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水流散尽，弗朗西斯与华的身影显现出来。
多萝西一直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瘫倒在沙石之上。感受这大地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心。
可她仍旧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或是凝结魔力，看来必须得高得弗亲自接触操控才行。
想到这里，多萝西心中又一阵后怕。
若是没有三位精灵王储的及时救援，即使是有弗朗西斯与华在场，他们也免不了全灭的命运。
那高得弗的谋略实在是太过于可怖，完全是众人力所不及的程度。
风声呼啸，多萝西听见了几声呻吟，她的心情愈发沉重。
即使弗朗西斯之前将众人吹散，远离作战区域。
可高得弗所召唤出来那巨像以及它那大范围无差别的进攻，不知有多少人会被误伤。
“为什么，要这样子对待我们呢？
明明好不容易在盛宴上取得了还不错的成绩，回去以后霍森斯一直停滞的经济也好、魔法修炼也好，都可以逐步发展。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存在如此之大的恶意呢？
那精灵摧毁我们霍森斯整整二十年……要不是弗朗西斯……”
多萝西又艰难地转过头去，看着躺倒在地，右臂化为白骨的弗朗西斯，心中又是一阵五味陈杂。
“真是的，你不是说自己要离开霍森斯吗？
为什么临走之前还要为我们如此奋不顾身，甚至失去了一条手臂？
你这样，让我们怎么安心地活下去啊……”
泪水终于模糊了她的双眼，她仰起头，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着荒原的沙石上。
而地面下的深处，之前遭到伦茨堡众人暗算的车夫随从，静静地长眠在黑暗中。
也不知道多萝西的哀伤，能否慰藉那些故亡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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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三位王储一同抵达的只有空骑兵部队以及一辆在空中飞驰的马车。
也不知道是因为王储们不想让过多人知道此事或亦是时间紧迫，无法召集太多部队。
弗朗西斯正闭目假装休息，心中却盘算着如何不将风之精灵王的圣遗物的存在透露给三位王储。
按照高得弗之前的说法，这圣遗物应该是属于堪维纳最顶尖的重宝，只是他还没有发现其用法。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弗朗西斯与华的不远处响起：
“弗朗西斯先生，华小姐，久违了，抱歉直到现在才赶来救援。”
这声音意外的年轻也意外的熟悉。弗朗西斯一愣，睁开眼睛，却被华抢先一步叫出那少年的名字：
“你是……凯西，埃德蒙手下的凯西？”
弗朗西斯自然也认出少年，只是现在的少年与之前带着他们办理房屋手续、计算账款的跑腿少年相比，气度判若两人。
听到华的话语，少年平静地笑笑，与在霍森斯时所露出的笑容一样。
只是他的笑容在弗朗西斯眼中凭空增添了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
他身着黑色的劲衣，赫然就是那驾驶能在空中飞行的马车的车夫，弗朗西斯一开始还真没认出来。
不过凯西现在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也就意味着……
弗朗西斯头脑急速运转，开口问道：
“看来高得弗大公的行动也在商盟的预料之中了？
你们还真是深不可测啊。
我原本以为是三位王储早就知道了他的行动计划，现在看来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过既然你都来了，埃德蒙先生应该也在马车里吧。”
说着，他看向那辆看似平平无奇，却能毫不费劲地跟上空骑兵的速度的那辆马车。
弗朗西斯的话语客套，隐藏下心中那三分警戒与七分不满。
他原本以为自己遭到高得弗的暗算而行动着，现在看来自己与华卷入到了更深的谜团之中了。
商盟看起来愈发难以揣测，就连一个在商盟里打杂跑腿的少年，现在看来都有高阶称号者的实力。
弗朗西斯是实在不想与其打交道，可是他们再一次地救了弗朗西斯，以及霍森斯全部人的性命。
“呵呵，弗朗西斯小友莫要见怪，此事也是不到最后一刻不敢宣示于众啊，委屈你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许久未见的埃德蒙从马车上走下来。
“你这右臂……商盟倒是能委托全安库德最顶级的大师为你治疗，只是完全恢复如初可能需要数月时间……”
弗朗西斯暗自叹息一声，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
“埃德蒙先生，承蒙你再次相救，感激之情实在是无以言表。
关于我的右臂，我这边也有相应的治疗手段，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是吗？”
埃德蒙闻言扬了扬眉毛，有些惊讶。
“如此甚好，甚好。
不过小友你在盛宴上的表现也传到了霍森斯这边，即使我当初对你有很高期望，也没想到你能战胜那赫尔墨斯，鄙人可很是为你感到开心呢……”
“这还多亏了埃德蒙先生在我初入霍森斯时一路上的扶持，不然我也没办法如此快地适应……这边的节奏……”
又与埃德蒙客套了一通之后，弗朗西斯话锋一转。
“不过商盟的情报系统还真是强大啊。
就连堪维纳都没有精灵发现高得弗大公的暗中行动，商盟竟然一清二楚，实在是让在下好生佩服……”
“这或许是因为那位在安库德各个地区有太多违反常理的行为，被我们把握到了。
稍加调查，就发现了那位在谋划着什么……
不过既然当事人来了，鄙人也就不多废话了……”
埃德蒙微微躬身，后退两步，让出位置。
使得大皇子伊维里欧丝与高得弗大公能够走到弗朗西斯面前。
看着两位精灵王族一前一后地向自己走来，弗朗西斯心中清楚。
别看大皇子现在没有什么举动，那高得弗肯定是忌惮着什么，不然不会束手待毙的。
原本在空中指挥希尔芙空骑兵救助霍森斯人的安缇诺雅与检查战斗痕迹的格兰瑟姆见状也围拢过来。
弗朗西斯单手撑地，艰难地坐起身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以及魔药调理，他的状况好转了些许。
