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厚厚云层挤成了一团，给世界能上一层阴翳的滤镜。
本来这个时候不应该下雪的，但已经不会有人在乎这些反常了。在各方的影响干预之下，所谓的季节和节气都只剩下了记录时间的功能。
也许大家都应该喜欢赞扬这飘飘洒洒的雪绒花，若不是这些飘柔的精灵，空气恐怕只剩下浑浊或死寂。
即使是生活在繁华首都市的市民，也会在这种日子里冒着严寒带着孩童爱人出来呼吸不一样的冷燥空气。
转过一个街角，一块大大的【前方学校】的告示牌竖立在显眼的地方。
马路上，赶往学校的孩童本是走得好好的，忽的一个男孩子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沫子，小跑几步，塞进了一个女孩子背脊里，然后发出一声坏笑做了一个鬼脸。
“来打我啊！”
被欺负得女孩子一跺脚，冷得眼泪都出来了，气呼呼的也抓起一把雪反击，而她的同伴也看不下了，一并参与了。
不多时，几个孩子闹作一团，欢声与笑语不断。
雪之下，黑乎乎的世界，大道之上的远方射入了两道穿透力极强的橘黄色光芒。
雪，好像一下子变大了。
呼啸的寒风瞬间凛冽成刀！
那几个孩子也停下了玩闹，有几个携伴消失在茫茫雪花中，只有那个欺负人的男孩和被欺负得女孩留了下来，仿佛感觉不到突然变换的恶劣天气。
他们看见两辆黑色涂装的钢铁战车静谧得像幽灵，没有发出一点噪音停在马路对面的一栋老旧公寓前。
任谁都不出，体积如此大的车辆是怎么做到无噪的。
“真的像两辆棺材啊。”站在一旁观看的女孩子发出感叹。
“丑不拉几的。”男孩子表达了鄙视。
然后，他们看见从车厢中窜出两队动作整齐划一，统一着装的…武装人员。
男孩子兴奋地数起了人头。
这一股武装小队共12人，全身上下都被轻便的钢铁殖装覆盖，完全不留下任何弱点，但很奇怪的是，这一看就很先进的武装却还使用着旧时代的火药枪械。
小队完全无视了几个围观的小孩，反而围着眼前的老旧公寓开始布置，他们分成三批次，一批6人警戒，一批4人抓着一挺像是旧时代加特林机枪模样的电子仪器在附近转悠像是在寻找什么，剩下的2人则抬着一个笨重箱子。
箱子打开后，围观的男孩看见里面装有一套奇怪的设备，中心处就是一个散发着淡蓝色幽光的环，围绕着环则是各种奇怪的纹路。
男孩子还想看，可是被女孩子一把抓开了，原来是有一个拿着探测器的家伙抓到他们了！
“微弱的幽灵反应。”探测到此反应的队员并没有告诉队友，而是报道给了上级。
同时，他那注射了强效抑制剂的大脑在知晓了幽灵物质就在身边后，正在大剂量地释放恐惧，迫使心脏泵出更多血液以应对威胁。
然后他像是收到了上级的命令，服从命令无视了就身处自己身边的幽灵物质。
被打开的箱子，那个光环装置终于开始了。
它…开启了一道门扉。
一名女性由光线构织的帷幕中走出。
“欢迎您，卡蒂娅医生。”小队的队长敬了一个礼。
卡蒂娅·彼得里科夫——这无疑是一个异国人名，但它的拥有着却是一位正宗的亚裔女性。
这很奇怪，因为首都市人口几乎百分百是亚裔，使用旧时代传承下的百家姓。
这位与深海部队合作的医生为什么要用这么一个外国名？
卡蒂娅穿着很单薄，虽然身躯是投影，但她却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真实的体感，甚至可以影响现实——她呼出了一口白气。
“真是无法理解的光环科技……”来者皱眉看看自己的身躯。
卡蒂娅医生的年龄不大，绝对不过二十岁，这个年龄应该还在学校读书，却因为这世道出来工作了。
行动小队的队长多看了她几眼。
因为……她太漂亮了？
精致的容颜，洁白无瑕的肌肤，外套白色的医生外褂，内衬则是一套…粉红色的护士制服？
钢铁殖装掩护下，队长的脸色变得很古怪。
他们在行动之前可是注射了暂时灭绝人性的抑制剂的。
可这位年轻的队长还是产生了轻微的好奇和羞涩之心。
也许是感觉到了护目镜下的目光，卡蒂娅对队长笑了笑：“诊所里没有护士，我既是医生也是护士。”
“那您怎么不聘请一位？”
“医护不好当啊，这年头医患关系可是很紧张的。”
“哇医生姐姐要和我们一起打雪仗吗？”
卡蒂娅看见了那两个小孩。
“算了，我们不说这些了，目标如何？”
“医生姐姐你好漂亮啊！”小女孩拉住了卡蒂娅的白大褂的一角，满脸羡慕。
“一切正常，附近已经被彻底封锁。”负责行动的队长说道。
“目标则把自己关在房间，已经超过24小时了。”
“刚才经过我们的探测，现在目标已经成为了介质，至于下潜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听完简短的汇报，医生点点头：“测试深浅度是我的工作，你们只要控制住他就行了，行动吧。”
“是！”
执行命令的队长带着队员按照战术，谨慎得潜入了破旧的公寓。
“姐姐快抬头看天空啊，这雪花是这么美啊。”
等到所有人离开后，只是一个投影的卡蒂娅医生抬头望了望天空。
雪之下，能见度极低，什么都没有。
卡蒂娅吐出一口白雾，双手插兜，低着头朝着公寓走去。
“姐姐你不和我们玩吗？”
卡蒂娅停下了脚步。
她眯了眯眼，居高临下，对着两个孩子，微微藐视，冷声道：“滚蛋，兔崽子们。”
