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阁下也像是有些神智的样子，不知是否能够听懂我说的话。”
与重获新生的老精灵王对峙许久，大皇子缓缓开口。
眼见那老精灵王逐步掌握着这具身体以及魔力的使用方法，大皇子知道任由它这样下去情况不妙，于是尝试进行沟通。
谁知那重获新生的老精灵王没有丝毫搭理他的丝毫，身边风刃乱石四起，不亦乐乎。
大皇子没有气馁，继续说道：
“你现在的这具躯体，是我们最为尊贵的老精灵王陛下的。
阁下即使没有老精灵王的记忆，但也一定继承了他的魔力。
而阁下需要了解的是，制造出阁下的，不是别人，正是老精灵王的儿子，火精灵萨莱曼达，现在自命名为弗尔坎的存在。
而他，由于某些缘由对老精灵王深恶痛觉，甚至将其尸体挖出制成傀儡。
那弗尔坎若是知道阁下诞生了自我灵智，几乎可以肯定，他会选择将阁下的意志彻底毁掉，重新成为他的傀儡。
阁下难道不担心吗？不如你与我等联手，那弗尔坎也不是我们一合之敌。”
大皇子游说着那老精灵王，极力想要将其拉到自己的阵营。
不愧是声望最高的继承者，思维缜密，条理清晰，赫尔墨斯在心中称赞道。
可大皇子的这番话宛若石沉大海没有激起对面丝毫反应。
只有当他提起弗尔坎的名字之时，那老精灵王手上动作才停顿了一下，但随即继续研究起魔法来，似乎对于大皇子的邀请丝毫不感兴趣。
“伊维里欧斯殿下，赫尔墨斯先生，我看我们不如先行撤离比较好。”
罗瑟琳盯着对面的一举一动，低声说道。
“不管怎么看，对面都没有与我们沟通的意思，而是自顾自地试验他的魔法。
我想等他研究明白了，恐怕就要拿我们几个开刀了。”
说着，罗瑟琳转身向后退去。
可是她刚刚行动起来，心中就一阵毛骨悚然，连忙向一侧闪避。
而她刚刚所站立之处就以刺出无数石矛，惊得罗瑟琳一身冷汗。
她连忙回头，发现那老精灵王正死死地盯着她。
那种感觉恐怖至极，罗瑟琳感觉自己就好似被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窥探着一般。
过了片刻，那老精灵王发现罗瑟琳没有逃跑的迹象，这才低下头继续研究魔法。
罗瑟琳松了口气，不知不觉中自己后背上已满是冷汗。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对面不让我们走，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赫尔墨斯表情严峻，声音低沉。
“若是再这样坐以待毙的话，我们恐怕没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们现在攻过去？”
大皇子听出了赫尔墨斯话语中的含义。
赫尔墨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接下来我要服用某些……东西，之后我的能力会得到大幅度提升，但是意识可能没有那么清醒，请务必小心，以免造成误伤。
并且在一段时间之后我就会死亡，所以二位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击溃他。”
他的声音平淡，似乎在说着事不关己的事情一般，似乎早已把生死置身事外。
“什么……”
罗瑟琳十分诧异。
但大皇子似乎早就意料到赫尔墨斯会做出如此行径，叹了口气说道：
“我啊，原本还将你完好无损地带回到格兰瑟姆面前，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不用这么说，大皇子殿下，一切都早已计划好了。”
赫尔墨斯边掏出了一小包深蓝色的粉末边说道：
“这是半根冰龙龙角磨成的粉末，服下之后，我将会具有一系列冰霜魔龙的能力。”
罗瑟琳强忍着，将自己的诧异之声压了下去，只是倒吸一口凉气。
当初与弗朗西斯等人在齐云山脉共同击溃那冰霜魔龙斩断其龙角后，她与奥尼恩斯共同获得其中的五分之二。
拿回家族后经过商议，这龙角在家族中也没有办法发挥什么作用，于是索性卖给商盟来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
而商盟的开价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足足四颗缪勒。
罗瑟琳原本以为此生再无与这龙角相遇之时，没想到它竟出现在了赫尔墨斯的手里。
赫尔墨斯权当罗瑟琳是因为没有见过世面而发出惊叹，继续说道：
“说来，罗瑟琳小姐应该也是与这龙角失之交臂。
你记不记得我们刚刚抵达堪维纳，便受邀参与商盟的拍卖会？
在你们退场之后，商盟为包厢中的竞拍者准备了一件特殊拍卖品。
那就是它，这半根龙角，为了获得它我可是耗费了全部身家，八颗缪勒呢……”
罗瑟琳闻言一窒，什么叫失之交臂，这东西明明就是从老娘手里流出去的好不好。
而且更让她感到窒息的则是，商盟只是转手一卖，就让价格翻倍，凭空赚了四颗缪勒。
“斯托克小姐，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罗瑟琳在心中感慨着。
“原来是龙化之术……你们两个还真是心大……”
大皇子似乎知道赫尔墨斯作何打算。
这龙化之术危险无比，根据史书记载，精灵们在很久以前就发现，那些意外吞噬过龙身上蜕下的鳞片或是其他部位的魔物，会获得龙的一部分能力。
于是曾有一百三十七位人族高手自愿成为饮下龙族之血的实验者，看是否能获得龙的力量，但这一百三十七人无一幸存，据说死状惨烈，关于龙血的实验也就紧急叫停。