正要扶着他站起来的华却被大皇子拦下。
“坐着说话就好，原本就是因为我们几个多年来对于高得弗叔叔的盲目信任，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本王心中有愧。”
一向身居高位的大皇子竟能说出此等话语，看来高得弗处心积虑多年谋划叛变这件事对他造成的影响还真不小。
弗朗西斯愣了愣，刚想开口客套几句就被高得弗打断：
“大皇子殿下何处此言，老夫怎会背着几位做什么不苟之事？
明明是这异乡人渴望权力，煽动霍森斯这偏远之地的愚昧之途谋划反叛。
老夫察觉到了异样这才出手以免放虎归山，几位皇子可不要轻信了他们的鬼话。”
此时高得弗赫然恢复成了那平易近人的老人形象，双眼不停在三位王储身上游转。
一副‘我为了堪维纳鞠躬尽瘁八百年，你们就如此对我’的样子。
大皇子与安缇诺雅对视了一眼，他们面对着这位曾经对自己无微不至给予关怀的长辈，有些难以戳穿他的谎言。
可一向不喜欢高得弗的格兰瑟姆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你还真是把惺惺作态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啊，高得弗叔叔，这种谎言都编造的出来的？脸都不要了？”
一边说着，格兰瑟姆一边掏出数本精心保存的书籍，丢到地上。
微风吹过，露出其中密密麻麻的手记以及绘图。
只是那图画骇人听闻，有的画着一个人族在身体的两侧生长出数十只畸形的手臂，嘴巴大张痛苦至极地死去。
有的画着数人在服用相同剂量的魔药后身体的不同反应，变成怪物或是化为白骨。
华只看了两眼就觉得有些反胃，不忍再看。
“这是……”她声音颤抖地问道。
“据说这是高得弗叔叔这数百年来拿人族所做的实验的记载。
在奥尔特地区的极北端的地下深处，他在那里建立庞大的实验室。
除此之外还有他抓捕人族高手做成傀儡以及在推广药浴以便操控人族的证据。”
安缇诺雅声音低沉，显然是遭遇了这种事情，她心中也不好受。
原本她对于商盟的一面之词还有些怀疑，可是看到这些倒在地上挣扎的霍森斯人，才知道商盟所言不虚。
看到自己的罪证被丢在地上，高得弗也不再演戏，恢复了面容的沉着，眼神奇怪地望着众人。
“我能够肯定的是，在这一次恩泽之宴开始前，你们三位对我所做的事情还一无所知，怎么突然……”
高得弗忽然看到在一旁向这边观望的埃德蒙以及凯西，心中明了。
“原来如此……大皇子殿下，看来你做这种愧对列祖列宗的事情还是有所收益的……”
“哼。”
伊维里欧斯没有说话，但心中却暗自感慨。
他原本也曾多次质问商盟那方面的人为什么不早点将高得弗的行动告诉他，直到高得弗对霍森斯众人出手才说。
得到的答复却是他若是早些时候得知高得弗的阴谋，必然在对待高得弗的态度上无法做到于之前保持一致。
这样让老谋深算的高得弗有所察觉提前启动计划的话恐怕横生事端，现在看来事态发展果然如同那人所料。
“高得弗叔叔，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伊维里欧斯目光闪动。
显然对于他来说，如何处理这德高望重的精灵大公颇为棘手。
“哼，事已至此，老夫还有什么能说的呢。”
高得弗依旧维持神色平和，这种气魄让弗朗西斯也不由得暗中赞叹。
“不过老夫可是要规劝你们几句，不要和人族走得太近了，他们会腐化你们的。”
“所以……所以你就可以拿他们做这种惨无人道的实验？”
安缇诺雅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显然是无法认同高得弗的说法。
“哼，安缇诺雅你之前在堪维纳以及安库德各地游历的时候，应该也见识过许多吧。
凡是上了年纪的精灵，没有一个不怀念以往的旧日时光，对于精灵与人族交往密切的事实深恶痛绝。
你们年轻一代为何还不能好好看看这个国家的现状，人类这个种族是何其鄙劣。
他们会为了一点点的利益出卖自己的同门亲友。
为了短暂的**迷失在欲望的深渊里，给身边的人造成伤害。
我纵观整个安库德，没有找到一个为了自身的种族，有能力、有魄力去牺牲一切帮助种族发扬光大的存在。
全都是些欺压民众的无耻贵族，或是夸夸其谈的空想家。
这样的种族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让他们成为精灵族复兴的养料不好吗？”
高得弗企图向三位王储阐释他的观点，来改变他们的认知。
“是，我承认你说的没错，高得弗大公。”
安缇诺雅声音异常的平静。
这是不同想法、不同观点之间的碰撞，她要清楚地表达出自己对于这个国家以及两个种族的未来的想法。
“在堪维纳居民中所认知到的那种人族安居乐业的表象之下。
的确，安库德的许多城镇已经显示出了经济下行，犯罪率上升，赌坊与娼馆横行，高利贷与致幻物肆虐的场景。
可是这一切的根源是什么？
难道根源不是在于我们精灵吗？
我们给人族指派了每个地区的领主并要求他们每年按时缴纳岁贡。
缴纳的数额越多，上贡的物品材料越稀有，领主所能得到的赏赐也就越多。
而领主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世袭的。
那么对于能力不够又想中饱私囊的继承者来说，搜管民脂民膏不就成了唯一的方法吗？
我将来要做的，就是改变这种根深蒂固的领主贵族制度，给每个地区任命或是选举出最为合适、也对精灵最为中心的人族作为领袖，情况一定有所改观。”
安缇诺雅与高得弗之间的对话急促且漫长，所使用的还是精灵语。
玄炎暗中翻译给弗朗西斯与华听之后，轻笑一声：
“这就是温和派与激进派两条不同的道路了，看来这两门派别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会针锋相对呢，你说是吧，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沉默着看着胸口微微起伏，昂起头来与高得弗对视的安提诺埃，心中一阵微妙的情感。
高得弗那压榨人族的道路对于身为人族的弗朗西斯来说自是无法接受。
可安缇诺雅那帮助人族改革，摧毁秩序且触动利益的行为又何谈容易？
看到安缇诺雅坚定着自己的想法，高得弗摇了摇头转向大皇子：
“伊维里欧斯殿下，你想必不会像安缇诺雅殿下那样固执且幼稚吧。
若是你答应我让我继续进行自己的研究，我可以保证不再暗中有什么心思，并尽全力辅佐你作为王位。
我的研究成果自然也可以为你所用。
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一位比你父亲更加优秀的精灵王。
