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紧张，还有沉闷。我词语匮乏，只能如此简单地来形容现在这种压抑的气氛。
我完全没想到校长此时会把费莲娜给叫来，而后者此时正狠狠瞪着我，就好像豺狼咬住一只兔子一般并不打算放手。
“您请坐，费莲娜小姐。”
“是。”
费莲娜保持住了暂时的克制，坐到了丽莎的身边。而丽莎此时脸上依然挂着游刃有余的假笑。
“在开始前，我觉得有必要介绍一下彼此。”
我清了清嗓子。即便我现在坐如针毡，我还是得让话题进展下去。
丽莎入学是迟早的事情，和费莲娜正面遇上也是必然。不如我们直接把问题的矛盾点放在这里解决。
“丽莎同学，这位是费莲娜•佐西斯，帝国科研院的首席研究员，目前着手若干研究项目。她也是我的最让人骄傲的妹妹。”
“费莲娜？”
丽莎听完我简短的介绍，好奇地打量着费莲娜。
“您就是那位白鹰小姐嘛！”
只见她跳下椅子，快步走到费莲娜的身边，一下子和她拉近了距离。
别说费莲娜，我和校长都被她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等下，别靠那么近……”
费莲娜很抗拒地挪了挪位置，身子紧紧地贴着椅子右侧的扶手。
“我……我看过你在哥萨克学报上发表的论文译文。你的履历在哥萨克的学术圈里就是屠榜的存在！”
“谢谢……”
费莲娜嘴上说着感谢，但实际上一直对丽莎有抗拒心理，只不过她刚刚掩藏在眼里的怒火被丽莎这一套攻势给压住了大半。
“我自我介绍一下呢，我的名字叫丽莎•弗莱兹，是一名神教祭司。今天起我会进入特A班，和你成为同学。请多指教，费莲娜小姐！”
“同学？”
费莲娜听到这个词，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只得避开锋芒，移开了视线。
费莲娜之前警告过我要远离丽莎，可现在人家直接跳到她的脸上来了。费莲娜自然会很生气。
“丽莎小姐，请您坐下。你把费莲娜小姐给吓到了。”
“哎嘿，对不起。”
丽莎吐了吐舌头，听从了校长的话回到了位置上。
她这次看起来是有备而来，刚刚她的一系列举动可能都在试探费莲娜的喜好和底线。
“费莲娜小姐，我叫你过来是希望您能同意并分享出你生活空间的一部分。”
“？”
费莲娜听完，不满地皱起眉头。她果然对这件事充满了抵触。
“贵族寝室已经全部住满，我们也不可能将丽莎小姐移送到普通寝室去。希望您能允许丽莎小姐使用你寝室的次卧作为私人空间。”
“……不行。”
不出所料，校长觍着脸说出的请求，被费莲娜冷冷地拒绝。
校长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反应，不慌不忙地问道。
“有什么理由吗？”
他看上去非常和气。
不过结合他之前对费莲娜的实际态度，我知道校长对费莲娜的容忍很可能到了极限。
“我……”
费莲娜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啊算了，你不愿意说也没事。只是我觉得我有件事得提醒你。”
校长的下嘴唇微微翘起，维持着自己的微笑，组合在一起露出一个非常典型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你的阁楼所有权在学校这里，所有的土地规划，内饰装修都需要我和王的同意。”
他熟练地用规章制度给费莲娜施压，随后换了个语气，柔和地说道。
“不过，我也不是不懂你们科研人员平常的待遇需求，或者是什么，额……哦，叫隐私空间。我们自然也尊重您的诉求。”
校长操弄着人文关怀的相关话术，接着，图穷匕见。
“不过丽莎小姐是新生，要是没地方住传出去会对学校产生恶劣影响。如果您实在不愿意的话，那我只能把她安排到教师生活宿舍去了。”
“？”
不是，校长你这是要把火往我身上烧是吧。
眼见话题矛头突然转向自己，我不禁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他的言下之意很简单，如果费莲娜接收丽莎，那丽莎就会和我住在一起。
费莲娜再次往我的方向瞪了一眼，那表情就好像是在说“你为什么不马上拒绝”。
我决定先闭嘴，先观察校长怎么处理。
“慢着，校长先生！”费莲娜果然提出了异议，“您即便要把她转去教师生活区，也不愿意送去普通寝室？”
普通寝室还有很多位置，费莲娜的质疑并非没有道理。
“丽莎小姐现在是特A班的学生，在公众印象里就是‘全是由贵族组成的班级’。丽莎小姐去普通寝室的事要是被新闻媒体知道，校方就会徒劳增加巨额的公关成本。”
校长说话还真是一套接着一套，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送去教师宿舍的决定，有《教师临时监护法》第二十三条背书。教师能最长监护一个学生一年时间。在学校翻新宿舍，或者是宿舍里有别的位置空出来时，该条例适用此类情况。”
“……”
费莲娜被校长一套连击打得有些找不着北，纵使她在学术上富有造诣，姜还是老的辣。
“我明白了，我同意她和我同一个寝室。”
费莲娜不甘心地同意了。
在这件事情的决策上费莲娜不管在任何方面都处于不利位置，她最终也只能选择了妥协。
“我还有一点需要和你补充一下，费莲娜小姐。我需要跟你说清楚”校长乘胜追击并没有给她留面子，“您的入学申请，还有丽莎小姐的入学申请都不是由我和你哥哥决定的，而是王。”
校长说得这些颇具威胁意味。他言下之意就是费莲娜在这里所拥有的都不是她自己的应得物，而是王授予她的。
既然王把这些送给了她，那自然也能拿回来。
“校长先生，差不多得了。”
