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过于浓重。
利用极微弱的电流刺激身体肌肉细胞,使部位或感官暂时性的获得比平常更强大的能力是有栖川的惯用手段,在进入这栋建筑的那一刻他就强化了自己的嗅觉。
无人机靠摄像头和红外线来搜寻目标,有栖川自问在这一点上比不过机器。为了能够快速找寻到目标,他需要动用其他感官,结果第一时间他就闻到二楼护栏后有浓厚的血腥味——有人躲在二楼。
耳机里又传来源樱的一句“请小心”的叮嘱,细心的女孩已经知道有栖川与目标遭遇。
男人背靠着墙壁,满是疤痕的面庞无法让人分清他此刻的神情。有栖川居高临下,如一个帝王般俯视着被自己踩在脚底的虫子。
这是有栖川与代号为“蝮蛇”的男人初次见面,不是隔着屏幕,注视着模糊地看不清脸的影像,而是确确实实地把这个自己憎恶的对象收入了瞳孔中。
男人的体型远比有栖川来的魁梧和健硕,透过破损的衣服可以看见男人结实的肌肉。身穿发黄的黑色夹克,乱糟糟的齐肩长发,邋遢而又狼狈,乍一看很容易错认成一个拾荒者。布满疤痕,不知是烧伤还是化学药剂腐蚀的脸庞,五官勉强能够让人辨认,像颗被汆过水的肉丸子。
丑陋与恶心是有栖川的第一印象,看着男人的脸他的脑中莫名产生远离这个怪人的想法。明明是自己一直找寻的目标,但身为人类的本能告诉他要离这个男人越远越好。
不是危险的信号,男人给人的感觉不是一种被危险野兽盯上的错觉,而是另外一种奇特的感觉,就像是遇到了难闻的马缨丹,脚踩到了讨人厌的狗屎。
有栖川忽然明白了,是厌恶。男人自骨子里散发着让人厌恶的气场,不由地让人不想接触,好比磁石的南北两极,男人是与全体人类相反的磁极,是格格不入的异类。
强忍这种异样感觉,有栖川继续发动攻势,可是男人忽然笑了,大笑声回荡在空荡的建筑内。
“笑什么?”有栖川稍稍停下动作。
“没什么,只是单纯的纾解一下压力”男人如是对答,“笑一笑十年少,微笑面对危险……诸如此类格言不是有很多?即便是身处绝境也别乱了阵脚不是吗?”
“很对……可在我看来你不是那种智者,你这种行为更像是自暴自弃。”
少年握紧刀柄,右脚一跺地面向前突击,他不会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给面前的这个危险的男人。将刀平举与肩膀同高,猛地刺向男人的脑袋,速度之快宛如出膛的子弹。
可是没中,刀没入身后的墙壁,身为异类的男人反应速度并不慢。躲过突刺的男人反击,反而握住了有栖川持刀的右手,这让少年有点措手不及。
近身缠斗,其中一方还持有武器那么理所当然就必须卸掉这把太刀来降低危险性!
男人力道很大,有栖川感觉自己是被狮子咬住了手腕,骨骼都快要被捏碎,这一刻他突然明白单论力量他远不及男人,即便自己强化了身体。
“别随便碰我的右手。”
“什……啊啊啊啊啊啊!!!!”
又是相同的电击,这一回是自少年的手腕涌进男人的身体。
难道是自己搞错了?释放电击的并不是这把看起来很普通的太刀,而是来自少年的手?男人感觉自己判断出现失误。
他想试图松手,但是有栖川右手手腕调转反而擒住了男人的手腕,男人挣脱不了。抓住手腕是一个错误的行为,男人对此懊恼,现在他反而成了需要挣脱的一方。
男人想立即抬起脚踹向有栖川的腹部,可是电击让男人的反应和力量全都大幅下降,在他踹中有栖川的腹部之前,有栖川率先踹向男人的腹部。
“咕——哈?!”男人猛地吐出一口血水。
结结实实的一击,宛如被一头大象顶到,有栖川这一强化后的一脚直接将男人的身体踹进身后的墙壁,一个大洞瞬间凹陷。
得亏男人是个异形能够承受这样一击,如果换做是正常人类,铁定已经被踹碎了脊柱。
再度握住太刀,动用全身力量有栖川顺势从斜上方砍下,巨大的伤口从男人的左肩一直延伸到身体右腹,伤口之深甚至已经看到了血肉包裹的骨骼,胸腔内的肺隐约可见。
“好坚固的身体……”有栖川皱眉,凭借手感刀确确实实砍中了身体骨骼,但任是一根肋骨都没砍断,如果不是男人的身体强度太过恐怖,有栖川甚至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刀钝了。
“感觉如何?”
