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缓缓拭去从额头流淌下来的鲜血,爆炸所击飞的碎石迸射到他头上,留下伤口。
若是以往,他绝不可能被这种小石子所伤,可是现在,他的精力在那伏尔坎一次次威力惊人的进攻下消耗殆尽。
安缇诺雅等三人分散在他的四周,各个身上带彩。
一股近乎死寂般的绝望感在几人之间蔓延,每个人都在心中自问,究竟还能不能活着出去。
那伏尔坎似乎并不着急杀死他们,而是要将他们逼至绝境,逼着他们施展出所有的手段。
就像是一只粮食富足的家猫无意间抓住几只小老鼠一般。
它一次次地放开老鼠的尾巴,只为从老鼠们惨叫着逃跑以及被抓住后绝望的哀嚎声中获得快意。
在这种漫长的消耗战中,蒂法妮与玛希的状态都不太好。
玛希为了躲闪那些威能惊人的爆炸,已经消耗了大量的气血。
此刻她面色苍白,左臂之上满是为了利用血液而产生的伤口,几乎无法抬起,半边身子都是飞溅的鲜血,显得惨不忍睹。
蒂法妮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即使到了此等绝境,玛希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她持枪直立,嘴唇抿得很紧,似乎稍一松懈整个人就会瘫倒在地。
蒂法妮知道此刻的玛希已然濒临极限,若是继续从自己体内取血的话很快就会有生命危险。
可她又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玛希一点点地向死亡的深渊滑去。
她的实力,不要说在被伏尔坎挑选出来的十人之中,就连在此次参与讨伐的人族之中也只能排在中流水平。
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将商盟一步步打造成能够暗中影响整个安库德局势的庞然大物,蒂法妮自然没有办法像其他顶阶高手那般全身心地投入到修行之中。
但好在她聪慧过人,情报来源又极为可靠,再加上有大皇子的扶衬,在制定了周密的计划之后,蒂法妮在过往的行动中可谓是无往而不立。
可她那引以为傲的智谋在面对实力超过自己不知多少的伏尔坎就毫无发挥余地了。
她甚至只能用商盟这些年所积攒下来的资源,那数十张符咒,来应对伏尔坎的袭击。
可催动符咒也是需要一定魔力的,蒂法妮体内的魔力很快濒临枯竭,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与玛希谁会先倒下。
“老精灵王在上,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够制裁,他一定有什么弱点……”
蒂法妮有生以来第一次像老精灵王祈求,随即意识到她所祈愿的对象已然成为了弗尔坎的玩物。
由于蒂法妮与玛希的式微,弗朗西斯与安缇诺雅自然承担了更大的压力。
但二人体内魔力在极速消耗着,维持目前的境地已极为艰难,更不要说对弗尔坎发起反击了。
弗朗西斯的火焰被其克制,虚空月芒又根本命中不了对面。而安缇诺雅的领域被彻底粉碎之后,也只能勉强维持着魔力的输送。
看着不远处弗朗西斯的身影,安缇诺雅内心中甚至开始绝望地想到:
“啊啊,看来我们要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了,不知道后人看到我们的尸骨之后会不会一位我们是一对亡命鸳鸯。”
那之高的风属性魔法被对面轻易碾压,安缇诺雅的自尊心似乎也随之被粉碎了。
唯有弗朗西斯还在全力思索着应敌之策。
或许是因为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又或许是他的灵魂在圣山上的那个清晨就死掉了。
他的内心中并没有丝毫对于死亡的恐惧,似乎并没有人、什么事能波动他的情绪了。
忽然,弗尔坎神色一动,似乎厌倦了这种猫鼠游戏,手中双剑消失不见,他停下了进攻。
四人只觉得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陡然消失。
玛希一个不适应,踉跄一下几乎倾倒在地。
蒂法妮连忙上前扶住她,但自己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看看你们这可悲的样子,若你们就是精灵与人族之中最为强大的存在,那这种文明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弗尔坎冷冷地嘲讽道。
光华在他身上流转,六翼展开星核闪耀,耀眼地就好像高悬在晴空之中的烈阳,让人无法直视。
几人默然无语,在如此之大的实力差距下,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看到绝望的氛围在几人之中蔓延,弗尔坎似乎很满意地说道:
“那就再给你们一点时间吧,用来写遗书,或是做些什么都可以。
别的结界之中发生了一些……有趣的状况,庆幸吧,你们暂时保住了小命。”
说罢,他根本不理会众人的反应,面前一道光门开启,弗尔坎踏入其中消失不见,徒留众人在这满地烈焰的结界中。
几人都没想到这弗尔坎说走就走,看来他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皆是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弗朗西斯是几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他迅速从戒指中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显然是各种恢复类魔药。
弗朗西斯将其中药性最为猛烈,副作用也最大的恢复魔力的魔药倒入口中,此刻他已顾不上什么对身体的损伤了。
他扬起脖子一口下肚,感觉自己好似吞下了一团烈焰。
“都过来。”
看了一眼仍在发呆的三女,弗朗西斯声音低沉地说道。
将相应的魔药丢给安缇诺雅与蒂法妮之后,他皱着眉头看着玛希那满是刀痕的左臂。
而此时的玛希显然已经濒临晕厥的边缘,她的脚步发虚,呼吸急促,似乎光是维持站立就已然耗尽了全部的体力。
可即使如此,她苍白的面容上依旧淡漠,没有一丝情感。
弗朗西斯看到她这个样子,皱了皱眉头说道:
“坐下,不要逞强。蒂法妮小姐,麻烦你过来帮一下忙。”
他那不容置疑的口吻让玛希不由得一愣,犹豫了一下乖乖坐下。
蒂法妮也不顾自身魔力的恢复情况,急忙赶到弗朗西斯身边。
弗朗西斯顿了一下,挑选出了适宜的魔药。
玛希的伤势很严重,必须采取一些极端措施。
他站起身来,向二女交代道:
“玛希小姐,我接下来用的这种魔药会灼烧你的伤口,使其迅速凝固,之后另一种魔药会帮助你生长新的血肉。
第一种会让你痛不欲生,第二种的副作用则是奇痒无比,坚持住。
蒂法妮小姐,新生的血肉无法见风,你要在我倒上魔药之后迅速将其绑上绷带,明白了吗?”
