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司傅的意识回归了。
肩膀，沉甸甸的……
丹增以一种取暖的姿势紧贴着少年，下巴贴在后者肩膀上，在他的耳边唱起了歌。
是一首Z语歌曲，歌声直接压过了直升机旋翼发出的噪音，直接窜进大脑深处。虽然陈司傅听不懂，但只要把调子放缓几倍，就知道和梦中听到的不明吟唱一模一样。
这是梦境和现实的时间流速不一致导致的。
最重要的是，这歌声引起了玻璃球的保护机制。
表面上，陈司傅没有做任何动作听完了一整首歌，私底下，他把突然出现在手中的玻璃球藏好了。
这歌声，参杂了模因吧。
然后，他捂住心脏，对她和煦地笑了笑。
她也对他笑了笑。
一切都无需多说。
……
她的笑容还是挺好看的。
可惜了。
被种下“模因”后，就已经被剥夺了“人”这一属性吧。
……
“我睡了多久？”陈司傅问坐在对面的霞姐。
霞姐正在收拾自己的武器装备，陈司傅看见她正在把数个手雷连成串绑在了防弹衣下面。
自己，丹增，洛哥霞姐，随行的军医，还有一名飞行员。
除了自己、丹增以及专心驾驶的飞行员，其余人都全副武装起来了。
“有三个小时了。”军医回复。
“嗯。”少年点点头，转头透过机舱玻璃看向外界。
一片漆黑，唯有巡航灯头照射处能看见陡峭的山峰。
再往远方看，陈司傅可以看见多如繁星的灯光。
他知道，那是城市。
这架直升机正望着城市飞去。虽然陈司傅地理不好，也知道从边境线开始，飞三个小时能抵达什么城市——高原最大的城市，也是政治文化信仰的中心。
陈司傅一颗心沉了下去。
夜间巡航，很考验技术吧？稍不留神就会撞上山机毁人亡吧？
“我的武器呢？”陈司傅开口问道。
没有人回复，洛哥默默递过一把手枪。
重新获得武器，陈司傅打开弹夹检查子弹数，确认可以击发。
“话说，我还不知道两位的真名呢。”
陈司傅带着笑意，真诚地看着洛哥和霞姐。
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两位用的就是化名。
“问这个干什么？”
“我本人不是很喜欢留下遗憾。”陈司傅解释道。
“周水云。”
顿了顿，洛哥也念出了自己名字：“祝雄。”
“那好。”
陈司傅关闭了手枪保险，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前，举起枪，毫不犹豫……
朝着飞行员开枪！
砰！
没有慌张，感觉不到任何压力，只是单手开枪后坐力差点让他手骨折。
近距离开枪，少年虽然第一次，但没有任何理由失手！
飞行员的头盖骨被掀开，温热血花溅射满了整个机舱。
失去驾驶员，直升机立即失控，盘旋着如同失翼的飞鸟，朝着下方的山峰一头攒去！
这还不够，天旋地转下，陈司傅调整好位置，背靠机舱，转向枪口，对着其他人开枪！
其余人的武器都处于保险打开状态，面对少年的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只能匆忙躲避。
霞姐和洛哥对陈司傅的印象还保留着之前那仿佛预知未来一般的算计中，他们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但想法不是反击，而是躲闪。
这恰好给了陈司傅机会，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刚才那个在雪神山下超神的家伙了。
狭窄机舱里连开六枪…只击毙了军医。
这还是因为军医为丹增挡枪的缘故。
这让陈司傅暗道可惜。
不过目的也达到了，少年抓住了丹增，用枪抵住了她的脖颈，灼热的枪口犹如烙铁。
整个过程，没有人发出惊呼，没有人的脸色发生过一丝变化。
正如陈司傅之前所想……
这里所有人都被剥夺了“人”这一属性。
不过，他下手还是慢了一步。
因为，直升机撞上了山，刺耳的钢铁扭曲声，破碎的玻璃声，碎石飞溅之声……成为了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陈司傅感觉意识的回归。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浑身剧痛，他想握紧，只感觉手中有僵硬刺骨的钢铁物体。