“遭……糟透了……”男人大喘气,肺叶出现损伤,导致他每从喉咙中吐出一个字都需要用尽全力,血不停地嘴角滴下。
“有力气说话就代表你的身体还挺好啊。”
从关节处下刀,有栖川挥刀砍下了男人的整只左手,紧接着调转刀身刺进男人的右腿,太刀就像枚钉子将他的腿钉在了墙壁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样就行了,你彻底动不了了。”
有栖川确认自己这样已经彻彻底底剥夺了男人的行动能力,即便对方有着超常的恢复能力,再生断肢也需要不少功夫。
“现在还能用糟透了来形容不?”
“不能……”男人咬牙,“是……绝境呢……”
仅仅只是片刻,有栖川就彻底制服了这个通缉中的男人,或许相较于普通人类而言男人是棘手的凶猛野兽,可有栖川不是普通人,相较于野兽,他是拿枪的猎人,实力碾压。
“樱,任务结束。”有栖川联系在外面待命的源樱。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此刻浑身浴血的男人,目中毫无同情之类的情感流落,只有冷漠。
“这么快?!”耳机里传来少女的惊诧之声,即便深知有栖川的实力,但也无法想到他的行动如此迅速。
“对,你现在……”
“不说些……什么?”男人忽然开口说,听声音虚弱地像个躺在病床的糟老头子。
“先等等。”有栖川停止与樱的联系,“说什么?”
“说你们为什么要缉拿我……”
“感觉很不可思议?感觉这种事应该有那些全副武装的警备队来进行?”有栖川挑眉,他有些佩服男人在如此状况下还能如此冷静聊这些问题,心里素质过硬地有些可怕。
“你们应该是黑帮吧?一条盘踞在洛邑暗处的大蛇,怎么会走到台面上来做这种事?还是说我触及了你们的利益不得不引得你们亲自动手?”男人口吐着鲜血。
“不,并没有触及我们的利益,你与我们黑帮无仇无怨,虽然你很特别,但对于我们而言也只不过是个类似于过街老鼠相同性质的东西。”
有栖川顿了顿,冷漠的表情有着些许变化,男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似乎在他充满杀意的双眸中多了些什么。
是悲伤,少年的眸中多了一股悲伤。活了数百年,久经沙场,经历无数生死,遍尝世间冷暖百态的男人立即明白那多出来的情感是什么。
在这种场合下,究竟是想到了什么才会让这个类似于执法者的冷酷少年会有所动容?不,更确切地说他为什么会想到那点?
“你只是惹怒了我而已,之所以会有这么大阵仗只是我的任性。”
“嚯,任性?”男人有些不敢置信。在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各种网络媒体和坊间都流传着缉拿他的消息,他在这段时间里每一天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掩藏自己,深怕身份被人类发现,几乎就没好好地睡上一觉。
而到头来一切的始作俑者竟当面告诉自己,声势如此浩大不加掩饰的大规模围剿竟然只是源自一个少年的任性,他的脑袋有些懵。
“看样子你在帮派里地位很高嘛!人脉铁定很广!”男人语气玩味。
“整个黑帮都是我的。”有栖川一字一顿地说,尽管在平日里他一直隐藏自己的身份,但现在没必要撒谎,“不开玩笑。”
男人一愣,这是他挠破头皮都想不到的结果,原以为这个少年很特别,但没想到会特别到这种地步,黑帮的头头儿亲自上阵抓他?这就跟公司老总亲上阵扮成保洁工将公司大楼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打扫了遍一样,匪夷所思啊!要抓他交给手下办事就行了!哪有上位者会亲自动手抢着干基层员工的活?是手下太无能还是他自己太想要显摆?就算当年乾隆微服私访下江南找美女也不会当个车夫手拿根鞭子嗷嗷叫地给妹子驾马车啊!荒唐!太荒唐了!