似乎被弗朗西斯话语中的魄力所镇住,蒂法妮默默地点了点头。
见状,弗朗西斯拉起玛希那下垂的左臂,神念一动,无数火焰锁链爬满了她的左臂,使其动弹不得,方便弗朗西斯对其进行紧急处理。
看着面前玛希苍白的面容,弗朗西斯神情一阵恍惚。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去往神居,羽依对其进行刀刻之术的事,内心不由得一阵惆怅。
但很快,弗朗西斯回过神来,低声说道:
“我要开始了。”
说罢,他低头咬开那魔药瓶的瓶塞,将其中的药水均匀地倒入玛希左臂上的每一道伤口之中。
他果然没有夸大其词,在药水接触到伤口的一瞬间,一阵烟雾蔓延,‘滋啪’之声作响,显然那魔药产生了高温帮助伤口快速愈合。
剧痛之下,玛希的身体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她双腿瞬间伸直,右臂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胸脯剧烈起伏,额头上爬满冷汗,原本就苍白的面容变得更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鼻翼增大,显然到了昏厥的边缘。
可即使如此,她依旧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下嘴唇被咬破滴下鲜血,她也只是在喉咙里发出几声轻微的闷哼,没有发出惨叫。
蒂法妮看到她这副受苦的样子,大为心疼,连忙跪到地上,握住她那胡乱挥舞的右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蒂法妮安慰道:
“坚持住,亲爱的,坚持住,很快就会过去……”
说着她甚至想吻上玛希的面庞。
“不要分心,蒂法妮小姐,做好准备!”
弗朗西斯低吼道。他已然倒完第一瓶魔药,扔到一旁之后抄起第二瓶,这是一瓶黏稠的深红色的液体。
蒂法妮一愣,连忙恢复冷静。看到弗朗西斯均匀地将那黏液涂抹在玛希伤口里后,她迅速拿起绷带,帮助玛希包扎上。
虽然蒂法妮此前并未见过绷带这种东西,但聪慧如她,很快就掌握了使用方法。
二人配合默契,顺利地将玛希的左臂缠满绷带。
“呼……”
弗朗西斯长出一口气,他的后背也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冷汗浸湿。
魔力散尽,他松开了玛希的手。
失去了支撑,玛希身子一软就向后倒去,蒂法妮连忙将其扶在怀里,表情极为关切。
弗朗西斯想了一下,又拿出一瓶滋生血液的魔药,轻柔地掰开玛希的下巴。
她终于松开了牙齿,下嘴唇上已经有了几个极深的牙印,血流如注。
见到此景,弗朗西斯叹了口气,让蒂法妮帮助玛希服下那魔药。
自己则是掏出药膏涂抹在玛希的伤口上,轻声说道:
“表现不错,但下次不要这么逞强了,蒂法妮小姐会心痛的,小姑娘。”
“小姑娘,他叫我小姑娘?”
经历了剧痛的玛希神态恍惚,听着弗朗西斯的话语。
感受着弗朗西斯的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上游走,玛希忽然打了个寒颤,意识清醒了不少。
出于早年的某些经历,玛希她没有办法忍受与男性的肢体接触。
可不论是之前弗朗西斯握住她的左手,或亦是现在轻抚她的嘴唇,玛希的内心之中却没有丝毫不适之感。
惊讶之余,她刚想抬起头,左臂却传来一阵阵瘙痒,看来是第二种魔药发挥作用,新生的血肉正在滋补她的身体。
瘙痒虽然也难以承受,可无论如何都比那剧痛要强上许多。
她深呼一口气,低声说了句谢谢。
弗朗西斯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安缇诺雅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弗朗西斯对玛希进行着救治,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奇妙的情感。
这个男人平日里表现得温柔而随和,可当绝望的氛围在小队中蔓延之际,他也能够站出来承担着领导者的角色。
如是想的安缇诺雅看着弗朗西斯站起身来向自己走来,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弗朗西斯打断。
他察觉到即使有魔药相助,安缇诺雅魔力的恢复程度仍然不尽人意,这样下去完全无法应对那弗尔坎的进攻。
于是他右手摁住安缇诺雅的肩头,一股本源魔力传进她体内,迅速地滋补着她的身体。
于是安缇诺雅再度体验到那种被日光照耀着的感觉。
体内魔力在极速聚集着,伤口瞬间消失不见,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
这种感觉她曾经在为弗朗西斯挡下高得弗的致命一击之后体验过一次。
现在,她再度感受到那种温暖,那种宛若被弗朗西斯拥入怀中的温暖。
“弗朗西斯……你,不是使用治疗手段的话会对身体产生极大的副作用吗?”
