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和风扇一同发出吵闹的声音。
原道萱搬来一个椅子，坐在了自己房间的窗户旁，随后，她想起了自己要做什么。
少女手中捧起半个圆润的冰镇西瓜，迎着自然舒适的暖风，拿起勺子……
说实话，特制的勺子用起来很是糟心，手感软软绵绵的，平白无故要在取果肉上浪费了不少时间。
不过她并不在乎时间，细细咀嚼，慢慢榨干汁水，瓜肉和着津液咽下。
她很认真地对待西瓜，所以吃得很慢。
过了很久很久，她手中的西瓜凉气都没了，但还剩一半。
一旁查房的护士看到后叹了一口气，以她的经验来看，这个女孩又要这样消磨一下午了。
她看见原道萱的眼睛一直看着疗养院的大门，笑着好心劝慰着：“我听主任说，你的精神状况已经很不错的，只要坚持治疗，迟早有一天你就能回家了。”
“哦。”原道萱挖出一块西瓜，兴趣乏乏，好像出不出院和她没多大关系。
护士也听出来了，心想这样死气沉沉的可不行，主动上前和她攀聊，轻声细语说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吃西瓜呀？”
少女嘴巴吧嗒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看来她不擅长双线进程。
“西瓜一斤几毛钱。”
“呃……嗯？”
少女解释说：“我知道的，若我说‘喜欢’或者‘不喜欢’，你还会问为什么。”
“也就是说你喜欢喽？”
“不，我不喜欢。”
“呃…？？那你为啥还经常吃？”
这回轮到原道萱诧异了，她淡定吃了一口西瓜，用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身旁的阿姨，理所应当说道：“西瓜便宜啊。”
护士感觉她还是不太理解病人的思维，不过她还是勉强接话，用手梳理着少女略显干燥的头发，小声又柔和劝说。
“唉，好东西有很多的，也不用这样勉强自己吃不喜欢的东西。”
“不勉强啊。”
“可……”
“不喜欢又不是讨厌。”
“有什么区别吗？”
“恨、讨厌、不喜欢、喜欢，还有……”原道萱低头看着吃了一半的西瓜，拨弄着勺子，小声念道：
“……人的感情深浅不是这样排列的吗？”
护士知道原道萱吞下的字眼是“爱”，心中不由感觉好笑，权当是小女孩害羞的表现，总是对几个简单的常用词语难以启齿。
“所以，在你看来，‘不喜欢’是一种中立感情？就像在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你肯定不会喜欢他，也不会无缘无故讨厌他，所以只能说‘我不喜欢你’。”
原道萱点点头…又猛得摇头。
啊，我哪里说错了？护士不明白。
可惜，少女没有回复她。
半响，她才把视线投向另一边，仿佛自言自语：“有例外的。”
那是一个琉璃花瓶，看起来像艺术品，实则是工艺品，但依旧不能遮掩其精致和美丽。
“说到这个我还挺好奇。”护士饶有兴趣建议道：“为什么不养朵花呢，这么漂亮的花瓶当摆设可惜了。”
原道萱摇摇头，不认同她的话，“里面有东西的。”
“呃你……”年轻的护士是知道女孩发病时症状的。
少女明白她是误会了，解释道：“我没犯病，我感觉很好。”
很多病人都这样说过，于是很快温言细语的纠正就来了。
“你啊，别吓我了，明明是个空花瓶……”
原道萱表情呆呆的，后面的话都没有听。
偶然间，在余光中，她瞥见窗外有小鸟振翅飞过。
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但鸟儿已经飞过。
那，空无一物的花瓶真的是空的吗？
原道萱开始想念那段有萱草花香味的日子了。
……
今天，我吃了一个五斤重的西瓜。
它很廉价，但很甜。
有人问我为什么在窗边吃。
我说这里风景很好。
不是的，是因为这样时间会过的很快。
我想，我发现了幸福的秘密。
对了，浪费是可耻的。
我用勺子吃西瓜，吃了一下午。
惊讶发现，原来瓜皮比我的脸都白。
……
“我曾以为，在哪里开口以及说些什么很重要，后来我才意识到，唯一重要的，是你让我得到了超乎期待的幸福。如果你允许，我将尽我余生之力，使你幸福如我。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该睡觉了！”
男主角的表白情话中插.进了一句不合时宜破坏气氛的话。
但这才是现实啊。
还没有听见女主角的回复，电视机就被关闭了。
“这么晚了，就不要看电视了。”年长的护士像是一位妈妈一样教训着不懂事的女孩。
一脸严厉，也一脸溺爱。
护士贴心为少女整理好被子，并留下一盏小夜灯。
正当她离开时，发现一只手轻轻抓了袖角。
“被人…喜欢是什么滋味呢？”
原道萱不习惯说出那个简单的汉字。
“我不知道。”查房的年长的护士长笑了笑，直接明了说道：“但我知道被爱着是什么滋味，我有丈夫和一个孩子，我爱他们，他们也爱我。”
护士说起了一些平平淡淡的小事，像讲起一场睡前故事。
“听起来…真好。”
“是啊，无论是爱还是被爱着，都是一听就很好的事情，而且任何人都值得被爱。”
“也包括我吗？”少女的话语中透露着强烈的不自信。
“当然。”
“可是我一点都不好看，个子长不高，有毛病，头发干干的……”
原道萱数落着自己的缺点，还未说完就被护士长阻止了。
“孩子，你听着，会有人因为你是你而爱你的。”
第二天。
“小萱儿，你想写什么呢？”这位新来的护士姐姐看起来很年轻很漂亮，也更活泼。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工作。
今天，她拿来了少女要求的东西：一本日记本，一支笔。
“我想写日记。”
“哦？怎么突然想到写这个？”
少女摊开笔记本，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因为我的记忆力很差。昨天我一个…嗯呃…有人给我打电话了，早上起来时，我发现他说的话我快忘完了。”
“所以你打算把你们的对话默写下来？”
“嗯。”
但下一秒，原道萱看着空白的笔记本，发现脑子也是空白。
她感觉到了一股愚蠢的味道。
为什么昨天不记录？
过了很久，纸张上依旧空白，少女十分苦恼，表情逐渐沮丧起来。
“我记不起了。”
一旁的护士小姐也是惋惜，走上前来，从背后抱住少女，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静下心来，我想还是能记起一些印象深刻的片段的！”
“嗯。”原道萱突然点点头：“我记得风与雪的声音。”
“还有呢？”
“还有一句话，就一句……”
“那就写吧，一句也好。”护士鼓励道。
少女重新拿起笔，可看到一旁的人，扭捏说道：“那个，你…能不能……”
护士秒懂，毕竟少女的耳根子都红透了。
所以她笑嘻嘻地离开了。
……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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