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斯兰帝国,华澜港。
人魔两族合作贸易的消息逐渐传播开。这段时间,南方一带的港口每天都在增加流量。后知后觉的中小商会和正在加大力度的大势力们都在加派船只或商队,希望能尽早从这场贸易的盛宴中捞到属于自己的一杯羹。
然而在南部沿海诸多港口中,唯独华澜港略有一些冷清。能在这里停靠的船只,只有来自帝国皇室、黄金之城和格拉夫斯这些地方的VIP客户。然而不管是什么人、第几次来到这里,视线总会不由得被主泊位里那艘巨大的堡垒吸引而去。
精灵族传奇战舰,安苏里达·希斯兰,因为“最后的辉煌之夜”。这艘战舰远比艾尔斯兰人族已知的任何船舰都要巨大,那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装饰与设施,更是鲜明的昭示了这是来自异国的造物。这艘战舰泊停在船坞中,却让人感觉是一头沉睡的巨龙,在山顶的巢穴盘身。
看到这艘战舰的人,往往也会四处张望,希望能见到这些战舰的主人们——那些来自遥远的大陆,更准确的说,来自遥远的传说中,长着尖锐长耳、美丽优雅的长生种。精灵,哪怕在人类的历史书中都快要淡去的远古传说,如今却活生生地在这片土地上行走。
但不管人们的视线如何寻找,都找不到他们想见到的那些长耳朵。实际上,随着这艘传奇战舰一同前往艾尔斯兰的数千名精灵神殿武士,全部都被隔离在划定的生活区域内,从未外出。
精灵族的大祭司,艾雅·澍风,已经在华澜港最豪华的居所里生活了个把月。然而她乃一族之代表,在精灵族的地位近乎艾尔斯兰之王,此时却偏居这一隅之地。虽然崇尚自然的精灵们并不像百年前的精灵王庭那样穷奢极欲,但艾雅是所有神殿武士心中纯洁且至高的女神化身,不远千里来到人族,却受到这样的对待,也难免不少武士心怀不满。
艾尔斯兰王室并非失礼到完全无视这些长耳朵的客人们。当然,有着传奇实力的艾雅,和战力与帝国铁骑不相上下的神殿武士,这样一支力量,帝国也没有自大到敢于无礼。皇室把一整支御用的生活团队派遣到远离心城的华澜港,确保大祭司能以接近王的规格生活。人族代表也时不时会向艾雅通报近期与讨伐入侵者相关的情报。然而艾雅数次询问,自己与武士们是否能为此出一份力,王室的答复却总是“请候佳音”。
询问了两三次之后,艾雅也再不提要行动的事了。她每天就正常的起居生活,随侍的女精灵每次看到她时,都是在阅读艾尔斯兰人族的书籍。
今天,大祭司端坐在露台的沙发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混乱年代志怪录》。阳光照射在她美丽端庄的脸上,空气里散发着恬淡而美好的自然气息。女侍长端着热气腾腾的红茶上前,在椅背后方看到书页上有精灵族的插画,不由得起了兴趣,在桌上放下茶杯,脸凑到大祭司旁,一行一行地读着。
“呃,精灵族……”和大祭司不同的是,女侍长的人族语还不是那么熟练,“他们的寿命很长,可以达到一百五甚至两百岁……那是旧王族吧,我们的族人起码也能活到两百……”
“这是记载着艾尔斯兰大陆混乱年代,也就是旧王族那个年代的故事。”大祭司的声音非常悦耳,有着成熟女性的知性和大自然的亲和,就像是春风拂面,“当然了,这本书应该算是志怪猎奇之类,并不能算是非常严谨的参考。”
“就是嘛!”女侍长摇摇头,“您看,这里说精灵族只喝花露就可以生存……不好好吃肉的话怎么长个子啊……还有,精灵的王族会用黄金铺地?怎么可能嘛!就算是族里的考古书都没这么说过欸!”
“只喝花露就可以生存,应该是从第七代精灵王安德莫·穷星者那里传出来的。那位王达到传奇之后就再不沾染凡间饮食,只饮花露以观风月。因为效仿他,不少王族也都会采集花露来饮用。但达不到传奇,还是得正常饮食就是了。”面对自己的女侍长,大祭司显得非常耐心,更像是她的姐姐而非主人,“至于黄金铺地……这个应该不是假的。”
“啊啊啊啊啊?”