安缇诺雅有些担忧地问道。
“那当然是骗你们的了。”
弗朗西斯微微皱下眉头,还是决定吐露实情。
“那个时候要是当众展示出自己可以无消耗地将别人从死神手中拉回来的话,那恐怕会被很多人忌惮吧。
何况,我这种治愈手段,也只能对体内拥有火属性魔力的个体使用,不然则会被我烤成干尸。
抱歉之前瞒着你,安缇诺雅。”
安缇诺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随即眼神一黯,说道:
“看来自己身上真的流淌着他的血脉,难道我们一支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是乱……乱轮的产物?”
“近亲结婚在高贵的血统之中很是常见,安缇诺雅你不必在意。”
弗朗西斯安慰道。
“倒不如说,多亏了他的血脉,你还有继承他的遗产的可能性。”
蒂法妮看着玛希与安缇诺雅二人的状况都好了许多,心神不由得放松了些许:
“之前虽然听说弗朗西斯先生对魔药一道有颇多研究,没想到竟然能达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这还真让我这个魔药的发源地的图尔特人汗颜。”
“运气好罢了。”
弗朗西斯随口谦虚,看了一眼玛希的状态恢复地不错,继续说道:
“好了,几位,那弗尔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听他的语气,别的领域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意料之外的变化,而不是单方面的屠杀,那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好事。
现在,来想想怎么应付那家伙吧。”
听闻此言,原本轻松了些许的氛围又立刻沉重下来,几人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那弗尔坎的实力过于惊人,甚至是老精灵王在世都不一定是他的敌手。
将几人的沮丧看在眼里,弗朗西斯不动声色地说道:
“从那弗尔坎之前的话语中可以得知,他是在此处获得那太阳星核之后才得以重生。
那么反过来想是不是可以认为,只要破坏了那太阳星核,他即使不死也会陷入重伤,再不济那种惊人的自我恢复能力也会丧失。”
“可是问题在于……”
蒂法妮很快发现了弊端。
“那弗尔坎肯定不会不知道那太阳星核对其的重要性,定然会做一些保护措施。
我们贸然去破坏那太阳星核的话,反而会遭重。”
“你说的有道理,蒂法妮小姐。”
弗朗西斯面不改色,显然早已预料到了此种情况。
“我甚至怀疑,自己的全力一击,有没有办法破坏那星核……
不过,若是使那星核彻底地暴露在我面前,我倒是有所把握……”
“也就是说需要我们将其钳制住一段时间……”
安缇诺雅说道:
“可即使是我的《王室礼仪》……我都没有把握能够……”
“无论如何,若是与其拖延下去,我们的胜算将会无尽减少。
那只能这样了,倾尽所有,全力攻之,我们只有一击的机会。”
弗朗西斯说道,他在脑海之中反复推测自己的作战策略,并未发现什么漏洞,只是需要时机。
“若是需要钳制住他的话,我倒是有方法。”
一个低沉而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是玛希。
“玛希小姐,你恢复得差不多了?”
弗朗西斯转过头去,发现她已然行动自如,心中不由得暗自得意。
“嗯。”
玛希轻轻一答,没有过多言语。
“玛希,你该不会……”
蒂法妮突然声音微微颤抖,她似乎猜到了玛希要用什么手段钳制那弗尔坎。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蒂法妮小姐。”
玛希语气依旧平淡,就好像在讨论天气一般。
“不……不行……”
向来镇定的蒂法妮此刻竟显得有些乱了分寸,她快步走到玛希身前,整个人几乎就要贴上去了。
“若是没有你的话,这些年我坚持下来的意义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将来能有一天可以与你自由地活在这世界上吗?
你若是不在的话……不行,我不允许……”
她的语气急促,显然情绪起伏极为激烈。
看着如此激动的蒂法妮,玛希的眼里突然流露出笑意,语气却有几分悲凉之感:
“小姐,聪慧如你,怎么可能想不到,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呢。
若是你现在死去,斯托克家族这么多年的基业,不就全都毁于一旦了吗?
你可是……”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看了弗朗西斯一眼,闭口不谈。
“虽然打断你们之间互诉衷肠本非我愿,但玛希小姐你若是想要通过牺牲自己来给我们创造机会的话,那我们当初努力救治你的意义何在?”
一直在一旁聆听着的弗朗西斯怎能猜不出玛希的用意,语气前所未有得坚决。
“我再说一遍,要在保证自己生命的前提下,全力出击。
你若是选择牺牲自己,那你让我今后怎么去面对蒂法妮小姐?”
玛希盯着弗朗西斯,缓缓地摇了摇头,正欲说些什么,突然神情一变,弗朗西斯等人也随即警戒起来。
空中那道光门出现,弗尔坎的身影从中显现,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瞬间出现在整个世界,就连气温都似乎上升了些许。
“啊……啊……”
看着一脸戒备的几人,弗尔坎突然笑了。
“发生了点出乎意料的情况。
我问你们啊,你们现在所研制的傀儡,就是那些不堪一击,根本没有办法抵达这里的那些,有可能会产生自我灵智吗?”
