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的商业街区里到处都是阴暗潮湿的巷道和地下室。不需要清扫就能轻松使用，只要给所有者一点钱，或者暂时让他们闭嘴就行。
而就在一处密不透风的地下室中，一盏昏暗的油灯，照亮了一位女兵的脸。
她的妆容颇为特殊，披着看上去略有磨损的黑色带有灰网格图案的披风，身上的野战服形似黑亮色板甲，在烛火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散光。脸和头发这种面部特征全部掩盖在了防毒面具之下，没人知道她的样貌。
佐西斯家特别行动部队，名为“Schattenjäger”，一个旧世界的单词，翻译过来就是暗影猎兵。
他们的装备全是旧时期遗迹下挖掘出来的产物，相较于一般的哥萨克步枪兵而言，武器和装甲防护也更加先进。
“信件准备好了吗？”
她的声音在防毒面具的遮掩下显得异常低沉和阴森。
“准备好了，长官。”
油灯昏暗的灯光照射在一封茶色信封上。这是最后一封需要交给那位老师的信件。
现在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准备就绪，他们只需要等待结果就行。
“很好……涅利托，我要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搞定了。”
一个同样着装的男性士兵将两张有手绘地图的羊皮纸摊开在桌子上，围在桌边的所有人都能看到。
羊皮纸上分别画着的是神教上花园和督军军营的地图。上面还有各种图例和注记，用于标记明岗和暗哨。
“下周一晚我会和赖特再次潜入他们的营地里拿到他们的巡逻表。到时候我们就能知道他们的动向了。”
“信件发出后，神教和督军肯定会加强戒备，那份巡逻表可能失效，还是别想了。而且常规的路是行不通，所以……”
女人本想咨询他的工作进展，但这位男兵早就有了准备。
“别担心老大。我们这边可以顺着下水道系统进入内院，并且这条路能从房顶直通目标居所。”
他拿起笔，用铅笔在羊皮纸上画出了一条路线。
“我晚上实际走过，并在那准备了临时路线。就算光学迷彩失效，我们也能溜进去。”
他们为下周的计划正在做最后的确认和筹备。所有的物件和人力都要准备妥当，计划以及备用计划的流程都要明确和熟记。
“很好。那么我在确认一下你们这两个小组的流程。”
女人将身子探向前方，仔细观摩着地图上展示的信息，打开了一直放在腿肚上的相册。
“本次行动分为两组，总共有两个目标需要回收。”
她将两张黑白照片甩在了桌子上，是一男一女年龄不大的青年。
“第一位，最高督军基里连科之子，莱茵哈特•奥古雷恩。第二位，神教圣女特蕾莎之女，恩雅•索别斯卡。”
每个人神情凝重，听着这次的任务简报。这两人都是在宗教领域的贵族。
“A组和B组协同进入任务地点，找到目标，将其制服带走。在任务过程中保持低调，根据线报……”
她甩出了又一张相片。而这照片上的人，是一位身穿礼服在台上演讲的年轻女性。
“伊格利斯王储率领的女子步枪团近期在为前督军营的两派人马训练步枪手。要是动静搞得太大，会有数不清的步枪兵包围你们的位置，到时候我们手上有多少自动武器都突围不出去。”
伊格利斯王储，是这次帝国与哥萨克建交的行动大使。她来帝国除了进行外交活动，也负责将训练方法推广到帝国境内。现在，大多数帝国军队已经放弃了刀剑和原始盾牌，都开始装配步枪。哪怕是前督军营也是如此。
Schattenjäger虽然人手有一把旧世界的自动武器，在弹药充足的情况下可以对任意距离的敌人进行火力压制，但是对手人数众多，只能采取扬长避短的战术。
“另外，我们还需要做出一套预案。根据费莲娜的情报，那个老师手上还有一张王牌——丽莎•弗莱兹。或许你们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我换个称呼你们恐怕就不陌生了……”
女人停顿了一下，语重心长地将那个绰号说出口。
“Deadeye。”
“……”
听到这个称呼，很多资历老的士兵们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之前他们甚至不想多闻地下室的霉味。
一股死寂蔓延开来，新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乖乖闭上嘴一起跟着沉默。
“那个 Hure 为什么会在帝都？”
一个老兵忍不住气得破口大骂，他仍然记得在第二次战争的时候，她曾在黑夜的掩护下，用步枪击倒了一个又一个不知所措的猎兵。
所有人本以为近身这个狙击手后会容易些，万万没想到她利用密林地势将其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白刃战屠杀。
一个接着一个，可能的袭击来自四面八方，她就是这样神出鬼没，无声无息。整个追击队伍差点落得全灭的下场。
