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如轻飘飘的羽毛从天而降，惊呆了两人（上一章经过了修改）。
杜若在看清了面容后，伸手去接，然后两人一起栽进了齐腰深的水里，没有大碍。
不会游泳的若符尖叫着抓紧了身边的人。
“付若符！你为什么在这里？这里有多么危险你不知道吗？！”
面对自己老板的呵斥，若符却是十分无所谓地回瞪了一眼，说道：“既然知道危险，你为什么在这……”她看了一眼已经说不出任何话的杜若，别过头，接着说道：“……我就为什么在这。”
她觉得尴尬了。
杜若的精致妆容被海水一冲失色大半，付若符能看见原始模样的他了。
她对自己的老师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来都来了，我尴尬什么啊！”她一咬牙，单手抓住杜若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杜若！我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但你不能把我的若若炸上天！我为了创造她连续肝了两年的代码！我容易吗我！你现在不问我一声就想毁了她，凭什么？！我也是若若的Master！”
杜若没有回应，他只是别过头，目光呆滞地看着会馆里有节奏闪烁着红色小光点的炸弹。
耳边，歌声已经过半。
“你还在想什么啊？你这个混蛋！现在！快！停下炸弹！”
“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你和我创造的虚拟偶像给我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当我第一次在网上听见她唱歌我就后悔了……我知道你是在用她来告诉我你的感情……可是那时我很别扭很别扭，我不敢去找你……”
在若若即将出生前，杜若向付若符表白了。
那时若符的回应是：我是男生啊。
师父的回答是：我知道。
正是这个回应，让付若符愤怒，厌恶，甚至生理恶心。当时14岁的她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无所谓自己身体的变化，相反，她很敏感。
可现在回想起来，付若符认为自己太幼稚太冲动了。
在某一天，网络上出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虚拟偶像，而这个普通的虚拟偶像告诉了她，她在杜若工作室码的两年代码到底创造了什么，也知道了自己师父时不时带她去录音是为什么了。
而若若的每一首歌的歌词于她而言，都能看见他们两年的生活点滴——都是他们为之开心的事，为之欢笑的事，为之伤感的事，为之鼓舞的事……
“看到了吗？这是你们师徒俩，所创造的奇迹。”陈司傅走来，将杜若拉起，让他能够正面对着那上面的虚拟少女。
“相比起什么密室杀人，相比什么虚拟偶像现实化，这才是若若真正的力量，她创造了属于你们两人的奇迹、梦想，与希望。”
“相信若若吧，她值得成为生命的意义。”
陈司傅搭着杜若的肩膀，好似不在乎即将爆炸的炸弹。
“你赋予了她感情，给了她美妙的声音，为的不就是付若符吗？看，现在，她就在这傻笑。”
付若符立即收起笑容，给了陈司傅一个白眼。
杜若的视线，化为呆滞。
舞台上的女孩，现在也是眯着双眼，甜甜地笑着。
歌声，依旧如同往日那般动听……
只是……
杜若别过头，看着有点腼腆却充满了朝气的她，看着笑得很开心的她，心中满是被命运捉弄的悲怆。他抬起头，望着舞台上的若若，看着她的舞步，嘴角流露出一抹最为凄惨的笑容。
“来不及了。”
陈司傅一愣，过了几秒，他瞪大了眼睛，几乎是用喊的问出：“来不及了？什么意思来不及了？！”
“炸弹，停不下来了，爆炸的时间点是这首歌结束，在上面我使用了非常复杂的运算方式加密。”
“那又怎么样？！”付若符也很激动，抓住杜若的手臂：“这不是你设计的编码吗？！对了……你的手！你的手…时间根本不够用！”
杜若完全放弃了。
这是不是一种讽刺呢？
当你心中开始有希望的时候，一个绝对的绝望直接笼罩在了你的头上。
“切断电源有没有用？”少年不死心地询问。
对比，杜若淡淡地说道：“没用的，你觉得我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吗？那只会立即引爆炸弹。”
“我去……你说你废这么大劲作死干什么？”
这个问题引起了杜若的自嘲：“可能我有强迫症吧，凡事都想弄得完美一些。”
陈司傅很难受很难受，摆摆手找了个水浅的地方躺好了，不再说话了。
而另一边，付若符可不管这些，她已经打开了杜若的电脑：“别废话了，你手不行，但我行！告诉我密匙！”
杜若苦笑一声，输入了密匙，然后无奈地依靠这墙看着付若符发疯地拍打着键盘。一串串代码用比说话还要快速的方式出现，然后发挥着它们本身该有的工作。
这也给了陈司傅不少的力量，冰冷的海水已经让他腿部开始抽筋，他重新爬起来，站在付若符背后一言不发，毕竟他不懂编程，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就是相信。
杜若叹了口气，脸上竟然看不出任何挣扎求生的表情，他只是默默注视着紧绷万分的付若符，后悔、懊恼、悲伤、高兴各种情绪掺在一起。
“算了吧，还有两分钟了……”