等我们处理完了国内的事物，你还年轻，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难道你想着一辈子都困在这一个弹丸之地，面对着这些无力改变任何事物的平庸之辈吗？”
“高得弗叔叔，看起来你对于父王有着颇多怨言啊。”
大皇子开口。
“可父王对于你这唯一一位弟弟可是关爱的很……
先不说这些，我不需要你或者其他一些什么人为我规划我之后的道路。
是继续践行我父亲的遗愿，还是挽回他所造成的损失，都是应该由他的子嗣，由我去做的事情。
高得弗叔叔你还是安心地将你的罪状逐条写出，然后永远地居住在一处公馆里比较好。”
听到大皇子也不为所动，甚至还暗示自己的结局是被囚禁在某处终老，高得弗不由得有些慌了神。
他看向三位王储中唯一一位还没有发表意见的格兰瑟姆：
“格兰瑟姆殿下，你应该自己也在对于魔法魔剂之类的有所研究吧。
若是你站在我这一边的话，我愿将我多年的经验与你共享。
我也知道你是一个纯粹的堪维纳王族，你祖上出过三位精灵王。
难道你就不想继承他们的荣光，好好规划这个国家？
八百年来，我目睹这个国度一点点地腐朽崩滑。
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你是一定能够将这个国家拯救过来的，凭借你那最纯粹的骄傲……”
“最纯粹的骄傲？”
格兰瑟姆不屑地扯了扯嘴角，高得弗的心也沉到谷底。
“高得弗，你口口声声地说我们被人族腐化，我想受到人族影响最深的恐怕是你吧。”
“你说……什么……”
高得弗有些不可置信，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否定了陛下的一切，我恐怕不能赞同。
即使在人族的政策上有些许偏颇，可堪维纳中的每一个居民都不得不承认，每一位精灵所获得的资源的确是变多了。”
格兰瑟姆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过不论是陛下的道路还是你的想法，都是我所不赞成的。
是，精灵是从人族那里获得了大量资源，也潜移默化地受到了一些影响。
可反过来用人族做实验甚至使他们种族灭绝也绝对不是正确的做法。
如果我成功登上王位，我将切断与安库德各个地区的联系，寻找出一条符合精灵族发展的道路。
不借助任何种族，不依赖任何外力自我发展，这才是属于精灵的骄傲。”
一阵沉默。
翻译完之后的玄炎长舒一口气，说道：
“这三个小家伙有点意思，每一个人的想法都不同。
不过这叫高得弗的精灵恐怕是凶多吉少喽。”
接连被三位精灵王储拒绝，高得弗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雄心壮志化为幻影。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还有些一时间无法接受现实。
几位王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他抬起头，苦笑着看着弗朗西斯：
“小子，你说，我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怎么会落得这步田地。
一瞬间我所构建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弗朗西斯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高得弗选择搭话的人竟是自己，他轻声说道：
“其实，高得弗大公你的策略之深厚已是我平生罕见。
若是计划能顺利实行的话，事态恐怕就真的会按照你所预期的那样发展下去……
唯独有一点没有意料到的就是你太轻视人族了，或许你足够谨慎，避开了所有精灵的察觉。
可是你在安库德境内所做之事令人发指，又怎会不被有心人察觉？
你认为人族都是你口中的昏庸无能之辈，其实还是有心机颇深的家伙在的……”
“是吗……”
高得弗苦笑一声，似乎接受了自己失败的结局。
“二位，我的想法是将这件事秘而不宣，将叔叔他……安置在一处比较偏远的场所。
对外宣称高得弗大公重病，等封炎遗迹之行结束之后再进行处理，你们的意见呢？”
大皇子发问。
安缇诺雅与格兰瑟姆交换了一下目光，格兰瑟姆说道：
“现在看来只能这么办了……”
弗朗西斯心中微叹，看来让高得弗为肆意玩弄霍森斯众人的命运付出代价一事是不可能的了。
毕竟高得弗被三人所囚禁的最根本原因是因为他要谋反。
至于引发人族之间的战争，抓捕人族高手制成傀儡，肆意拿无辜的人族做实验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恐怕无关紧要了。
而高得弗又是名义上的王叔，即使是要彻底根除威胁，将高得弗杀死，对于三位王储中的任何一位来说都是大不敬的事情。
所以高得弗的结局很有可能就是被囚禁至死。
“弗朗西斯，你的想法呢？”
伊维里欧斯突然发问。
“诶？”
弗朗西斯有些把握不住大皇子这个时候向他发问的意图，难道是要借着他的手去杀死高得弗吗？
但他反应很快，立刻说道：
“若是有我说话的余地，那我像先请高得弗大公解除对于霍森斯众人的操控。
然后统计一下受损的人员信息，从王公的经济来源那里拿出来一部分进行补偿。
不仅是现在牺牲的，还有历年历代死于大公的宏伟野心之下的无辜人族。”
其实，在几人沟通的过程中，空骑兵也没有闲着。
他们将原本被战斗所打得七零八散的霍森斯人逐个救起，安置在距离几人不远处。
却无力让他们恢复行动自如，只能为受伤的人员进行包扎。
听到弗朗西斯的话语，三位王储望向高得弗。
其实若是说他们心中没有丝毫对高得弗这手鬼神莫测的可以完全操控人族高手的方式的觊觎是不现实的。
但几经思考，心中的贪欲都被按捺了下去。
高得弗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只见他轻轻挥了挥手，霍森斯众人就感觉身体一轻，四肢操控自如，魔力正常运转。
他们中间急着站起来的家伙又一个跟头踉跄倒地。
这自然是刚刚拿回身体的控制权，肌肉酸软的缘故。
不多时，赋予者们便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望向弗朗西斯这边，他们的眼神中充斥着感激、仇恨以及心有余悸的复杂情感。
见状，弗朗西斯松了口气，转头向一旁的空骑兵领队说道：
“耐罗队长，久违了。
抱歉之前一直没有向你问候。
我看到诸位空骑兵阁下已然救助伤员，在下先行谢过了。
只是不知道那些……已经丧生的霍森斯人，他们的数量以及尸首位于何处？”
原本耐罗对于弗朗西斯并无好感，对于他获得恩泽之宴魁首，安缇诺雅对其信赖有加之事的态度也是摸棱两可。