陈司傅想狠狠吸一口气充盈肺部缺失的空气，也吸进一鼻子液体，呛得他张开了眼睛，在一片血色的视野中，他发现自己爬在雪地上，刚才吸进的是融化的雪水…参杂了血的。
是自己的。
少年恍惚了片刻，就被日出之阳撩花了眼。
这是……
日出了？
我…活到了第二天？
陈司傅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能活着，在直升机坠毁在山上后，因为坡度开始朝山下不断翻滚，陈司傅就趁着空隙，千钧一发之际从破碎的窗口跳出。
陈司傅不管自己身体骨折多少，身体的冰冷永远比不上内心的冰冷，此时此刻，他的意志凌驾于自身一切之上！
即使躯体破破碎碎，他也能用自身意志强行驱使。
这种感觉，难以言语！
陈司傅…他的意志可以控制自己的感官屏蔽“寒冷”“痛苦”这类负面感觉。
他感觉自己……掌握了身体低层权限！
完全解放一切限制！
陈司傅冥冥之中感觉，这种能力来自于诺麦人，而且这种能力开发到极致是可以将自身意志贯彻到每一个细胞中……
意志凌驾于自身一切之上……
这是诺麦人的基础属性。
“这也是用多了外星造物的副作用吗？现在的我，还算一个地球人吗？”
不想那么多，既然还活着，陈司傅认为自己还应该挣扎一下。
因为，他知道还有人在等着他回去。
漆黑的夜里，陈司傅搜寻着，到处都是钢铁碎件。至于其他人，他没看见，也有掉到别处，也许就压在山下钢铁垃圾之下。
正当陈司傅松一口气，以为自己大获全胜之时，他听见了细微的声响，来自一块丘石后。
握紧手中枪械，陈司傅攀爬到巨石上，看见了头破血流的丹增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她很幸运。
丹增看见是陈司傅，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虚弱说道：“你为什么没有皈依啊，我……”
“那是洗脑。”陈司傅打断了她的话。“你们践踏了人的尊严。”
“…失败了……”丹增仰起头眼巴巴看着少年，问道：“你真的可以看见未来吗？”
陈司傅没有回答她，他只想结束这一切。
居高临下，陈司傅举起了枪……
丹增闭上了眼，坦然面对死亡。
就在一瞬间，陈司傅听见了拉栓的声音！他迅速跳下石头躲好。
果然，几发子弹朝着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射来。
还有人活着。
随后陈司傅还听见了踏雪而来的脚步声。
而且……
不止一人。
看来霞姐和洛哥运气都很好。
如果只有霞姐一人，陈司傅还有点可能逃走，要是遇上洛哥……
少年掐住丹增的脖子，把她提起当人质，手枪就抵着女孩的太阳穴上，对着不断逼近的两人威胁道：“别……”
陈司傅第二字还没说完，对方就开枪了！逼得少年立马缩头。
“看来，你的性命不是计划的关键啊。”
陈司傅扒开了丹增的衣服，而虚弱的丹增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解开所有上衣。
陈司傅自然不是禽兽，事实上，绝对理智的他已经没有了所谓人性，他的所作所为，只为确认一件事。
他在腹部处，看见了明显的疤痕。
“你的肚子里有东西。”
一如另一条时间线上，在双子星大厦上的她的做法。
接着，陈司傅拿出来一把带鞘短刀。
正是他买的那把Z刀，这把刀他从旅馆出来时，就一直都藏在身上。
拔刀，寒光一闪，在丹增痛苦的叫声中，刀子顺着疤痕划出了一个大口子。
听到这叫声，洛哥和霞姐直接扔掉武器负重，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巨石奔来。
陈司傅立即把手伸进剖口里去摸索，然后用力握住，拖带着血水，拽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金属盒子。
如果要陈司傅相信这是什么大杀器，那是不可能的。
陈司傅预料不到的是，它的制造者是不会留下一点证据的。
于是，金属盒子突然裂开了。
预感到不妙的陈司傅想将其扔开。
但还是晚了！
金属盒子在他手中……融化了！空气被离子化成“蓝色荧光”，陈司傅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在他看不见的细微处，他体内细胞割麦般大片大片死亡，被放射性物质曝晒的皮肤从根部溃烂。此外，他的的口中泛起一股严重的酸苦金属味，他想像平常一样磕响牙齿，却听不到声音，也感觉不到自己的牙齿。