“我在这段时间里看了不少人族对旧王族的记载。大部分的描述都比这夸张。还有,你的人族语还没学好,这里写的不是黄金,而是精金。”
女侍长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崇尚自然与和谐的他们,虽然不至于苦修一般生活,但对精金铺地的奢侈,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这上面记载,精灵族中有身份的人,会用精金铺地。如果结合当初旧王族的国力,这应该算是比较真实的记载。而且这里说的有身份,并不是特指王族。根据我的推测,王族铺地的时候,还是看不上精金的。”
女侍长彻底傻住了。在苏拉伊大陆上,也有许多对精灵王庭的记载。在那些记载中,古老的精灵被描绘成贪婪奢侈、狂妄自大的种族。然而现在的精灵族们普遍认为,这样的描写,是要引以为戒,让获得新生的精灵族不再重蹈覆辙。已经过了数百年与自然和谐共存生活的精灵们自然无法想象,曾经称霸艾尔斯兰大陆的精灵王庭,到底有多么穷奢极欲。
“自然告诫我们,要时刻注意周围的环境。”看到女侍长呆滞的样子,大祭司笑着抚摸了一下她的长发,“你看看,这些来照顾我们起居的人族,他们每天为我们准备的食物、饮品,据说是和他们的王同等级别的。虽然我不知道人族的平民吃的是什么,但这些食物对我们而言,是从未见过的丰盛。人族尚且如此奢侈,那对比之下,混乱年代的精灵王庭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必,数百年前,那些漂流到苏拉伊的先行者们,一定是怀着羞耻和惭愧的心情,才记载了那些被美化后的历史。”
女侍长不由得看了一眼台桌上摆放的红茶。她突然有些害怕,这杯茶到底代表了什么程度的奢侈?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精灵族们,对“奢侈”的恐惧还要大于鬼怪。
“大祭司,人族代表求见。”
门外传来精灵武士洪亮的声音。艾雅大祭司勾勾手指,大门自动打开。年轻俊秀的人族代表先行了一礼,然后才走进房间里。
“尊敬的大祭司,这是这周的情报,请您过目。”
大祭司对他报以微笑,女侍长接过文件,交到她的手里。她翻动了一下,看上去只是随便扫了两眼。上位传奇的记忆力和反应力,完全可以把所有内容浏览完整。
“入侵者的子位面?”艾雅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感谢您送来的情报。”
“不敢。如果没其他事的话,就许我先行告退……”
“人王最近身体可好?”
人族代表的身体僵了一下,回答道:“吾王无恙。多谢您的关心。”
“艾尔斯兰疆域广大,治理颇为不易吧?想必人王一定事务繁忙。”
“嗯,这……”
人族代表悄悄吞了下口水。能被委任与精灵族大祭司直接交涉,他可不仅仅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大祭司话里的意思,他多少是听明白了。而这正是他最不愿意发生的情况。
“不知人王事务繁忙,可还有空待客?”
“……吾王事务繁重,身份尊贵,自然不可随意待客。但如果对象是您,陛下定与百忙之中拔冗接待。”
“那真是太好了。”大祭司微微一笑,“最近入侵者活动日益频繁,许多事情,一纸文书怕是说不清楚吧?如果可以,还请您代我询问陛下,近日可否屈尊与我一会。”
人族代表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身为直接与精灵大祭司交涉的成员,他自然清楚,艾尔斯兰的高层对精灵族依旧相当避讳,但又不敢冷落。正因为如此,皇室用破格的待遇接待这些长耳朵的客人,但同时也把他们限制在这个港口内,甚至封锁了大部分通往此处的航路。好在这些异域的客人相当有礼貌,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从没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
但这么拖下去肯定不是一种办法。帝国高层成立了专门的小组来推算各种可能的情况及应对方案。包括精灵族在艾尔斯兰境内突然倒戈与魔族合作袭击人族腹地。
“……在下会尽快为您联系,请您稍作等待。”
“好,那就有劳大使了。”
人族代表又行一礼,慢慢退出了大祭司的房间。一出房间,他便长出一口气,沉思良久之后,朝着外面走去。
半个时辰之后,心城收到了来自华澜港的紧急通讯。情报部门以最优先级整理好了信息之后,第一时间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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