但弗朗西斯既然如此以礼相待，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伸手指了指后方的一个小丘陵，开口说道：
“在希尔芙空骑兵抵达并开始搜救时，共发现三十一名霍森斯人族伤亡。
其中死亡者二十二人，重伤五人……
逝者的尸首都安置在那丘陵之后，避免烈日与风沙侵袭。
至于如何处理，就依照人族的习俗吧。”
“您有心了，耐罗前辈。”
弗朗西斯用上敬称，单臂向其行礼。
耐罗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他在问答之中所使用的是人族的语言，自然也说给那些霍森斯人听的。
那些霍森斯人在周围没有发现自己的亲近之人，皆是站起来呆呆地望向那处小丘陵。
没有人愿意先行走动去面对这个事实。
但终究这样干站在这里不是办法，莉莉丝捂住嘴巴，努力克制自己不让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度流下来。
她在周围与伤员之中都没有发现奥尔柯特的身影。
于是他艰难地迈出步子，在沙石上留下一排脚印。
有着莉莉丝带头，又有十余人向着丘陵背后进发。
他们沉默着，在脑海里一遍遍幻想自己亲人的惨状。
“弗朗西斯，我去看一眼。”
华说了这一句后就去追赶进发者，身形也有些消沉。
弗朗西斯知道她是因为看到蒂利娅走向那里，有些担忧自己的好闺蜜。
“这样看来惠特曼与伏恩家族都有人员逝去，会是谁呢？”
弗朗西斯避开目光，不愿通过清点活着的人这种方式从而确认死者的身份。
一想到菲尔德倒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却无法为其复仇，弗朗西斯的心中就一阵发烦。
于是他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开口向三位王储说道：
“三位殿下，还有件事。高得弗大公这些年的研究成果……
你们若是想加以利用，请务必加以甄别，进行扬弃。
其中有很多项应该都踏入了我们完全未知的领域。
若是不想启用的话，那就请小心看管起来，千万确保那些成果不会被他人得到。
它在有心人手上恐怕能发挥莫大威能……”
伊维里欧斯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救治应该也进行的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先带着高得弗叔叔回去了。
至于修复马车运送尸体以及牺牲者赔偿之事，就与商盟的人族商议吧。”
埃德蒙在远处向弗朗西斯抬手示意，弗朗西斯轻轻点了点头。
他没什么好说的，看这个架势，大皇子是不打算让高得弗为伤及无辜付出代价了，至少现在不打算。
一想到自己之后还得打起精神去处理各种事物、面对同伴逝去的哀伤以及恢复右臂，他的心中就一阵烦躁。
安缇诺雅显然知道弗朗西斯此时心情不好，犹豫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了三个小瓶递给弗朗西斯：
“这是安宫魔药，你应该对它有所了解。拿着恢复右臂吧。”
大皇子与格兰瑟姆心中都有些诧异。
这安宫魔药在精灵之中也是用一瓶少一瓶的珍宝，没想到安缇诺雅竟然能一次性拿出三瓶赠予弗朗西斯。
看来那异乡人在安缇诺雅心目中果然地位超群。
可更加出乎他们的意料的则是弗朗西斯抬手拒绝了这一份馈赠。
“不用了，安缇诺雅……殿下。
我当初既然敢于烧光自己的血肉来规避毒素。
那就证明着我自有恢复之法，只是略有些麻烦罢了。
这种品阶的魔药你还是收好，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再使用吧。”
见弗朗西斯如此说，安缇诺雅便不再坚持，默默点了点头。
格兰瑟姆不知为何显得心情不错的样子，拍了拍手：
“好了，事情都解决了，我们也该走了。”
伊维里欧斯点了点头，就欲带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高得弗离开。
谁知他这时突然开口，对弗朗西斯说道：
“要是没有你的话，老夫的计谋纵使会被三位殿下得知，那老夫也有一战之力，是打是逃再行斟酌。
要不是小子你拖延了老夫太长时间，老夫又何至于此？”
“可惜偏偏有我，而且我能够参与这一切，还多亏了大公你鼎力相助呢。”
此时弗朗西斯站起身来，脚步还是有些飘忽，他强打着精神冷笑着回应高得弗的话语。
既然无法亲手对其复仇，那只能在言语上过过瘾了。
如此想的弗朗西斯，却不知道这句话为他招来灾祸。
“说的没错，我怎么也想象不到你竟然会成为最大变数，将局势引导至老夫完全没有想到的局面。”
高得弗叹息着，垂下眼睑。
“所以说老夫现在夺走你的生命，你也没什么怨言吧。”
说着，高得弗突然右手化为冰爪，直取弗朗西斯胸膛。
高得弗贵为王公，即使身具重罪，也不会被施以刑法。
再加上他之前一直展现出一副自己认命的姿态，自是无人对其加以防备。
几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扑向弗朗西斯。
“冰系魔法！他怎么会……居然还藏有此等杀招？”
三位精灵王储不约而同地想到。
伊维里欧斯与格兰瑟姆犹豫了一下，都没有出手阻拦。
弗朗西斯已然展现出足够的实力与不可预估的上限。
在封炎遗迹之行中，他完全有资本说是三位王储之下的第一人，甚至那赫尔墨斯与其相比都相形见绌。
虽然趁着弗朗西斯体弱当着众人的面诛杀他这种事两位王储做不出来，可高得弗手刃弗朗西斯而后快的场景他们还是很乐意看到的。
于是二位王储摆好架势，准备高得弗一得手就将其止住，防止其再度暴起伤人。
弗朗西斯面对那凛冽至极的冰属性魔法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地。
他的体能、魔力以及虚空能量早就在之前与高得弗的对抗之中耗尽。
现在更是处在一个勉强维持站立的状态。
看着那在日光下异常闪耀的冰爪以及冷眼旁观的两位王储，弗朗西斯惨笑了一下，闭上双眼。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是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异世之旅。
甚至不是被人暗算，只是手下败将的临时起意，就害得他命丧当场。
“有点窝囊啊，我真的不太喜欢这个结局。对不起，华……”
感受到寒霜扑打在脸上，弗朗西斯脑海里最后浮现的，是飘荡在空中，静静看着他的黑衣女子，宛若一朵黑蔷薇一般。
“阿瑞西娅……”
弗朗西斯准备迎接死亡。