这么说来，格兰瑟姆这些年一定是在暗中进行着试验，研制出了完备的龙化手段，因此才应用在赫尔墨斯身上。
而且大皇子也很感兴趣，赫尔墨斯原本所拥有的水属性魔力，在服下冰霜魔龙的龙角之后是否能够成功转化。
至于蒂法妮向他故意隐瞒安库德有冰霜魔龙现世并被人斩下龙角一事，大皇子心中倒也不怎么介意。
眼见那老精灵的声势愈发浩荡，赫尔墨斯深吸一口气，说道：
“一路上能够与大皇子殿下与罗瑟琳小姐同行，我很荣幸。”
说着，他将那包龙角粉一鼓作气地倒入到自己口中。
为了这一刻，他的身体，在恩泽之宴结束后，就被格兰瑟姆彻底改造了。
而他的内心，更是在盛宴之上，那鲁德利用石化之术牺牲自己之时就已坚定。
必要的牺牲是必不可免的。
大皇子与罗瑟琳都没有说话，静静地观察着他的状态。
龙族的血脉之力无比强大，异变在瞬间产生。
只见赫尔墨斯全身肌肤变得惨白，一股寒气在其身上升腾，他的衣衫瞬间被冻成碎片，露出了那久经锻炼的身体。
此时的赫尔墨斯显然极度痛苦，他长大着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反而是从中喷出道道寒气。
额头的正中央，也突起一块骨质结构，显然是类似龙角般的存在。
而他那飘逸的长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白色。
四肢躯干也发生着极为惊人的变化，他的肌肉竟枯瘦下去，露出道道肋骨的痕迹。
手脚都变得宽大，并长出尖锐的爪子，膝盖关节向后扭转，赫尔墨斯身体一缩，竟四肢着地，完全效仿着龙族的姿态。
现在看来除了没有翅膀，赫尔墨斯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冰霜巨龙。
大皇子看他微微颤抖着，显然是一时间不适应身体上的变化，便问道：
“赫尔墨斯，你听得到吗？”
谁知赫尔墨斯转过头来，双眸的颜色竟转变为龙族特有的黄金瞳，眸子之中满是漠然与威亚，没有丝毫情感。
可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大皇子一眼，随即飞速奔向那老精灵王，准备发动进攻。
看着赫尔墨斯那惨白的身影，大皇子低声感慨了一句：
“如果你是龙，也好。”
便与罗瑟琳一同跟上赫尔墨斯的步伐。
那老精灵王在赫尔墨斯吞下龙角粉的一刹那，便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动。
他随即停下手上的动作，面无表情地观察着赫尔墨斯的变化。
在赫尔墨斯疾驰到他面前，一爪挥向老精灵王之际，老精灵王抬起右手格挡。
周围空气肉眼可见的产生了波动，大皇子面色微变，交战中的双方身体机能之强，远超出他的想象。
一击不中，赫尔墨斯没有停顿，高高跃起，双爪上绽放出凌冽的寒光，招招致命。
他的攻击方式，已完全与龙族一致，将魔力附着在双爪之上，将敌人开膛破肚。
那老精灵王在赫尔墨斯疾风骤雨的进攻之下，一时间节节败退，豪无还手余地。
他用双臂护住要害，身形在赫尔墨斯的击打下，不住地后退着，二人的身影淹没在灰尘之中。
大皇子对这巅峰肉体的碰撞、暴力的极致展示而感到惊愕，在他眼中双方就好像是为了争夺领地的顶阶魔兽一般进行着惨烈厮杀。
但他知道此时不是发呆的时候，心念一动，数道风刃斩向老精灵王的后背。
可这似乎提醒了在困境中的老精灵王，使其意识到自己可以采取魔法进行防御。
于是他周身土黄色光芒一闪，数道厚重的石盾就架立在其四周，同时防御下风刃以及赫尔墨斯的爪击。
自己势大力沉的进攻竟被老精灵王防御下来，赫尔墨斯一愣，随即发出愤怒的嚎叫。
他的意识已然模糊不清，心中唯一记得的事就是要将面前的这魁梧精灵撕成碎片。
只见其双爪寒芒骤起，用力一推，十指竟硬生生插入面前的石盾。
“嗷嗷嗷嗷嗷！”
一声怪叫之后，他竟徒手将那厚重无比的石盾撕成两半。
大皇子正惊异于他的力量，那老精灵王早在石盾之后做好了准备，他用烈焰包裹住自己的左拳，一拳挥击在赫尔墨斯的胸口。
赫尔墨斯瞬间倒飞出去，口吐鲜血。
可一旁观察多时的罗瑟琳伺机而动，《风舞九天》运转到极致，七道虚影各自施展着不同的高阶风属性魔法向老精灵王袭来，老精灵王猝不及防之下身影瞬间就消失在狂风之中。
但还未等罗瑟琳缓一口气，一道精纯至极的水属性魔力爆发开来，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将老精灵王送到高处，脱离罗瑟琳虚影的进攻。
大皇子却早就在此处恭候多时，空中招来数道狂风将老精灵王吞噬。
而等老精灵王再度脱离风暴之际，他周身已是无数道被风刃切割出的细小伤口，全身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而赫尔墨斯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双爪闪烁着凌冽的寒光攻向老精灵王的要害之处。
即使他的胸口已经焦黑一片，他的眼眸之中没有丝毫犹豫。
而被压制得喘不过气的老精灵王，此刻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怨毒的表情，他注视着飞袭而来的赫尔墨斯，周身竟绽放起四色光芒。
首当其冲的赫尔墨斯瞬间被炸飞，远处的大皇子与罗瑟琳也受到波及，一阵阵冲击波扫过二人的身体，风火水土，各色能量。
罗瑟琳那些虚影承受不了冲击，纷纷化为碎片。
大皇子的状况虽然好上一些，但随即发现自己陷入到了一个满是元素能量的空间。
“这是……那家伙的领域……”
大皇子轻声呢喃，这领域还很不成熟，他只是将自身体内的魔力悉数释放出来，以便更好的发挥。