几人听闻,皆是一愣,不知道弗尔坎为何如此发问。
弗朗西斯最先反应过来,他猜到定是那老精灵王的傀儡出现了些超乎想象的变化,比如表现出自主行为之类。
但与此同时他的心也向下沉了沉,那傀儡要是产生灵智,肯定更加难以应对。
但现在他为了拖延时间,连忙胡说八道起来:
“按理来说傀儡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产生灵智的,但那些炼成材料很珍稀的可就说不准了。
而且它们所产生的灵智,生性难料。
是否会保有过往的意识?对制造者的情感喜恶?这都是难以言说的东西。
我听说那些实力卓绝的傀儡师,在制造傀儡时都会给其灌输几条绝对无法违背的准则。
譬如‘傀儡不得伤害制造者’
‘傀儡必须听从制造者的命令’
‘在不违背第一条,第二条的情况下,傀儡必须尽可能地加以自保’。
当然根据具体情况,准则的内容也会发生变化。
但一旦违反准则,那傀儡就会强制进入休眠状态或是销毁。”
“有趣……”
弗尔坎颇为意外地看着弗朗西斯,弗朗西斯那来自于异世的知识储备,给他带来了新的思路。
“原来如此,要在傀儡诞生自我灵智之前给其带上锁链啊……
小子你很不错嘛。看来我花了千年的时间,研制出的也只不过是个半成品罢了……
算了之后将其销毁掉吧。”
是的,在那老精灵王的傀儡产生异变的一瞬间,弗尔坎就察觉到了此事。
他原本兴致勃勃地观摩着那老精灵王学习模仿着大皇子的魔法打得三人节节败退,可是却不经意地发现那傀儡竟然也在偷偷窥视着他。
从其中弗尔坎感受到了一种闻所未闻的灵智存在,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从弗尔坎的话语之中弗朗西斯自然可以判断出是那老精灵王的傀儡产生了灵智,只是不知道与其对战的几位能否对这一点加以应用,展开沟通。
他刚想继续拖延下去,对面的弗尔坎右手一挥,烈焰大剑重新出现在手中:
“够了,让我先解决掉你们吧,给了你们这么长的时间,居然只恢复了一些魔力,真是……令人失望。”
说罢,他六翼一振,挟裹着光点向众人呼啸袭来,声势之浩荡宛若流星划过夜空。
“倾尽全力,我们无法拖延下去,蒂法妮小姐,看好玛希,别让她……”
弗朗西斯盯着那弗尔坎,声音低沉地说道。
可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受到身旁一股难以言喻的洋溢着生命气息的能量。
“不!”
蒂法妮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弗朗西斯转头望去,发现玛希已然将长枪插入到自己胸口。
见到弗朗西斯望向自己,玛希对他无声地笑了笑。
这是弗朗西斯认识她以来,玛希第一次对自己笑,也是最后一次。
鲜血极速涌出,只不过这次没有包裹在枪身上,而是形成了深红色的锁链,其间闪烁着点点幽光。
弗朗西斯从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是魄精,维持一个人的魂魄的精华。
这便是玛希口中的能够钳制住弗尔坎的方法,将自己的灵魂撕扯分离,融于自己的血液之中,形成锁链,将其困住。
魄精,是商盟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研究的物质。
就像那高得弗的灵魂研究一筹莫展那样,商盟也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唯有在玛希身上看到了一点希望。
商盟的研究者们推测,或许是因为玛希可以操控自己血液,而血液这维持人体机能的物质又与灵魂息息相关,这才导致玛希可以牵引自己的灵魂。
但他们同时也警告玛希,一旦将魂魄撕扯,利用其中的魄精的话,自己的魂魄就会不完整。
而搭配魄精所消耗的大量鲜血,也会很快导致使用者的死亡。
这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千万不能使用的一招,若是使用,需做好赴死的准备。
显然,玛希认为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那夹杂着魄精的血色锁链,蕴涵着摄人心魄的奇妙力量。
弗尔坎看向激射过来的锁链,微微皱眉,伸手就准备将其斩断。
可那魄精可是凌驾在魔力、体术白芒之上的存在,烈焰大剑一击之下,竟没能将其斩断,而是被弹开。
接触的那一瞬间,弗尔坎感受到了魄精的高深莫测,他一愣之下整个人被那锁链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虽然没有预料到玛希竟然如此果决,安缇诺雅也知道这是她牺牲自己为几人争取到了机会。
她不再犹豫,身后希尔芙的虚影再度出现,狂风四起,领域已成。
安缇诺雅悬浮在空中,悠扬的吟唱声响起,其中蕴涵着跨越八千年的孤寂。
就好像当初希尔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小弟被放逐,却无能为力所发出的哀叹,时隔这么多年才传到几人耳中。
《王室礼仪》悄然成型。
被锁链捆绑地结结实实地弗尔坎再度体会到那种自己宛若处在深洋之底的压力,全身血液倒流,几乎无法呼吸。
“怎么……可能……”
感受着身上那锁链不仅牢固无比,更是限制了自己体内魔力流动,弗尔坎惊异地说道。
“混账,去死吧。”
耳边传来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弗尔坎抬头望去,发现面带泪痕的蒂法妮在远处的空中,双手之间厚厚一摞足有数十张符咒。
她将体内魔力悉数注入其中,符咒即刻绽出幽蓝之光,逐渐形成无数雨滴。
这雨滴在空中被逐渐拉长,形成闪烁着寒芒的细针。
蒂法妮声嘶力竭地嘶吼了一声,那些微微颤抖的细针就像弗尔坎疾射过去。
这是蒂法妮身上最后的底牌了。
这些符咒所用到的原材料,既有在云层之中所形成的雨滴,也有深海之底所取得的暗涌。
而这些水滴所形成的细针,可以轻而易举地洞穿一切防御。
蒂法妮要让那弗尔坎体验万箭穿心的痛苦,要让他给玛希陪葬。
似乎感受到了蒂法妮的恨意,弗尔坎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
“此等程度的进攻,也想困住我?”
