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微微一笑，用手抚摸着怀中抱着的一个炼金盒。虽说他们这辆马车是货车，但并没有货箱。所有的货物，都存放在这个小小的炼金盒里。
与其这样说，不如说是存放在炼金盒里的魔纹装备里。魔纹装备根据等级不同，可以存放物品的空间大小以及类型范围也不同。但由于被炼金技术的发展程度所限制，如果高等级的魔纹装备之间存放的距离过近，有可能导致储存空间之间的波动产生混乱。轻则魔纹装备损坏，重则存放的物品掉入空间裂隙。
而这个小巧的炼金盒，看上去不过是个制作精良的木盒，实际作用却是稳固魔纹装备之间的空间波动。也就是说，无论多少魔纹装备，都可以被装在这个小盒子里带走。作为储存珍贵物品的炼金造物，更是有空间锚点追回之类的附加能力，可以说几乎不存在丢失或被偷窃的可能。
一个小小的炼金盒，其价值已经超过了其中十多件魔纹装备的总合。当然，不包括其中的货物。就这一个炼金盒，放在黎塞留统领下的南方教会，已经算得上镇宅之宝之一了。就算是财大气粗的圣者教会本部，也只有在这种重要的场合，才会把这等宝物拿出来使用。
两个小小的炼金盒，其中容纳的是价值千万金币的货物。不仅是马丁，这次就连圣者教会本部也下了血本，从押送官的人选就可以看出来。索道者威廉，年纪最轻的枢机卿。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就拥有七阶巅峰的实力。虽然圣者教会完全可以派出更强大的人选，但更重要的是，作为年轻一代，威廉在思维的活跃度上，或许勉强能和马丁抗衡一二。
一提到黎塞留这个名字，枢机厅中往往是一片嘘声。虽然许多枢机卿都看不起马丁的实力以及他在最初的教皇竞选中落败这一事实，但那些老家伙没一个愿意花心思去对付他。就算马丁的实力再弱、名声再差，他玩弄人心的能力却是无人可以否认的，就算是再自欺欺人的家伙，被马丁耍弄一次，都会选择远远避开。
马丁不仅在底层中很有人气，而且在高层中相当气人，这是全教会公认的事实。
“那个，枢机卿阁下！”
马丁打开车厢的琉璃窗，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一脸欢欣地朝隔壁车厢挥着手：“枢机卿阁下，在吗在吗？”
两个车夫嘴角微微一抽，立马镇定下来。看这架势，哪里像是去通商贸易，分明就是去乘车郊游的。
隔壁车厢的琉璃窗也被拉开，威廉那张瘦削且棱角分明的脸上毫无表情：“黎塞留阁下，有何贵干？”
“啊，你看啊，那个。”马丁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管他的脸色多么冷漠，“枢机卿大人这样子和我并排走，我是非常感动啦。但我们这样不大好吧，都把别人的路给堵住了。”
“所以呢，阁下想要怎么解决？”
看来威廉是做过了功课。马丁大段的废话他压根没听进去，直接询问他的目的。马丁搓了搓手，脸上的笑容看上去阳光灿烂：“不管怎么说，这个，按照约定，我们也算得上这次合作的小半个主导者对吧。所以说，不如让我们走前面，你们走在我们后面，就当给在下一点小小的面子，如何?”
威廉表情不变，但波动的眼神说明他正在思考应对的方案。过了几秒，他脸上突然也出现了灿烂的笑容，对着马丁说：
“当然可以了，这是我们的本分，黎塞留阁下。请吧。”
“那就谢谢枢机卿阁下啦！”
马丁脸上阳光灿烂，身子缩回了车厢里。他看着约拿单有些呆滞的眼神，又笑了一下：“我说的吧？”
“这……真就这样答应啦？”
“不然呢？人家都答应了，我们不走也不好意思。快，往前面走，离他们最少两百米。”
……
黎塞留的马车留下一阵尘土，飞驰而去。车厢内，威廉的副手看着远去的马车，有些不解地问道：
“大人，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威廉摇晃着装着红酒的高脚杯，一点都不感到紧张：“让他们走就是了。”
“可是……”
“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副手一愣，斟酌了一下，然后小心地回答说：
“我不会让他走在前面。肯定是有什么诡计。”
“没错。这是一般人会有的思想。所以你觉得，为什么黎塞留可以骗过你们这些一般人呢？”
“呃，难道说，他是在诓骗我们？”
“你不让人家走在前面，说不定正中下怀呢。”
“所以您……”
“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威廉抿了一口红酒，脸上流露出微微的享受之色，“假如是我，或者任何一位枢机卿，不让他骗我们上当，选择让他走前面，那他又要怎么办呢？”
“这……”