可即使如此，这魔力总量也太过惊人了些……
感受到激烈的魔力碰撞，大皇子随即低头，下方的赫尔墨斯与老精灵王打得难解难分。
舍弃了一切防御的赫尔墨斯没有丝毫畏惧，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攻向老精灵王。
而老精灵进入到领域之中更是如鱼得水，各种元素魔法信手拈来。
虽然他的魔法并不精巧，但架不住魔力充沛，爆炸冲击之声不绝于耳，烟尘四起。
其实大皇子的心中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协助赫尔墨斯发动进攻。
自从他判断出那老精灵王能够学习他的魔法之后，他就避免展示各种高端技巧，让老精灵王变得更加棘手。
可即使如此，领域这一凌驾在顶阶魔法之上的力量体系，还是被老精灵王照葫芦画瓢搬了过去。
虽然整个领域粗糙无比，但那家伙的实力提升是肉眼可见的。
而罗瑟琳就没有这方面的苦恼了，她的《风舞九天》，没有十余年苦修功夫是没有办法掌控的，可谓是堪维纳魔法发展五千年来魔法技巧的巅峰。
即使天资之高如同老精灵王，伊维里欧斯也不相信他能够理解其中的奥妙。
在大皇子思虑之间，场上局势发生了变化，赫尔墨斯久攻不下，或许是他知道自己无法维持这个形态多长时间了，不愿继续拖延下去。
于是他一声嘶吼，额头龙角竟绽起光华，一股冷彻透骨的寒霜能量在其龙角处汇集，冰霜月牙悄然形成，竟与那冰霜魔龙所使用的进攻方式如出一辙。
感受到其中蕴涵的可怖威能，老精灵王双手一拢，竟将整片空间中的元素能量悉数砸向那月牙。
爆炸产生的巨大焰浪扩散开来，大皇子身形一个不稳，几乎被那冲击所吹飞。
“什么……”
等爆炸余波散尽，大皇子稳住心神，向场内看去，发现赫尔墨斯双臂下垂，身子笔直。
而他并非站在地面上，竟是被那老精灵王右臂洞穿胸口，悬挂在空中。
他低着头，大口吐着鲜血，但已然丧失了挣扎的力气。
看来赫尔墨斯在与老精灵王的争斗中落败，那冰霜月牙并没有建立奇功。
大皇子心中一沉，连龙化了的赫尔墨斯都不是那家伙的敌手，看来自己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那老精灵王抬起头冷冷看了一眼大皇子与罗瑟琳，随即准备将重伤濒死的赫尔墨斯甩到一边，继续猎杀这两人。
但是他一挥之下，赫尔墨斯的身躯并没有被甩掉。
老精灵王愣了一下，低头望去，却发现那重伤的赫尔墨斯左爪死死地抓住他的右臂，不让他从自己面前离开，而右爪闪烁着凌冽的寒芒直取他的咽喉。
老精灵王大惊之下，左臂化为烈焰，想让面前这讨厌的人族灰飞烟灭。
可他随即感觉到肢体与体内魔力都难以驱使，就好像被谁控制住了一般。
“快点动手！大皇子！”
罗瑟琳大声尖叫。
“我控制不了他多长时间！”
顶阶魔法《缠魂舞曲》，就是伦茨堡的兰登所掌握的那魔法。
她当初想操纵着弗朗西斯的身体控制他自尽身亡，可惜却被弗朗西斯轻易挣脱。
大皇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虽然有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但他也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极速下降出现在那老精灵王的身后，法杖顶在他后背上，将全身魔力悉数注入到老精灵王的身体里。
老精灵王此刻脸上终于露出害怕的神情，他终于感觉到自己体内魔力恢复运转，可惜已然来之不及。
赫尔墨斯那闪耀着寒芒的右爪也毫无阻碍地切开了他的咽喉，而大皇子也在其身后将他的内脏悉数粉碎。
老精灵王全身颤抖不已，他的身子竟绽起四色光芒之后炸成血雾，只剩下下半身还在前后挪动了两步，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
用老精灵王的躯体所炼制出来的傀儡所产生的自我意志，在他那短暂又漫长的生命当中，甚至没有拥有过自己的名字，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了。
这对于生者来说竟还是幸事一件。
确认了老精灵王再无复活可能，伊维里欧斯顾不得拭去身上血污，也没功夫忏悔自己毁掉了祖先的遗骸。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罗瑟琳的身前，脸色阴沉地好像能够滴得出水一般：
“你是如何掌握第二种顶阶魔法的，从实招来。”
承恩者们一人只能掌握一种顶阶魔法，这是安库德千年不变的金规铁律。
从未听说过有谁掌握了两种以上的顶阶魔法，那些试图染指不属于他们的力量的人族都爆体而亡。
堪维纳这边的解释是人族的躯体相较于精灵具有天然劣势，没有办法承受两种以上的顶阶魔法所产生的魔力涌动。
甚至就连之前人族之中公认的最强者赫尔墨斯，都没有选择去尝试修炼第二种顶阶魔法。
当然，大皇子心中清楚，什么无法承受魔力涌动这种说辞只是为了恐吓人族不要探索力量的极致的一种籍口，当然是为了更好的掌控人族。
而面前这个人不见经传的人族女子竟悄无声息之间就掌控了两种顶阶魔法。
但最让他感到震惊，甚至是一点点不安的则是，那罗瑟琳不仅隐瞒自己的实力，还能在与闻所未闻的劲敌的作战之中保持冷静。
连他伊维里欧斯都因为对面的学习能力而变得束手束脚，而罗瑟琳却近乎冷酷般地看着赫尔墨斯消耗自己的生命与那老精灵王对抗，在最为合适的时机才一举奠定局势。
这让大皇子心中不由得警戒心大起，他甚至打算罗瑟琳稍露异动就出手将其擒下。