这展开让男人的脑中莫名联想到了那种俗气的套路小说,就是那种霸道总裁屈尊隐藏身份为了被欺负的心爱女人找回场子的戏码。现在的情节实在是太像了!就差这个少年领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来自己面前朝此刻狼狈的自己吐上几口痰了……等等……等等,男人似乎捋清了什么。
“想不到上位者竟然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小鬼,你……有成年?”
“没必要告诉你。”有栖川拒绝,他也同样不会说出自己的名字。
“嘿嘿,别这么冷淡,我只是感慨现在掌权者的真实身份真是令人捉摸不透,从非人的怪物到单纯的AI,相比而言,你这种类型的掌权者倒还算是挺普通。我记得自己当兵时冲我发号施令的头头儿可是个挺着比十月怀胎孕妇还要大肚子的地中海中年人,恶人心。”
“你当过兵?”
“尽管就两年多的时间,但这也算吧。”
有栖川惊讶男人的履历。关于这个男人的资料很少,他身份神秘地就像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在地下街等场所虽然能打听到男人的消息,但也只是仅限于“消息”而已,没有人可以准确描述男人是谁,他的名字、年龄、真实样貌、生活习惯、工作范围等等,没有人知道。导致为了这次围剿源樱等人收集到的有关信息少到可怜,宛如男人是仅能被看见却无法触摸的海市蜃楼,是依附在人类社会中的幽灵。
“那也算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是一个步兵,穿着厚重的外骨骼装甲戴着头盔奔跑在荒凉的外界中,手中捧着热线枪,肩上扛着轻量型火箭炮。压迫力十足的机甲则会扛着更恐怖的火箭炮从我十多米远的地方疾驰而过,掀起一阵尘土……”男人说,“其实我真的好想当个机师,整天待在驾驶舱里那样轻松,可惜当机师必须进行抽血检验,一验血我准暴露。”
“排除这点,以你的身体强度,当个机师很优秀。”有栖川综合刚刚的战斗理性评价。
“虽然外骨骼装甲足足有近70公斤的重量,但我穿着这玩意儿活动很轻松,毕竟身体强度摆在这儿,唯有头盔让我很不舒服。我很讨厌这种密闭式感觉——不是因为疾病,纯粹心理原因,感觉自己像是被囚禁一般。所以我会经常地开启面罩透透气……你去过外界不?”
“无可奉告。”
“不说算了。外界的大气一直有毒,只有【域】内的空气能被生物正常呼吸,涌入肺中。那味道……怎么说呢……有点像腐烂的苹果味儿参杂香烟味和尿味儿,你无论走到哪儿鼻子吸入的空气都是这每一种味道。每一次我打开面罩时都会被同伴呵斥,说我不要命啦,快关闭面罩。可他们哪儿知道我根本不在乎这个,我的身体无视这种毒,不像人类,我吸入再多也不会生病……恶心倒是真的,毕竟味道是真的怪。”
“资料上有提及。”这种远超正常人类的身体强度着实让有栖川羡慕。
“荒凉,在外界行走你能想到的第一个词汇就是荒凉,毕竟再也没有任何确切的词汇能够形容了。头上是遮蔽天日的【棕褐云】,而脚下是黑黄色的大地,百年前的建筑被雨水腐蚀,风沙侵蚀变成残垣断壁,遗留的汽车只剩个金属框架。你找不到半点绿色植物,运气好的话倒是能在石头底下找到些苔藓和菌类,那是唯一的收获。我还记得徒步行军最远的一次时是抵达了……我记得那是某个城市的遗址,名字似乎叫什么海,想不起来了……我爬上了一座倾斜的高塔,站在塔的顶端向东边眺望。”
