下来就有透视的能力,这个透视不是隔空猜物那么简单。从小我就能看到,我自己的后背。”
真是闻所未闻,继续听他说:“我能看见自己的后背,也意味着我能直视他人的灵魂,看见他本人都不了解的内心的秘密,我还能看见飘浮在半空中的妖魔鬼怪,看见量子态的生物,看见更高维度的存在,比如圣城与自由之城,隆梅和阿柏,比如哈姆勒。”他停下来喝口水接着说:“我曾在一场梦中见到过哈姆勒,并与它交谈,它告知了我宇宙的起源的真相。怎样,你有兴趣吗?”
“没兴趣。”我摇摇头,那些老掉牙的故事都是阿蒙胡扯过多少遍的东西了,我不想再听一遍,哪怕是出自他人之口。
“那我就讲一个你肯定感兴趣的,有东西吸附在你身上,你这几天不觉得头疼恶心什么不舒服难受的吗?”他站起身来,四处走走。
我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我找到了答案,原来如此。我回答说:“是的,这几天确实一直难受。”
“果然,是附在你身上的家伙干的好事,它正在全力吸取你的精力,不,不止这么简单,它是想逐步取代你,夺走你的身体。”他的语气十分慌张,搞的我也很慌张,但我一下子就释然了。不知道为什么,竟是如此普通,不过就是像寄生虫一样的东西,寄生虫,没啥稀奇的。但很快我就又开始慌了,因为寄生虫,我想起我以前看到的一个感染寄生虫的病人,全身皮肤溃烂,还有细如白线的虫子往外蠕动,而且患者说自己总能听见一声声恶魔的痛苦的低吼。显然,寄生虫也控制了他的大脑,让他神志不清,让他困在幻觉之中,让他的灵魂被无边的痛苦所囚禁。最后他被火化,算是解脱了吧。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怀疑现在附在我身上的会不会也是这般恶毒角色。我又想到昨天那塔达所说的其他形式的生命,不会就是指这个吧。想到这里,我好像明白了,心里也发毛了,这不就是鬼上身吗?我遇上了个着急找替身的吊死鬼,这也太倒霉了。
于是我问他:“那你有没有办法帮我赶走它?”以为他有办法,他却说:“没有办法,我是英国人,赶不走中国鬼,你得另请高明。而且,这东西不是像灵体那么简单的构造,它好像是夹在灵体与实体之间,有那么一点点物质基础。”
真是奇怪了,这究竟是什么?他摇摇头,说自己也不明白。他都不明白,我就更不明白了。突然间,我闻到一股异味,这是股浓烈的香味,浓的让人窒息,让人憋红了脸。
“什么味道?”我用力深吸一口气,如同吸进一堵墙。
他手拿一个深蓝色的小玻璃瓶,里面装的什么我不知道,但味道一定很大。他说这是香薰,等一下,香薰,我想到了一个人,哦,不,不会,不会吧。
“室内空气太差了,我拿出来散散味。欸,你怎么呆若木鸡的?”
“喂,还好吗?”他接着追问。
“没事。”我无心回答他。
那一刻,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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