谁知罗瑟琳见咄咄逼人的大皇子竟毫不慌张，只是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大皇子听闻之后沉默半晌，叹息一声后退了两步，显然是放弃了对罗瑟琳的追究。
“不如大皇子殿下去看看赫尔墨斯先生的状态？”
罗瑟琳悠然地说道。
伊维里欧斯这才回过头去，走向赫尔墨斯。
此时赫尔墨斯龙化的迹象已然褪去，可是伤势却并未随之消失。
他的胸口原本就结结实实挨了老精灵王一击，而后又被其洞穿，大皇子估计他的心脏与肺部都是勉强维持运转的状态。
除此之外，龙化之术的副作用在其身上显现。
他的双手扭曲着蜷缩着，显然在亡命进攻之际，指骨掌骨已悉数断裂。
而他那原本青葱的长发此刻竟变得花白，看来龙化之术吸收了他大量生命能量维持运转。即使是没有那致命伤，赫尔墨斯也命不久矣。
此刻他双目紧闭，嘴角缓缓流淌着鲜血，胸膛的起伏极度微弱。
伊维里欧斯知道这是命不久矣的征兆，看着那原本俊俏的面庞现在如同枯槁，大皇子心中一阵惆怅。
感知到大皇子的存在，赫尔墨斯缓缓睁开双眼，望向空中湛蓝的天空：
“那家伙死了之后……我们也没能出去啊……”
声音沙哑而微弱，令人几乎听不清。
“若是没有你的英勇牺牲，我们恐怕都要死在这里。”
大皇子将自己的衣衫解下，盖在他那裸露的身躯上，沉声说道。
“而你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想你也清楚，还有什么话要说，或是有什么事没有做的吗？
出去之后我都会帮扶一二。”
“多谢您的好意，大皇子殿下……
但我的身后之事早在来到此处之前就已然安排妥当，不劳您牵挂了。”
赫尔墨斯低声说道，此刻的他好像不是那位名动安库德的绝世高手，而只是一个偏远小镇的淳朴汉子。
“看来你的确很早以前就决定好了要为那家伙去死啊……”
大皇子苦笑着说道。
他心中不由得感慨，能一手培养出对自己如此忠诚的人族，那格兰瑟姆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这不是……当然的吗……他给予了我一切，那我自然也会将一切都奉还给格兰瑟姆……殿下……”
赫尔墨斯的声音愈发微弱，显然是到了弥留之际。
“那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格兰瑟姆殿下说吗？”
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他的罗瑟琳走过来问道，她似乎也不忍赫尔墨斯就这样死去。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们之间，早就不用言语来表达情感了……”
赫尔墨斯轻声呢喃，他的双眼依旧望向天空，但很明显，他将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的身体终是达到了极限，再也无法承受龙之血脉的腐蚀，崩坏化为粉末，甚至连骸骨都没有留下。
风一吹，那些粉末四散到空中，飘荡在着柯玛城的废墟之上。
大皇子下意识地伸手，可是什么都留不住。当赫尔墨斯的身形消散之际，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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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处的结界中，格兰瑟姆还不知道赫尔墨斯的死讯。
那普莱柯的遗体受到龙毒的腐蚀，很快化为森森白骨。
而这整个过程中，华一直愣愣地望着他的遗骸，地穴中静得可怕。
格兰瑟姆心中焦躁，那炽焰古龙很快察觉到了他们躲在地下深处，不住地撞击着地面。
若是那古龙找到了他预留的通风口，再向其中喷吐龙息，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即使古龙始终没有发现危及两人的方法，格兰瑟姆也无法忍受自己躲在地穴之中等待着外界的救援，若是这样他宁愿自尽身亡。
于是他开口说道：“女人，喂，女人……”
可华依旧毫无反应，可见她的内心处在多大的震惊与自责之中。
格兰瑟姆不耐烦地啧了下嘴，摇晃了一下华的肩头，华这才回过神来，望着格兰瑟姆低声说道：
“抱歉……我……”
“听我说。”格兰瑟姆强硬地打断了她。
“显然你我都没有合适的手段能击败那古龙，但是，我能够通过一段时间的吟唱来准备一种威力莫大的土属性魔法。
但是那畜生若是察觉到魔法对它的威胁，它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找到这里来打断我。
因此我需要你上去牵制一下它的注意力，不要让它干扰到我。
而等我那个术准备完成，我们交换位置，我来到地表施放魔法，而你届时再躲到地下，以免受到波及。
而等我释放完魔法，那孽畜应该是处于重伤濒死状态，你再上来终结它的性命，听明白了吗？”
华看着格兰瑟姆的面容，低声说道：
“可是……”
“没有可是，别无他法，你难道像被人看到我们躲在地下深处等待别人救援的，或亦是你不想给这家伙报仇？”
格兰瑟姆挥手指向普莱柯的骸骨。
似乎被格兰瑟姆话语中的坚决所打动，华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
“好的，我明白了……不过……”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到自己脚下一股强大的推力，瞬间来到了地表之上。
