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瘫倒在自己怀中,森柊吾目眦尽裂望着远处,不敢低头。
他原本打算接连不断地轰出重拳将这叛徒全身骨头悉数击断再任由其痛苦至极地死去,可仅仅挥出一拳,他就再也无法下手了。
夕妃脸上那凄苦迷茫的神情,刺激着森的每一根神经。
他不由得回想起夕妃刚刚拜入他门下的第一天,小心翼翼之中又夹杂着几分忐忑不安,简直就和他当初混入十七众一模一样。
从那时其,森的心中就对这女孩产生了某种不知名的情感,就好像他天生有义务庇护她一般。
可是现在……往日的种种涌上心头,让森几近崩溃。
“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子啊,哀川夕妃?
我可是一直……拿你当女儿看待的啊……
为什么要背叛我呢,难道你真的一直在演戏吗?
非得弄到这步田地吗?”
森颤声说道,右臂上温热之感传来,这是夕妃的生命在急剧流逝的征兆。
他心中知晓,即使自己不再出手,身前的女子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于是他想趁这最后时光问个明白,他这些年的细心照料究竟算是什么。
整个人倒在森身上的夕妃,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逐渐变冷,可面前男人的臂膀,是如此的宽广又如此的坚实,是她一生之中从未体会过的温暖。
“那你就……杀了我吧,爸爸……”
夕妃气息微弱地说道,可这声音在一片死寂的战场上清晰可闻。
到了这种时刻,夕妃也没有精力去隐藏自己的身份,恍惚之中她只想将那个从未说出的称呼说出口。
与森相处数年,夕妃又怎能感受不到父女之间那种特有的牵绊呢?
她无数次地想要询问五十岚夫人,森究竟是不是她的父亲,但她每一次都在五十岚夫人那严厉的目光之下怯懦退缩。
毕竟对于五十岚夫人来说,她应该只是个复仇工具吧,夕妃曾不无悲戚地想到。
可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她总是能在森那里感受到她从未体验到的家的温暖。
随着行刺之日的临近,夕妃的心境却愈发平和,她已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根本没打算活着离开。
虽然华的出现带给了她新的希望,但那显然不是她所能染指的幸福人生。
但即使是这样的夕妃,她也想着在临死之前能亲口说出那个称谓。
不管森是否真的是她的父亲,只要能吐露自己的心声,她就死而无憾了。
可这轻微的话语却在森的脑海中回荡,宛若一击重锤锤在他的胸口:
“你……你说什么?你是我的女儿?”
森下意识地想抓住夕妃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的右臂仍旧插在她的腹部。
森一时间进退两难,他心中知晓,若是贸然将右臂拔出,这个伤势下的夕妃很快就会因为大量失血而亡。
“你难道没有听到她怎么叫你的吗?白痴。”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森连忙回头看去,发现之前被自己所伤那老妇从乱石中站起身来。
她衣衫被碎石撕破,鲜血流淌,气势衰弱至极,显然受伤不轻。
“她叫你爸爸,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五十岚夫人声音冷淡,就好像这一切早在其意料之中。
“你杀了自己女儿。”
这几个字,字字如刀,刀刀割入森的心窝。
他只感觉神情一阵恍惚,脚下脱力,几乎无法站立。
他艰难地开口:
“怎么会……这么多年来我从未……”
“看样子你还是没有意识到我们的身份啊,森大楼主。”
五十岚夫人不无讥讽地说道。
“她并不叫哀川夕妃,她真正的姓氏,是五十岚。”
这个无数次出现在森的梦境之中的姓氏多年以后再度被人提起,森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他面色惨白,转向面前老妇,整个人都在颤抖:
“洁花……是你吗?你怀了我的孩子?”
五十岚夫人并不言语,只是默默摘下自己的兜帽。
此刻她的口鼻之处满是鲜血,面庞之上也被老年斑与皱纹覆盖。
可这丝毫无法阻挡森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老妇就是那个曾让他魂牵梦萦,彼此相依的五十岚洁花。
双方就这样静静对视着,五十岚夫人眼中毫无复仇得逞的快意,只是双目冷冷地看着森,诘问他当初为什么接近自己利用自己,为什么在说下山盟海誓之后弃自己于不顾,为什么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而与平静的五十岚夫人相比,森脑海中一片混沌。他终于意识到对面前来刺杀他的缘由,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看到夕妃的第一眼就想要将其保护起来,也相通了为什么行刺之人身上会有他所灭掉的诡雾宗的隐身符咒,可是一切已然来之不及。
“五十岚夫人……你这是!”
