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鹰盘旋着，大概是把我们的马车当作了没毛的走兽，期待着它倒下，痛饮温血与鲜肉。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我有些冷，也有些饿。
“我说，可不可以吃饭啊。”我问道。
“嗯……看他样子，他还是想快点赶到吧。”艾伊把头扭到一边，海尔温的手飞快地从牌堆里又摸了一张。
“席琳你饿了？”她用这话来掩盖刚刚的作弊行为。
“嘛，饿了就自己拿点东西吃。”艾伊一边说着，一边又抽了张牌，“海尔温，你是不是作弊了啊。”
“说不出理由算你输。”海尔温强硬地说道。
“嗯…”艾伊看着手上的牌陷入思考，好像根本就没把我刚刚的话放在心上。
“数数牌堆有多少张牌吧。”艾伊说道，“我来数。”
“谁知道你要做什么假。”海尔温护住牌堆。
“你刚刚是不是拿了张大王？”艾伊指着海尔温手里的牌说道。
“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作弊？本来牌也是你在洗。”海尔温反问道。
“这把不算，再来。”艾伊把牌甩到跟前。
“差点又着了你的道……”海尔温也愤愤地把牌甩到跟前。
“能不能吃饭啊？”我又问道。
“吵死了！没听到叫你自己解决吗？”艾伊突然凶恶起来。我有点想揍她，虽然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哎哎，气急败坏了。”海尔温指着艾伊笑道，“你帽子都不摘，怎么叫她拿东西吃。”
“少得意。进去。”艾伊把帽子扣在我头上，我又陷入了黑暗中。
过了一小会儿，我落到了正在酣睡的欧雅的床上，把她给震了起来。
“你干嘛？”她揉了揉眼睛。
“我来拿吃的，外边两个人正赌得火热，在那感觉太多余了。”我回答道。
“我早就发现了。赌钱的局最后就会闹成这样啦，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次了还要这么来。”她换了个姿势。“我再睡会儿，不要来闹我了。”
现在该是她的午觉时间，是不该闹她。
我去随便拿了些饼干，看样子是帕尼尼吃过忘了放回去，我把它们吃完，也找了个空床开始休息。
ZZZ……
ZZZ……
“快醒醒！”这次是欧雅在闹我。
“做什么？”不错，很精神，虽然被闹醒了但是却没什么睡意。
“快点起床啦，吃晚饭了，大家迎接我们的，不能不来啊。”她摇着我，她已经穿好了盔甲……吃饭为什么要穿盔甲？
“行。”我答应道，然后接过她递来的沉重的大袍子。
“外边冷，你穿好这个。”
“我们是到了？”
“到了有一阵子了吧，你还在这睡觉呢。”
……有点遗憾。
居然错过了到达终点的瞬间，真是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裹上了厚重的大衣，还真是沉重，感觉行动都有些不便了。
然后，我们一起出了去。
迎接我们的是惊喜的呼声。
“好厉害！”是通用语，却是不熟悉的声音。
“哈哈，姐姐你想试的话，一会儿也可以拜托艾伊哦。”欧雅高兴地说道。
我把目光转向她称之为姐姐的人身上，她没什么装饰，穿着棉布的衣服，但很干净。有些瘦，发色要比欧雅暗一些，脸和欧雅很像。
一位王族的高贵在她身上只剩下些微小的痕迹。
“这是你的朋友，叫席琳对吧。你好你好。”她向我伸出了手，可我却还在看她那不自然褶皱着的裙子。
“你好。你的腿？是怎么回事？”我有些失礼，可是我问出这个问题时并无犹豫。
“你怎么……”欧雅又慌又恼，但旁边的艾伊和海尔温却自顾自地吃着肉。
“没什么……呵呵，只是受了伤。”她并无恼怒，却也没有好脸色。
“可以给我看看吗，我或许有办法治好。”我说道，“我是一名医生。”
“还是不了，是旧伤了，那条腿已经截了半只，治不好的。”虽然眼神中满是落寞，可是唇角仍维持着精妙的弧度，所谓王族，大抵如此。
“让她试试吧，她的本领不是一般医生能比的。”艾伊说道。
“放轻松，你叫什么名字？”我的藤蔓伸了进去，它们比手更灵巧，也更敏感，细刺扎进了皮肤，我才能知道里边的状况如何。
“嗯…！”她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好。
“有点疼吗？别怕，我已经大概了解情况了，你叫什么名字？”粗暴地从关节处切断，再粗糙地缝合起来，嗯…蛮族的医术，不能太指望精巧。