他头顶的太阳星核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灿烂如烈日一般令人无法直视。
以弗尔坎为中心,产生了剧烈的爆炸。
一瞬之间,不论是玛希的血色锁链、安提诺雅的《王室礼仪》或亦是蒂法妮的疾风骤雨悉数崩坏。
招式被破,三女齐齐受到反噬之力,她们面色苍白,气息萎靡。
从爆炸中走出的弗尔坎,此刻全身包裹着烈焰,气势达到极盛,他漠然地望着三女,说道:
“不论是魂魄之力制成的锁链,还是那粗浅的可笑的风、水属性魔法,你们应该知道,其奈何不了我分毫。
可你们既然不惜牺牲那操控血液的人族女子的性命也要发动进攻,那也就是说……”
说道这里,弗尔坎蓦然转身,迎面撞上了在爆炸的一瞬间极速接近自己的弗朗西斯。
此刻虚空月芒已成,径直向弗尔坎劈去。
“你们将一切的希望,都堵在这家伙的这一击上。”
弗尔坎淡淡地说道,语气中竟带着几分失望,看来弗朗西斯等人是没有办法带给他更多的惊喜了。
说罢,弗尔坎身形一闪,速度不知道比弗朗西斯快了多少。
闪躲过虚空月芒的同时,手中烈焰大剑横挥,一刀劈向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毫无反应,肚子上出现了一道极深的口子。
刀尖划入人体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弗朗西斯的血液飞溅到空中竟被弗尔坎的炙热所蒸腾,形成奇妙的血色雾气。
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腹部,努力不让内脏流出来的弗朗西斯的惨状,弗尔坎居高临下地说道:
“不论之前多么神气,被切开肚子之后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原本还以为你能给我带来很多乐趣,但现在,还是乖乖成为我的研究材料吧。”
弗朗西斯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看不清那弗尔坎的模样。
但濒临绝境的他,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吗?但是有的人恐怕连研究素材都成为不了了呢。”
“你说……什么……”
弗尔坎眯着眼睛,抬起右手就准备结束面前这个讨人厌的小子的生命。
但随即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之感爬满全身,他全身的烈焰消失,下半身的熔岩极速萎缩,就连头顶那太阳星核都丧失了光彩。
“不!小子!你做了什么?”
弗尔坎怒吼道。
他突然身形一个不稳,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这才发现,身后的六翼不知何时出现道道裂痕,一声微不可闻的碎裂声后,六翼竟悉数碎裂,弗尔坎惊慌地意识到自己竟然无法维持形体。
见到弗尔坎这副模样,弗朗西斯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
于是他轻声说道:
“也没做什么,只不过在你切开我肚子的一瞬间给那太阳星核加了点料罢了。”
听闻此言,弗尔坎这才意识到,那曾经帮助自己获得新生,并源源不断地供给能量的太阳星核,此刻竟虚弱无比,黯淡无光,一副随时都要碎碎的样子。
“即使是太阳,在你使用那种程度的爆炸来摆脱她们三人的钳制之后,也会陷入到一段时间的虚弱期吧。
而当你放松心神,挥刀斩向我的时候,便是我下手的时机了。”
说到这,弗朗西斯心中不由得产生一丝庆幸。
当初他在收缴柯特镇的药剂师尤迪特的遗物时,发现了一瓶没有标记的,单独收在一个道道紧锁的小盒中的魔药。
弗朗西斯冥冥之中就感觉那可能是某种禁忌到连说明都不能留下的珍稀魔药,因此一直将其小心存放。
而之后,他来到克里比镇潜心专研魔药之时,从商盟那里借阅了大量的魔药相关的典籍,最终推测出这瓶魔药是从未有人见过的‘秽暗之血’。
炼制手法已然失传,只剩下部分原材料还流传在世间,都是些匪夷所思的事物:
“与一百零三个男人交媾的女人的阴血”
“利用死人当作肥料所生长的花的花粉”
“十七颗从左脚脚底剜下来的痣”。
难以想象,这些恶臭、污秽之物经过炼制,最终竟成形了这瓶无色无味的透明液体。
典籍中说这是世上至阴至秽之物,可污世间万物,于是弗朗西斯便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其上。
最终那‘秽暗之血’没有让他失望,即使炽热至阳的太阳星核,都没有办法抵御它的侵蚀。
腐蚀效果比弗朗西斯想象中的还要猛烈,弗尔坎的身体此刻正在融化。
头顶的太阳星核,不住颤抖着,弗朗西斯仿佛听到其中传来一声悲鸣,‘砰’的一声,竟炸成了无数碎片。
弗尔坎发出了一声怪叫,身上的机体逐渐解体,甚至连眼球都从眼窝之中掉了出来。
皮肤、肌肉、骨骼,随着太阳星核的崩坏,弗尔坎的身体逐一溶解着。