“看不见海。据记载,那是座沿海的城市,你来到那座城市就能看见辽阔的蔚蓝大海,海与你的距离只隔着护栏。每到观潮时节的时候会有一大波的人来这座城市观看浪潮奔涌的壮观景象。但现实是你看不见海。海水完全褪去,露出了地表,我不知道那地形应不应该被称作‘大陆架’,毕竟地理学得不太行。我有看见遗留在地表的珊瑚,不是五颜六色,只有灰黑色,像被刮上了层水泥。海岸线还在更遥远的东方。”
“然后逗留在那座遗址的第一天晚上就遭受了异兽的袭击,像浪潮般冲我们涌来。饕餮啊从从啊有叫的上名的也有叫不上名的,样子奇形怪状。毕竟谁也不会去记那些怪物的名字不是吗?各种光学武器还是传统的实弹武器都不停地往它们身上招呼,枪口吐出的火舌永不停歇。该庆幸的是没有出现飞行类怪物,没有随行机甲的我们不然保证玩完。直到快天亮时战斗快结束,最终死伤还是过半,那群跟我平日里嬉皮笑脸打招呼的小子们都被异兽撕成了碎片,连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留着短发,有着高鼻梁的二十多岁的女孩,笑起来很甜脸颊有酒窝。她是在我眼前被拦腰咬断身子的,透过面罩,我看见了她恐惧的表情,死不瞑目……”
“我很冷漠,毕竟见识过太多死亡了,光是自己杀死的人就有不少。那一刻我没有任何同情心,有的只有嘲讽。这群笨蛋,怕死就不要上战场嘛,既然来了就别露出这种害怕的表情嘛,战场啊就是站着生,躺下就是死的,与地狱只有一个眼皮子的距离的地方啊……我想起来了,应该是那个小女孩吧,穿着粉色小靴子的那个……”
静听男人讲诉往事的有栖川瞳孔骤缩,宛如进入鬼屋的胆小女生受到惊吓。
男人的语气忽然变了,变得很锋利,从嘴中吐出的言语堪比刀刃。如果说先前还算个回忆半生的中年大叔,现在则成了潜藏在草丛中吐着猩红信子伺机捕食的毒蛇,致命而又恐怖。
“我想想哦……是穿着格子短裙……不对不对是有着蕾丝边的小洋裙,瞧我这记性,明明才一个月内的事我咋就记不清了呢。”男人操着调侃的语气,像个夜晚乘凉的大爷。
“闭嘴!”男人的话语富有魔力一般,勾起了某个有栖川不愿回忆起的画面。
“个子小小的,手中捧着杯奶昔……”
“闭嘴!”
“银白长发像雪,被扎成两个辫子……走起路来一蹦一跳,辫子一晃一晃的。”
“闭嘴!”
“老实说那一天我其实不怎么饥渴的,但是呢小女孩蹦蹦跳跳的样子完全是在诱惑我啊……没有人会拒绝送上口的食物。”男人咧开嘴,表情似笑非笑如一个小丑,“就跟你回到家会随手抓起放在茶几上果盘中的苹果啃上两口。那天夜里,那个小女孩在我眼里可是远比苹果还要诱人啊!!!”
“我说了闭嘴——————!!!”
男人的话语变化成利刃在切割有栖川的内心。有栖川怒吼,大步冲上前,一记直拳重重砸在男人的脸上,比一头撕裂羚羊头颅的雄狮还要凶狠。
“咳咳……”男人吐出鲜血,大脑晕眩分不清南北上下,“所以说啊……千万不要让小孩子一个人走夜路……看吧看吧出事了吧……嘻嘻嘻……不过真是好喝呢……小女孩的血我可是有数十年没尝过了!”
“你这混账!”有栖川大吼,男人的言语彻底激怒了他,左手小臂横在男人的脖颈上,男人的脑袋瞬间因缺氧而爆起青筋。
“你知不知道那孩子才七岁!你知不知道她爸妈因为她的死多伤心!你知不知道当天晚上就是在和我分别之后,珂瑷才被你这个怪物给杀死的!那天晚上我就应该坚持送她到家那就不会发生这出意外!!!!!!!!!”