比五十岚夫人受伤更重的华在地上挣扎着半起身,尝试不去接受那心中的猜疑。
五十岚夫人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不用怀疑了,丫头。”
玄炎干巴巴地说道。
“这疯女人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杀死那小子,而是让那小子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令其懊恼终生,痛苦不堪地活下去……真是狠毒啊……”
“怎么会……”
华声音颤抖地问道,虽然她从小失去父母,但朦胧之中父母带给她的温暖她还是记得的。
可事实摆在眼前也不由得她不去相信,现在仔细想想,五十岚夫人应该心中也清楚,仅凭夕妃一人之力,去尝试对森率先发难,那注定是九死一生之事。
若是没有华与诺姆突然加入,五十岚夫人原本的计划应该就是让夕妃出手被森擒下斩杀之后再表明身份,这样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森彻底击垮。
不过现在看来……事态的发展还是在五十岚夫人的掌控之中就是了。
“她难道不是你的女儿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子,这样让她去成为你复仇的牺牲品啊……”
华质问道,可五十岚夫人却没有丝毫反应,她只是凝视着森的举动,誓要将其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森此刻终于将自己的右臂拔出,他将夕妃放到一块还算平整的巨石之上。
此刻他根本不去想五十岚夫人来找自己复仇之事,一心想救活自己的女儿。
瓶瓶罐罐散落一地,他身上所带的各种魔药,凡是有些用处的,都被森拿出来敷在夕妃的伤口上,并撕扯下自己的衣物为夕妃止血。
可他自己所造成的伤口却没有办法将之治愈,夕妃体内的鲜血好似无穷无尽般流淌而出,四散到周围的地面上,宛若一朵血之花悄然绽放。
感受到夕妃的呼吸变得沉重,森徒劳无用地用双手捂住夕妃的伤口,但却抑制不了夕妃生命的流逝。
“不!”
森仰天大吼,宛若对着残月嚎叫的独狼,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遇这种事情,被最上心的下属背叛之后将其处决,却发现那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的悲鸣似乎将命若游丝的夕妃的意识拉回来一些,她的眉头紧蹙着,艰难睁开双眼,出生呼唤:
“爸爸……”
“爸爸在……为父在这里……”
森连忙挪移到夕妃的身侧,双手颤抖着想要将其抱在怀里,但手抬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
“爸爸……”
夕妃又艰难发声,嘴角竟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仿佛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回应她的呼唤,她就心满意足了。
“夕妃你……不要动,坚持一下,我去请普莉希拉大人,她一定有办法……”
六神无主的森尝试宽慰着夕妃,可那五十岚夫人又怎会让他摆脱弑杀亲生女儿的罪行?
“爸爸,不用这样,你听我说……”
濒死之际,夕妃的心神却一片澄澈。
“你不要去怪罪母亲她些什么,虽然我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不好的行为,导致她变成这副模样的。
她明明……深深爱着你的,就请你们不要再互相伤害了,好吗?”
“好好好……你说什么为父都答应你……只要你活下去……”
森声音颤抖,整张脸上毫无血色,披头散发失魂落魄,任谁见了他这副模样,恐怕都不会相信他是那身居高位的绘空楼楼主。
“还有……这几年,我在你的门下……虽然没有与你相认……但我想,我们之间几乎就是以父女相处的。
我啊,也知足了。
相比于身边大部分姑娘来说,我这一生也算安稳,所以爸爸你也不必去自责些什么……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夕妃的声音愈发微弱,到后来森不得不把自己的耳朵贴在夕妃的嘴边才能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说完这番话,夕妃嘴角流出一丝鲜血,眼睛缓缓阖上,眼看就要魂去九天。
“不,不,不!夕妃!我的孩子,求求你,不要死啊……啊啊啊啊啊!”
