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迪乌斯视角(甲龙历411年)】
窗外呼啸的风雪声,将我模糊的思绪带到前世在北方大地漂泊的回忆。
那片土地的底色便是冰雪的白色。我曾经一次又一次像现在这样听着风雪声,在野外的营地,抑或是哪个小国的城镇醒来。那些时候的严寒,不仅封锁着森林,封锁着城镇,也封锁着我的心灵。
嗯。想起来了。那是菲托亚领地转移事件数年后,我、艾莉丝和瑞杰路德刚结束从魔大陆出发的归乡之旅。我和艾莉丝刚刚确认了相互的心意,她便离开了我,而我擅自以为自己被甩,各种意义上消沉了很久,以寻找塞妮丝的名义,浪迹于巴榭兰特公国等地,从事冒险者的行当。
那之后也发生了很多事。我入学魔法大学,之后在魔法都市夏利亚成家,和希露菲、洛琪希结婚,也一度和保罗以外的家人团聚,更是结识了克里夫、札诺巴、七星、艾莉娜丽洁等一众好友。那时我还天真地以为,那虽有遗憾却仍然充满欢笑的日常,会理所当然地持续下去……
想得越久,心情越沮丧,头脑也越清楚。现在的我只有四岁,而这里也不是北方大陆,而是我童年的故乡。
“真不像我啊,还会被往事的记忆耽误到正事。”我又电了一下自己,彻底清醒,然后一如既往地摸下楼。
保罗并不会在外面等着和我对练。在这个风雪纷飞的季节,一般人出门的次数都少了许多。整天闷着没事做的保罗,只会在晚上把积攒的精力全部投入到为我制作妹妹这件事上,早上自然醒不了那么早。不过,餐桌前已经有人在等我。
希瓦莉尔看见我下来,无言地招招手,示意桌上已经摆好的早餐:一碗拌了许多蒸培根片的浓稠麦粥,和一碗洋葱熬成的浓汤,都是快速提供热量和暖身子的食材。我也不客气,往那一坐,端起来就干,很快两个碗都见了底。
早餐用毕,我向希瓦莉尔点点头,示意自己晨练准备齐全:带保温魔法的全套制服,OK。测量体征的召唤手环,OK。挑战严寒的意志,OK。
“我出门了。”我深吸一口气,拉开木门,缓步走进风雪中,确认雪的深度以后,迈开步子,再次开始提升基础体质的每日功课:慢跑。
等等!
这样的天气,让四岁的孩子在雪地里跑步,是不是应该向儿童保护机构报告一下先?
其实,去年冬天,跟保罗他们提出让我继续跑步的提案时,他们一开始也全当我在说笑。意识到我是在当真,而且还是某天早上,我摸出门以后又被希瓦莉尔拎回来以后,家里的大人罕见地全都发火了——我瑟瑟发抖地正坐,而保罗侃侃而谈冬日里严寒和种种魔物的威胁,佐以他冒险者生涯里的故事,说得那叫一个有声有色。
总之,审时度势的我没有当面驳他的嘴,但是我也不想每到入冬就被关屋里。室内倒不是不能锻炼,可我还是惦记开阔地方带来的舒畅心情。要解决严寒和魔物的威胁是吧?我找到我的便宜老师表示有事想要讨论。
“维持体温的魔法?”
希瓦莉尔诧异地看着我。她思忖片刻,然后告诉我:在她印象中,最接近的也就无非是火魔法,像是初级的「火球」(Fire Ball),通过在身体四周连续释放,达到驱寒的目的。
“不过,这肯定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对吧。”
“嗯。”
北方大地那些铅灰色的记忆再次浮现。当时,异常的魔力量已经开始崭露头角的我,在野营时,也要拾柴生火,而不是用火球术取暖。并不是为了低调行事,而是精神的消耗同样不可忽视。就算相应的魔力消耗量能够承受,精神上的疲劳不可计量,要不然别说取暖,魔法师何不将所有的生理需求全部用魔法搞定呢?
希瓦莉尔还在说着什么,而我的思绪却又迷失在记忆里。和“菲兹学长”一同在洞窟里烤火取暖,坦诚相见,就这样,我与希露菲重逢了。尽管那晚没有成事,那也足以称得上是那段晦暗人生里为数不多的一抹亮色了吧。
希露菲……
我有何面目,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呢?
沉湎于往事的我,就这样头顶被重重一捶,这才捂着头不好意思地看着希瓦莉尔。她带着难以捉摸的微笑晃了晃拳头:“又来了?”
“不来了不来了……”
“至少别在说话的时候胡思乱想。”希瓦莉尔看我似乎半天都没听进去,叹息一声:“总之,如果不是通过自身直接施法,而是用魔力附加品、魔道具或者卷轴,那还是有可能作成实用的维持体温的魔法。”
想到一块去了。不过,这么微妙的需求,就算我现在开始研究,这个冬天也已经打发过去了。这个世界没有雅虎知惠袋,不能方便地动动手就向所有的魔法师提问交流……偶尔我还是会怀念一下现代人的生活啊。
“话说回来,你费这么大心思,只是为不想被关一冬天吗?”希瓦莉尔望向窗外的风雪:“你是属狗的吧。”
“嗯?”
“没事。”希瓦莉尔咳了一声:“等来年开春以后,可以去罗亚找商会打听一下有没有性质类似的魔力附加品或者魔道具。在那之前,为了满足你出门的愿望,一起研究一下保温魔法的课题吧。”
在那之后,还没等到村里的溪流化冻,保温魔法的研究便大功告成——以少量的劣化魔力结晶粉为触媒,用魔法将其与棉制品混合并长时间加热后,织物的硬度略微增加,然后开始具备存储和缓释热量的性质。
家里并不是什么高质量的魔法工房,不过既然我在希瓦莉尔面前隐瞒才能的需求日渐淡去,最后还是交出了不错的答卷。我拿着强化的全套衣服,和希瓦莉尔一起再向父母请求,在希瓦莉尔再三保证会全程监视我的体征,随时可以回收我以后,保罗和塞妮丝才勉为其难地答应我在雪天出门——一开始保罗甚至还会头铁跟我一块出门来着。
不过,迎来了又一个冬天以后,家里已经对我雷打不动遛自己的习惯见怪不怪了。希瓦莉尔会和我一同早起,为我准备一份高热量的简餐,而我跑了大半个村子被她拎回去以后,正好能赶上全家齐聚的那场早餐。
就这样,那天凌晨,我也一如既往地装备好自己,然后踏入雪地,开始奔跑——既为了锻炼身体,也为了这段什么也不用想的,远比睡眠更安稳的独处时光。
那天的天气与往常别无二致。踏出家门时,我既没有注意到希瓦莉尔再次戴上鸟形面具,也没有想象到接下来与故人猝不及防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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