可，事情总是无法遂人心愿的。
一声轻微的噗嗤声，弗朗西斯心沉到了谷底。
他强迫自己睁开双眼，目睹着此生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
只见安缇诺雅侧着身子望着他，眼神有些迷离，嘴巴微张，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她挡在弗朗西斯面前，高得弗的冰爪从她的后背插入又从一侧下腹穿出。
冰霜之力将她的血液凝固，没有一丝鲜血滴落。
原本聆听空骑兵汇报工作的安缇诺雅感受到魔力波动，转头看到高得弗奔向毫无还手之力的弗朗西斯。
这时她施展任何魔法都已然救之不及，只得以自身作为肉盾，为弗朗西斯拦下这一击。
荒原中无一人能料想出竟会是这样一副景象，就连高得弗都愣在原地。
他完全无法理解安缇诺雅的行为，为什么一名尊贵的精灵王女要为一介异乡人牺牲。
大皇子与格兰瑟姆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发现了震惊、疑惑、凄然等多种情绪。
虽然他们是少了一位竞争王位的对手，可他们怎么也不会希望安缇诺雅以这种愚蠢的方式结束生命。
他们飞奔向前，看看是否能够挽救她的生命。
比二位王储反应更快的是弗朗西斯，感受着安缇诺雅的生命在急剧流逝。
他发出一声野兽一般的嘶吼，左臂不知从何处涌入一股本源魔力使其化为熔岩。
弗朗西斯没有多加考虑，伸手抓向了高得弗的颈部，他今天必然要将这精灵大公诛杀当场。
不仅为了安缇诺雅、菲尔德或是奥尼恩斯，还有那成千上万命运被高得弗肆意玩弄的安库德人复仇。
高得弗完全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反应，或许说他根本不想闪躲。咽喉瞬间被熔岩所熔化，高得弗踉跄着向后倒去。
“这就是死亡吗……”
高得弗艰难地尝试呼吸，却无法吸入一丝空气。
他回想起自己原本雄心壮志准备继任精灵王之后大展宏图，可是王位却莫名被自己表现平平的兄长所继承。
接受现实之后他收拾心情想着辅佐自己的兄长，一切都是为了堪维纳的福祉，可惜事态的发展和他所预期的大相径庭。
在多次与王兄商讨无果后，高得弗决定帮助这个国家走上正确的道路。
这数百年的心血，上千次的失败，难以想象的孤独，如今终将化为泡影。
“精灵的一生……还真是无趣呢。
下辈子倒不如做一名人族活个几十年就死掉……
什么都不用去想……”
高得弗双眸变得混沌，再无呼吸。
可弗朗西斯此时却无心情去思考自己斩杀了精灵大公的后果，单手挽着安缇诺雅的身子跪到在地。
伴随着高得弗的死亡，他那原本化为冰爪穿插在安缇诺雅体内的手臂也尽皆碎裂。
弗朗西斯能感受的到冰霜寒流在她的体内肆虐。
安缇诺雅的体温在急剧降低，伤口处却仍旧没有一丝鲜血流出。
他哆哆嗦嗦地从安缇诺雅身上翻找出安宫魔药，滴在伤口处。
可是一连两瓶下去，都没有什么效果。
高得弗的冰霜魔法也不知是从哪里习得，其所蕴含的庞杂魔力竟能将魔药与创口隔绝开，使原本无往不利安宫魔药难以发挥效力。
弗朗西斯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无力地垂下手臂。
此时原本双目紧闭、面色煞白的安缇诺雅突然睁开双眼，看到弗朗西斯这副模样艰难地笑了笑：
“原来……你也会为我露出这种表情啊……
我还以为除了华小姐你再不会将别人放在心上……”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弗朗西斯的声音沙哑到让他自己都感觉陌生。
“我们只见应该只是合作关系吧，你为什么不惜自己的生命……”
“你……忘了吗，弗朗西斯……”
安缇诺雅的声音逐渐微弱，似乎每说一句话都会消耗极大力气。
“我曾经说过，我将用生命捍卫你的周全，那不是一句……玩笑话……”
“傻瓜……”
弗朗西斯抬起头，木然地望向赶来的伊维里欧斯与格兰瑟姆。
面对弗朗西斯的目光，两位王储都无法与其对视。
他们心中也在懊恼，为什么不出手将高得弗拦下，以至于造成这种无法挽回的局面。
远处感受到魔力波动的人员也围拢过来，弗朗西斯在人群中对上华的目光，看得华是一阵心痛。
她从中读出了歉意，弗朗西斯在用眼神告诉她自己这辈子恐怕都无法振作起来了。
弗朗西斯又低下头，感受安缇诺雅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僵硬。
他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无法挽救她的生命，现在只想远远地离开这里。
面前的场景与玻尔娜为他挡下那背脸幻珠致命一击的场景何其相似。
只不过那时弗朗西斯在绝望之中意外发现了本源魔力有医治伤口的起效。
可现在却无法发挥作用，玄炎曾警告过他，他若是把本源魔力注入到外人体内的话，会化为干尸还是焦骨都说不好。
“为什么……”
弗朗西斯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空有能力却无法对安缇诺雅使用。
他甚至开始幻想回到吉瑞特斯村找个地方了结此生，也不用目睹这一幕幕悲剧。
“什么啊，小子，露出这种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一般的眼神。”
玄炎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就算是老夫看到也会于心不忍的，你忘记自己当初是怎样发现自己的本源魔力可以就人性命啦？”
“不要再开玩笑了，玄炎前辈。”
弗朗西斯声音木然。
“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于无法使用火属性魔法的人，我的能力就发挥不了作用。
而我之前也听说了安缇诺雅她这一支是精纯的风属性魔法血脉。”
“你为什么不试试呢？小子。”
玄炎悠然道。
“这年头号称自己血脉精纯的家族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若他们真的都是血脉精纯的话恐怕早就灭绝了吧……”
“玄炎前辈，你的意思是……”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弗朗西斯脑海里劈过。
“莫非安缇诺雅的血脉并不精纯，混杂着火属性魔纹？
历史的记载是错误的？”
此时他的头脑异常清醒，告诉玄炎暗中联系华配合他演出。
借着，弗朗西斯转过身，面对两位王储，闭上双眼深呼一口气又睁开，似乎下了很大决心。
“伊维里欧斯殿下，格兰瑟姆殿下,我即将施展一种秘法，来挽救安缇诺雅殿下的生命。