见到此景的森拼命摇晃着夕妃的肩头,凄厉地吼叫着,似乎这样就能将夕妃的意识拉住。
夕妃又微微地睁开眼睛,对着他笑了笑,脑袋缓缓地偏向一边,双目闭上之后就再也没有睁开。
意识即将归于虚无之际,短短一生的经历像走马灯一样浮现在夕妃的眼前。
年幼之时她学会的第一个词不是妈妈而是复仇,从小她便明白,自己此生就是为了母亲复仇而存在的,不能帮助母亲进行复仇的她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于是她便加倍努力来讨取母亲的欢心。
她母女二人一路漂泊,一路上收纳了十余位命运远比她悲惨的女子,夕妃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世界上没有人不痛苦,所有人都像蛆虫一般被命运按压在地,于是她对于自己的职责与使命也不那么痛恨了,只想着早日完成刺杀以追寻自己的人生。
可进了绘空楼,那如父亲一般关照她的森柊吾,让她体悟到了这辈子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她隐隐地猜到了自己与森的关系,从一开始的懊恼怀疑到后来坦然接受命运,夕妃花了数年时间才说服自己。
母亲的养育之恩不可不报,而自己身为森的女儿却诱使其犯下如此重罪,唯有一死得以解脱。
在挥刀刺向森的那一刹那,夕妃就已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这或许是……我能争取到了最好的结局了吧……”
五十岚夕妃沉沉睡去。
当确认了夕妃呼吸停止,森短暂地沉默片刻又再度凄厉地嘶吼起来,他紧紧地将夕妃的身体拥入怀中,一遍一遍呼唤着她的名字,身体颤抖,不能自己。
长久的嘶吼过后,森放下夕妃,反手拿出一把短刀在自己的身上不断划着,似乎想用疼痛来驱散心中的悲痛。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做了。
这是他当初家中失势,全家老小被关入地牢,一年被夺走一位亲人的性命之时他所养成的习惯。
每当精神失常的母亲拿头撞墙,又哭又笑之时,每当姐姐为了让一家人吃上残羹剩饭而不用吃猪食贡献出自己的身体,饱受欺凌而暗中呜咽之际,每当年幼的弟弟们一边小声啜泣一边说自己肚子饿之刻,森都会在宽慰完亲人之后暗中用锋利的石片在自己身上划出很多口子。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至于陷入绝望,剧烈的疼痛让他没有心思去难过,让他坚持到希望到来之际,他就这样过了五年非人的人生。
森原本以为,颠覆诡雾宗,还飘渺道一个清净之后他这辈子都不需要通过伤害自己的身体来释放哀愁,可是现在……命运是多么无情啊。
短刀不断划过,森很快变成了一个血人,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就连那张原本中性柔和的面孔,此刻也在刀痕之下变得皮肤翻卷,血肉模糊,面目狰狞。
不知道划了多少下,他终是长长地嚎叫了一声,总算安静了下来,低头看了一眼拿安宁得就像是睡过去一般的夕妃,森缓缓走向五十岚夫人。
在森尝试挽救夕妃的性命,以及之后做出歇斯底里的发泄行为时,五十岚夫人就在不远处淡淡注视着他,丝毫没有做些什么的意思,她只想将这一幕深深地刻在脑海之后心满意足地死去。
眼见状若疯癫的森逼近自己,五十岚夫人没有一丝惊惧,她已然完成了复仇,死亡对于她来说并算不上是一种威慑。
即使森能够苟且着活下去,在他之后的人生里,每一个醒来的清晨,都会意识到他曾用他的右手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这件事,就和她自己每天早上醒来都会意识到自己被一个男人利用完再被抛弃一样。
可出乎五十岚夫人的意料,森走到她的面前,就这样凝视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身上,窥见这十九年来她的过往。
五十岚夫人也不说话,昂首讥笑着望向森,银发在空中飞舞,她要让森知道自己这副苍老的容颜是拜谁所赐。
一位衣衫破损,身形佝偻的老妇与一位全身是血,几乎无法分辨出原本容貌的男子就这样在乱石中对视。
这一刻时间好似回到二十多年前,那时刚从飘渺道中逃出的森,在大厅之中轻声叫着五十岚夫人师傅,二人也是这般彼此打量对方。
“为什么……你找回了记忆呢?洁花……”
出乎五十岚夫人的意料,森的声音中没有怨恨,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无尽的哀伤与绝望,其中竟还隐匿着几分愧疚。
当自己的名字被曾经心爱的男人唤起,五十岚夫人心中的坚冰差点瞬间消融,十九年来无数的思量与混杂在一起不知名的情感几欲脱口而出。
但五十岚夫人还是忍住了,她望向对面的血人,从他的身上回忆那名为森柊吾的少年的容貌:
“不要叫的这么亲热,森楼主,毕竟你只是利用我帮助你完成复仇后就将我弃若敝屣的男人。
更何况,你以为你做了那种泯灭良心之事,用一瓶忘情魔药就能消除我的记忆吗?”
五十岚夫人冷笑着,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破绽,她惊讶地发现,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再度面对森柊吾之时,她的心,还是会一抽一抽地痛。
“我没有利用完你就气若敝屣……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洁花……”
森避开五十岚夫人的视线,看向地面,看得出,他的心中始终抱有对五十岚夫人的歉意。
谁知这话像是引燃火药桶一般,五十岚夫人上前一把抓住了森的衣襟,声嘶力竭地吼道:
“这不是利用我是什么?