当然，我没有行医的资格，不过我表现得很专业…总之，分散注意力，然后开始医治就好。
“我叫欧尔尼…啊！”她痛苦地叫喊起来，我在帮她重新打理神经，让活力在她断腿中迸发，让种子在其中发芽。
“忍住，马上，我能治好它。欧雅，安稳住你姐姐。”我命令道。
不错，虽然第一次拿人作尝试，不过就和改造动物时一样，结实的枝干代替她的小腿，我再一层一层，用藤蔓模仿着肢体原有的形状。
“呵…啊…”她喘着气，我的毒素让她安定了下来，修复比我想得要快得多，因为我只是把我熟悉的构造，在她身上安装而已。
大概不到一分钟。
“好了，你试着站起来。”我笑着说道。
她用双手撑在地上，似乎惧怕着跌倒，又好像那条腿仍然是断的那样，过了一小会儿，才勉强站了起来。
她就像学步成功的幼儿一样兴奋着，嘴里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坐了下来，把厚厚的大衣压在屁股下边，也算是个坐垫。
“辛苦了。”海尔温递过来一块肉。刚刚她也专心。地看着我的医治，大概是她习惯了沉默，以至于完全没有发声。
欧雅扶着欧尔尼，在昏暗的灯火下颤抖着行走。
我这才注意周围。
没有盛大的招待，甚至于没有别的招待。这是间小小的帐篷，老旧的布甚至挡不住外边的风，关好的门帘就像海面一样起伏。
只有火把与柴堆，让这里与外界的严寒区别开来。
所谓招待，也不过是一些干肉，几口水，迎接我们的，也只有我面前这位因重新站起而兴奋不已甚至流出眼泪的，欧雅的姐姐。
而且…
“希波克斯去哪了？”
“他去找这里现在的族长了，说是有事要谈。”海尔温说道。
“那我们怎么在这？”我又问道。
“欧雅想先看看她姐姐的情况，而且现在，我们也进不去更深的地方。”海尔温回答道。
“可是带头的去和带头的聊，我们也得跟过去吧，还是说，就我们几个被扣留在这儿了？”
“不算扣留，欧尔尼居住的地方离其他人有些距离，我们先在这里歇脚，不，也有扣留的意思吧。你想走？”艾伊问道。
“不，我只是问问，看来我们果然没被信任。”
“可以走了，你们看！”欧雅大概完全没听我们刚才的对话，她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姐姐上。
“扶着我…”欧尔尼仍然不愿放开手，但我知道我创造的腿的质量，是可以信赖的。
“放轻松，多走走，我做的东西是很好的。”我鼓励她道。
“没什么后遗症？”艾伊看了欧尔尼一眼，然后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没，就是我死了，这条腿也可以继续工作。”的确如此。
欧尔尼掀起裙子，就像是要确认那条腿真的在动一样，死死地盯着它。
藤蔓收缩着，牵动着内里的枝干，欧尔尼的这条腿不会有知觉，或者说无法理解这种知觉，这是缺陷，也是优点。
“谢谢你，席琳医生。”她呢喃道。
“我还以为你会在意它的外形呢。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做点装饰，你喜欢什么花？”
“不，不用了。”她慢慢坐了下来，我们围坐在一个小圆桌边上。
“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我看见她的手仍然在摩挲着那藤蔓，看上去她对此相当在意，但其实对我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花在一次消遣上的魔力，都比这要多得多。
当拥有的力量相差太大时，就很难把对方当作同类看待，所谓魔女，也正是这样脱离了人群。
愤怒带来的血流成河会让人畏惧，但那不过是她们力量的残片，很小一片。
我随手创造的生命，也会让这个弱小的女人感激，但这也不过是我很小的一点点而已。
我并不觉得我做了什么很大的事。
“举手之劳。能看见您快乐，我就满足了。”我答道。
“只有这些东西招待你们……”她露出有些难堪的笑容。
“已经足够。”
我把一块干肉放进嘴里，咀嚼。
没必要做希波克斯的随行，虽然他与所谓的族长之间的谈话会很重要，甚至可能流血。
但我听不懂蛮族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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