说完，她用几乎冻僵的鼻子吸了吸，让一股寒气冲脑使自己变得更加清醒后，走进那栋破旧肮脏的公寓。
……
破旧电脑，孱弱的身躯，满地的垃圾，腥臭的气味，是构成这个房间的主要元素。
那个坐在电脑前邋遢的男性，扰了扰头，然后用指甲里带着凝固血污的手敲打着键盘。
在电脑上，一个个文字出现，构成了一篇故事。
一篇……嗯，很俗套的故事，从开头就能看出。
“元之力，三段……”
这位宅男作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已经超过24小时了。
他，已是濒临死亡。
亢奋压榨着他最后的精力，就算他写的东西变成了前言不搭后语，字母数字符号并列的东西，他也没有察觉，依旧写着他脑中那些没有任何营养的东西。
咚，咚，咚。
三下礼貌长短一致的敲门声把他从诡异的状态中拉出。
应该说，能把他从诡异状态中拉出的敲门声…也很诡异。
“谁啊！”
“税务局。”隔着一堵墙，扑街作者也能听见这声音，而且这声音……清脆好听，温柔可人，一听就知道它的主人颜值不低！
“税务局？”
“是的，你欠税了。”
“胡说！我写小说一年多才赚了31块！这都要缴税？！”
外面，卡蒂娅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你欠税了。先生，请打开门缴纳税款，要不然我们就要使用武力了。”
“什么？你们税务局是吸血鬼吗？31块都要交税？”
外面，卡蒂娅完全不在乎这种评价，直接点头承认：“是的，我们首都市税务局是连续十五年的标兵事业单位。没有人可以从税务官手上逃税，除了死亡。”
在屋里，扑街仔再次狠狠扰了扰头，甩开一手的带血头皮，烦躁得翻箱倒柜，最后只找到了几个小额硬币。
他把房门打开一丝缝，伸出手：“我就只有几块钱了。”
只是外面的人隔着门缝一看见他那充满血丝的双眼，就确认了目标状态没有恶化到动用武力的程度，就一脚踹开门，几个大汉光用自身装备的自重就狠狠压住了扑街仔作者。
这时，几位深海部队的成员才看清这家伙的异变程度。
他的后脑勺上有一张沉睡的脸。
这张脸普普通通，但又透着坚毅，气质十分符合扑街仔的小说主角。
“你们要干什么！”扑街仔完全没有看清现实，反而不断怒吼，口中时不时蹦出什么莫欺少年穷之类奇怪的话语。
卡蒂娅医生来到他身边，只是看了一眼就确认这家伙的深浅。
“一百米，刚到弱光层，身上只有一条线。”
卡蒂娅闭上了眼，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沉入一片幽暗的水域之中，到奇怪的是，就算不呼吸她也没有不适之感。
她费力的睁开眼，看见的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老旧公寓，也没有那几位深海部队的成员，有的只有一片密不透光的海水。
在没有光源的深海中，卡蒂娅“看”见了扑街仔。
从下往上看。
在卡蒂娅的特殊视野中，海面之上的扑街仔的身上有一根由微小文字组成的“线”，这些“线”连接着一直深入到百米之下的弱光层，连接在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身上。
“还好没苏醒上浮，要不然就难处理了。”
卡蒂娅动动身子，发现完全没有难控制的晦涩之感。
“一百米还没到我的极限吗？”
卡蒂娅早早就发现的这种特殊能力——她可以潜入深海。
也正因为这种能力，她和深海部队有了合作。
她控制自己，或者说控制自己的灵魂游到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身边。
“是怪异，就不要想着浮上人间了，安心的在深海里沉睡吧。”卡蒂娅用手捻起连接怪异的文字线，用力掐断。
再睁开眼时，卡蒂娅回到了现实，只留下了一点疲倦。
“处理完了，把这家伙带回去吧。”
几位行动队员点头，毫无怜悯地给扑街仔注射了药物，破坏了他的思维能力。
就算扑街仔没有造成任何恶劣影响，写幻想小说这种事已经是严重违反了首都市的律法。
这个时代，是禁止幻想的时代。
走出公寓，所有深海部队成员，都默契的不去看突然放晴的天空，只低着头，也只能低着头，走在阳光下……走到那光环科技公司出品的箱子前，关闭了幽蓝色的光环，目送卡蒂娅消失在了原地。
卡蒂娅回到了自己的诊所，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走到了诊所的窗台前，拉开窗帘，独自望向了外界的天空。
这是一种危险的行为，同时也是一种违法的行为。
因为……
在天空之上，云层之中，有一位从深渊层浮上人间的神明。
而神，不可直视！
坐在餐桌前的饥饿神明察觉到了有生物的窥伺，却没有对卡蒂娅出手，反而怒吼一声，把地上一个老老实实低着头行走的怪物抓上自己的餐桌上，用上刀叉，沾上酱汁，生嚼活吞。
祂，永远也满足不了自身的食欲。
是为……暴食。
“真是操蛋的时代……”卡蒂娅看着已经停止风雪的外界喃喃自语，饮下一口热咖啡。
————
（这是最后一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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