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润喉糖呢，给点。”
“水都喝饱没？厕所都去上一下。”
初秋的某个寻常周一，一年级的老师们都聚在庭院里摩拳擦掌，他们现在人手一颗润喉糖，一瓶壶喉水，为接下来的课程准备。
“吃润喉糖。”
“好。”
老师们正在吞下糖后，闭起眼睛，开始酝酿杀气。一时间，整个庭院的气氛都相当焦躁且热烈。
过往的学生好奇又害怕，不停窥伺着这边，而高年级的学生看到这熟悉的景象，也只是笑而不语。
“第一次？”
“第一次。”
我含着润喉糖，回答这亚莉老师问我的问题。她已经是第四次参加这种活动了，经验也比我丰富。
突击测验已经结束了。这次几乎所有班级的平均成绩都几乎以不合格收场。
这倒不是说学生学习不上心，而是这次的卷子本身就有很大的难度，是故意刁难学生搞出来的。
这次考试范围完全没有按照过去考纲上的内容来，不少内容除了涉及冷门考点外还涉及额外补充知识，要我去做这份试卷都不一定能做个良好等级，有的知识连我都不知道。
只能说出卷老师眼光毒辣、储备充分，另外还特别喜欢折磨学生。当然，他也因此而闻名。
“时间到了，护喉水。”
“咕嘟咕嘟。”
现在大家聚在一起，秩序统一地使用着护喉品，其目的就是——
“预备铃了，走走走！”
所有老师，包括我都端起装着班里答题卡的卷宗袋，齐刷刷地走进教学楼。
目的就是——今天要把学生们都狠狠地给骂一顿。可以那么说，这是一年级学生的入学传统。
“你不会因为学生是贵族就手下留情吧？”
“不能坏了传统。”
我和亚莉老师同时站在教室门口，一起等待上课铃响的那刻。
“叮铃铃铃——”
我和所有的老师的动作一起同步，打开教室门走向讲台。恐怕这就是大家协调合一的最佳时刻。
我走上讲台，将答题卡的文件袋丢摔在讲台上。发出的闷响把学生们都吓了一跳。
我无声地看过每一个学生的眼睛，并确保他们都注意到了我。无声肃杀的沉默散播开来，我觉得也是时候开始了。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不让你们早课起立了吗，嗯？”
“……”
顺着沉默，我继续说下去。
“因为这是一种礼节，对教师表示尊敬的礼节。可你们尊重我吗？尊重我的劳动成果吗？”
隔壁的亚莉老师也已经开始骂了。不如说一年级今天每个班级都会被骂，毕竟这是传统。
“知道均分多少吗？各位小姐或者是公子可以往60分以下猜。”
“……”
“48，48啊！你们都在考什么东西。这成绩比大部分普通班还低，你们平常不正眼瞧的现在还在压你们一头。都在干什么，回去都干什么的。”
我瞄了一眼给自己准备的提词稿，确认一下接下去要干什么。
“我听说别的班级，几个寝室串寝全都躲在厕所里挑油灯打牌打桌游。我不知道我们班里有没有。”
有几个学生听到后低下了头。
额，还真有啊……
“我们班还有的学生，晚上啥也不干，天一黑就搬着天文望远镜去天台看星星。违反宿舍规定，每天落个睡眠不足的状态来上课。你们这可真就是一点都不尊重我是吧，现在这个成绩可真是一点都不让我意外。”
我拆开档案袋，那里面的答题卡倒出来。
“别的题目我不看，就是第18题，我上课重点强调过的知识点，课后练习也给过你们的，第二天我还重点讲过解法。三遍啊，整整三遍！让我看看都有谁。”
翻着一张又一张的答题卡，一个一个地批评过去，指责他们上课重点讲的东西都没听。
“来把答题卡拿走，试卷都拿出来！”
顺带一提，费莲娜这次的成绩是满分，是整个年级的第一名。批卷老师看了试卷都直呼内行。
她不仅学习消化了书本的知识，甚至对课外内容都有非常深的了解，也是整个年级唯一一个满分。
这节课的目的除了把他们都骂一顿搓搓锐气外，还得补充和重温这次的知识点。
在这方面，我重点照顾了一下法尔科，因为他这次考得实在是太糟糕，有很多普通学生考得都比他好。
这也算是平常他上课经常找我茬的一个简单回应。
“把书打开，第五题的内容书上没有，因此需要做补充。这题做不出来无所谓，但是下次就必须要拿下。”
文化课每本书的学习都不轻松，只要看书的厚度就知道了。在原本教学任务就很重的情况下，还能在此基础上做出衍生，除了能看出那位出卷老师的水准外，更能看出现在教育的内卷程度。
至少在教学方面，我需要学习的内容也还有很多。
接下去的时间全程都在讲解试卷。考成这样，这些爱面子的贵族心里头也非常难受，我觉得不需要再刺激他们了。
“下周六就是月考，我希望各位可以以此为鉴，考出成绩。我觉得还是再强调一下比较好，这次月考成绩会成为分班依据之一，成绩差的学生会被调配到其他班级。如果我看不到你们的进步，就给我别待在这里了。”
“……”
和其他普通学生不同，这些小大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在这方面我无需太过担心。特A这个名号，就是他们身上最大的包袱。
我只告诉他们有哪几个冷门考点可能会出现，确保他们看书复习的时候没有遗漏。
强调了若干项事宜后，我看了下时钟，离下课已经不到10分钟，我就刚好让他们自己自习。
“去喝杯水吧……”
前半程基本在骂人，后半场全在讲试卷。所有老师都没有给班上的人中途下课，全部都是一直念到底。
我把写剩的粉笔头丢进回收桶，打算拿着水壶去走廊里装点水。
“咚咚咚。”
当我行动时，班上的门敲响了，几个西装笔挺戴墨镜的黑衣人站在门口，径直向我走来。
“你好，您就是特A班的班主任，是吧？”
“额，是的……”
我警戒地打量着不速之客，发现他们的右胸处戴着一枚民事部外勤局的勋章。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民事部的外勤人员，来老师您是请你配合调查。恳请你能移步到别处，借一步说话。”
