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她是单纯呢，还是单纯的是蠢呢？”
布鲁达克从腰包里掏出放卷烟的铁盒，引燃火柴给自己点上了一支。
原雪岭之王，雪域佣兵团的团长，布鲁达克·克拉克的眼光自然是毒辣得很，不仅看出了少女假扮兽族，还发现了另一个秘密。
她很有可能是福格斯公爵那个神秘的小女儿，坎迪斯公国的小公主！
在少女取出的钱包口上，青金和白银混编的双股线，汇聚成抽象的螺旋叠扇纹，它是福格斯家族的象征，别说仆从，就连福格斯家族的分支，也是没有资格纹上的。
布鲁达克曾经受雇于福格斯公爵长子，他确切地记得，那位大人佩剑的流苏坠上，有同样的叠扇纹样。
但是，有件事与她持有的族徽相悖，布鲁达克发现了不妥。
少女毫无疑问是元素属的初阶天职者，在他的探查技能下无所遁形，可是据传闻，那位公爵之女却是今年的祀神飨上才会开始洗礼仪式。
不过，这也是可以解释的。
帝国贵族一向以光明属天职者为高贵，想要在教会谋取更好的前程，光明属天职是必需条件。大贵族以有一个不能成为光明属天职者的贵族子嗣为耻，选择雪藏也是说得通的。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有趣的发现。
布鲁达克在介绍商品的时候，故意说起在星门中冒险的往事，拖慢了时间。
他想了很多。
曾今的风采，过往的荣耀，美丽温柔的妻子，乖巧懂事的儿子，慈祥的父母，忠诚可靠的仆役，一起共同战斗、越过生死的战友，信任着他的团员……
可是，他拥有的一切，都被“生命树”毁了。
不是仅仅是简单的毁灭，而是惨无人道的折磨，他亲眼看着儿子被植入畸变血脉，从肚子上长出另一个脑袋，凶狠地把自己啃食，他亲眼看见，妻子被活生生地抽出脑浆，灌入可怕的寄生药剂，痛苦的哀嚎在他耳畔回响，他自己血脉也被抽离，注入防腐液，准备做成一具生物标本，但值班的恶徒却未料到，他还在牙齿中藏了一颗的血怒之种。
那一夜，他的耳畔只有声嘶力竭的哀嚎。
劳伦斯逃走了，他先被抽取了血脉，又使用血怒之种透支生命，等到后遗症爆发，他健壮魁梧的身躯像被风干一样萎缩、佝偻，正值壮年的他，如今宛如一个耄耋老人。
这是血脉枯竭的结果，想要治愈枯竭的血脉，除了传说中的大师级药剂，只有重新移植血脉一途。但是，移植血脉手术需要一大笔魔晶，那是曾经的雪岭之王也要肉痛的数字，现在的布鲁达克更是无能为力。
就算凑齐了手术的费用，移植所需的血脉又能从哪里获得？
“我不甘心啊！”
布鲁达克心中的愤懑不断积蓄，却又无人可以倾诉。
还要继续蹉跎岁月吗？继续窝囊下去吗？
拖得时间越是久，亏损的身体素质就越多，就算重新移植血脉，也会跌落高阶，一辈子也无法翻身，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布鲁达克自怨自艾时，少女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
一个初阶天职者，就算天职契约的试炼选择了最高难度，也不过是固定的四个通用技能、抽取的三个稀有技能外加一个独特技能。
布鲁达克层是高阶天职者，他的实力十不存一，也没有续航能力，但暗中埋伏，以有心算无心对付一个一个初阶天职者，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性。
至于正面战斗，不算不同等阶之间的技能强度差距，初阶、进阶、高阶十二个通用技能，还有六个稀有技能，在技能组合上就能完全压制对方，何况还有战斗经验的差距，除了装备可能不如对方增添了一点悬念，真要打上一场，活捉这位疑似公爵之女的少女应该不成问题。
布鲁达克不会没头没脑地向公爵索要赎金，只要把少女运到魔族之国，在罪恶之城里，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买家。帝国公爵之女，外加堪称极品的容貌，不用想都知道，她会在拍卖会上大放光彩。
他仿佛看见，自己用这笔钱重新移植了优质血脉，在各种天材地宝的调养下，实力重回巅峰，甚至更上一层楼，他的容颜也恢复了，走到哪里，都会引来迷妹迷弟们的尖叫。
“听说过钢铁森林吗？”
布鲁达克趁这位正在体验生活的尊贵客人挑选商品时，抛出了话题。那是他早年当佣兵的时候进入一个低等星门，里面矗立着直达天际、铁骨石皮的森林，大街上到处是铁皮怪物的尸体。活下来的只有恶心的四脚寄生虫，它们漫无目的地满世界游荡，一旦发现天职者，就会蜂拥而上，虽然样子恐怖可怕，但平均实力和一个强壮的农夫差不多，没有什么危险。
果不其然，关系着他后半辈子的小客人被他的故事吸引，他装模作样地推销几件商品，提出了打折并送小礼物的优惠——一个红线编织的绳结。
这个绳结确实是布鲁达克在钢铁森林中得到的，看似脆弱的丝线实则水火不侵，神奇无比。它与另一个同样款式的蓝色绳结是一对，无论向哪一个注入法力，都可以感受到另一个的方位和大概距离。
“我是怎么了，疯了吗？”
布鲁达克紧握的拳头用力地锤在桌面上，砸出一条裂缝。
他当然知道，被卖到罪恶之都的少女的下场，何况还是出身高贵的帝国贵族千金，巨大的反差会化作无尽的绝望，撕碎这个单纯得有些蠢的女孩的心。
和“生命树”的所作所为一样毫无人性，用沾满肮脏和罪恶的钱换来自己的新生，他真的还能活得那么潇洒自在吗？
布鲁达克虽然犹豫，但红色绳结已经交给了少女，看着她小心地收好，那一瞬间，他好像耗尽了全部力量，等少女心满意足地离开店铺后，布鲁达克先是暗喜，但很快又为自己的行径感到不齿，颓废地一屁股坐进了躺椅里。
“我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劣质烟草刺鼻的味道钻进身体，又匆匆的吐了出来，一团袅袅的烟云升起，把布鲁达克的脸藏在朦胧的灰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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