杜若写下的代码他自己很清楚。他早就测试了数十次，保证了就算找到正确方向，顶尖的黑客要破解也要花费十分钟。
更不要说就在刚才，他还看见付若符出了错误，浪费了几秒钟。
所以说，时间已经太晚了。
而付若符纠正自己写错的代码后，专注地在敲打键盘，希望能出现奇迹，希望能够制造出病毒中断里面的起爆程序。
但有的时候，即便真的用尽力，即使真的绞尽脑汁，豁出了所有的力量，那也不代表能够创造出奇迹。
计算机就是如此残酷，它不懂希望和奇迹，它只知道一永远比零大。
这个时候，奇迹真的会出现吗？
就算它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0？
时间，很快很快。
快到陈司傅和付若符都没有反应过来，若若就不唱了。
空气中只剩收尾的伴奏声。
要结束了吗？察觉到歌声快结束的付若符脸色苍白的垂下来双手。
电脑上一排排代码还在自动推进，但那进度……距离破解还差很远很远……
抿了抿嘴，眼泪断了线，她擦拭掉泪珠子，默默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然后开始笑着自言道：“时间快到了呢……”
哈……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能，能和你再次相遇……真是太好了呢……”
哽咽了一次，没有人知道她是对谁而说。
舞台上已经演唱完毕的若若正在舞台下的观众挥手告别，她没有回复这个已经很久没见的Master了。
这就是结束吗？陈司傅想。
本来这种场景大家应该有很多很多话要说，很多很多思念要倾诉，很多很多未来要畅想……
这些都被进入倒计时的死亡阻断了。
既然如此……
他左右看着，双手直接抓住付若符和杜若的手臂，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两人往另一边已经快到胸口的海水中冲了下去。
“我不管你们两人怎样想，但我永不言弃！”
就在刚才，少年还有点自暴自弃的想法，可只过了一分钟，他就想打死过去的自己了。
放尼玛呢！
你俩好，正好死一块！
那我呢？！
陈司傅的理性告诉他原道萱有不小的获救可能，感性告诉他就算有万分之一可能少女获救了，自己也要活下去！
再者，不久前他还告诉杜若，若若是他们两人的奇迹，要相信奇迹。
而自己不拼一把，凭什么说奇迹会降临于此？
“呵……如果在经历这样的爆炸后我还能活下来话……”
陈司傅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潜入水中。
杜若和付若符也是一样屏息潜入，闭目静静等待……
舞台上，若若放下了手中的麦克风，麦克风重新变成烟花特效，然后她向舞台下深深鞠了一个躬。
时间，到了。
似乎有那么一个瞬间，若若的投影起来一点波澜……
随后，虚拟歌姬若若看着各种杂物飘在水面上，已经被海水彻底淹没一片狼藉的大厅。
若若灵动地晃动脑袋，好像不解为什么自己的演唱会场地这么糟糕。然后她抬起头，瞳孔中，倒映的是一片可以将整艘船炸飞天的炸弹。
这一刻，被程序设定的她，露出了微笑。
水里，陈司傅，付若符，杜若捂住了头，蜷缩着，祈祷这一米五水位可以提高他们生存的几率。
外面，前来救援的小艇和渔船也驶离了白银诗歌号周围。
就连雨水都已经停止了，让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归于寂静。
在仿佛能够永恒的刹那寂静中……
若若，这个静静站在在舞台上的虚拟歌姬，再一次睁开了她那微笑时眯起的眼睛。
她看向窗外的天空，那里，不再有积雨云了。
“Master…谢谢你……”
在这一刻，时间，停止了。
……
不知过了多久。
“陈司傅！”
“醒醒啊！”
“你别有事啊！”
咦？我怎么听见原道萱在呼唤我？
少年听说，人在瞬间死亡的那一瞬间是没有感觉的，而且还会有走马灯。
“所以，我幻听是因为我死了吗？”陈司傅没有睁眼，流水的感觉在他全身浮动。
甚至唇上还有点温热……
嗯？
温热？
接着，少年感觉，自己接触到了一个热源。
很温暖……
死人也能感受到温暖吗？
还是说，这是灵魂接近了天堂？
少年紧紧抱住了那个“热源”。
软软的的触感…
“呀！”
一声惊呼。
然后陈司傅听见了少女的的惊喜叫声：“你没事吧？！”
嗯？
这里……还是人间？！
“噗！”猛地，陈司傅醒来，将肺里的海水全部吐了出来，然后猛烈咳嗽起来。
在他身边，付若符正在贪婪地呼吸空气。
看见陈司傅活了过来，毫不留情地调侃道：“这几分钟就不行了？”
此时他们正在一处干燥狭窄的高地，距离舞台很远，中间一大片水，看起来像两个岛屿。
少年一回头……
“之前那个热源……是她啊！”
不得不说，原道萱就是一个宝啊，天热抱着凉快，现在体寒时抱着热乎乎的，简直冬暖夏凉！
浑身难受的陈司傅抱着少女，一方面是取暖，另一方面……他是真的害怕。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小时不见，他的担心已经快让他失了智。
“你怎么找来这里的？”
原道萱扭动了一下身子，好让少年抱着舒服点。
“我也不知道诶，走着走着就来这里了，嗯……我寻思着你应该就在这里，然后恰好看见你们往水里游。啊……对了，我是从外面跳窗子跳进来的，还有一个孩子在外面！”
“孩子？”