“这方面只能说我们运气差。她退役后本人似乎就在神教那边担任祭司。她得到风声后，很有可能会加入战局，到时候一般的低调战术可就不好用了。”
“长官，我们这次要杀了她吗？”
老兵显得愤愤不平，他的愤怒往往是为了掩饰自己当时不敢向前的恐惧。
“在帝都杀人？这可不是好主意。王现在对佐西斯家的动向非常警戒，要是做出触怒他的行为，他直接掀翻规则和棋盘是很有可能的。”
那难道绑架两大宗教首领的子女就不是触怒的行为了嘛？面对所有人的疑问，女人则是轻笑一声。
“放心，王不会有动作的。他可是在政治上将两者流放到最边缘的人。如果他对我们的动作有反应，反而对我们有利。”
王无论是出何原因，暗影猎兵们只要行动中不出现任何指向佐西斯家的把柄，他都不敢轻易地动佐西斯家。
“如果他动手，就说明王和前督军营之间确实还藕断丝连，有利于我们下一步行动部署。我们只要别做过激就行。”
毁灭一个边境的名望家族，即便是对王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女人只能选择在他地底线边缘活动。
更何况王自己也清楚，毁灭现在的佐西斯家是没有用处的。
“长官，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击毙那个教师，而是要绕那么大的弯？”
一个新兵战战兢兢地提出了疑问。
这个疑问所有的新兵都有，而老兵早就习惯了女人的思路，所以不到实在不解的时候，都不会问。
“我之前说过，在王都杀人等于就是在挑衅王的权威，更何况还是王的一个特聘教师。想把除掉他这个威胁，目前可能的就两种方法——逼他自行了断或者是威逼控制。”
女人毫无感情地诉说着这些冰冷的词语。
“我们需要夺走他现在的身份，毕竟他身上有‘铁令’保护，下手还有些难度。”
夺走他的特A教师身份，这是大方向上的第一步棋。为此女人事先就准备好的材料就派上了用场。
“你说的是，教审组？”
“是啊。之前的威胁手段算是派上用场。我想很快就要发挥作用了吧，那个小胖子。”
女人又一次打开相册，将下一个话题人物的相片陈列在桌子上——法尔科。
教育部长的儿子，教审组也是教育部的调查组织之一。女人并不需要花多少精力，就轻松地钓到了这一家子。
明明是教育部却和本次教改无缘，这使得部长对现任政策异常不满。那么只要录下他那些不敬的抱怨，再以他儿子的性命为要挟，就会让他乖乖听话。
这种恐惧的建立是长期的，幸运的是早在一个月前，女人早就已经在筹备这些了。
她特意去了解了学校的新规和政策，在结合那位教师自身的职务情况，制订了如今的方案。事到如今，也该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那个小子能做到什么嘛？”
“做不到什么。那个法尔科也不过是个靠着自己的学识四处找存在感的废物。不过我们需要这个引子，让他第一次体会什么叫做失去呢。”
女人阴险地笑了两声，随即将话锋转向了另一个对象。
“不过呢，费莲娜小姐也是个懦弱的废物呢。你们觉得呢？”
老兵们咧起嘴跟着笑了两声，而新兵紧张地观察四周，一句话都不敢说。
“明明家主的命令是肃清威胁。诱导自杀或者是一枪崩了都非常简单，毕竟作为帝国的天才白鹰，再加上自己过去的那段被施暴的经历，获得赦免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吗？”
女人嘲弄的笑声变得愈加冰冷，她发自内心地觉得费莲娜•佐西斯是一个天真可爱的马戏团小丑。
“但她居然要我们留他活口，希望能带他回自己的洛基山实验室。这得多天真才能说出这种话，为此我还得‘加餐’，不然根本没法向家主汇报。”
所谓的加餐，就是绑架神教和督军子女的计划。这使得女人能同时向家主和费莲娜交差。
前者需要确认王是否和前督军营还留有关系。这是下一步行动的必要前提。
后者，则是引那位教师离开帝都安全区，需要足额的诱饵。如果可以的话，甚至能彻底撕碎那个教师和神教督军之间建立起来的微薄联系。
她对费莲娜的表现很不满，费莲娜钻了要求的空子，想要满足的私欲。
“她难道觉得家主不知道这件事，还妄想着和他玩这种文字游戏？这是何等可笑。”
肃清威胁。确认死亡是最简单有效的，而费莲娜所选择的虽然也是一种方法，但实施困难且效果存疑。
士兵们听着她的念叨，一言不发。他们在这件事上，也发表不出什么高论。
“她简直和她哥一样无能，自以为靠着那点寒碜的温柔以为就能获得别人的应允。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冷笑声持续不断，至上而下的嘲笑更是不绝于耳。现在的场面，是她一个人的独唱和相声秀。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软弱的，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会对夺走他人生命这件事那么动摇。明明设计出那种杀人兵器的人不就是她本人吗？”