少年声嘶力竭地质问。他的眼睛充血,泪在眼眶里打转,表情愤怒而狰狞,即像来自地狱的恶魔,更像庙宇中愤怒像的不动明王。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少年一直都在后悔,对于女孩的死他无比自责,好似是自己造成了这场惨剧。明明不是自己的罪责,可少年依旧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对,明明就不是少年的罪责……可是呢,假如他在那天能坚持亲自送女孩回家,那么女孩就不会遭到杀害……假如那天他没能惯着女孩带她出来玩,同样女孩也不会出事……假如……
假如假如假如假如假如……就是这个“假如”在折磨少年的精神。曾经有过这么一个歧路,一个选择来促使少年规避这个残酷而又错误的未来,可实际是少年做错了选择。考卷上的选择题做错了可以涂改修正,但人生的选择错误了只能后悔终身。少年改变不了这个既定的事实,错误的未来发生了,并变成了残酷的过去狠狠地刺痛少年的心。
女孩曾对少年说,长大后想嫁给大哥哥,当大哥哥的新娘;女孩曾指责少年,说他长得太高,自己不好搂着少年;女孩曾希望想到外界去看看,少年应允,承诺在他成年的时候帮她一把;女孩曾说想去学跳芭蕾舞,少年鼓掌叫好,女孩子家跳舞最好看了;女孩曾说为什么人与人,人与神明间为什么要打架呢,大家一起坐下来笑嘻嘻地吃冰淇淋不是很好吗?少年说这其中理由很复杂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女孩曾说……
可是没了,一切都没了,一切都成了泡影。
女孩消失了,带着一切美好的回忆前往天堂。少年再也听不到女孩的抱怨,再也听不到她叫自己大哥哥,再也做不到带她去吃最喜欢的奶昔。
那天夜里少年只能悲痛地哭着,抱着倒在血泊中的女孩悲痛地哭着,像个迷路的小孩。
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二次痛哭,世界如此之大,可自己是如此的无助。
而这一场悲剧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恶魔,这个隐藏在人类社会中的异形。
耳机中传来源樱的呼声,有栖川的怒吼声一字不差地通过耳机传递到了源樱的耳中,她试图想用言语让自己的少主冷静,但是当事人充耳不闻。
这一切都是为了赎罪,为了那个不幸离去的女孩,少年愿化身魔鬼,灵魂献给撒旦,只求手握来自地狱的灼炎,用漆黑的矛贯穿这个怪物。
“对对对……就是这样!”男人龇牙,依旧咄咄逼人,“那天晚上我就是掐住她的左边脖子,然后从另一边咬断了她的血管,血滋溜溜地涌进嘴里……味道好比琼浆玉露啊!!!!!”
男人已经理清楚了一切,清楚了一切的前因后果。理由还是那么单纯,相似情景在自己近百年的人生当中重复上演,熟悉到让他反胃,熟悉到让他恶心想吐。
只不过这一回男人栽了跟头。
“这就是一场复仇啊!哈哈哈哈哈!一个掌权者为自己疼爱的小女孩复仇的俗套戏码啊!!!!俗不可耐!!!!!!!!”男人大笑,嘲讽两字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你这个没有人性的怪物!”
有栖川又是一拳揍在男人的脸上。紧接着他从墙上拔出太刀,笔直刺进了男人锁骨之间的空隙之间,只要横向挥刀,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割断男人的咽喉。
“你想现在就杀死我?”男人依旧谈笑自如,宛如个置生死于度外的贤者。
“为何不?你是有别于人类的异形,人类所制定的法律只对人类有效用,你难道还妄想被人类的法律裁决?这个社会没有赋予你人权!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你这个怪物自诞生起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有栖川的每一句话都被怒火浸染。
“是啊!不配活着,我就应该去死……这类话我都已经听的耳朵起茧子了……可事实是我还活着,还活的好好的……活在人类社会里,吸食人类的血液,嘲讽着与自己相似又相异的物种,你们这些戴着伪装面具实际比我更加残忍的储血袋……哎!”男人一字一顿地说,“年纪小小的掌权者哟!你真的!敢!现在杀死我吗?”
这回有栖川没有回答。
“我就知道你不敢!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是你根本不能这么做啊!”男人就像是获得了某根救命稻草,表情得意,“我活在人类的法律之外,我可以逍遥快活做任何事!但你不是!你们人类必须活在法律的约束下!你们人类必须以‘合法的名义’做任何事!我知道你们这个怪异的黑帮!你们就是非法的存在也同样是合法的存在!你必须要缉拿我,缉拿活着的我!人类的法律无法审判我,可你们却需要活着的我给这个社会上的人一个所谓的‘公道’!一个所谓的‘真相’!死人的说服力远不及活人有力!”