而那在地面寻觅多识的古龙瞬间发现了华的身影，怒吼了一声便向她冲来。
华闪身躲过古龙的扑击，深吸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格兰瑟姆将要使用什么手段，但他既然那么说了，那想必他定然有自己的考量，自己只要尽力拖延就好了。
而此时地下深处的格兰瑟姆，微微叹息一声。
“那就开始吧，让这荒谬的一切都尽快结束吧。”
他双脚离地，悬浮在空中，周身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毕竟之前有过交手，华对于那炽焰古龙的作战方式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它对于自己的渊狱冥火颇为忌惮。
再加上华的目的只是拖延住古龙，因此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想着对那魔物造成伤害，只是一味的拖延游走，反而轻松了不少。
可那炽焰古龙在地表盘旋了太长时间，早就激怒异常。
它甚至顾不上躲闪那渊狱冥火，也要将面前那乱动个不停的小蚂蚁弄死。
这样一来它的进攻愈发急躁，而华却显得更加轻松。
此刻失去了需要自己时刻注意的普莱柯，华的动作更加轻盈，身影瞬间出现在远处，吸引着那巨龙的注意力，消耗着它的精力。
而玄炎似乎也将普莱柯的死因归结到了自己的招摇上。
因此它应对起那古龙来格外卖力，甚至主动释放出渊狱冥火，来阻隔那古龙的进攻。
它虽然每次释放的黑焰的量并不多，但玄炎存活数万年，一生征战无数，眼光之毒辣远非华这种小丫头能够比拟的。
它所释放的渊狱冥火要不就恰好防御在那古龙必定会发动进攻的地方，要不就逼迫着那魔物的要害之处，迫使它不得不放弃进攻。
就这样，一人一刀默契的配合，再加上炽焰古龙因为久攻不下而变得十分焦躁。
反而是绝对实力处于劣势的华，竟在古龙的身上留下了道道伤口，那古龙却奈何不了她分毫。
就在那古龙愈发焦躁之际，一直沉默的玄炎忽然开口：
“原来如此，那家伙是想使用禁咒来击溃这条小龙，我还想他会用什么方法……”
“禁咒？玄炎前辈，我怎么没有听说，堪维纳的力量体系中，存在着禁咒一说。”
华一边闪躲一边发问。
“禁咒只是一种统称，是指施术者通过某些方式来施展远超自己实力的魔法。”
玄炎给出精准的定义，它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古怪。
“但魔法的本质是等价代换，若是想施展强横的魔法，就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其中最为常见的自然就是施术者的生命了。”
“您是说，格兰瑟姆王子……要牺牲自己的生命？”
华听出了玄炎话语中的隐含之意，难以置信。
“这毫无道理啊，他即使不想躲在地下被人耻笑，那也只要一直与这火龙对峙就好了，为何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击溃对面呢？”
“谁知道呢？
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那家伙就是在施展某种禁咒，我感受到魄精的能量转移了。”
玄炎的语气也不太好，三人共同迎敌，最后只有华一人幸存，这件事不知道会给华带来多少影响。
“精灵大都是些生性古怪的家伙，他们将骄傲、荣耀这些可笑之物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越是血统高贵的家伙越是如此。
而且精灵的寿元远比普通种族要漫长，他们牺牲大量寿命所施展的禁咒，威力自是极为惊人，这也是其他种族很少去招惹精灵的原因之一……”
一人一刀正说话间，那古龙也突然嚎叫了一声，并非因为它因为久久抓不到华而感到心烦意乱，而是因为它也感受到了地底深处传来的威胁。
它立刻放弃对华的追击，而是精准地降落在格兰瑟姆所在之处的正上方，双爪努力扒开地面。
遇到深层的岩石，一口龙息上去，再坚固的岩石也化为齑粉。
这样看来不单是玄炎，连那古龙对于能量的气息都比她要敏感得多。
华心中想着，却并没有想要阻拦的意思。
她想那格兰瑟姆感知到危险，定然会放弃施展禁术，也好保得一条性命。
“快去，丫头！”
得知华心中所想的玄炎催促道：
“禁咒一旦施展施术者就无法终止，若是被外力强行打断的话，施术者会遭到反噬之力，活不了多久的！”
听闻此言，华叹息一声，知道事已至此，自己无能为力，只能飞身向前，展开阻拦。
玄炎更是主动射出数道渊狱冥火，攻向那炽焰古龙的要害之处。
那古龙见到华反而过来干扰自己，怒吼一声，巨大的双翼一展，无数飞沙走石瞬间淹没华，试图将其赶走。
可这些碎石又怎能影响到华，刀刃挥舞之下，一条直通向古龙的道路显现出来，挟裹着渊狱冥火就向那魔物斩去。
那古龙无可奈何，不甘地嚎叫了一声飞至空中，但其很快就再度俯冲下来，一道龙息之下又是一大层岩石化为虚无。
“丫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快在刀身上滴下血液。”
玄炎有些焦急地催促道。
华一愣，知道玄炎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要知道，来到安库德之后它还从未要求过华提供玄凤之血给它，这是她身上最后的底牌。
华的意识瞬间恢复清醒，左手握住玄炎刀身，横向一抹，刀身上就满是血液。
那血液被玄炎极速吸收着，不一会就消失不见。
