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啊，是敲门声。那是谁的声音。
我从桌子上醒来，看了看四周。墙壁的油漆脱落得到处都是，房间灯光照明也是一闪一闪的。
这里，是我逃出家族后，苟且栖身的地方，就是一个没人居住的烂尾楼。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苍老嘶哑的吼叫从门外传来。
我稳住脚，一瘸一拐地向门那边走去。我已经好几天没进食，现在头昏眼花，没有力气做出回应。
握住门把手，我颤颤巍巍地打开门，就像一个中风的老头子一般。刺眼的亮光穿过门缝，照在我惨白的脸上。
“嘿！小子，把书还给我！”
我边蹒跚地往后退，边把那扇门往后拉。我吃力地抬起头，看向门外，然而，门外却一个人都没有。
“好，奇怪啊。”
是我饿晕了，出现了幻觉？我明明听见有人在敲门，还是一个老者。
我困惑地将门关上，打算去柜子里去扒拉点吃着。要是我再不吃点东西，我恐怕就要撑不住了。
“咚咚咚！”
“咚咚咚！”
就在我转身走到橱柜的那一刹那，门再次被人敲响。敲门声非常急促，仿佛在催促，在警告。
我看着那扇被敲得震天响的门，不禁地想往后腿。
是谁！是谁！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不是我！我没有干那种事情！我没有，我没有！
“你有。”
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她的声音将我从几近癫狂的状态里拖了出来——我清醒了。
但是，但是……我宁可陷入癫狂，也不敢面对她。
“费莲娜……”
我不情愿地转过头，看向那个个头比我矮很多的，穿着白色睡衣的那个银发少女。她就是五年前的费莲娜，那时她才十三岁。
“你有。”
她抱着手上的玩具熊，用蓝绿色的眼眸，狠狠地瞪着我。
“你是人渣。”
她向前走了一步，向我靠近。而我根本不敢面对她，只能向后再退一步。
“费莲娜……我……”
我嘴唇在发抖，大脑里根本找不到任何一句合适的话。
道歉？求饶？它们全都无法弥补我早就已经造成的创伤。
“你嫉妒我。”
又一步。而我只能再次往后退。
“你心里清楚得很，你被赶出家族，是因为你的无能。在我来到家里的那一天，你就知道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你就会被赶出家门。”
她控诉着，她一针见血地将我那些不敢启齿的话，全部都在这里讲了出来。
“可是你什么都不做，每天都去森林打猎，去湖里钓鱼。”
费莲娜扭曲地笑着，那笑容根本不像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该有的笑容。而正是我，把这个笑容，给了她。
“你抱着那点可笑的侥幸心理，在这一年里，毫无长进。当那晚，父亲宣布你被除名的时候，你的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我能想起来，那天晚上。我狠狠地瞪着费莲娜。她那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帝国研究院，被各大媒体评为神童。
而我还是垃圾，垃圾就该被丢弃，这就是佐西斯家族的规矩。
“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咆哮起来，厉声地质问我。
“我……我……想要你死。”我结结巴巴地说着，“我觉得是你夺走了我想要的生活。”
我几近崩溃，说完这些话我就跪坐在了地上，根本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力气，以及自信。
我，用工作麻醉自己。我想给自己堆足量的教师工作，好让我忘了这段过去，我打从一开始就在逃避过去。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费莲娜打开那只玩具熊的拉链，从血红色的棉花里头，抽出了一把沾满血污的菜刀。
“看一下你的身后吧。”
身后？
我迷茫地转过身子，看到原先是玄关的地方，发生了变化。整个场景都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里，是教室。
教室里空无一人……不。教室里有两个人在……是莱茵哈特，还有恩雅。他们失去了意识，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那是你的两个学生，对吧。”
声音变了。她，穿着校服的费莲娜从我身后走过来，并在我的手里头塞了那把菜刀。
“你为了修复他们的关系，付出了不少精力。”
费莲娜邪恶地笑着。
“杀了他们两个，跟我一起走。我会原谅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因为你可以为了，抛弃你现在最重要的东西。”
杀了我的学生？这是在开的什么恶劣玩笑？
我脑袋嗡嗡的响，完全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别担心，我会帮你掩盖一切，我都已经计划好了。”费莲娜在我低声耳边说道，“你看，督军和神教之间关系很差，两个继承人之间发生矛盾，其中一个失手杀了另一个，最后畏罪自杀……多美的剧本。”
我紧握着菜刀，心里的负担被她一点点地卸下。她在告诉我，我的罪行，在她的掩盖下，会被处理的清清白白。
“你不会被追责，你不会被起诉，你也不会为此失去工作，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
费莲娜露出诡异的笑容，坐在了讲台上，看着我打算如何抉择。
我只要杀了两个学生，就能回归到我最爱的生活，而且还不会受到任何追责。
这简直就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只不过天平两端，是人命和我自私的欲望。
不，不是这样的。
我为什么要当老师。我不是为了选择遗忘过去，我明明是为了不让自己的悲剧发生在他们身上。
人的欲望会将人拉入深渊。我不能让这个错误再发生一次！
“该死的……”
我把手里的菜刀扔在地上，和坐在讲台上的费莲娜对质。
“我不会放弃我的学生，费莲娜！一个都不会！你的事，和他们的事，彼此根本没有关联！我不会因为你，而去杀害自己的学生！”
她听到我的话，不屑地轻笑一声，打了响指，将教室里的那两人，给换成了昏迷的法尔科。
“即便是法尔科也一样？如果你杀了他，我也愿意原谅你。”
这不是对象是谁的问题，这打从一开始就违背了我选择教师这一路的初心。
“即便是法尔科也是一样，我不会因为自己的错误，找其他人给自己垫背。就像当年，因为我的懒惰，而找你垫背一样！”
“……”
听到我的话，费莲娜脸上的假笑消失了。她从讲台上跳下来，走到我的身边。
“我看到你的决心了，哥哥。你，选择了你的道路。但显然，你还不够了解自己。”
“唉？”
费莲娜对着我，很难得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说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话，走到我的身边。
“我还不够了解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你该回到你的世界里去了。”她快步上前，抓住我的双肩，将我往后推去，“等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希望你能找到答案。”
我身后的地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度变为了虚空，我一踩空，整个人都从边缘摔了下去。
在向下掉落的时候，我没有因失重感到恐惧，反而却非常安心。
我，再次被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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