我觉得我该上线说几句话了，毕竟费莲娜现在对这件事情很抵触，强迫她接受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费莲娜小姐其实也不需要勉强。我可以自费住在学校的附近的小旅馆的。”
丽莎此时突然提出这样能迎刃而解任何问题的解决方案。
“那里很安静没什么人在，在学校里也不会有人看着，我在神教的工资也负担得起。”
我没能理解她话里的含义，一开始还一度以为这是丽莎对费莲娜的妥协，有了想阻止她这么做的想法。
“不，就这样吧。丽莎同学，不和我住在一块吧。”
阻止她这么做的人反而变成了费莲娜，这个转变让我有些吃惊。
“费莲娜，你不用那么勉强。”
我不知道费莲娜在打什么算盘。我借着关怀的名义，向她确认。
“我同意了。”
费莲娜斩钉截铁地肯定道。
“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费莲娜小姐。”校长把文件递交给了她，“由于现在阁楼的使用权在你，你需要签署一下使用权的分享协议。”
她接过文件想也没想，非常干脆地把文件给签下来。我没想过费莲娜她居然那么爽快地同意了。
“叫我来还有什么事情？”
费莲娜把文件挪了回去，语气相当冰冷。
“已经没了。费莲娜小姐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那我先告辞了。”
费莲娜没有理会校长的客套礼仪，抽出凳子气冲冲地离开了办公室。
校长虽然说服了费莲娜让出一部分私人空间，但她的对抗意识已经被点燃了。
我已经不敢想象自己接下去该如何面对费莲娜。
“校长先生，她走了。”
秘书走进办公室，向校长打了一个手势。
“好了，我们聊正事吧。”
校长确认了秘书打出地信号，便开始走入我根本不知道还有的“正题”。
“我已经看了王的介绍信。丽莎小姐，你身上的担子非常重。”
校长对丽莎的语气，不是至上而下，老师对学生的。我更感觉这是两个平等主体在对话。
“既然您知道了我的身份，那看来王已经允许了我在特A班的存在。”
丽莎露出了专业的职业笑容。
我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明明说的都是帝国语，我听着却像是某种加密对话。
“你们……再说什么？”
我一脸困惑地问道。
“是这样的哥哥。我，向王汇报了费莲娜的事情。”
丽莎说出来的话一时间让我心脏骤停。
“你在做些什么啊！”
我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她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厉声呵斥。
费莲娜是黑魔法术士，而在战时这类人群是王的重点打击对象。如果费莲娜的身份被王知道……
“嘛师弟，您冷静点。”
校长把一份影印件提交到我的手上，叫我赶紧打开看看。他现在也知道了费莲娜的身份。
我展开复印件，一看抬头我的心脏就猛然缩紧，手止不住地在发颤。
“这是，王的口谕？”
面对我的疑问，丽莎和校长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我速速地略过之前那些程式化的话，看向口谕内容的重点。
孤现已知晓费莲娜•佐西斯的实际身份，也能体谅您的难处。佐西斯家的白鹰是带领帝国展翅翱翔的领头人，对帝国未来的前景不可估量，望您能在个人安危和国家利益中做出权衡。关于您的最终答案，孤绝不干涉并尊重您的选择。
经神教方面进行协商，特蕾莎修女决定派出丽莎•弗赖兹来协助您的工作，并保障您的安全。她是一名优秀且高效的战士，同时她也有光靠难以自身补足的弱势，孤希望你们两人能取长补短，共同进步。
最后，祝愿你能在最绝望黑暗的时候，仍然能找到自我。
“……”
没了。
我本以为王会给我提供更多的帮助，可是现在看来成了一场空谈。
王并不在意费莲娜黑魔法术士的身份，但他在口谕里有这样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在个人安危和国家利益面前做出权衡。
这基本就是在暗示我，费莲娜对帝国非常重要，如果可以应该遵从费莲娜的意志，保证帝国不会因此损失一个重要的骨干人才。
我被王抛弃了。
我沉重地叹了口气，把口谕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如果矛盾没法解决，我可以为了自己保命，用王自己发布的铁令直接把费莲娜还有佐西斯家的贵族们处死。
如果矛盾没法解决，我就得为了国家利益，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教师工作，听从费莲娜回实验室了此余生。
“哥哥。我不是来帮你了吗？”
丽莎恬静地微笑着，那阳光开朗的笑容永远能够治愈我，让我几乎忘掉了自己正被一个死结缠得死死的事实。
“你们有什么计划？”
校长端坐在椅子上，等着我们两人提出要求。
目前为止，我所需要的是……
“我要和洛基山实验室那边，费莲娜研发团队的第二负责人联系。”
费莲娜将近五年的时间都待在那里，那里的实验室绝对是了解费莲娜的一个最好起点。
“我马上进行协商。只不过那位负责人到可能得4个星期之后了。”
“没事，请尽早。”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如果我要找出第三种的未来，那现在时间宝贵，而且我还要更加了解费莲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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