女人继续嘲弄着费莲娜，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在她眼里，费莲娜仍旧是温室里的花朵，被寒风一吹就散，中看不中用。
“不过，也快了吧。照这样下去，她让家主失望不过是时间问题。一个自以为能满足他人要求就能赢下活下来的资格，怎么可能成为佐西斯家的家主。呵呵，呵呵呵……”
费莲娜还不知道吧，自己的算盘注定会是一场空。女人知道爱德华•佐西斯，真正想要的，就是自己亲生儿子的死亡证明。
“长官，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断你……按照计划，我们在将目标送至指定位置移交给雇佣兵后，就迅速撤出帝国境内，是吧？”
一个老兵出言打断了她，毕竟要是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会拖延到什么时候。
旁边的新兵都为这个士兵的勇气感到钦佩。他站到现在，都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啊是，没错。你瞧瞧我居然偏题了，那我们继续谈论计划的实施内容。”
女人停顿了一下，再一次地翻开了相册。
“长官，其实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从家主那边收到的是击杀命令，而计划却要求我们在转移目标后迅速撤出……我们该如何确认目标击杀？”
爱德华•佐西斯的要求很明确，就是处死自己的骨肉。而撤出帝国后，猎兵们将无法折返将那个目标教师捕杀。
“这个不用担心，剩下的事情全部由我一个人亲自完成，你们无需过问。我们现在只需要讨论现在给出的计划。”
“……明白了。”
既然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情，那就没必要多问了，反正责任由自己老大承担。
老兵就选择了闭嘴。
“长官，我觉得计划的最大隐患，恐怕还是……”
“丽莎•弗莱兹？”
“是的。”
另一个老兵语气有些颤抖，他仍旧忘不掉之前那次战斗，那个婊砸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阴影。
“我会亲自处理她。对付她的计划我会另外制定，我们要确认她去的是督军营地，还是神教上花园。”
“好的，我会监视她的动向。”
“不……”
女人摆了摆手。
“她是追踪和反追踪的专家，监视她只会被她察觉，关于这点我们另寻他法。说到这个，那些老鼠的情况如何？”
老鼠，指的是鼠群。
他们的反应比想象中还要迅速，现在仍旧在四处打探猎兵们的消息。这个藏匿点暴露也是时间问题，这周内就要做出了断。
“如往常一样在四处打探消息。不过他们的关注点仍在是否携带长枪入城上。”
“哈哈，蠢蛋……”
女人毫不掩饰地嘲笑道。
他们用的根本不是那种落后的手动式武器。只要将枪械拆解混进进城的工程物品中，就能轻松混进来。
费莲娜•佐西斯的那间宿舍的建造，也为暗影猎兵们武器和作战道具的走私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根本不会有人去查费莲娜小姐的包裹里有什么，他们不敢，与此同时他们也不懂。
是的，他们早就策划好一起了，从很早开始。
“不过，我们时间仍然紧张。现在布置新任务……”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倾听着长官的话。
“A组，B组——你们要每天去确保行动路线畅通。C组，照顾好我们的目标。D组，继续监视我们那位大小姐。”
“是！长官。”
女人吩咐完一切，就宣布散会让手下去干活。她一时间，对着油灯里头那暗淡飘渺的烛火出了神。
“费莲娜，还有那个谁，叫啥来着。一对可悲的兄妹，做着无谓的抗争，自以为已经逃离了牢笼……”
那个所谓的妹妹，家主也好自己也好，都确实感到失望，失望透顶。费莲娜最近行动越来越离经叛道，家主反复向女人强调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带回正轨”。
那个所谓的哥哥，就反而非常棘手。他有着敏锐直觉以及超乎常人的行动力，其表现出来的温柔不过是获取信息的手段。
女人已经完全明白为什么家主要将这个“懦夫”定义为家族威胁。他，今非昔比。
“笼中鸟。”
藏在面具下的笑容扭曲起来。她喜欢这种在背后操纵一切的感觉。
兄妹相残。这词听起来是多么动听。
“你和费莲娜只有一个人能重回到笼中。那你会做出何种选择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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