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六年前还发生过那样的事。”
森林酒馆之中,守卫老哥跟着他的老师以及冒险者公会的影子会长道格拉斯,正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看她和混血的小猫娘们都挺亲近的,一直还以为是善良温和的魔物,可茜娅小姐她竟是曾屠过城的嘛?”
单以那次的战绩对人类社会而言便是远超S类的威胁了。
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何种借口,那场浩劫她都是最直接推动者和参与者,一个城市乃至是民族仅是在数月的的时间,就无比仓促而悲惨地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那张少女的脸能迷惑住你的原因,就是她根本就不把那当成是罪恶——意识不到自己曾做过什么的家伙才是最危险的,哪怕关系再怎么亲近,魔物和人类间也自始至终都有着善恶认识上的绝对鸿沟。”
道格拉斯低声说着,手指不经意地在桌上点了几下。
他自己又何尝是无法一直理解那位“大人”呢……
“就如同我们走路的时候不会想着避开脚下的蚂蚁,啃排骨的时候不会想着猪死的时候也会流泪,杀还有被杀这种事一直贯穿了生命的始终,明明回避不了,却在心中避之不及。”
“在这食物链上,为什么偏偏要把人类除外呢?”
【以食物为目的的杀戮不是罪恶】,文明和宗教为此给出妥协的答案,也就是最终宣告了“绝对理想化”的失败,人类社会不可能完全不伤害其他生命存续下去。
这句话排除掉“人吃人”的情况还是很有道理的。
“因为我们是人类,人类是会把彼此看得比其它生物更重要的的,这是社群动物的天性使然,然而为了保护全体,也总有一些少数会被区分出来,成了牺牲的祭品和攻击的对象。”
也就是阶级化的“狼”和“羊”……
没可能互相了解的。
人吃肉就是平常,狮子吃人就是罪恶,哪怕狼和羊的童话故事中,狼终究会吃羊而不是吃草,一副神棍的模样用狐狸的眼泪宣称众生平等,这又算什么道理呢——?
别的动物肯定会这么吐槽吧。
到底生命在人类眼中终究是不平等的,所有其它动物眼中的生命也同样是不平等的,然而在这吃与被吃的连锁循环之中,出现了一个特别异类的危险个体……
这个存在的思维极限接近于神,或者就是“神”还有“王”这的概念本身,倾向于视“绝对平等”就是“绝对平等”,因而也会将人类的生命和蚂蚁等同。
那么在这可怕的绝对平等之中,对于选择拯救那些、选择抛弃哪些,最终决断的标准是什么呢?
向神祈祷吧,向神呼喊吧,因为……
道格拉斯觉得那好像就是这样的怪物。
因为听到了“救救我”所以会去拯救,因为要去拯救所以会排除一切阻碍,于是一路的牺牲品都如鞋底的蚂蚁般毫无价值。
绝对公正,绝对温柔,绝对不放手绝对要拯救,所以也是绝对的危险。
只因为将人类自身潜在认知中的“高贵性”给忽略了……
“那么道格拉斯会长亲自召集我们这些退休人员,就是为了狩猎新手村的【天灾级】,属于水神之一的存在吗?”
【魔物狩猎部队·第二分队队长·巴泽尔】
人称“博物学家”,是罕见的曾把冒险者这份工作干到退休的男人,单从外表你绝对想不到——面前这个健壮的中年人其实已是年过六十的老爷爷了。
谨慎又大胆的攻击手段,深不见底的经验和知识积累让人记忆犹新,一次次在冒险者之中脍炙人口的冒险,已经让他波澜壮阔的上半生,成了当代所有冒险者期许的模板。
“我不觉得光凭咱们三个就可以杀死‘神’,会长你应该是在座当中对此最清楚不过的吧,面对凡人和神祇这之间的差距,努力还有信念简直就是笑话……”
排除掉“戮神者”这个异类,可以说英雄王之后再无凡人可以弑神,等级制的世界可是很简单粗暴的,数值上的绝对碾压几乎不可能通过策略来挽回。
“——但如果是用这个呢?”
道格莱斯终于在众人面前拿出了压箱底的东西——顺带还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柜台边那个,正全身颤抖眼看就要捂着额头昏倒的植物类魔物,记得是叫菲莉吗?
她正哭着脸躲在两只小猫娘的肩膀后面,偷偷摸摸地试着从门口溜出去,想必就是要跑去向目标人物报信吧……
单看那弱到爆的属性就知道是无害的那一类。
如果不故意惹麻烦的话他也没那么多闲心去管,事实上这家酒馆的位置很重要,若能经营下去再好不过了,而且说回来厨师的手艺也真的很好。
“这个是——”
巴泽尔此刻看着裹尸布缝隙流出的几道金光,眼皮不觉跳了一下,声音也一时间有点颤抖。
“【圣枪·巴格蒙特】!?”
人类最强武器之一……
由英雄王持有的圣剑【格拉默】的碎片,以及各位英雄的“圣遗物”一起熔炼打造,那带着可怕能量波动的枪尖就,即是曾经杀死过【创世级】的武器的一部分。
这是足够让所有人顶礼膜拜是圣物啊——!
听说在最后之战【布里欧纳克的坠落】中,圣剑【格拉默】在撞击时吸收了白王和英雄王两方的力量,最终超出物质领域所可以容纳的极限折断碎成了数块……
后人们收集了牺牲英雄们的圣遗物,并将【格拉默】的五块碎片和遗物交于矮人一同融化,最终在巨人熔炉中打造了五把至高武器——【圣枪】、【圣弓】、【圣锁】、【圣杖】还有【圣盾】。
【圣枪】、【圣锁】以及【圣弓】这些进攻性极强的兵器,后来都由圣弓教会保管,【圣杖】就是人类帝国皇帝加冕时所持的权杖,今日成了君权至上的象征,而【圣盾】则是分到了为胜利付出牺牲最多兽人的手中。
或许很多人都见过【圣杖】,但接触过【圣枪】的恐怕是没几个,因为它几乎是一直都被封印在圣都的神殿之下。
不应该的,绝对不应该——!