“……当然。”
外勤局一般只管居民户口引发的问题还成立的调查组织。
我的改名程序，移出佐西斯家户口的程序，应该都是合法的。为什么民事部的外勤人员会出现在这里，我没法理解。
我往费莲娜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她察觉到我的视线后，很不自然地移开了脸。
“下课铃响了就自由活动，不准早退。”
“……”
我和学生们简单地吩咐了几句，就跟随着外勤人员离开了。
他们把我带到一个小房间里，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三张椅子。我的对面坐着两位黑衣人，他们严肃地盯着我的眼睛。
这个场景，我还真是似曾相识。这几乎是审讯的模式。
“找我什么事？”
我坐下来，忍受着这难熬的视线。
审讯员先报了一下我的名字，随后便把一张照片摆在我的面前，问我认不是认识他。
“！”
我接过照片一看，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他是侦探，我一直在拜托他调查费莲娜的事情。
“我认识，他是我们学校地学生。老师们都会找他帮忙。”
现在的我只能做出这样的回答。这些调查员可能还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口头协议。
“你找他帮什么忙？”
调查员果不其然开始问这个问题了。不过这个问题并不着急回答。
这些人的唬人手段我多多少少了解那么一些。
“这得取决于我在你们这次案件中扮演什么角色。”
我有所保留地回应道，没必要告诉他们无关的事情。
“少给我贫嘴！”另一个调查员狠狠地拍了桌子，并站起来绕到了我的背后，“关于他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我看了眼扮红脸调查员的表情，他看起来是默认了搭档的提问。
“你们误会了什么吧？我只是个教师，委托他办理的只是我的私人问题。另外，我完全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还需要我来配合你们调查。”
“……”
调查员和我身后的搭档交换了一下眼神。严肃的神情稍微舒缓了下来。
“他是灰户，一个外来者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拿到了准帝国公民资格和假身份。上上个月他的证件到期，拿不到证明材料，成了个黑户。”
“？”
侦探是非法移民？这个事实在我脑海里打转，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上周日，我们在佐西斯领地依法把他抓获，再过不久，将其遣返至哥萨克。”
“他，是哥萨克公民？”
我还是没能消化下来。
“准确来说，是东洋那边的公派留学生。但在六年前被报失踪，法学院还没毕业就不见人影。”
公派留学生？
我记得没错的话，公派留学生是东洋和哥萨克一次学术交流运动的产物，能拿出去的，全部都是东洋那边的排面。
而且六年前，那可是帝国第二次战争时期。也就是说侦探的年龄比我想象中要大，明明看上去还是个青年。
“战争结束后，帝国和哥萨克才稳步开始各类接洽工作。最近几年才成立了跨国联合调查组。他是哥萨克那边一直想要找的人。”
“他会怎样？”
我多问了几句。
“他会安全遣返至哥萨克，处于外交考虑，我们不会追究他在境内的违法行为。如何处置他是哥萨克和东洋的事情。”
红脸调查员说着，边观察着我的反应变化。
“那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虽然他被捕前和他接触频繁，但那也只是找他帮忙解决我的个人问题而已。和你们想要找的人没关系。”
现在不管侦探怎么样，我还是先从这泥潭里脱身比较好。
他们应该是在调查假证件的来源，而我是嫌疑人中的其中一个，仅此而已。
“看来确实是这样的，不好意思是打扰您上课了。”
“……对了，他是被人举报的嘛？”
我决定还是问一下。
我再靠他追查费莲娜的事情，然而就在这个时间点侦探因为自己是黑户的问题就被抓获了。
这也太巧了。
“很抱歉，这方面的事无可奉告。光是刚刚告诉你的那些，我就要给上面写报告了。”
“好，好的。”
看来现在我是得不出我想要的答案了。我没必要在这里耗下去，便在两位调查员的应允下赶紧离开了这个封闭的场所。
我刚出门，就看到了门外还有好几个之前委托过侦探的老师在外面排队。
我们同事之间也就彼此尴尬得笑一笑，就当什么也没看到。
“该死的！”
走到天台，我狠狠地踹了防护网一脚。如果侦探真的被人举报，很有可能就是寄信人所为。
“线索断了……”
没了侦探，我就等同于失去了远距离收集信息的能力。现在，我只能依靠鼠群为我截留费莲娜的信件来获取信息。
寄信人若真的参与其中，我就明白他在打什么算盘了。
他想把我的助手一个个给砍掉，把我置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他在给丽莎寄信的时候就抱有着这样的想法。
寄信人果然在我身边，他在监视我的举动，以及我所有可能的盟友。而我，在害死他们。
真不知道鼠群那边什么时候能得到新情报，我现在已然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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