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着，一个穿着不知从哪个垃圾桶翻出来的长斗篷的少年，正举着个画着挺复杂图案让人看不懂的的破纸，站在喷泉的台子那里换着花样高声吆喝：
“乡亲们都来瞧一瞧看一看——这是最新款的水元素聚合阵，比劳斯莱斯更猛比肾6更强，效果更持久更坚挺，家里建一个从此吃喝不愁，买房买车轻轻松松实现人生理想啊！”
在这种远离帝国文明的地方大多数土著连识字都成问题，对于那上面画了什么他们肯定是看不懂的，可为什么这位营销鬼才又能一下聚起那么多人呢？
当然是因为弗雷使用了传说中的禁忌神技
——“撒币”。
把之前卖杯子赚来的钱全部换成了银币和铜币，然后就站那里一边说个相声变个魔术一边时不时撒一下，这样子浪了没一会儿的功夫，他这为“金”牌销售员就聚过来一群闪亮亮盯着他钱包的铁粉（恶狼）。
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看着眼前一地的撅屁股捡自己血汗钱的大爷大妈，少年他现在心里可是在滴血——这是他仅有的财产，你们都知道嘛！？
“小娃娃，你这东西靠谱不？”
似乎终于有个大爷信了他胡诌的那些。
“我过几年就退休了，想挣个房给孙子结婚，你可别坑俺啊……”
“瞧大爷你说的，怎么会坑呢，不坑——！”
只听这位少侠拍着胸口那是句句笃定。
“绝对对得起咱的良心，绝对坑不死史莱姆，我今天说的话，乡亲们可都听着呢！”
少年：说谎我就一个史莱姆拍脑门上撞死
“这位大爷您就尽管放心好了，这可是美食帝国赫赫有名的魔法师吉德罗·洛哈特的设计的，有和大鼻子校长同款的梅林勋章担保绝对是保质保量。”
“真的能轻松赚大钱吗……”
真有那种办法我疯了嘛，还告诉你？
少年必须要说在这里恐怕最穷的就是撒完了币的他自己。
还有谁！！！还有谁——！？
“这到底还是要看个人的经营策略，我们只提供设备和原材料，可是水这种消耗品附近都是不愁卖的，想来这点大家身为当地人应该都明白的才对。”
确实沙漠之都并不缺水，可是另一方面所有人都必须要从市政厅那里够买，这样就跟每人一天吃饭也要连给酋长交三四次税一样，维持日常生活的负担到底是有些太重了。
不知道师姐是怎么想的……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和不知深浅的敌人正面冲突实在太危险。
“你口说无凭啊，小兄弟，”又有个商人打扮的人在一旁嘀咕着：“这座城可是不允许售卖任何水魔晶制品的，你这可是领着大家知法犯法，往绝路上飙车啊。”
“大爷你年纪这么大了回家抱孙子子去吧，别做什么发财梦安安心心过日子，快点都散了吧散了吧……”
“等等，这位大哥啊，有句话说‘人不行就别怪路不平’，今天兄弟我既然敢把东西拿出来，那自然是有其中的道理。”
没想到事态真的按照计划发展了。
面对下面的质疑少年也不不含糊，弯下腰就把盒子里一卷卷像是广告纸的东西拿出来，然后就和“撒币”时一样见者有份一人给一张。
观众这么配合，那自己也加把劲……
“我家的魔法阵不需要额外的施加任何魔力——！”
少年他自己都不信。
因为这句话就跟“某某村民高中辍学，在家自学成才，制作了世界上第一台永动机”一样。
“——真的假的啊？”
有人直接笑场了呢……
“大家试试看，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溜溜，这些纸上都客引流了我们缩小版本的魔法阵，都看看是不是不要施加魔力也能自动生成水——！？”
“这……”
眼前有一滴滴晶莹剔透的小水珠，不断从平展开的魔法阵的正中心浮出来——这还是只是手掌大小的一个，要是大型化之后，真不知道效率该会有多高。
“天啊喽，这张破纸真的能聚合出水。”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惊呼。
“会不是是把魔晶磨成粉渗进纸里面了？”
“那样的一张纸要多少钱啊，至少也会是十金，话说这亚麻纸不就是街头那家杂货铺卖的那种嘛……”
看到一张鬼画符能凭空生成“生命之水”，他们这群没见识的乡下人可是下巴都要掉了有没有，帝国的魔法技术啥时候咋已经这么先进了！？
靠着这一张纸以后能少交多少水费啊……
咬咬牙在后院建个大的搞不好还真能走上人生巅峰，靠着卖油，不，是卖水，就再也不愁吃愁穿了！
此刻这群商人还有大爷大妈们对自己崇拜的眼神，就像是找到了棵根深叶茂的摇钱树……
但这是自作自受，谁让他“撒币”呀。