“是啊，一个和我一样迷……找不到人的小孩子，我就带着他了。”
陈司傅一窒，该不会是之前那个找自己问路的小孩子吧？
“还有，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啊？”原道萱问。
少年也是疑惑，时间不是到了吗？为什么炸弹没有引爆？
他把目光投向付若符，寻求一个答案，只是对方也是摇摇头。
随后，三人一起抬起头，看见了还未消逝的若若……以及，就在她身边的杜若。
海水已经快和舞台平行，若若的倒影映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之中，好似，世界上存在有两个若若。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为什么没有引爆？为什么…没有？”
杜若轻声叫着，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他正在操作自己那台经过防水处理的电脑，得出来一个结论。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陈司傅游了过来，他很庆幸自己游泳课上没有摸鱼，能支撑他不在深一米五的水里淹死。
虽然少年不懂那些一看头就大的代码，但从杜若的脸上惊讶中可以看出，这场危机…虎头蛇尾…烂尾了？
“BUG？”杜若又有了发现。
谢天谢地，这回是可以听懂的词了。
“bug？！怎么可能有bug？”
杜若双手颤抖地搁在键盘上了，声音都失了真。
“我……这一段代码……这个程序……我反复写了好几次，每次都测试了！每一次……每一次都能正常运行…！更不要说我还做了很多次模拟演练……凭我的水平……这绝对是万无一失的！”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运行到最后几秒钟出了恶性bug？！”
“bug吗……？”这回，少年从杜若的自言自语中了解原因。
“这就是「奇迹」吗？”
“奇迹？”
“是啊，与其研究你的代码，不如玄学一点。”
“这怎么可能……？”杜若揉着眼睛，看着自己创造——若若。
“为什么不可能呢？你不是一直希望若若是‘活’的吗？说不定若若真的现实化了，阻止了这场爆炸。”
陈司傅看见杜若愣了一下，“原来如此……真的……是你吗？若若？”
一声“若若”，像是呼唤。
嗯？这下陈司傅都惊了，这就接受了？
他扰扰头，没管太多。
嘛，算了算了，结果是好的。
他爬上舞台，回头看了一眼处在一种惊喜和释然中的杜若，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对面的若若。
“若若……？”
演唱结束后，那虚拟少女就已经停机了，就像一尊栩栩如生的蜡像，脸上，只有微笑，那最温暖好看的微笑。
虚拟偶像只是一连串的代码……
虚拟偶像只是二次元宅自己想象出的精神寄托……
虚拟偶像是虚拟的……
虚拟偶像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表情，都是设计好的……它们是冰冷的程序，没有人类的情感……
虚拟偶像……
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个虚拟偶像……陈司傅告诉自己。
他抬起手想要去触碰若若。
可是，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在想什么？这怎么可能呢？
陈司傅笑了。
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收回手，少年报以一个爽朗的笑容，把眼前的这个女孩当成了真实存在的女孩：“哈哈……若若……非常感谢你！”
……
………………
……………………
这里是南城一个不起眼街巷的出租屋内。
屋子虽然逼仄，但各种事物摆放得井井有条，可以看出主人是一个严谨的家伙。
电视正打开着，正在报道半个月前的那场邮轮触礁事故的后续：虚二公司已经开始赔偿乘客了。
在旁边，书架上除了和各种编码程序以及it有关的书籍外，那就是几个手办了。
此刻，这里没有人。
卧室里，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桌上待机，
原本，应该处于屏保的电脑屏幕，现在却是突然间亮了起来。
在那屏幕的右下角，一个红裙红发，可爱的二头身小姑娘从那里跳出来。
她看着屏幕上左侧各种排列整齐的图标，侧着脑袋疑惑地问道：“New home？”
之后，她十分纯洁地笑了一下，打了一个响指，在一阵烟花特效中，一串棉花糖被她抓在手里，而旁边，一个篝火也燃起。
她开始悠闲自得的烤着棉花糖～
不多时，焦黄可口的烤棉花糖就做好了！小姑娘咬了一口，头上不断飘着红色的爱心。
豁，看她双眼放光的样子，不禁让人遐想：烤棉花糖，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也许很好吃吧。
毕竟，那可是流传下来的味道和思念啊……
————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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