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七日，清晨。
陈司傅从堆了一堆杂物的沙发上醒过来了。
他揉揉脸和眼睛，收拾好熬夜查看的资料，去拉开了房间里的窗户，望见了安稳的海面，和天空中落下的淅淅沥沥。
雨势小了很多很多，嗯，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
这时，商绾绾恰到好处的从房间外走进来，笑嘻嘻的问候：“早啊。”
“嗯。”陈司傅平淡如水做了回应，兴致不高的样子。
昨天夜里……他没回去。
当主角没有思路时，总会蹦出个路人甲龙套乙什么的给主角一个灵感。
这都是套路，对话流程大家都熟稔了——
……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就是噼里啪啦……”
“不对！是上一句！”
“哦，就是叽里呱啦……怎么了？”
然后主角一拍大腿/锤拳头/拍女主大腿……然后恍然大悟道：“我懂了！”
……
都是套路。
或许少年没有发现，在商绾绾有心的指引下，他也意识到了自己还是被框架框住了，有后果必定有前因，于是陈司傅再度厚颜无耻的向商绾绾提出了要求。
他需要情报。
他需要了解最近发生在南城的事情详细经过。
无论是那件发生在新闻发布会上的刺杀案件，还是在铁路上的车祸事件，还是什么杂七杂八的小道消息，甚至最近沸沸扬扬的南城化工厂爆炸案他也要了解。
而商绾绾也像早早准备好了一样，无论陈司傅提出想看什么，她都能拿出来。
商绾绾：有没有感觉我很像叮当猫啊？
少年和一直以来都置身事外还有闲心开玩笑的商绾绾不同，他可是满脑子的担忧。
炸弹啊炸弹！凶手都掏出炸弹了啊！！我老婆和朋友都在船上啊！万一那家伙是个反人类的kb分子怎么办？！陈司傅真的很想抓住一直在玩消消乐的商绾绾衣领子对她说出这句话。
但考虑到该动作的不雅，少年还是很好脾气的说道：“你不要玩游戏了！”
陈司傅他现在已经对“good”、“饿妹子额”等单词头都大了。
少年很不客气地将她赶出去了，一个人在一大堆资料中查找、思考、推理了一个晚上，顺便咒骂下一直维稳的虚二。
商绾绾瞅见陈司傅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没头脑地安慰了一句：
“不用担心啦，船上的安保等级已经上升到最高了。监控室更是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相信那个凶手很难下手了。”
陈司傅还是觉得不妥，毕竟船上的水手都是外行，而且他猜测虚二为了维稳，也没跟他们说清缘由，会有多少人摸鱼那就不得而知了。
估计他们上心的程度还不如他一个高中生。
算了，不想这些了。叹了一口气，陈司傅看见妹抖女助理简繁星带着愁容，从外面走进来，凑到商绾绾耳边说了什么。
少年看见商绾绾嘴角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勉强。
“真的吗？”她问。
简繁星点了点头。
少年感觉……又有事发生了，警觉地问道：“这次是谁？”
“看来你嗅觉不错。”被打了一次脸的商绾绾抿嘴抖了抖肩膀：“你都有点像一个合格的‘侦探’了。”
……
陈司傅一行人来到了很熟悉的地方——他们入住的vip区。
门牌3A，正好是这个vip区域的第一个房间，和陈司傅入住的3z隔了百多米。
就算有厚厚的房门阻隔，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腥味。
混合着腐臭味，菜市场的泔水味，还有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腥气。
就在几天前陈司傅对这股味道的想法最多是死了什么动物，现在，他已经不是了。
商绾绾拿出一条手帕，轻轻捂住的下半张脸。
“陈司傅？”
“呼，没事，好歹之前也见过一点风浪，放心吧，我不会吐的。”