感受到熟悉的刺痛感，华的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丝怀念的感觉。
一股毁灭的气势冲天而起，无数只黑色小鸟从刀身飞出。
华一愣，那造型赫然与羽依的羽眸子别无二致，令她感到一丝怀念。
只不过这黑焰小鸟虽然与羽眸子一样灵动，但却带着一种绝望毁灭的气息。
那上千只小鸟在玄炎的操控下聚集在那炽焰古龙所刨出深坑的正上方，拦住古龙，防止其继续接近格兰瑟姆。
感受到黑焰小鸟的可怖威能，即将冲撞到坑中的古龙硬生生停下身形。
它虽暴戾，但并不傻，知道自己若是这么直挺挺地撞上去，至少也得烧掉半条命。
可玄炎却不打算放过准备振翅高飞的古龙，在它的驱使之下，那千只黑焰鸟悉数尖鸣着扑向炽焰古龙。
那古龙触不及防之下半边身子都被那黑焰鸟所击中，在击中之后那黑焰年随即化为渊狱冥火焚烧着古龙的肌肤。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让古龙嚎叫着冲天而起。
华甚至可以看到它那被焚烧的地方皮肤肌肉消失不见，露出内部的森森白骨。
她松了一口气，认为那古龙吃了一个大亏，不敢再轻易迫近格兰瑟姆了。
但玄炎随即低呼了一声不好，华这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那蠢物身受重伤，没有怯懦，剧痛反而激起了它的凶性。
只见它在空中盘旋，速度陡然加快，达到极致时竟周身燃起烈焰，好似凤凰一般。
接着它径直向格兰瑟姆的所在之处俯冲而来，看它那个架势，竟打算用自己庞大的身躯作为武器，撞击到地面之上打断格兰瑟姆的施法。
华咬了咬牙，知道自己此时若是没有办法将其拦下，那之前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她瞬间出现在坑洞的边缘，双刀架于胸前，玄炎也释放出大量的渊狱冥火，拼尽全力也要阻拦下古龙的冲击。
那古龙见到华竟想螳臂挡车，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讥笑之色，不偏不倚地向其砸去，准备将其碾成肉泥。
就在二者即将碰撞到一起的一瞬间，华身后的坑洞之中突然爆发出一道极为浩瀚的土属性魔力。
甚至不需要任何表现形式，一道土属性光柱激射而来，就将古龙那势大力沉的一击阻拦了下来。
“做得不错，女人。”
格兰瑟姆那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华回头望去，惊讶地发现他全身都包裹在浑厚的土黄色光芒之中，显然他的体内已然无法容纳下如此浩荡的魔力了。
“你……”
华怔了怔，刚想质问他为什么不惜牺牲自己也要诛杀那炽焰古龙时，那格兰瑟姆就有所行动。
现在的他每浪费一点时间，都会有大量的魔力流失，心中焦急的他随即悬浮在空中，开始了最后的吟唱：
“伟大的土精灵诺姆啊，他们说你为了王位，不惜谋害自己的亲弟弟。
可我却要说，不管手段如何，没有昔日你的所作所为，就不会有我今日之光辉。
现在，那早已被你埋葬的黑暗化身蠢蠢欲动，试图向地面上的生灵复仇。
为了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请与我并肩作战，再度埋葬那罪恶。”
说罢，那浩瀚的能量冲天而起，消失在天际。
而那炽焰古龙则有些犹豫地在远处的地表徘徊。
它身为生物的本能已然预知到了将有难以想象的危难降临，可它身为龙族的骄傲却不允许它后退半步。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快下去！”
格兰瑟姆看到华愣在原地，呆呆地看向自己，大喝一声右手向下一按。
面对此刻的格兰瑟姆华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甚至连话都来不及说上一句，就被迫陷入到地下极深处。
在她被泥土淹没的一瞬间，华好像在天空中看到一颗流星。
大禁咒《星辰契约》。
召唤一颗陨石，摧毁肉眼可见的一切。
见到自己的魔法成功发动，格兰瑟姆张开双臂，对那炽焰古龙吼道：
“来吧，孽畜，让你知道为什么八千年来，统领者安库德这片大陆的始终是精灵，而不是你们这些自诩利于魔物顶点的蠢龙！
因为即使牺牲一切，我们都无所畏惧！
死亡也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不是像你们这些蠢物，一有生命危险，就害怕得瑟瑟发抖。
来！迎接审判吧！”
而在陨石出现的一瞬间，那炽焰古龙的内心终于被恐惧所淹没，它打算丢下龙族的骄傲，保住小命再说。
可是它发现自己无论怎么逃，那陨石都会砸向它，就好似命中注定的一般。
有些事情，在开始之前，结局就注定了。
整个天空在一瞬间陷入灰暗，随即一道亮光闪过，一颗足有小山般大小的陨石从北方的天空极速坠落。
它在空中呼啸着旋转，身后带着耀眼至极的星逝。
美丽但冲满杀机，彗星陨落，大地上将再无生物幸存。
即使是炽焰古龙在面对此等情景也不由得心神失守，绝望之际，它仰天喷吐出一道龙息，试图使那陨石稍微偏离原来的轨迹。
可是那龙息甚至还未成形，便被陨石那惊人的威能所粉碎。
在陨石命中古龙的一时间，世界仿佛陷入一片寂静，但随即产生低沉而摄人心魄的炸裂声。
那古龙还来不及发出一道哀嚎，就被爆炸的焰浪所吞噬。
焰浪迅速向四周扩散，张开双臂目睹自己生命的赞歌的格兰瑟姆，周围因为争斗而变得一片焦褐的群山，都被其瞬间吞噬。
整个结界似乎都产生了波动，陷入一片赤红之中。
就连在地下深处的华也感受到了这股足以将一个镇子从地表抹去的轰击。