……
魔法阵当然不可能凭空就凝结出水来……
女孩捧着望远镜躲在一个烟囱的后面，探出头观望着广场上局势的发展，每一个人对“新式魔法阵”的态度和反应，在那儿都尽收眼底。
——旧式“水元素聚集”魔法阵存在着很多缺陷，魔力外散致使效率严重降低就是其中之一。
我设计的小型魔法阵会将那些被浪费掉的魔力收集起来，并借此和城市下的巨型魔法阵相连同，成为“水生成”架构的一环，因此没有魔力加持也会有少许的水生成。
说到底，就是我将本该作为市政厅资产的居民用水，利用魔法的手段给截胡了。
能让城市保持繁荣的市政厅，或许还说不上是多么的腐朽，但也谈不上不上是有多么伟大，仅仅是让下面的居民们保持在工作就大概率不会饿死的最低限度而已。
高层掌握着所有的水，就是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这一点和帝国皇帝均会将南方的粮食产区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是一样的道理。
掌握了生存的命脉，才能掌控最高的权利。
因为平日里都遵循严格的配给制，所以积累不起来足够撑住数天消耗的饮用水，就是底层的人团结起来试图去反抗，也会因为致命的干渴于数日内就土崩瓦解。
对饥饿和干渴的恐惧，确实是可以激发斗志的工具，然而也会如泰山压顶般掐灭反抗的火种。
不是不想反抗，而是没有办法反抗……或许在某次失败后已习惯于被压迫的他们，给了自己还有自己的子孙们这么一个理由。
于是我现在所做的，就是给予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把本牢牢握在酋长们上的权柄突然间给分割出来，并慷慨地交到了所有人的手上。
失去了对水的掌控，那就失去了维持军队税金，失去了作为“父与母”代言人的神圣性，那么以这两点建立起来的王国，就会因为失去根基而轰然倒塌。
或许就是在今天，或许会是在明天……
犹如慢性毒药的火种已经撒了出去，不管那点光亮多么微小，或是在这乱草堆中的哪里静静等待，只要一阵风吹来就会燃起熊熊烈火。
被压抑了千年的怒火会把这里变成什么样呢？
是如凤凰一样浴火重生，还是在一片哀鸣中燃烧殆尽……
邪恶史莱姆在狂暴地试图颠覆这座外表如此美丽的城市。
因为她觉得哪怕救了莉卡这些人，也无法彻底解决这座城市的问题，在不远的将来有一定会有更多更多的“莉卡”，既然如此——何不妨把这渗进当地人血脉中的恶意给一次性彻底断绝掉？
几个卫兵似乎反应过来情况的不对劲。
或许是早就发现了吧……
之前我让弗雷出售魔晶水杯就是为了引起大人物的主意，而对方也是和我一样抱着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明明弗雷已经站在大门口各种挤眉弄眼，可那个人却没有当即就出手。
敌人是虎视眈眈的帝国还其他部落——？
他一定是拼命这么思考着，然后只得选择站在那里继续观望。
看看这结果，会是谁钓到了谁……？
然而茜娅是知道的哟。
优秀的渔夫瞄准的是整个鱼群
是不会只和其中的一条僵持下去的
……
“把那些纸守起来，都撕了都撕了！”
“私藏这些纸就等着吃牢饭吧，不管你哪来的都不行！”
一大群人四散奔逃开来，尤其是外地过来的商人们就是冲锋在前，就算卫兵们在身后再怎么呼喊都没有用——若那个少年真没有说谎的话，那以这张小小的鬼画符能在这座城市创造的利益，就已能抵上自己一条命了。
可罪魁祸首却是跟没事人似的，笑嘻嘻地伸出手来主动要被羁押。
“小子呀……”
瞅着着通缉令连着对了好几眼，操着两颗大黄牙的混混卫兵，才一挥手就让手下将少年团团围住。
“真他妈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来投啊。”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大哥你英明神武盖世无双，一手好剑荡尽天下英雄，真乃天下第一剑，我叶孤城栽你手上，不亏！”弗雷用实力告诉了大家什么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品平时不来孝敬，现在说这些有用吗，姓叶的——？”
卫兵队长在少年屁股后面踹了一脚让对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带走！！！”
“另外那些纸也全捡起来，一片纸屑都不能留下！”
