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恩停下了脚步，他久违地想起了家，想起了刚成为天职者的时候。
他也曾是万众瞩目的天才，学院里的风云人物，过人的天赋，家族的权势，高贵的血脉，他曾拥有一切，直到那场充满禁忌的决斗。
他不止一次午夜梦回，飘摇的冷雨于云端垂落，湿透了的法师袍紧紧地黏在身上，古怪的阵风携雨幕共同而来，视野一片模糊，唯独她的身旁，萦绕着柔和的金光，梦幻而致命。
看到罗茜茜的那头金发，这些年纠缠不放的梦魇蠢蠢欲动，那个笑里藏刀、心狠手辣的女人，不仅让他身败名裂，夺走了他的血统，更是打断了他的脊梁、摧毁了他的意志，从那时候起，他就成了只会蜷缩在角落里的过街老鼠。
要不是生命树给了他新生，他早就饿死在了贫民窟。
“现在可不是分心的时候。”
布莱恩知道轻重缓急，他绕过横在石阶上的儿童椅，从侧面接近目标。
入眼所及，先是雪瀑般的银白长发，在冬日和煦的阳光下，蒙上了一层非金非玉的光泽，随后是摄人心魄的墨蓝双眼。
与她对视的瞬间，惊恐仿佛电流一般窜过布莱恩的脑海，面前的女孩，她的笑意只触及了嘴角，还没来得及爬上脸颊，精致的脸庞因此失去了柔和，莫名的瘆人凶厉藏在深渊般的眼眸中若隐如现。
布莱恩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颤抖的手臂竟然停在了空中，在距离那纤细的脖颈半手掌的位置蓦然停下。
摩顿刚好就位，用事先商量好的信号挥手示意。
布莱恩愣了愣，再看目标的时候，哪里还能从那弯弯月牙中找到半分残存的残忍凶狠？他皱起眉头，老树似的脸皮拧巴成一团，看了一眼天职面板，他的理智已经快降到30了。
没有心存侥幸，布莱恩服下一管魔源药剂，静待理智回升到了较为安全的数值，才让摩顿动手。
“人偶剧该结束了，小丫头们。”
随着布莱恩突然发难，隐身术和生命庇护失效，他干瘦的手从常青叶的翠色法袍中伸出，一把扼住目标的咽喉。
他的力量在进阶天职中完全不够看，但要想拧断手里宛如人偶一般精致的脖子，却是轻而易举。
“混蛋！”
布莱恩循声望去，金发仆从放弃了控制替身傀儡，原本在傀儡手中的两把利剑几乎是在瞬间熔化，流动的铁汁铸成炙热的炎铠，背在身后的双手斧已然握在手中，眼看就要暴起发难。
不过她还是停下了动作，她所在的位置距离目标太远，就算是全力冲刺，也来不及救下她的主人，只能向着布莱恩怒目而视。
稀有技能。
与通用技能风格相差甚远，效果都远超通用技能，这是完成了勇者之丘的天愿试炼，才能得到的奖励，是他全盛时期也可望而不可得的东西。
如果当时选择挑战试炼，结果会如何？
布莱恩没有思考失败的可能性，他只知道，如果自己拥有强大的稀有技能，在那场决斗中，他就有翻盘的希望，最后得到一切的就不是那个女人，而是他，布莱恩·伊思戈。
过往的痛楚和屈辱化作恶意从布莱恩的心底淌出，变成残酷和恶毒，倾泻在他手中无辜的少女身上。
反正吸取魔力也不需要特殊的准备，不如就在这里，用她们的痛苦换来更加甘甜浓厚的享受。
“哎呀，真是吓我一跳，没想到居然是通过勇者试炼的天才。”布莱恩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和刻薄，“天才就是不一样，脑袋比我们好使多了。”
布莱恩示意摩顿拿出禁锢药剂，这是他特意找药剂师调配的，服用后不仅能禁锢行动，还能增强服用者的痛觉，并且保证其一直处于清醒之中，不会因为疼痛昏厥。
只有饱受折磨、痛苦不堪的灵魂，才能渣取出新鲜的魔力，魔瘾者深谙此道，至于她们的肉体，在身为魔瘾者的布莱恩眼里都是无趣的肉块而已。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劲？”
布莱恩忽然发觉，手中的目标失去了原先那样诱人的气息，于是悄悄补了一发追迹法术，将目标的气味转化成色彩，用色彩绘出轨迹。
他终于发现了，手里的女孩身上，没有任何的色彩，这是虚假的象，它徒有其形。
“有埋伏！”
显然，目标早一步进入了战斗领域之中，而且是不会显示在天职系统战斗信息提示之中的战斗领域。
这是潜行者发起的袭击，将先手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的战斗领域！
布莱恩仿佛看见那个从头到尾都藏在阴影里的家伙，正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手里锋利的刀刃，似乎是在考虑，先取下谁的头颅！
布莱恩的呼吸急促起来。
这个时候，最忌讳慌乱，顺其自然，自己已经发现对方的存在，而对方却不一定知道这一点，这是他的优势。
“本来只是顺手拔除乱扎根的新苗，没想到竟然捞到一条大鱼，啧啧，通过勇者试炼的初阶天职者可是很值钱的。乖乖地自己喝下，否则……”
布莱恩装作一无所知，摩顿更是从一开始就一无所知，他的配合非常自然。
布莱恩紧了紧手腕，慢慢地把目标提了起来，看着天职系统创造出来的肉块，因为呼吸困难而露出痛苦的神色，他装作陶醉的样子，掩盖住有些错乱的呼吸，然后继续发力，让“目标”整个人吊在半空，表面上似乎是在看着她挣扎时无助的样子，实则用余光暗中寻找潜行者的踪迹。
布莱恩的努力徒劳无功，这加剧了他的焦躁，而使用技能消耗法力的后果也开始恶化，他的理智再次逼近30以下的危险区域，布莱恩知道，如果再不动手，他连反击的资格也会被魔瘾夺走。
必须先解决其中一个，因为魔瘾的缘故，他本来就惨淡的体质早就被榨干，敏捷更是不堪，如果被缠住，他可没有自信在两个近战天职者的夹击中全身而退，
无声吟唱不容易暴露，但施法动作难免引起躲在暗处的潜行者的注意，布莱恩脱下了兜帽，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响，把一张爬满皱褶的脸凑到手中的肉块附近，他用长袍和肉块之间的狭窄空间，开始奥术飞弹的蓄力。
只要时间足够，他就能凝聚五颗火炮威力的法力弹，重创一个毫无防备的初阶武斗家绰绰有余。
可惜，金发武斗家似乎发现了他的意图，竟然把手中的武器投掷而出，由于正在施法的缘故，布莱恩的移动速度受到限制，而使用宝贵的技能又会影响后续的战斗，只能放弃增加奥术飞弹的数量。
“三个也够了。”
三颗拳头大小的法力弹被他藏在宽大的法师袍袖子里。
好久没有这样，一心一意、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一场战斗之中了，如此紧张而激动人心的对决，让布莱恩恍然失神，似乎上一场像模像样的战斗，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他突然发现，也许新鲜的魔力不是他最渴求的东西，那些早已遗忘的情怀，那些早已逝去的感受，竟然在心脏越来越快的跳动中慢慢复苏。
在理智没有完全跌落谷底前，他还能控制住自己，只是清醒的时限，仅有两分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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