不管在宗教意义上,还是历史意义上,【巴格蒙特】都是一把绝对不该于此时此刻出现在【冒险者公会】会长道格拉斯手里的武器,它甚至都不该离开圣都哪怕一毫米的距离。
难道教皇陛下已经注意到他们的动向了吗?不不,不该是这个问题……是除了欺诈之神洛基还有教皇,到底还有多少人参与进了这个灭世计划,道格拉斯先生?
能够破除一切魔法、神力还有污垢的【圣枪】,确实是只要好好利用就连神也可以杀死目标武器,“凡人亦可以弑神”的这份力量,也同样是对那场神话之战的最后见证。
然而猎人想到这里又皱了皱眉头。
……可是使用者呢?
和其它四大圣器不同,【圣枪·巴格蒙特】是唯一完好保留了【格拉默的】原本剑尖部分的,所以自铸造完成就无人可以使用,据传甚至神界的战神都无法承受住【巴格蒙特】力量。
这把武器似乎是继承了圣剑的性质,只会认可英雄王的后裔成为主人,可是巴泽尔从没听说过有皇室成员可以使用它。
“那么就交给我吧……”
不过守卫老哥却是站起身来嘿嘿一笑,伸手径直抓起了桌子上的圣枪,看他脸上那一副爽朗的表情,似乎是抢先巴泽尔一步领略了会长的意思。
——没错,现今能发挥出圣枪威力的人确实还是有的,而且其中之一就坐在这里。
“那个,”巴泽尔自然是吃了一惊,说道:“混账小子,你真能用这个?这么年轻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可别闹出人命喽……”
“哈哈,我的名字是什么还记得吗,老东西?”
“‘伊卡洛斯’……话说我在就想吐槽了,你不光人长得希腊,名字也那么希腊,虽然异世界没有希腊,但你真的不会哪一天吹牛皮飞太高就掉海里淹死了吗?”
虽然平时多杀察觉了一些端倪,但真到触及其中问题核心的时候,巴泽尔也忍不住在心底唏嘘。
“你我今天要迎战的可是真正的水神——!”
说到水,那自然就能想到海,这个世界唯一可以称作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虽然是蜂蜡做出来的假翅膀,虽然是虚假的外壳造出来的假英雄,但是呢但是……”
刚刚能量波动还如此剧烈的圣枪,落在他的手中一下竟变得如此温顺,甚至连那耀眼的光芒都显得柔和了些许。
“只一小会儿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他一边轻松单手将金色圣枪在胸前横起一边说道。
“事实上,我们也正是为此而生的老师,这个身体就是为作为五圣器的使用者而准备的。”
大概只能挥舞一刻钟左右吧,那就是极限了……
虽然最珍贵的部分只是那五分之一,可是在吸收了最后之战的混沌后,这把枪的威力已远超最初的圣剑。
“还没到需要你勉强的时候,我们冒险者公会、猎人和她之间也未必会真的变成敌对的关系,运气好的话今天【圣枪·巴格蒙特】只要作为唬人的纸老虎就已足够。”
道格拉斯对守卫老哥精神抖擞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说到底我只是想和她聊聊而已,当初的事、她的事、史莱姆的事……很多一些不开口问就根本无法触及到的东西,但若一定要为生存谈判的话,还是想要确保双方有着明显对等的地位。”
迫不及待要与之接触,其实更多的还是好奇吧。
……明明接触了那个却没有疯掉,被侵蚀了一部分去还能完美保持理智,转而试着控制住对方,甚至能带着被污染过的十字架到处跑。
这种能够完好容纳住负面情绪的纯粹,其奇特的性质是之前的转生体都完全不具备的。
可惜的是对方不见得能把他当成可以交心的对向。
——自己身上“憎恶”的味道实在太浓烈了,充满了天敌的气味,若不用这把所谓的“圣枪”来胁迫一下,很难讲会不会好好听自己说话。
倘若是拿出全力应对的话……
道格拉斯低头看着自己都不知道内部结构的手掌。
其实刚刚自己也撒谎了——因为“道格拉斯”到底能不能还算是“人类”这个命题,必须要在后面打个大大的问号。
以客观角度评价那位生命司祭的行径的他,又何尝不是脱离了人类这个群体,站在了常识和人伦的对立面呢?
到底是活得太久了,已习惯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待世事变迁。
从大人那里得到力量的自己,面对一个实力不上不下的半吊子【支配者】不见得就会输,一个尚未完全觉醒的白王充其量也只是神级而已……
可大人她一定不会希望这种情况发生。
……能避免无谓的争斗是最好的了,毕竟和当初几乎已经疯魔了的格兰特小公主亚莉克希亚截然不同,这孩子还是能好好说话的。
前提是别真的伤害到她,或者让她视你为敌人嘛……
可以的话,真不希望是在这个时间,明明是打算直到最后都会给你一个干净的世界的,艾可。
圣枪的枪身忽然开始颤抖,而可怕的魔力波动也凝重到似乎可以打湿空气,聚集着如海啸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已经察觉到气味了吗,真不愧是能从“憎恶”手里逃过一劫的个体呢,茜娅小姐,你的反应真的相当迅速。
请牢牢记住这个感觉,因为我道格拉斯确实就是你的敌人,不管白王、黑王还是龙王,我都会一个不剩的把你们按在砧板上劈碎,端上那位大人的餐桌。
现在,就先让我们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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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水神(_)
A、茜娅
B、优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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