这是谎言，他现在就想吐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
商绾绾招呼自己的安保人员，让他们去打开房门。
而门后，露出了让少年少女目瞪口呆的场景。
一条肠子，已经失去了新鲜，就这样摆放在他们眼前，像一条恶心的肉色肥虫，它完全瘪下去了，内部的污秽全部被挤在了名贵的地毯上。
商绾绾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接下来的场景不是正常人能接受的了。
她走进了房门，将房间里一切纳入眼眸中。
这里……简直成为了地狱。
以往，只有在B级电影中才能看见的画面现在以最现实的方法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小心翼翼避开一块一块不明的脏器，她来到了这个套间的卧室，在那张宽大豪华的床上看见了……
一个人的脑袋，就这样摆放在床单上。
早已转成暗红色的血液从脑袋的根部扩散开来，直接将白色床单染成了墨黑色。
脑袋受的损害真的非常严重，应该是斧头之类的凶器，直接劈开了他的脑袋，露出了里面黄黄白白。破碎的骨屑也是飞散在四处，床单上也能看出很多刀削斧劈的痕迹。此外，天花板，墙壁上还有大范围的溅射血液。
“这多大的仇恨啊。”
可以想象，就在不久前，这里发生了一次残忍的肢解。
商绾绾感叹了一句，面不改色拿出手机仔仔细细拍了很多张脑袋的照片。
凑近观察了片刻，发现并没有蝇虫在上面产下后代，然后她还用手指戳了戳。
商绾绾把手机调至录影模式放在房间的茶桌上，开始一边录像一边解说：
“从僵硬和腐烂的程度上来看，差不多死了8到9小时，加上正负误差，具体的时间应该是昨天夜里11点到凌晨2点之间。”
“不对不对……这里是头等舱，冷气是24小时供应的。”
“没有生蛆是因为蝇虫根本进不来这里。”
“所以，时间还要更宽泛。”
“额……就10点到凌晨4点吧……错了我不负责，毕竟我又不是专业的。”
这个时候，陈司傅一脸苦色来到了卧室。
“嘿，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很像肾虚公子呢。”商绾绾逗他。
陈司傅摆摆手，脸都纠结在一起：“胃酸……胃酸都快吐没了。”
“你不用这么勉强的……看！”商绾绾指着手机，“喏，四千万像素，超广角摄像头，号称可以当显微镜使用，保证给你不遗留任何细节的影像和照片。”
“谢谢。我还是要自己看看。”
“嗯哼怎么，不相信我吗？”
“并不是，我只是……不差这一点觉悟而已。”
“在门口看见那条肠子我就……我……你知道吗？我很担心……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轻松自如，但我真的很愁，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凶手如你所见。”陈司傅指着那个破破烂烂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头颅，狠声道：“是一个没有人性的家伙！”
“而且凶手有枪有炸弹。”
“这种人做出什么事情我都不意外，而我们还在这孤岛一样的邮轮上，在没有踏上陆地上之前，这艘船就被我默认处于危机之中。”
“而我……就算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个小屁孩，但也有想要保护的人。与其等危机真正来临去亡羊补牢，不如提前站出来和这个凶手对抗。”
“或许我多虑了，或许我是在做无用功，甚至我添了乱都有可能……”
陈司傅的话语很平淡，他一边调查房间，一边说出这些话，但最后却不知道该怎么结尾。
他词穷了。
“但还是想当一个英雄？无名低调幕后的那种？”
少年回身，发现商绾绾已经坐在了椅子上，只手置于傍边茶桌上，撑着下巴，目光炯炯有神，面带笑意，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正在录像。