头顶的泥土在不断掉落着，华有些担心此处地穴会不会坚持不住而崩塌，自己被埋在里面倒是没什么，可普莱柯的骸骨定然会崩碎掉。
在不绝于耳的爆炸声中，华的手中无意识地滑过普莱柯地遗骸。
此刻只剩下骸骨的他，安静地躺在地上。
“究竟是……为什么啊……像我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生命啊……”
华在心中悲鸣，似乎在问玄炎，又似乎在问自己。
“难道除了他，接近我的人都会招致不幸吗？
父母，苍、莲，整个村子，现在是普莱柯……”
华在心中绝望地想到，她还记得普莱柯第一次在恩泽之宴中刻意与她相遇表露自己心迹时的决绝。
而后来到科灵镇中他所做出的惊人宣言。
在那西罗先的地下乐园中二人有了更多的接触，华也大致了解了他的过往。
在漫天星空之下，华明确回绝了普莱柯的好意。
之后在封炎遗迹的行动中，普莱柯一直保持着克制，华原本以为二人就会这样分散再无交集。
可谁知到了最后……当初他的誓言一语成谶，真的为了华献出生命。
“真的是……最后还摆出那样一副心满意足的笑脸，是不是以为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啊。
真是自以为是啊，普莱柯先生……
你明明……可以拥有很好很好的未来，为什么……偏偏要这样……”
华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突然感觉到很累，似乎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走下去了。
“好了丫头，先把正事做了吧。”
沉默已久的玄炎低声说道，它的语气里也多了一丝沉重。
“我能感受得到，那两个家伙，都还没有死。”
“嗯。”
华站起身来，任由玄炎将其拉回地面。
重新回到地表的华呼吸的第一口就咳嗽了起来，因为此时结界中一片炽热，天空中满是飞舞的灰烬，就好像下了一场灰色的暴风雪。
华调整呼吸之后向四周看去，发现整个场景已然全部变了模样。
四周的群山再也见不到绿意，被爆炸波及的最为严重的几个山头甚至凭空消失了。
地面上满是松软的碎土，就好似被一根无形的巨锄悉数犁过一般。
目之所及满是烈焰，升腾而起的烟雾在空中挥之不去，若是持续下去的话，很快就会形成与外部一样的灰烬云层。
被这副奇景所镇住的华突然听到阵阵哀嚎，她循着声音走去，最终来到一个深坑的边缘，正是陨石砸向那古龙所形成的深坑。
华的脚底突然感觉到一阵痛感，她低头望去，发现坑中竟密密麻麻布满了玻璃样的晶体，看来在极致的高温炙烤之下，沙石泥土根本无法保留自己的形态。
而在深坑的最中心，也就是那哀嚎声的来源，炽焰古龙正不住挣扎着，看即使是以格兰瑟姆生命为代价的魔法都没有办法将其彻底抹杀。
只是此时的古龙惨不忍睹，再也不见那立于魔物顶点，睥睨天下万物的王者之姿。
大小与其相仿的陨石精准地砸到了它的背部，引以为傲的双翼在瞬间融化。
背上的皮肉不见踪影，露出内部像参天古木一样粗壮的脊骨。
只是这脊骨惨烈异常，有一部分已然完全碎裂掉了，其余的部分也满是裂痕，导致古龙根本无法站起身来。
除此之外，应该有相当多的骨头插入了古龙的内脏，因为此时它正大口吐着鲜血。
原本狰狞的利齿更是断了数根，有的更是径直穿过舌头，显然这古龙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嚼烂了自己的舌头。
可即使如此，它仍旧在挣扎着试图站起身来，华在上方甚至可以听到它那强有力的心脏正在向全身供血。
就连玄炎都感慨道：
“虽然玄凤一族是世间最为高贵的生物，可单论身体素质，连我们都不是龙族的对手。
陨石轰击都死不掉，不愧是食用精灵血肉长大的……
若是真让它静养个几百年，它还真能恢复如初。
好了丫头，切开它的颈部神经吧。
结束它的生命，为那小子报仇。”
华默然无语，缓缓从坑顶滑落到古龙的身边，拔出双刀。
意识到华来者不善，那炽焰古龙挣扎得更厉害了，可是它无论怎样尝试站起身来都是徒劳无功，甚至还因为牵扯到内脏而大口吐血，气息更加萎靡。
最后它看着华发出一阵阵哀鸣，硕大的龙目中竟流出泪来。
华轻叹一声，知道它虽然贵为龙族，可说到底也只不过是那弗尔坎饲养的一只畜生罢了。
但是没有办法，它的死亡已成定局。
于是她身形一闪，骑在古龙的颈部，不等其挣扎双刀径直插入到其颈骨之中，玄炎也随即注入渊狱冥火。
不多时，那颈部之内的一切血管神经都被切断，龙血再也无法被供给到大脑之中。
虽然心脏依旧在强有力地跳动，华知道它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于是缓缓离开深坑，向另一处走去。
那里，格兰瑟姆背靠着一颗仅剩半截的巨木树桩，不住地喘息着。
使用禁咒的反噬之力已然作用在其身上，那个桀骜不驯的格兰瑟姆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风烛残年的老朽。
为了使用那《星辰契约》，格兰瑟姆牺牲了自己八百年的寿元。
如此算来，他已然有一千二百多岁，即使是以长寿著称的精灵种，这也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寿命。
现在，格兰瑟姆应是弥留之际，生命随时都会走到尽头。
精灵那标志性的金色长发已然不复存在，花白的头发如同枯草一般失去光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着。
面部的皮肤宛若饱经风霜的松树皮，遍布着老年斑、触目惊心。
双手再不住地颤抖着，显然他已经丧失了大部分身体机能。