直到现在……过去了快二十年你居然还在狡辩……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
加入我门下就是看我丧父不久又身担重任,趁我心灵空虚之际对我无微不至的关照让我离不开你,可你却始终与我保持距离让我对你更加在意……
接着通过种种异常的行动表明你有心事,在那个晚上给我留下纸条之后你消失不见……
难道你不知道我会追过来吗?
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在飘渺道的边境等我追上你吗?
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这种话……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说着五十岚夫人痛哭流涕起来,十九年的仇恨与苦难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她仿佛又变成了当初那个因为森柊吾抛下她而内心惶恐的小姑娘。
看着面前老泪纵横的老夫人,森的心中一阵酸楚,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声说道:
“是,这些我都承认,我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彻底击溃诡雾宗的,所以施展了一些小手段……
而我的心,也不会对谁产生爱情,在我经历了那样的过往之后,二十年来我从未爱上过任何人。
但这并不代表着,我的心中对你没有感激……
你教会了我一切,还帮助我报了那深仇大恨,我怎么能……”
“那你给我服下那魔药是为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你利用完我之后看着我这副鬼样子心生烦厌,找个方法脱身而出吗?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些什么?”
五十岚夫人撕扯着自己的脸颊,其上很快出现道道血痕,鲜血流淌,隐在皱纹之中。
她现在也完全乱了阵脚,五十岚夫人原本以为自己能在为负心汉送上最残酷的惩罚之后平静地迎接死亡。
可与森再度对话的一瞬间她才发现,自己的心中极深处,一直为森所保留。
她现在只想问个清楚,为什么当初他要抛弃自己呢?
“洁花你想一想,假若你的衰老无法医治,你能够接受以年老的姿态生活在我的身边吗?”
不知道为什么,森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就好像他已然接受了一切。
“不……”
五十岚夫人回忆起在那小岛之上她发现自己容颜日益衰老的灰暗日子。
彼时的她根本无法接受这一现状,整日里躲在床铺中不敢面对自己,屋中的任何能够反光的场所都被森处理掉,不会让五十岚夫人再看见自己的面容。
可即使如此,大把大把脱落的头发以及失去光泽的皮肤也让她几近癫狂,无论森怎么耐心地安慰她都无济于事,她甚至想戳瞎自己的双眼或者是自我了断以此来结束痛苦。
“那你能接受,喝下那忘情魔药,将这期间所发生的一切都忘记掉,并安享晚年吗?”
森继续发问。
五十岚夫人沉默不语,现在想想她若是就此遗忘森的存在,这十九年中她也不会生活在仇恨之中,没日没夜地提醒自己被抛弃了需要复仇,那是怎样一种幸事啊。
当一名老妇平静地度过人生中最后的二十年不好吗?
可她的心中自然明白,十九年前若是让她做出选择,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这种近乎逃避般的选择,她也不会选择遗忘掉森。
“你当然不会接受,你那么骄傲……”
没等五十岚夫人回答,森就自顾自地说道。
“那么年轻就在华清家身居高位,你内心中的那些苦痛,全都是由一个人独力承担……”
“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五十岚夫人冷冷地打断了他。
“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弃我而去的事实。”
长久的沉默之后,森缓缓地出了一口气,望向五十岚夫人,双眼之中满是凄凉:
“所以啊……所以我决定哄骗你喝下那忘情魔药,然后等我找寻到恢复你年轻容貌的方法之后再让你恢复记忆……
这样就能让你没有痛苦地度过接下来的人生……可谁知……”
“胡说八道!”
面对这看似合理的解释,五十岚夫人面色变了变旋即勃然大怒:
“休想再一次诓骗我,反正你肯定会说没有找到解决方法没脸回来见我,因此才耽搁这么多年的,你早就把我抛在脑后了!”