错了…全错了！
真是阴啊……
结合另一条时间线上对方拥有“超时空传送”的技术这一信息，陈司傅明白了。
刚才那个应该只是放射性炸弹，它的威力不足以屠城，所以它只是一个信标。
一个和脏弹/核弹绑定的信标。
丹增的性命并不重要，她的任务只是带着信标前往城市，然后另一边就会将真正的大杀器传送过来。
而且还不用担心被发现掌握把柄，因为就算被发现也只损失一个信标，更不要说这信标还会自我销毁。
这样一想，陈司傅都悲观的想……这个国家里，还有多少人和丹增一样。
就像另一条时间线上，丹增潜伏两年，只为在南城引爆核弹。
陈司傅能感觉到自身细胞的哀嚎，短短一分钟内，他体内的细胞死亡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三十。
霞姐走到倒地陈司傅身边，她和洛哥并没有幸免，大剂量辐射照射下，身体也是面目狰狞，皮肤大片大片脱落，露出严重溃烂的血肉。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强撑着，来到陈司傅边做了最后的处理。
她从腰间拔出手枪。
砰砰砰砰砰。
……
…………
霞姐充满愕然的倒下了，同样断气的还有丹增和洛哥。
在三具尸体中，陈司傅踉踉跄跄站了起来，身上全是枪眼。
可他就是没有死亡！
阻断神经传递“痛苦”，命令不准流血，陈司傅的意志正在以一个亡国暴君的姿势疯狂压榨身体的潜能。
幸存的细胞们正在拆东墙补西墙修补这具破烂的躯体：免疫、生殖、消化、泌尿等系统停止工作，肝脏、眼球、胃等器官被分解成能量……
这一切的努力，都是在让死亡尽可能延缓到来。
陈司傅成功了！他成功拖到了其他人死亡。
自身的异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让陈司傅领悟了诺麦人的伟大之处。
这个外星种族，虽然研究出了模因，但同时自身就免疫模因吧……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控制一个诺麦人，模因不可以，欲望也不可以。
甚至，对生命延续的渴望都排在崇高意志之下。
这和地球人类完全不同。
可能，人类在宇宙中真的是虫子吧。
低等到连死亡都害怕、低到一点点欲望就能影响人格的地步。
陈司傅摇摇头，放弃了关于宇宙和人类未来的思考。
他来到霞姐尸体身边，上下摸索，成功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卫星电话。
开机后，陈司傅稍一思索，拨打了110，不一会儿，电话通了。
“您好……”
“【眼】。”
“什…么？”
“给我出来！【眼】！我知道你的存在！”少年咳嗽着大喊。
嘟…嘟……
电话被截断了，一阵忙音后，换上一个机械女声：“你为何知道我的存在？你又身在何处？”
“这些你先不用管。听我说，我接下来说的话不是开玩笑，你必须记录在案，再不济也要告诉我爸！”
“好的，请说。”
陈司傅把自己知道的情报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了，只是没说自己穿越过。
说完这一切，少年轻松了一口气。
有了这些情报，南城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了吧？
陈司傅说道：“【眼】，再帮我打一个电话吧。”
“好的，你想和你的父母道别吗？”
陈司傅沉吟了一下，叹了一口气：“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我说的是原道萱。”
“好的，正在拨通中。”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能不能不记录？”
“抱歉，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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