最终随着那大张着嘴的骷髅头炸为齑粉,名为弗尔坎的男人已经不复存在,只留下一滩脓水。
见到此景,弗朗西斯长出一口气,他刚想坐起身来,就感觉到了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内脏竟被挤压了出来。
弗朗西斯好奇地戳了戳那还在冒着热气的肠子,耳边就传来安缇诺雅语无伦次的声音。
“不,弗朗西斯,求你别死,不……”
安缇诺雅飞奔过来,跪到弗朗西斯身边,看着那裸露在外的脏器,眼泪顺着面庞滑下。
“放心吧,小傻瓜。”
感受到安缇诺雅的关切,弗朗西斯低声说道。
“我还没有伟大到那种程度,牺牲自己以保一方安定。”
听说弗朗西斯没有生命危险,安缇诺雅不说话,咬着嘴唇看着他,但身子很明显地松懈了下来。
“这可是我的内脏哦,你要不要多看几眼,再不看我可要收起来了。”
弗朗西斯开起了玩笑。
“行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赶紧治好你自己。”
安缇诺雅白了他一眼,在他的肩头捶了一下。
于是弗朗西斯运转起《煊赫冥回体》,再辅以各种魔药,缝合好了自己的伤口。
做完这些,弗朗西斯只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失血量终究是有些过大,需要相当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而安缇诺雅也连续两次被弗尔坎击破领域,体内魔力翻涌激荡。
中间虽然补充了一些魔力,但终究损耗过大。
随着弗尔坎的死亡与弗朗西斯的平安,那口气一泄,安缇诺雅也身子一软,坐到了地上,依偎在弗朗西斯身边。
“我们赢了……”
安缇诺雅望着四周的焦土,低声说道。
此刻那个八千年前的人族部落已然完全不见踪影,漫天都是焚烧之后的烟尘,只有远处的群山还带着一点点绿意。
“嗯……”
弗朗西斯回应道,心中却在惋惜终是没有办法从弗尔坎身上夺取那太阳星核以为己用。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那星核与弗尔坎密不可分,想要击杀弗尔坎就必须先行摧毁那太阳星核。
二人把目光从弗尔坎遗留下来的那摊浓水处挪开,望向另一处,心情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们相互扶持着挣扎着站了起来,共同向一侧走去。
那里,蒂法妮静静地跪坐在地上,怀中是虚弱无比的玛希。
她胸口处的伤口虽然没有鲜血流出,但徒留一个空洞在那里更让弗朗西斯感到棘手。
长枪碎裂成数段,散落在四周,玛希双目紧闭,脸上带有将死之人特有的死灰色。
见到此景,弗朗西斯一阵惆怅。
他突然回想起很久以前,终末之战时,莲被假扮成苍的卡罗瑟斯重伤濒死,华抱着她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一副景象。
就连当时的华与现在的蒂法妮,脸上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弗朗西斯,你有没有办法……”
安缇诺雅忍不住发问。
但蒂法妮随即摇了摇头,她声音木然空洞,显然处于巨大的伤痛之中:
“没有用的,玛希当初钳制那弗尔坎的锁链,在血液之中注入了魂魄之力,她失血过多,魂魄又残缺不齐……应该……”
说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低声地哭了出来,泪水滴在玛希的脸上。
“我试一下。”
弗朗西斯此刻也顾不上藏私,连忙将那颗诛杀哀恸之怨所得到的珠子掏了出来,其中怨气与魄精参半,流转不息。
弗朗西斯尝试催动它,可是却毫无反应,以他现在的程度还不足以催动魄精这一种高级能量。
弗朗西斯见状连忙将那颗珠子放到玛希的伤口,希翼着那珠子可以像魔药一般自主治愈玛希的伤口。
“没用的,弗朗西斯。”
蒂法妮面如死灰。
“凭借我们现在对于能量的理解,还没有办法催动生命能量。
你这颗珠子虽然蕴涵着大量的生命能量,但是对玛希却没有什么……”
听着蒂法妮的声音,玛希缓缓地睁开眼睛,她看了一眼就大致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
“你杀了,那家伙?做得很好,弗朗西斯……
蒂法妮小姐,你……怎么哭了……”
玛希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想要拭去蒂法妮脸上的泪痕。
“不要说话,玛希,坚持住……坚持住……”
蒂法妮的声音转变为哭腔,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度滴落。
此刻蒂法妮手足无措,哪里还有半点精明强干的样子。
“蒂法妮小姐,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场景吗?”