森静静地看着她发怒,没有言语,双眸之中的哀伤更重了,他缓缓抬起右手,从空间手镯之中向外拿取物件。
先是一小瓶琥珀色的粘稠魔药。
“这是那忘情魔药的解药,不过看来你已经不需要了,洁花。”
接着是……一位沉睡的女子?不,是一具傀儡,只是那傀儡实在是太过于精细,容貌太过于拟人,这才导致在场几人纷纷认错。
仔细看去那傀儡的容貌竟与夕妃有七分相似,不过气质更加从容高雅,这显然就是五十岚夫人年轻时的模样。
“这……这是……”
看着年轻的自己,五十岚夫人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颤声说道,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错怪了森。
“我为仙傀宫的一位长老完成了三次悬赏,央求她为我制作了这样一具能够让你寄宿魂魄并且永葆青春的傀儡。”
仙傀宫是十一大华清家之一,在傀儡一道上的造诣问鼎威尔史克。
而森所拿出的这具傀儡,质地显然是最上乘的。
别看森谈及这具傀儡时语气平淡,但五十岚夫人知道他为了求得这具傀儡一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柊吾……”
五十岚夫人几乎站不稳脚,她踉跄了一下,终是稳住身形。
森看着衰弱至此的她,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之色,但还是没有上来相扶,反而从手镯中拿出之后一样东西,是一幅未曾开启的画卷。
“你应该……听说了,我一共拥有七幅画卷,旁人只见过前五幅。”
森低头望向那画卷,凝视着某处装帧,就好像这画卷是他的毕生心血。
“而这……就是最后一幅,其中蕴含着魂魄之法,能够从你的身躯中将魂魄提取出来并安置到那傀儡之中。
为了求得此法,我皈依在普莉希拉大人的门下。
大人待我很好,我向其吐露实情之后大人她就将魂魄之法教与我了,只等见到你的时候展开……”
三样物件,铁证如山。
发现自己真的误会了森,五十岚夫人只感觉这十九年过得就像是一场梦。
“那……柊吾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问出了一个根本不需要发问的问题,显然,五十岚夫人此刻精神已然濒临崩溃。
森长叹一声,默默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但他还是耐心地回答:
“我将这三样物件集齐,已经是我从飘渺道出发的十二年后了。”
五十岚夫人短促地叫了一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当我放下绘空楼事务,急不可耐地赶到那小岛之上,不要说你了,就连我们曾经住过的小屋都被夷为平地,被几户农家当作耕地。”
森开始回忆自己这些年的行程。
“之后我又偷偷潜回到十七众的大本营,发现你也不在那里,我乔装打扮多方打听,知道你一夜之间变老又被剥夺席位。
十二年前之事,没多少人能够说得清楚,从只言片语中得知了关于你的大致去向,至于那些受赐神兵的长老们,我没有敢于去贸然接触。
后来我又顺着踪迹,莲池道、梦星道、小镜道……最后在月牙道彻底失去你的踪迹……
这七年来我一直在暗中打听你的消息,又不能动用绘空楼资源,毕竟……很多人不喜欢我坐在楼主的位置上。
我原本心情近乎绝望,算算时间你是不是已经……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主动找上门来……”
五十岚夫人听着那一个个自己曾经游历过的道,呆若木鸡。
这些年来她的确感觉自己曾被人跟踪,但那时的她只以为是救下那些苦难女子所结怨的仇家,因此格外注意隐匿身形,以至于十七众的诸位前辈也不知道她的动向。
当她意识到苦苦追寻自己之人,竟是耗费十二年光阴为自己求得夺回容颜之法的森,而自己却满心恨意谋划着向其复仇,并将自己的女儿搭上之时。
这些年来的心酸委屈仇恨苦难再也压抑不住,她嚎啕大哭着扑进森的怀里。
森稳稳地接住了她,不顾牵扯全身伤口,一如那十九年前在飘渺道边境,五十岚夫人发现森的身影之时。
二人相拥在一起,似乎有无尽的思绪想要诉说。
“这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啊……”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玄炎感慨道。
“已经没有收场的办法了啊,丫头……”
“嗯……”
华低声回应,她体内的魔力终于恢复平稳,腹部的伤口也不再流血,可她的心境却并没有因为分别十九年的夫妻相认而得到宽慰。
在命运的捉弄之下,有太多人为此付出了代价。
诺姆现在不知道受损情况如何,那些甘愿为《恨意仇煞阵》供给能量的可怜女子,那些被无辜屠杀的绘空楼门人,以及……那被母亲当作复仇工具,被父亲所杀的五十岚夕妃。
她挣扎着站起身子,想要去查看那被山头掩埋的诺姆的情况,森注意到她的动向,低头问向五十岚夫人:
“洁花,这位姑娘,以及那异族男子,是你雇佣而来的杀手吗?”