在使用这秘法之后，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运气好有可能平安无事，也有可能丧失全身魔力，成为废人。
不管怎么说，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所以我想请二位帮我护法一二，不要让旁人来影响我施展秘术。”
弗朗西斯的话语中充盈着一种悲凉凄美之感，似乎真的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挽救安缇诺雅，连他自己都被感动了。
格兰瑟姆犹豫了一下，转过头用目光寻求大皇子的意见。
“如果你有把握的话，弗朗西斯。”
大皇子言简意赅，站到他身前不远处。
弗朗西斯神情肃穆，不再言语。
周围诸人似乎都被他那决然之心所打动，皆是目光复杂地看向他，祈求着神迹的发生。
“丫头，这小子还真有做神棍的潜质，把这两个自诩明慧的精灵小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玄炎低笑的。
华也忍住笑意，没有说话。
她深知弗朗西斯此举的必要性。若是让外人得知他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挽救濒死之人的性命，那他恐怕早就被旁人所觊觎暗算。
触摸着安缇诺雅逐渐僵硬的四肢，弗朗西斯心境平稳了不少。
“你这是何苦呢？安缇诺雅。
搞得我已经没有办法对你的雄心伟业再敬而远之了。”
接着，弗朗西斯运转起体内最后一丝本源魔力，顺着伤口注入安缇诺雅体内。
果然如玄炎所言，那化为干尸的恐怖场景没有出现。
反之则是安缇诺雅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着，面色也变得红润起来，看来清醒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远处的大皇子按捺住眼中的震惊，面前所发生的这一幕有些超出他的认知。
那股极为强烈的生命能量波及到他，也使他精神振奋不少。
周围看到这近乎于神迹般的空骑兵部队以及霍森斯人皆是震惊得哑口无言。
他们望向那个一再创造奇迹的男子，眼神中只有敬畏。
可即使本源魔力的疗效极佳，那安缇诺雅体内的冰霜魔力也十分顽固。
弗朗西斯倾尽所有才勉强将其吞噬完毕并修补好安缇诺雅的身体。
看着面色祥和的安缇诺雅，弗朗西斯感觉自己已然无法支撑身体直立，眼前一阵发黑就向前倾倒。
他原本想表演一下自己消耗甚巨才将安缇诺雅挽救回来，现在看来根本毋需表演。
临倒之前，他还小心护住自己那化为枯骨的右臂，可做到这一步已然是他的极限了。
弗朗西斯再也无法维持意识清醒，一头攒倒在安缇诺雅雪白的腹部，陷入混沌。
“命运……还真是无情啊……
我原本不应该和这个女人有如此之深的牵扯才对。
这样看来我势必要卷入到他们继承人的纷争之中了。
可是现在看来安缇诺雅的想法相较于其他两位来说，践行起来的难度很大……
不过她究竟是为什么要救我呢？
就像当初玻尔娜小姐一样……
啊啊，玻尔娜小姐，你在那边……还好吗……”
看着重叠在一起的人族男子与精灵王女，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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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你原来还能够施展这种……神迹……”
听着部下简要地汇报发生了什么，安缇诺雅低下头。
看着怀中昏迷的弗朗西斯的面庞，心中的感觉很是微妙。
原本她的意识已然陷入昏暗，打算带着颇多遗憾就这样结束。
可突然感觉自身被一股极其异样的温暖所包裹，那极具生命气息的能量将其拉起，一步步远离死亡的深渊。
那股温暖是她此生从未体验到的，就好像有着这股温暖的照耀，无论是怎样的艰难险阻，安缇诺雅都有把握跨越。
她微微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后地命运恐怕将会与这个男人牵扯不断。
就在此时，弗朗西斯眼皮动了动，悠悠转醒。
“阿瑞西娅……”
他轻声念叨着，望向安缇诺雅，但随即恢复意识清醒，开口道：
“安缇诺雅殿下？
你已经没有事了吗？”
听到弗朗西斯口中吐出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女人名字，安缇诺雅不知为何心中稍微有些不舒服，将弗朗西斯的身子托起，开口说道：
“你……救了我的命，听说使用那一秘术会产生剧烈负担，会对你日后的修炼产生影响吗？”
弗朗西斯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里阿瑞西娅在微笑着注视着他。
他微微垂下头，理清了一下现状。
“这一次运气不错，你的身体素质出奇地高，我消耗不大就将你救回，现在只需要修养一段时间就可恢复如初。”
“那就好……啊，抱歉，华小姐，刚刚我一直没太搞清楚状况，现在把他还给你。”
安缇诺雅托住弗朗西斯的后背，站起身来，对着见到弗朗西斯清醒而匆匆赶来的华。
华沉默不语的跪下身来，让弗朗西斯倚靠在自己怀里。
感受到熟悉的幽香，弗朗西斯满足地叹了口气。
“虽然你诛杀高得弗大公是近乎亵渎的行为，但毕竟那个人重伤安缇诺雅王女在先，所以这次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大皇子见两人都清醒了过来，心中也是舒了口气。
正好还借着弗朗西斯的手将高得弗斩杀，以除后患，他对于事态的进展比较满意。
弗朗西斯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他的身子还是很虚弱，此刻他什么都不愿去想。
“既然此间事了，我等也该回去了，毕竟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
伊维里欧斯继续说道。
“安缇诺雅，你还有什么事要办的吗？”
安缇诺雅轻轻地摇了摇头，一时间她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弗朗西斯。
对他低头行礼之后，便转身走向自己的银白色狮鹫。
空骑兵们也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弗朗西斯注视着他们的身影。
他们跨坐在狮鹫背上时，突然转身双手交叉放于胸前，对弗朗西斯低头行礼。