感受到了华的气息，喘息中的格兰瑟姆艰难地睁开双眼。
只是他的瞳孔上起了一片白雾，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东西……死了？你做的很好，女人。”
他的声音嘶哑而衰弱，语调却依旧骄傲。
“为什么你也要做到这一步呢，殿下。
明明与其争斗游走就好，只能没能击溃它，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华幽幽地发问。
“你懂什么……那个倾慕你的小子不是说，你是他生命中的光吗？我也……一样啊。”
格兰瑟姆艰难地说道。“我这一生也从未爱过任何人，心中只有精灵的……荣耀……
为了那光……即使牺牲一切……也……”
“是因为赫尔墨斯先生的缘故吗……”
华打断了格兰瑟姆。
听到赫尔墨斯的名字，格兰瑟姆的表情一变，脸上的皱纹都紧锁到一起，但随即散开。
“你……为何会这样想呢？女人。”
“在这次行动之前，我们就判断出格兰瑟姆先生的身体经过某些改造，为的是能够承受更强的力量，而副作用很明显就是他的生命。”
华缓缓地说道，推测着格兰瑟姆的心态。
“而能对人体进行这种程度的改造，应该也只有与其关系密切的格兰瑟姆殿下你了。
你应该是当初发掘出赫尔墨斯时就想到了今日，不得不说是思虑周全。
悉心教导使其处于巅峰，名满天下再令其献出生命，这应该是你最初的考量。
可我想即使是养了十年的猫狗都会产生感情，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族，你难道一点都不会心软吗？
之后来到此处证实了我的猜想，你的桀骜消失不见，反而展现出对于萨莱曼达的痛恨。
大抵是因为没有这次行动的话，赫尔墨斯先生就不用牺牲了吧。
可惜事已至此无可奈何，既然事情必不可免，为了击溃那弗尔坎，他的力量是必须的，那自己索性也倾其所有……”
说到这里华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看见格兰瑟姆的浑浊的双目之中竟然流出了两行清泪。
“你还真是……观察地细致入微啊，女人……”
格兰瑟姆缓缓说道。
华没有说话，从小与兄妹三人相依为命，饱受他人冷眼的她，从小养成了从别人的一举一动之中揣测着别人心思的习惯。
她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沉默，观察着周围的人与物，将自己包裹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壳中，只有弗朗西斯能走进去。
格兰瑟姆叹了口气，双目出神地望着远方，虽然他已然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又怎么能够忍心呢？
他原本以为找到一个具有天赋的人族将其培养成才再令其为自己赴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冷酷无情也低估了相处的时光对自己的影响。
多少次他都想告诉赫尔墨斯，这次行动不需要你了，你也不需要报答我些什么，安心回到洛伦索经营你的学院就好。
可赫尔墨斯是他一手培养长大，他对于赫尔墨斯那源于骨子里的骄傲可是心知肚明。
他知道赫尔墨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只能一步步地看着他以及自己走上绝境。
虽然嘴上没有明说，但这二十年来，格兰瑟姆早已视赫尔墨斯如同己出。
虽然他并不会将关切表露在脸上，但在暗中他牵挂着赫尔墨斯的一切。
临近行动之日，格兰瑟姆几乎没有一个夜晚能够睡得好，总会梦到年幼的赫尔墨斯在他身边跑来跑去，以及长大成人后坚毅的面庞。
于是格兰瑟姆愈发焦躁，他痛恨萨莱曼达为什么不在五千年前死去，要苟且这么长时间。
也痛恨家族对他的逼迫，逼迫着他去争夺着王位。更痛恨他自己，甚至连保护赫尔墨斯的能力都没有。
于是，在几个月的夜不能寐之后，格兰瑟姆决定在这一战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既然保护不了你，那就一起逃离这荒谬可笑的地方吧。
“只可惜没能见上赫尔墨斯最后一面啊……”
格兰瑟姆感慨道。此刻漫天飞舞的灰烬突然让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冬天，赫尔墨斯不眠不休三天之后以十一岁的年纪掌握了顶阶魔法。
平时总是小脸绷得很紧的他露出笑容，拉着格兰瑟姆到修炼场给他展示自己的进步。
格兰瑟姆按捺下心中的讶异，摸了摸他的头说了声不错，一抬头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
“下雪了……”
小赫尔墨斯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似乎想抓住一片雪花，但随即感受到刺冷缩回手来。
过了这么多年，格兰瑟姆仍能记得当日赫尔墨斯的喜悦与惊奇。
于是他抬起手来，试图在空中抓住一片灰烬。
可当他刚抬起手，格兰瑟姆·阿玛斯塔夏的寿命就走到了尽头。
他微微吐了口气，脖子无力地歪向了一边，身形随即崩坏，化为无数雪白的粉末。
风一吹，那些粉末四散到空中消失不见，就好像和什么人一同去往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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