“不。”
五十岚夫人摇了摇头,对于从未抛弃自己的森她自然知无不言。
“你之前在祈愿堂遇见过这两位吧,他们有求于巫女大人,巫女大人向他们提出条件,若是他们两位协助我……行刺你,那巫女大人就完成他们的心愿。”
“居然……是这样……”
森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巫女大人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说着,他右手再度包裹上鎏金,三两下便将那砸向诺姆的山头彻底粉碎。
看着诺姆的身影缓缓从灰尘中显现,并没有受到什么大碍的样子,华暗中松了口气。
“柊吾……我……做了这样的事,该怎么办啊……”
五十岚夫人低声说道,此刻的她再也不是那个为了复仇不惜一切的老妇,只是一位依偎在她原本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被拥入怀中的男子的怀中女子。
她闯下如此大的罪行,完全不知该如何收场。
沉吟良久,森终是缓缓说道:
“不管怎么说,让我先将你的魂魄安置在这傀儡之中,再做打算。”
“现在哪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五十岚夫人手足无措地推辞道,她不敢抬头,不远处是她女儿的尸首。
“这可是我……耗尽一切才求来的,咱们还是先试试吧,毕竟让你重返年轻,是我一生的夙愿。”
森的话语在五十岚夫人的耳中有着令人信服的魔力,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在森清理出来的空地之上席地而坐。
那容貌与年轻时的她完全一样的傀儡则被摆在她的对面,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对儿真正的母女。
此时残阳如血,森望了一圈面目全非的山间小径,走到二人的身侧。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很大决心般,将那张画卷展开。
“柒之卷,绘空。”
伴随着森那轻柔的话语,那未曾开启的画卷陡然展开,其上绽出五彩光华,仔细看去画卷上竟绘制着一名女子。
不消说,自然就是年轻时候的五十岚夫人。
森此刻神情虔诚,双手合十,对着悬浮于空中的画卷吟诵道:
“我最最尊贵的普莉希拉大人啊,您在我有所求之际将我收容,让我得以瞻仰您的荣光。
多年来我一直秉承您的意志,战栗着,等待着,而如今,终于来到了我报答您的恩情的那一天,请收下我的一切……”
话音刚落,那画卷中的女子竟动了起来,她对着面前的森微微一笑,接着转过身来看向坐在地上的五十岚夫人,朱唇微启。
五十岚夫人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些什么,那好像是不为此界人所知的语言,只感觉全身轻飘飘的好似要飞起来一般。
她忽然有些神情恍惚,眼前一黑,再度睁眼之时发现面前坐着一位苍老的妇人。
那老妇双目无神,神情呆滞,在五十岚夫人的注视下竟缓缓瘫倒在地。五十岚夫人下意识地想要扶稳她的身子,伸出双手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光滑细腻,宛若白玉。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在转瞬之间,她的魂魄就已然被挪移到傀儡之中,而面前倒下的老妇,就是她那失去魂魄的躯壳。
“啊……”
五十岚惊讶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清冷低沉,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了,这个属于二十岁的五十岚洁花的声音。
欣喜若狂的她检查着身上的每一处细节,细滑而富有光泽的肌肤,乌黑浓密的秀发,傲人的胸膛,紧致而浑圆的双腿。
若不是华与诺姆还在场,她定要将自己全身衣衫褪尽好好欣赏一番。
感受到心脏在胸腔内有力地跳动,五十岚夫人只感觉全身上下充满着青春的活力,她高兴的跳起身来准备去拥抱她心爱的柊吾。
可哪里还有森的身影,有的只是一个状若枯槁的老头子,花白的头发像落叶一般脱落,皱纹在瞬间爬满全脸,将五官挤在一起,全身的器官与骨骼都发出悲鸣,他的双腿无法支撑自身的重量,瘫倒在地。
“不!”
对于这一切征兆都过于熟悉的五十岚夫人自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扑到已经行将就木的森的面前嘶吼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柊吾,难道转移我的魂魄需要你付出这般代价吗?”
眼泪大滴大滴地从那精致的面庞上流淌而下,原本的喜极而泣变成悲从中来。
此刻森的眼中的世界变得雾茫茫一片,他再也无法看清五十岚夫人的样貌,所能看见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他好不容易听清了五十岚夫人的悲鸣,艰难地笑了笑,喉咙好似一个破旧的风箱一般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喘息声,他艰难地说道:
“我只是想着……若只是归还你年轻的身体,却不偿还你的寿命,那我这十二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于是我恳求普莉希拉大人,在将你的魂魄放置到傀儡之中时,同时从我身上转移出四十年的寿命……
这样……我就不亏欠你什么了……”
“我不要什么四十年的寿命,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五十岚夫人无助地摇着头,哭成泪人。
“那……即使夺走了四十年寿命……你也不应该是这副模样的……”
对于她与森这种能登上赐临榜之人,身体本不应该出现各种疾病,活到百岁也是常有之事。
可森这副模样,显然是到了弥留之际,这让五十岚夫人很是不解。
“傻丫头……”
森无力的笑了笑。
“魂魄转移也好,寿命转移也罢,怎能不付出代价呢?
我的代价就是将剩下的寿命献给……普莉希拉大人……”
“不……不……不!”