副手有些糊涂了，思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威廉看着杯壁上悬挂的酒液，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黎塞留之所以是黎塞留，正是因为他既可以算计普通人，也可以算计聪明人。如果因为怀疑他有什么技俩，而拒绝他的请求，那么就会正中他的下怀。如果考虑到普通人会正中他下怀，而选择同意他的请求，将计就计，那么还是会中他的圈套。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不管你选择拒绝或是不拒绝，同意还是不同意，其实在他开口询问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入套了。”
“您，您是说……”副手有些激动，“他无论哪种情况，都已经想好了对策？”
“正是如此。”
“可是，既然您都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威廉微微一笑，那笑容有一丝苦涩，“其实黎塞留的那几手，教会高层不少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可就算这样，那又如何呢？还是没人能对付他。原因很简单，我们想到一种对策的时间，他能想出两种算计我们的方法。这是最根本的城府心机上的差距，就好像一个绝世强者，你知道他所有的招式，可他就是比你快、比你猛，你能奈他何？”
“这……”
威廉一口饮干最后的一口酒：“所以，那些老家伙才会派我来。首次与魔族通商贸易，不管是谁来负责，都能获得不少的神恩。可那些老家伙不想被黎塞留气着。哪怕神恩深厚，可不管谁，只要被他气上一次，不服气又被教训一次，就都会离他远远的了。我之所以来，是因为我年纪轻，辈分资历浅，真要算起来，还不如黎塞留。所以我被他怎么捉弄都无所谓，而且我也不在意。”
“可，可教会的尊严……”
“教会的尊严？”威廉笑了，是切切实实地被逗笑了，“只要黎塞留这个家伙还存在于世，我们圣者教会就不可能拥有真正的尊严。一个竞选教皇玉座的失败者，居然领导着南蛮之地那些信仰贫瘠的教堂，和本部分庭抗礼直至今天，甚至这次的合作还被占了先机。你说，就算他待我万分尊重，可只要他还在喘气，那教会还有什么尊严？”
副手低下了头，不说话了。他的心情相当复杂。作为一个年轻有为的教士，他一直以自己圣者教会一员的身份为荣，这次获准辅佐索道者威廉，更是让他自豪不已。可谁知，圣者教会目前的处境是这样尴尬，而威廉，更是一个来受气的人选。他感觉心中那座雄伟的教会，有一角悄然崩塌了。
“这、这黎塞留，也不过就是一个工于心计，擅长阴谋诡计的小人罢了！”
威廉又笑了。不过这次，他笑得没那么真切了。
“如果仅仅以你看到的情况，这么评价，似乎是没错的。就连那些老家伙都觉得，黎塞留纯粹是会玩小聪明，实际上没有多大本事。但他们也就心里想想，私下里聊聊，从没人敢把这话在大庭广众之中说出口。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小的不知。”
“马丁擅长玩弄心机，捉弄捣乱，这事不假。可同样不假的是，他仅凭自己一人之力，率领南方教会与本部分庭抗礼，别说对抗了，他当初能说服那些胆小怕事的小人物，让他们敢于冒着上火刑架的风险与本部敌对，就已经是奇迹了。再加上这么几年来，他对手下教会的发展，把握的可以说万无一失。每每教会想要不声不响地解决掉他，就会惊讶地发现，他的势力又成长到了不正面开战就无法解决的地步。而偏偏我们不能开战。所以枢机卿那些老家伙，整天就在想如何全面碾压南方教会。一个脑子不行，那三个脑子呢？枢机卿可是过十位数的。问题是结果呢？十几个脑袋，加起来超过千岁，都胜不过一个黎塞留。所以，如果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黎塞留只会玩弄心机搬弄是非，那无疑就是在打所有枢机卿的老脸。”
“而且……”威廉朝副手微微凑近了身子，脸上淡淡的微笑显得有些诡异，“不仅是枢机卿。那位，也在努力地斗争。打十个枢机卿的脸，可都比不过打那一位的脸啊。”
副手听完，浑身一颤，不敢再说一个字。那位半个屁股坐上教皇玉座的大人，做事可是出了名的干脆利落。虽然还说不上小心眼，不过如果谁这样**裸地打他脸，很可能会在某一天消失地干干净净吧。
“不过，话说回来……”威廉伸出手，把空杯伸到副手面前。副手识相地为他斟上小半杯红酒。就在他斟酒的时候，威廉接着说：
“我刚才那些话，可也不适合被外面那些碎耳朵听见呢。各位枢机卿都是我的同袍和长辈，我一个小小晚辈，可不敢造次啊。”
副手倒酒的手突然一抖，差点把红酒洒在车厢的地板上。他不敢直视威廉的目光，只敢点头，再点头，有些慌张地收起酒瓶，低着头默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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