男人占据了这场对话的话语权,有栖川被压制完全处于下风,无法反驳。这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怪物有着远比有栖川更成熟的内心,思考能力。他洞察了此刻的现状得出了自己无法被现场杀死的这一事实结果,而挥舞着辩谈胜利的旗帜。如果说论单纯的武力男人比不过有栖川,可是在心理、雄辩方面,他远胜于这个只活了十几年光阴的小鬼。
男人的言语远比高谈阔论的评论家来的犀利,有栖川只能愤怒,而不是在愤怒中挥刀砍下男人的头颅。
“你赢了……我确实是不能杀死你……无论再怎么生气都不能……”有栖川无奈地咬牙,“除却珂瑷,你现在身上所背负的人命不完全统计就已经有三十七名。你必须被活着缉拿,然后被定罪被社会舆论肯定,安定了这个洛邑中的人心后才能被确实判刑处死……正如你所说的,活人远比死人有说服力。”
男人咧嘴一笑。
“人命这玩意儿在这世界上是最没价值的东西,有必要计较的那么清楚?无论是数百年前看似和平的世界还是末日来临后的现在。人们像蚂蚁般苟延残喘活在安全屋内,可终有一天还是会死……要么被他人杀死,要么就是被社会杀死,现在只不过多了个选择,就是被神明们抹杀。”
“那是你的价值观!你以人命为食,打从心底里不尊重,所以人命如粪土般廉价。我们珍惜生命,肯定生命,制定法律来保护生命。我们的生命只能自己做主,无人可以干预……哪怕末日最后人类这一物种在神明的手中迎来灭亡,我们依然珍惜现在的生命,将其赋予任何的可能性和价值。我以【黑帮】这一形式保护着这个人类最后的安全屋,而你则是以白蚁的形式从内部啃食,虫蛀这个人类群体!”
男人手握住刀身,缓缓移动身子靠近有栖川,刀穿过男人的锁骨间的空隙。
“呵,也对,怪物的三观哪跟人类相同,少数服从多数嘛!我还挺佩服你的,小鬼,即使被愤怒冲昏头脑也依旧克制自己……对了,你对吸血鬼了解多少?吸食人类血液为生,超常的生命力还是不老不死的容颜?”男人近距离注视着少年的眼睛,清澈而又明亮。
“差不多就这些。”
吸血鬼,这就是男人的正体,一个隐藏在人类历史长河中的特殊种族。如果不是数百年前的那场灾难,那么他们这群只存在于都市传说和流言中的怪物则彻底不会真正的被整个人类群体所知晓。
吸食血液,不老不死的生命,不老的容颜……等等,拥有着与人类相同的外貌却又有别于正常的人。
他们究竟是如何诞生的?如何存在于人类历史之中?在生物进化谱系中他们又算是哪一类……无法解答。
虽说在各类典籍卷轴中有过记载,但关于他们的描述真伪存疑,没有人能确切地解释他们这一特殊存在。
由于那场灾难,文明断流,人们现在已经无法倚靠遍寻古籍来对这一类物种寻求证明解释,而现代也没有确切的关于吸血鬼的完整解剖研究记录……至少在有栖川所知晓的范围内并没有记载。
虽然很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们能够隐藏在人类历史的长河被人类谣传成只存在于传说和流言中的生物,那么即便因那场灾难现身,被人类知晓,也同样能够在这末日后的世界中继续隐藏自己。
用昙花一现形容毫不为过,人类只能知道存在这么一种怪物生存在自己的身边。
所以某种意义上讲,出于研究价值,有栖川也不能随随便便的杀死这个男人。
“明明不是如此地知根知底,但人类却依旧能够大放厥词,着实无知啊……”男人讥讽,“就当友情科普好了,关于吸血鬼的生态记录小贴士第一条:我们的四肢被砍断后依旧可以自主活动!!!!”
“唔?!”
有栖川立即低头寻找男人被砍断的左手,可是某件东西突然钳住了他的脖子,就是男人的手臂,在他被男人的话语分心之际,砍断的左手从背后掐住了有栖川的脖子。
失算了……有栖川懊恼自己的失误,颈动脉被挤压让他陷入缺氧的危险。
男人一踢有栖川的膝盖,几乎处于窒息中的少年的身体毫无抵抗地往后倒在地上。
整个过程只是转瞬之间,男人瞬间扭转了当前的不利局面。
男人脚踩住有栖川的双手,一左一右,鞋子的底部是橡胶,这样有栖川从手部释放的电击就再也无法威胁到男人。
有栖川身体呈“大”字躺在地上,脖子被男人的左手死死掐住。
“你们说我不能活着我就更应该活着!我命由我不由天!人类同样没资格裁定我的人生!!!!!!”
布满疤痕的脸庞狰狞而又恐怖,男人拔出戳进自己身体内的太刀,狠狠地刺向有栖川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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