五十岚夫人不住地哭喊着,显然没有办法接受这一事实。
她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对其如此狠心,她好不容易重返青春,又与心爱的人相聚,居然这么快就要迎接分别。
“或许我当初就不应该从地牢中逃出来,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森喃喃自语,他艰难地望向跪倒在身旁的五十岚夫人:
“我……并不怪你什么,洁花,一切都是命运使然,但我终究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也没能庇护我的门徒。
就这样结束生命,虽然洗不清我的罪孽,但好歹能让我心安。
而你……要好好活下去,有空回十七众去看看吧。
二十年没回去了吧,那些前辈们看到你这副姿态,不被吓一跳才怪……”
此刻星辰逐渐爬满夜空,月华照在森的身上,风声呜咽,让他感到一丝寒意:
“我啊……这一生,注定是个悲剧……但幸好……遇到了你……
前半生我在仇恨与复仇中度过,后半生却一直在偿还欠下的债……
现在想想,当时要是不诓骗你到飘渺道,就那样只身一人前去复仇迎接死亡……
你我也不会如此痛苦……”
“不要再说了,柊吾,你不要再说了……”
悲痛至极的五十岚夫人伏在森的胸口悲鸣着,早知道自己夺回青春的代价是森会就此死去,那她宁愿抱憾终身。
但森显然早已接受了这一事实,他没有再说些什么,抬起自己的右手尝试抓住天上的星星,但手臂艰难地抬起一半就无力垂下。
一阵清风吹过,将森的魂魄带到远处,那无人知晓的地方。
“不!!!!”
五十岚夫人撕心裂肺地哭喊一声,痛哭流涕。
“所以我才不喜欢查尼亚拉尔那群家伙,它们总是以作贱别人的命运为乐……
这样的事情在这鬼地方还不能少……”
玄炎喃喃地说道。
“那……玄炎大人你说……久我小姐她让我来目睹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她也是玩弄别人命运之人吗?”
华此刻心中五味陈杂,虽然弗朗西斯得救了,但她却目睹了一场悲剧。
“不……这场悲剧是注定的,即使你与那傻大个不参与到其中,那一对儿也会发现他们彼此误解而懊恼不已,无论如何都会演变到这一步,那巫女让你介入的缘由……”
玄炎沉默了片刻,轻出一口气,缓缓说道:
“或许是因为寂寞吧……”
“寂寞?”
华一愣,刚想细细品味,就听见五十岚夫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华姑娘,麻烦你过来一趟。”
华抬头望向五十岚夫人,发现她双眼红肿,神情却平静了不少,苍白的面容上显现出一种决然之感。
此刻她好像又从那对爱人百依百顺的女子变回了那个为了复仇能隐忍二十年的妇人。
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一方面怨恨她将自己的女儿作为复仇工具,看着她惨死在自己面前没有一丝怜惜。
另一方面又可怜她作为一个痴情的女人,被所谓的命运如此玩弄,为了爱情付出一切,最后却一无所有。
她这副神情自然被五十岚夫人察觉到,五十岚也不点破,淡淡说道:
“华姑娘,我知道你很看不上我这种……人,但现在除了你我也没有别人可以拜托了,你愿意听我的请求吗?”
华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五十岚夫人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你应该算是完成了巫女大人的要求,协助我刺杀柊吾。
那一位想必也认为我牺牲女儿太过于残酷,因为才降下惩罚……
那些苦命的女子们,不知道还有没有幸存者了,若是有的话,请华姑娘你将其带回那个客舍……
那里我留给了她们一些盘缠,足以帮助其度过余生……
虽然我不认为谁会有想活下去的欲望罢了……”
华点了点头,对于那些命苦之人,她还是愿意搭上一把手,在目睹了这场惨剧过后。
见到华的反应,五十岚夫人长出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我颠沛流离,身上也攒了一些珍稀物件,而柊吾的身上,资源应该也不少……
等下我……结束生命之后,麻烦华姑娘你将我们一家三口……”
“等一下,五十岚夫人,你这是要……”
华不由得出声叫道。
“你现在的寿命也好,姿容也罢,是森楼主付出一切才换来的,你怎么能这样……”
“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呢?华姑娘。”
五十岚夫人苦笑着说道。
“多么愚蠢的人生啊,为了爱情抛弃一切,家族的荣誉,十七众的职务,甚至是自己的容颜与青春……
而后我的心又被复仇之火所灼烧,这些年来我都做了些什么啊?不仅没让夕妃她正常地成长,最后还毫不犹豫地牺牲掉她,为了我那可笑的复仇……
我还能活下去吗?