连同那些狮鹫也一同四肢微曲，垂下它们那一直高昂着的头颅。
这是空骑兵的最高礼节，他们以此来感谢弗朗西斯就了安缇诺雅的性命。
看到一向不喜自己的耐罗都做出同样的动作，弗朗西斯有些惊讶。
可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众狮鹫一起长鸣，腾空而起。
它们在空中盘旋了两圈之后飘然离去，飞向堪维纳所在的方向。
直到精灵们的身影彻底在天边化为小点，弗朗西斯才低下头。
高得弗的尸体已然消失不见，显然已被精灵们妥善处理了。
再过几个月，高得弗大公重病乃至身亡的消息恐怕才会从王宫流传出来。
到时候除了极少数人，应该没有人会知道他的罪恶。
暴行就被如此掩埋，他还是那个为了精灵与人族鞠躬尽瘁值得尊敬的高得弗大公。
“我昏迷了多长时间，华。”
弗朗西斯试着坐起身子，可是一阵阵无力感迫使其放弃。
“没过多长时间。
你……倒在王女殿下肚子上之后，她便醒了过来，很自然地将你扶在怀里，一边询问空骑兵们发生了什么。
等到空骑兵将你自我牺牲地壮举向她描绘了一番之后，你便醒来了。”
华语气平淡地陈述着这些原本应该让她吃醋的场景。
弗朗西斯转过头看着她，发现华的情绪很不对劲。
又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自己身上，知道自己到了不得不面对事实的时候了：
“华，在牺牲的人中，有三大家族的吗……”
“惠特曼家族的麦克亚当先生，福斯特家族的柯南领队以及安东尼娅小姐，伏恩家族的奥尔柯特先生，他们都牺牲了。”
华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弗朗西斯还是从中感受到了无比的悲伤。
他转过头去看人群，发现本杰明正在安慰着低声啜泣的失去兄长的蒂利娅，他的双拳也握得很紧。
罗瑟琳站在赫蒂女士身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直到这时她才展现出符合她年龄的一面，到自己的母亲身边，而赫蒂女士的状态不比她好多少。
莉莉丝与霍克枯坐着，眼泪似乎早已流尽，明明生活稍微好转一些却又遭受到沉重的一击。
亨特与杰拉奎德二人远离人群，各自站在一处，无言的悲伤弥漫在他们四周。
至于多萝西，她呆呆地坐在还无法起身行动的卡莱尔身旁。
注意到弗朗西斯的目光，她回过头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带我去看看他们吧，华。”
弗朗西斯轻声说，看向那处丘陵。
“他们的状态都不太好，精灵们能对重伤员施以援手我们就很感激了，又怎么能期望着他们会去为死者整顿仪容？”
华提醒弗朗西斯做好心理准备。
弗朗西斯知道华所指为何，那些死者要不就是被巨像所召唤出的乱石砸死，要不就是溺毙在流沙与乱流中，死状之凄惨可想而知。
但弗朗西斯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离去，不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在一片寂静中，弗朗西斯踏过满目疮痍的战场，走向丘陵后边。
余人见到之后，也默默地再度前往那处伤心地。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之气，让弗朗西斯微微皱了下眉头。
他叹了口气，踏入阴影。
三十余具尸体就这样沉默地躺在地上，身上盖着的应该是众人临时从马车中找出的备用衣物，有些已然被鲜血浸湿了。
仓促之间自然无人会为他们整顿仪容，绝大多数死者都是满面惊恐，目露绝望之色。
可以想象的到他们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心情究竟是怎样的凄凉。
数位再一次见到死去的同伴的霍森斯人忍不住小声啜泣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氛围。
弗朗西斯在尸首中看到安东尼娅的面容，他还记得第一次在霍森斯的集市上看到她时她所露出的好奇目光。
那双她谈论起赫尔墨斯时流露出神采的双眸此刻蒙上了一层阴影。
以及蒂利娅的兄长麦克亚当，这位平时不引人注意的三大家族中年纪最大的参赛者，总是在聚会之中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年轻人们高谈阔论，小酌几杯。
可是现在众人再也听不到他那低沉的笑声了。
还有其他众多弗朗西斯有过照面却并不熟识的霍森斯人，他们都把生命留在了这里。
“怎么不见奥尔柯特先生？”
弗朗西斯低声问道，身后莉莉丝的哀声让他一阵心痛。
华犹豫了一下，指了指一具全身包裹着衣物血迹格外触目惊心，没有露出面部的尸首，说道：
“据说，奥尔柯特先生的遗体被发现时，他的上半身被压在一块巨石之下……
莉莉丝小姐是通过衣物辨认出来的。”
弗朗西斯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远处。
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菲尔德的尸首竟在距离战场中心如此之近的地方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
他双手放在胸前，作战所用的寒潭铁尺放在身边。
面容与旁人相比，算得上安宁祥和。
只是从他微微扭曲的嘴角中，依旧可以看出他那没能亲手复仇反而为人所杀害的遗憾。
“放心吧，菲尔德前辈，那幕后凶手已经死了。
你的妻子不管是灵魂也好肉身也好，都没有被高得弗糟蹋，你现在应该可以安心了。
不像那奥尼恩斯……”
想到这里，弗朗西斯心中一阵低落。
当时在玄炎设计将高得弗的傀儡部队焚烧殆尽的时候，奥尼恩斯与那位安娜一样未能幸免。
这也是情况危机之下的无奈之举，弗朗西斯他是清楚的。
沉默片刻，弗朗西斯转身看向在一旁恭候多时的埃德蒙，说道：
“埃德蒙先生，看来这个时候只能依靠你了。”
埃德蒙没有说话，微微颔首，示意谨遵吩咐。
“大家经历了波折，又遭遇了精神上的打击，芮马车辆什么的，我看也损毁了差不多三分之二。
以目前的状态来看是肯定无法回到霍森斯了，埃德蒙先生你有什么高见？”
“在出发之前，商盟预料到了霍森斯一行人可能会遭重。
于是发出急报，紧急联系伦茨堡与科灵地区的分部，让他们筹备物资、置办车马，算算时间应该明晚之前就能抵达此处。
至于众人的休整问题，凯西已经在另一处有水源的地方建立起数十栋石屋，以供众人安歇。”
“那少年居然还是高阶承恩者？”