玛希低声说道。
“斯托克家族的人将我领到你的面前,让我对你献上誓言:
‘从今日起,我便是你手中最锋利的矛,也是你最坚固的盾。
我将不惜一切保卫你的安全,即使需要赌上自己的性命。
你意志所在之处,定然有我的身影,直至死亡’。
如今看来……我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了吧。”
“我又怎能不记得呢……”
蒂法妮低声说道。
历代斯托克的家主,身边都会有一位类似玛希的存在,称之为‘影’。
他们会数十年如一日庇护着家主的安危,必要的情况下会毫无顾虑的牺牲自己的性命。
而在蒂法妮九岁那年,经过测试她展现出惊人的意志力与谋略,被钦定为下一任的家主。
因此她也需要挑选自己的‘影’,将要相伴一生的‘影’。
与‘影’的候选人的见面定于一个黄昏,家族将在安库德各地挑选出的最为合适的候选人集合在院子中,以供蒂法妮挑选。
不论是相貌俊美的少男少女,或亦是种种缘故而隐姓埋名的绝世高手,都没有办法引起蒂法妮的兴致。
在院子中十几位各色人物中,蒂法妮第一眼就被玛希吸引了。
她的衣衫破旧,身上满是淤青,眼神孔洞,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破旧不堪的玩偶。
按理说从小受到精英教育的蒂法妮不应该对她感兴趣,可是九岁的蒂法妮就那样径直走到十三岁的玛希身边,伸出右手,有些慵懒得问道:
“你愿意成为我的‘影’吗?”
玛希怔怔地抬起头,看着小蒂法妮那精致得宛若瓷娃娃一般的面容。
她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拥有着与她截然不同的人生。
不知道为什么,她被那光芒所吸引,沉默着点了点头。
从此玛希就成为蒂法妮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二人住在同一间建筑内。
蒂法妮在学习经商、历史、权谋之术的时候,玛希就在院子中进行着刻苦的锻炼。
她那努力的程度连以严苛为名的导师都感到震惊,蒂法妮时常看着玛希训练后所留下的满地血迹而发呆。
有一次当玛希在一个星期内第三次训练至昏迷之后,蒂法妮终于忍无可忍勒令她若是在这样训练的话就将她赶出去,她不需要玛希这种训练都会昏过去的弱者做自己的‘影’。
看着抱着双臂,表面上颐指气使实则暗中关心她的小蒂法妮,玛希沉默着站起来准备继续训练。
可他刚刚站起身来,绷带中就渗出血迹,蒂法妮怒到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而玛希那捂住脸坐在床上的样子,让蒂法妮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吻上了她的双唇。
事后,蒂法妮找到当初发掘玛希的斯托克族人,要求那人详细提供了玛希的过往。
原来,玛希诞生在一个农户家庭,母亲在诞下第二胎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孩子也没能保下来,一尸两命。
家庭的变故让年幼的玛希颇为早熟,小小的肩膀承担起半个家庭的责任。
可她的乖巧懂事却没有引来命运的眷顾,反而是原本老实巴交的农户父亲在经历了丧妻之痛后染上了酗酒的恶习。
酒醉之后,稍不顺心的他就会对玛希拳打脚踢,甚至在她九岁的那样,还趁着酒醉夺取了她的贞操。
玛希声嘶力竭的惨叫反而激起了父亲的凶性,那一夜过后,玛希三天没有办法正常行走。
从那一日开始,玛希除了承受父亲的拳打脚踢之外还要承受他的**,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恐惧之中。
渐渐的,玛希与她父亲的事情在村中流传开来,不过流传的版本却是她主动勾引自己的父亲想多要一些零用钱,那些愚昧的村民更是对其指指点点。
气得发抖的玛希得知了这谣言竟是从自己的父亲口中流传出来,为了就是防止玛希揭露他的兽行之后更是怒不可遏。
一直默默忍受的她第一次对父亲发火,换来的却是被打断了三根指骨。
而村子中的有些无赖,也趁机缠上了她的父亲。
又让其沉迷于赌博,而十赌九输不可避免,可玛希的父亲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钱来偿还赌债。
于是那些无赖就将注意打到了玛希的头上,说不定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是玛希。
等到她父亲赌债欠的差不多了,无赖们便将她的父亲灌醉,让他签下同意让玛希用肉身赎债的协议,一次五马勒。
她父亲迷迷糊糊地就同意了,醒了之后也没有多少悔恨。
就这样,玛希地狱般的日子开始了,她已然完全地麻木,甚至没有结束自己生命的想法。
但是在一年后的一个冬天,玛希在田间耕种完回到家中,发现父亲正与三四个无赖赌得正欢,而且看起来输了不少的样子。
那些无赖看到玛希回来了,每一个人的眼中都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色欲光芒。
玛希知道今晚对于自己来说又是一场酷刑,于是在做饭之际万念俱灰,将柴火扔到了茅草堆上。
她的父亲与那几个无赖大赌特赌之际,察觉到浓烟时已然来之不及,或是烧死或是呛死在屋中。
而玛希也静静地坐在地上,没有逃走,任由大火吞噬自己,想要结束自己苦难的一生。
可是天从不遂人心愿,她竟然没有死成,玛希自己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房屋被烧,五条人命,自然惊动了官家。
当初她日日受暴时不见官家踪影,现在她发起反抗却遭到了正义的审判。
玛希并没有辩解些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火是她放的。
而那些无赖的家人也不想放过她,几家合力凑了点钱财,希望能置玛希与死地。
多方作用之下,玛希从被救醒再到被宣判死亡只用了数天时间。
玛希静静地坐在牢里,等待死亡之日的到来,她只想得到解脱。
至于玛希为什么会成为‘影’的候选人,并非是什么善良的人得到拯救这类无聊故事。
而只是斯托克家族的探子碰巧听说了她从大火之中安然无恙之事,认为她拥有特殊的力量,这才将其救了出来。
得知玛希的过往之后,蒂法妮这才明白她那空洞没有情绪波动的眼眸之中隐藏了多少悲伤,她只有通过无尽的锻炼来驱逐脑海中的回忆。
于是她愈发心疼起玛希来,平日里修炼地愈发刻苦,誓要保护玛希,保护自己的‘影’。
就这样十年过去了,二人之间的牵绊之深旁人难以想象。
玛希虽然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当她与蒂法妮独处的时候,也会露出笑容,会因为各种小事而欣喜,二人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只有彼此知道的恋人。
蒂法妮十九岁那年,上任斯托克家主意外亡故,她成为了新的家主。
从此蒂法妮纵横捭阖,将商盟建立成蛰伏在安库德阴影中地强大势力,种下多颗种子。
玛希也成为她手中的利刃,任由蒂法妮驱使
。白日里,二人以主仆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夜间则互相慰藉,情投意合。
就那样又过了十二年,直至今日,玛希决定献出自己的生命。
“啊啊,大小姐……”
玛希声音低沉,恍若呢喃,呼吸则是急促了起来,几人都知道这是她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征兆。
弗朗西斯与安缇诺雅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什么也做不了。
“不……玛希……不……不!”