不管怎么说,我知道柊吾他从未弃我而去,这一点就足矣了……”
华沉默不语,她不得不承认五十岚夫人的话语有几分道理,倘若她处在五十岚夫人的位置上,应该也很难有勇气走下去。
“我话还没有说完……等结束以后,麻烦华姑娘你用你那黑色火焰,将我们一家三口……化为灰。
那灰,就让它随风去吧,至少我们死后能在一起……”
仿佛为了回应五十岚夫人的话语,山间忽然刮起一阵狂风,二人衣襟阵阵作响,华终是点了点头。
“那么……麻烦你了,华姑娘……”
说着,五十岚夫人跪到在地,将森手腕上的空间手镯褪了下来,没有去查探其中的物品,又将自己的戒指取下,一同交付给华。
做完这些,她走到身体早已变得冰冷的夕妃身边,小心将其抱起。
夕妃的嘴角还微微上翘,似乎噙着一丝浅浅的笑。
五十岚夫人看着她的面容,眼神中流露出慈爱与愧疚,她轻吻夕妃的额头,带着她来到了森的身边。
将二人的衣衫尽可能地归拢整齐,五十岚夫人在夕妃的身边躺下,这样,她与森就能将女儿护在中间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华,随即抽出森用来割伤自己的匕首,一刀插入自己的心窝。
鲜血逐渐流淌,流向自己的爱人与女儿。
死亡来得很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五十岚夫人向一旁伸出左手,想尽可能地与家人在一起。
华轻轻叹息一声,渊狱冥火悄然包裹三人,黑焰之下,三人旋即化作灰烬。
那灰烬果然如五十岚夫人所说,在山风的吹拂之下,飘散于这世界,它们彼此相融,再也无法分离。
此时清风明月,满地乱石,远处被残杀的绘空楼门人的尸首传来阵阵血腥。
华此刻身体与精神都感到极度的疲惫,但她强打精神,毕竟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呢。
她先是检查了一下诺姆的状态,出乎她的意料,诺姆周身上下除了衣衫有些破损之外竟无一处伤痕,看起来他被那山头正面击中却毫发无损,这一点让玄炎都啧啧称奇。
接着她又去那《恨意仇煞阵》的十二处阵眼里检查那些为大阵提供能量的女子的情况。
其中十一位女子都已然离世,不过她们的表情倒是非常平静,早已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唯一一位幸存的则是当初招待过华的里代,不过此刻她的生命显然也即将走到尽头。
感知到华的存在,里代艰难地睁开双眼,她的喉咙咯吱作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里代的眼中闪过焦急之色,她伸向自己的脖颈,从那里扯下一枚吊坠,递给华,口中仍试图表达些什么。
无法理解她的意思的华只好接过那吊坠,那吊坠赫然是一小颗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狼头,华皱了皱眉头,总感觉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风格。
但此刻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挪开目光继续看向里代,却发现里代在她收下那吊坠之后就闭上了眼睛。
华叹了口气,不知道里代交付与她的这枚吊坠究竟有何含义。
她抱起里代那仍旧温热的尸身,将其摆放在其余十一名女子身边,渊狱冥火涌出让这群苦命人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等到这一切都做完了,华站起身来,长叹一声,只觉得无比的疲惫与寂寞,不管是伏击的一方还是受刺的一方,到头来只剩下她与诺姆活着。
望着满目疮痍的四周,华的心中涌起一股凄凉,此刻她多么希望弗朗西斯能在她的身边,给予她慰藉。
“别想太多,丫头,回去吧。”
玄炎淡淡说道,这种萧瑟的场景它见的多了。
“弗朗西斯那小子醒了以后肯定对你的这段经历很感兴趣。”
闻言,华精神一振,不管她目睹了怎样的悲剧,但她完成了久我要求她做的事情,现在只等一个星期之后,那巫女兑现她的承诺。
一想到弗朗西斯即将苏醒,华的心中就一阵悸动。
她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和弗朗西斯倾诉,有无数的思念与心绪想要得到弗朗西斯的回应。
“嗯,回去吧,诺姆先生,想必你也很希望弗朗西斯他清醒过来吧。”
华说着便向卷画城的方向走去,诺姆缓缓跟在其身后。
此时卷画城灯火通明,忙碌了一整天的人们纷纷享受这个寻常的夜晚。
人们或是饮酒作乐,或是在家中消磨着时光。
有人为了明天的房租而忧愁万分,有人却因为即将升职而欣喜若狂。
人生百态就在这一盏盏灯火下呈现,但华并不关心这些,她知道,弗朗西斯在梦雨露的客房之中安静地等着她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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