一切顺利……
被一堆大爷前呼后拥护送着路过那个烟囱的时候，少年他抬头对着上面笑了一下，可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
“请马上给我戴上你这里最好的脚镣。”
听到这句狱卒也是愣。
——活这么大他还说第一次见有人想主动戴的。
还这么嚣张！？
“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
弗雷一脸神伤地看着桌子上的蜡烛还有一旁的钥匙。
“可是被称作帝都第一飞毛腿的男人，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个，别人跑了五十步我都一千步了，本来奥林匹克命中注定会被我征服，要不是有一天我的膝盖被师姐射了一箭——”
得得……
狱卒给这牛皮搞得嘴直抽。
你继续扯。
这种人他可见的多了，
基本上过不了两天，就跪地上哭爹喊娘磕头求饶。
不就是区区脚镣嘛，老子满足你！
“不行。”
“又咋了……”
“这脚镣太丑了，配不上我这英俊潇洒的大猪蹄子。”
“进去吧你——！”
又是一脚给踢进了牢房。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真是的，那么粗**嘛。”
一把钥匙在少年的手上胡溜溜转着。
“本来还想还给你的，这下就算了。”
“我来了哟，弗雷……”
“——这么快？”
“这个窗户开着呢。”
那不是“窗户”，是透气孔……
背后的不是“师姐”而是“梅薇思”。
无论神态还是眼神都一模一样，甚至那身衣服都是人家换下来的，要不是知道她的真身——少年绝对会抱怨老头子咋那么不靠谱，自己好不容易救出去的妹子咋又那么不幸的给抓回来了呢。
“把那个脚镣拆下来给我戴上吧，颜色和材料稍稍不大对头，但在下面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
要是【破魔金属】的话史莱姆就戴不上去了。
“——这样真的可行吗？”
弗雷蹲下身用钥匙用力把快要锈死锁孔拧好，才想起门锁之类的东西，对于没有固定形体的史莱姆而言简直就是笑话，
“抓到的明明是个男的，转眼的功夫就变成了梅薇思，那些卫兵这不是活见鬼了吗？”
“因为茜娅需要的就是要出奇制胜。”
弗雷从露头到被抓一直穿着斗篷，也就是说除了那些卫兵以及拿了魔法阵的人，没人知道犯人究竟是男是女。
对于卫兵而言，要是牢房空空什么人都没抓到的就要被处罚，还不如说是抓到了同样被通缉的梅薇思——不光不会被惩罚反过来还会被奖赏……
其它人就更不会承认了，因为那和“我手里有魔法阵”是一个意思，搞不好会被高高在上的卫兵老爷们抄家刮地皮。
“……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风险。如果动乱和纷争能带来利润，它就会鼓励动乱和纷争。走私和贩卖奴隶就是证明。”
最不讲道理的才是最合理的，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正因为被抓到的是来自帝国“梅薇思”，一连串的阴谋论才会在当地人的脑中上演，让这座要去攻克的堡垒自己先乱起来，后面才会更加好收拾。
而我也能借着这个机会找到莉卡……
之前我失误的地方，是以为委托人是要我去寻求真相，而他们真正想的，却是让我想办法救出莉卡。
“真相”在梅诺和米迪卡的心里一文不值。
那么茜娅也就不会再去主动寻找真相了——既然她要的本就该是去寻找莉卡，就不妨以现在已有的情报来和对方一决胜负，用最快、最暴力如同快刀斩乱麻一般的手段，以最极限的方式深入所有问题的核心。
不是作为旁观者，
而是去成为当事人……
就让另一条想要成为渔夫的鱼，
对着啥都没有的鱼塘干瞪眼吧。
“怎么了么吗？”
女孩奇怪地看着眼前忽然开始思考人生的师弟桑。
“快躲到那堆草下面，换妈妈我给你顶包啊，弗雷？”
师姐你用梅薇思的脸蛋说这话简直出格！
“没事，那个，就……”
他摸摸头说。
“就是忽然觉得好幸好自己不是师姐的敌人呢，那情形只想想我都觉得好吓人。”
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死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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