蒂法妮将其紧紧地抱在胸前,全身都在颤抖着,她感受到玛希的体温在极速流失着,因此想迫切地给予起温暖。
“呐,大小姐,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
是你挽救了我,这辈子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玛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声音却逐渐微弱。
意识即将陷入昏聩之际,她的思绪忽然回到很多年前的那个黄昏。
自己为什么就被她所吸引了呢?
一定是因为她的身上带着温暖的光啊。
玛希就这样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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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法妮小姐……”
弗朗西斯看着站起身来的蒂法妮轻声说道。
他感觉蒂法妮身上的一些东西随着玛希死去了,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狡黠的蒂法妮·斯托克了,只是一股无言的悲伤氛围还弥漫在她的身边。
蒂法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我……没事……两位,希望你们能够为我保密,不要将我刚才的表现告诉伊维。”
“你真的很爱她。”
蒂法妮对玛希的关切程度很明显超过了正常的主仆之间,弗朗西斯不难猜出缘由。
“是啊……”
蒂法妮回答,世界再也不会有像玛希这样值得她去爱的人了。
“等一下,那你和伊维里欧斯……”
或许是因为精灵之中并没有同性之爱,安缇诺雅这才反应过来蒂法妮与玛希之间的关系。
但她还没有说完,就被弗朗西斯拉住。
无论蒂法妮接近大皇子所谋求的是什么,现在也不应该提起此事。
注意到弗朗西斯的小动作,蒂法妮无声地笑了笑:
“弗朗西斯你还真是温柔呢……真好……我们现在还出不去吗?”
“嗯……”
弗朗西斯四下张望。
“看样子没有显现出出口来。
我们去远处走走吧,这种制造出来的结界,应该面积不是很大,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破绽。”
二女没有反对意见,蒂法妮艰难地站起身来,试图将玛希背在身上。
只是她的脚步明显有些虚浮,明显是在之前的战斗中耗尽了全部。
“我来吧。”
弗朗西斯低声说道。
将玛希从蒂法妮的背上接了过来,动作轻柔得就好像是她只是陷入熟睡而自己不像惊醒她一样。
感受着玛希身体残存的余温,弗朗西斯心中一沉。
自己当初还说什么要带着三个人完好无损地走出此地,可却对于阻止玛希的行为无能为力。
“你要将她带回图尔特吗?”
蒂法妮默默地点了点头,显然已经在心中想好了玛希的长眠地。
似乎察觉到氛围过于沉重,安缇诺雅连忙岔开话题。
“按理说不应该呀,那弗尔坎死去之后,此处结界难道不应该自行崩坏吗?”
“通过常识来判断,是这个道理,除非……”
弗朗西斯想到某种可能性,猛地回头。
只见弗尔坎死后留下的那滩浓水突然产生剧烈的魔力波动,弗尔坎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不复威严与低沉,而是变得阴恻恻的。
“哎呀呀,被发现了……
还准备让你们在这结界之中逛上个三天三夜我再现身的呢,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怎么……可能……你怎么还没死……”
安缇诺雅难以置信地说道。
那滩浓水轰然炸开,一个奇特的怪物出现在烟雾之中。
显然弗朗西斯的计谋对其造成了不小的损伤,弗尔坎已经没有办法维持原来的形体了。
四肢修长的足肢宛若椅子腿一般,其上则是交织扭成的一个短小的躯干,却接着修长弯曲的脖颈,头部则是一个光圈,除了四只眼睛之外再无其他五官,身上的纹路则配合着依旧闪烁的太阳星核一明一暗。
“真的是……很痛啊,真的是很让人恼火啊……”
那个怪物不知通过什么器官发出声音。
“居然着了你这个家伙的道了,还真是有失水准啊……
我已经没有耐心陪着你们继续玩下去了,去死吧。”
说罢,密密麻麻的光点再度向三人疾射而来,濒临枯竭的三人毫无还手之力,瞬间被爆炸的浪潮所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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