陈司傅无力扶额：“你严肃一点啊……”
不去和商绾绾扯淡，少年开始思考如果自己面临和死者同样的处境他会怎么办。
不多时，他伸手在木质床头后摸索。
果然，那里有死者用指甲扣出的痕迹。
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少年看见歪歪扭扭的【艹右艹右】几个字。
“若若吗？”陈司傅毫不意外。
但是……
这，可能吗？
一个由0和1组合而成的虚拟歌姬，真的可以杀人吗？
“别搞笑了，定是什么人借着她的身份杀人。”
然而很快陈司傅就被打脸了。
商绾绾打开了房间里的衣柜，发现里面挂着一件又一件用珍惜动物皮毛制成的大衣，当然这些不是重点，而是衣柜顶上有一个手机。
商绾绾轻轻一跳，将手机取下，拨弄了几下发现屏幕上有一个大大的重播。
她想了想，招呼陈司傅过来。
然后她直接按下重播键，下一个瞬间，手机里传来了音乐的旋律。
“（歌）遮蔽，隐蔽，真相模糊不清。他们说的一字一句，完完全全没说服力……”
没有画面，因为手机是铺着的，遮住了摄像头。
随后视频里一声一声的惨叫声，像浪潮一样传来。
“这是谁的歌？”
“幽灵的……也可以说是若若的。”
“咦？”
“别忘了昨天我向你要了wifi密码。”
白银诗歌号上的wifi是收费的，死贵死贵还卡得一比，唯有虚二自家人用的wifi是优质的，尤其是商绾绾，她独享一个通道，和其他人便秘一样的网速相比，她的那简直是拉稀一样畅快淋漓。
陈司傅链接了专属wifi后看了几个小时关于虚拟偶像「幽灵」的视频，还把她的歌曲全部听了一边，并且记住了歌词。
至于「幽灵」的前身「若若」，也许真的被遗忘了，陈司傅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找到她的歌曲。
“这首歌讲的是一个关于背叛的故事。主角被自己人背刺，上了法庭，然而法庭和叛徒是一丘之貉。”
“原来歌曲都是有故事的？”
“嗯，她的每一首歌都有对应的背景故事，杀汪仁川播放的那首歌的背景是一个关于流浪的故事，不过后来主角也找到了归处。”
“铁路上的那起车祸中播放的歌曲背景是主角在痛苦中沉沦，继而产生了自毁倾向。”
“但很明显的是，杜若死时播放的歌曲曲风和其他几首不同，并不是幽灵的歌曲，我也没有检索到是什么歌。”
“还有，新闻发布会上那起刺杀……并没有音乐播放。”
音乐上疑点重重，貌似有规律，又貌似没有，着实让人费解。
听完陈司傅的解释，商绾绾凑了一句：“现实又不是小说，变化总是比计划快，说不定凶手就是临时起意放音乐呢，或者说是一个仪式……会不会凶手只是利用歌声达成什么目的呀。”
歌声依旧在继续，混杂着惨叫声，让人不敢想象，就在不久前，这里发生的一切。
“你是……若若……还是……幽灵的……”
“不，不，就是若若！
陈司傅和商绾绾相互对视了一眼，接着听了下去。
虽然陈司傅挺惊讶的，但还是没有立即下结论。
可是接下来的声音让他大吃一惊！
一个空灵的，单薄的柔美女孩声音——
“知道，我为什么不直接杀掉你吗？”
至此，录音结束了。
陈司傅知道幽灵的前身就是若若，如果虚拟偶像有生命，那么她们可以算是一个人，她们的差别仅在于外表，内在的代码什么的一点都没变，嗓音虽然有点变化，不过听久了也能听出，幽灵的调音师只是把若若的嗓音做了些许改变。
而这个声音，是属于「若若」。
“看来还真是虚拟偶像啊……”
陈司傅依旧执拗：“这不符合逻辑。”
“你听听，死者都认出身份了。”
“人的话也不能全信，相比之下我更相信机器。”
商绾绾摊摊手，一副“你要失望了”的表情：“你是说外面的监控摄像头吗？很遗憾，这里vip区，虚二才不会蠢到把摄像头对准权贵们的隐私。”
“那可不一定。”收起手机，陈司傅第一次笑了出来。
“没想到不久前我的一个小行为成为了破局的关键。走！带我去监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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