事到如今弗朗西斯已经有些麻木了，对于商盟究竟隐藏了多少股力量他都不会感到惊讶。
于是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那这些……遗骸，你看怎么处理……
按照目前的状态是肯定无法悉数运回他们的家乡埋葬，而我这里也没有保存尸身的什么办法……”
“诚如你所言，这种环境下的尸体，若是不加以处理的话，是会很快腐烂发臭的。
到时候可能还会招来其他野兽魔物……”
埃德蒙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
“在下能够提供两种建议，仅供参考。
其一是将尸身焚烧，将骨灰与衣物拿回墓冢代替尸身进行下葬。
其二是若是没有什么执念，就地掩埋只将遗物带回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弗朗西斯知道他给出的两种提案分别是针对贵族子弟以及平民的尸身的解决方案。
思索了片刻他并未发掘不妥之处，点了点头转身对众人说道：
“大家都听到埃德蒙先生的说法了吧，有哪位有更好的建议吗？”
没有回应。
“那么……”
弗朗西斯刚想逐个进行确认，却被亨特打断。
“弗朗西斯，这种事情就让我和杰拉奎德来就行了。
那位凯西应该已经造好房屋了，你经历了一场大战，先去休息吧。”
亨特说道。
弗朗西斯见状便不再坚持，在埃德蒙的带领下，他与华向着一个方向前进。
“对了，埃德蒙先生。
那关于死者的赔偿……以及高得弗这些年对于霍森斯众人所作的恶行……”
弗朗西斯在路上突然想起来什么，开口问道。
“这方面就不用你操心了，弗朗西斯，你应该很疲惫了吧。”
埃德蒙没有回头，说道：
“我们商盟在许久以前就注意到了高得弗大公的异样，可惜始终没有合适的时机，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直到最近的恩泽之宴，他肯定会被困在堪维纳，无法外出。
我们才将他在安库德的据点一举攻下，掌握了关键证据。
至于死者，商盟这边会尽量向精灵们争取，只是最终能拿到多少补偿，现在在下也无法保证。
至于高得弗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以及赔偿的结果，等到这件事处理完毕后会整理成资料，提供给二位的。”
埃德蒙的处理方式堪称完美，弗朗西斯没有什么可说的。
面前出现了十余栋造型小巧的泥沙制成的房屋，虽然看起来并不十分的牢靠但一时间遮风挡雨让众人休息足矣。
只是炼成这些房屋的凯西现在不知道身处何处，可能是去协助亨特他们处理尸身了吧。
弗朗西斯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他实在是需要休息。
在进入到一处房屋坐到临时搭建成的椅子上后，弗朗西斯缓缓开口：
“这件事真的多谢你了，埃德蒙先生，你又一次救了我的性命。
若是没有你们商盟的话……我们恐怕……”
“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弗朗西斯。”
埃德蒙摆摆手，毫不在意。
“我这边倒是心怀愧疚，没能早些过来，导致了三十余人的伤亡……
毕竟要将高得弗的野心彻底暴露在三位精灵王储面前，这其中牵扯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我们这边也是推算数次确认万无一失之后才敢行动……”
双方又寒暄了几句，弗朗西斯就打算送客。
他实在需要好好休息，与华一起静静地度过一个夜晚。
那些悲伤与沉重，等到第二天再考虑吧。
谁知高得弗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弗朗西斯，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恐怕不合时宜。
但你是否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要为商盟做一件事情？”
弗朗西斯叹了口气，说道：
“自然记得，事情可是有了眉目？
需要我做些什么？”
他原本还对于埃德蒙或是商盟对他加以利用这件事怀恨在心，可现在对面再度救了他的性命。
即使知道自己极有可能成为了对面的一颗棋子，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具体事项等稍后再说，现在需要确认的一点是弗朗西斯你接下来的行程。”
埃德蒙说道。“商盟这一次的行动是在科灵地区展开的。
所以说你是要先回到霍森斯镇处理一些事项呢？还是直接前往科灵镇。
若是要回到霍森斯的话可能行程会很紧迫……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
“在科灵……”
弗朗西斯与华对视了一眼，他们同时想到了那位在柯特镇与他们并肩作战的若娜。
为了协助弗朗西斯与华，那小姑娘还被迫流离失所，前往另一处小镇。
“也不知道那小丫头过的怎么样了……”
弗朗西斯心中如此想着，嘴上却回答道：
“这我得与华商议一下，不知埃德蒙先生你是否方便回避……”
“不用了，我在霍森斯镇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
还没等他说完，一直没有说话的华就如此回答。
二人都有些惊异地看了她一眼，不知她为何如此坚决。
其实说实话，弗朗西斯也并不是很想回到霍森斯。
那里除了一套柯特众人送给他的房屋之外，就再没有什么值得他留念的地方了。
而且现在回到霍森斯，他应该还被迫承受着众人的悲伤。
到时候几位原本与他好不容易划分界限的姑娘说不定又会与他发生纠葛，这是弗朗西斯所不愿见到的。
“那就这样，我们直接去科灵。”
弗朗西斯轻声回答。
“届时就麻烦两位了，等到科灵地区的相关负责人赶来之后，我们一同前往。”
见到事情解决，埃德蒙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告辞离去。
房间一片寂静，可还未等弗朗西斯开始休息，敲门声就已然响起，是杰拉奎德。
“事情几乎都处理好了，有十七人被掩埋在此处了。”
杰拉奎德轻声说道：
“他们的遗物以及剩下人的骨灰会被运回霍森斯各镇。”
“多谢，杰拉奎德……安东尼娅的事，我很抱歉……
当时我要是能把高得弗拦下，也不至于牺牲如此多……”
“你已经做到极限了，弗朗西斯，我们都看在眼里。”
杰拉奎德摇摇头，语气低沉。
“没有谁会去怪罪你的，大家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所以你不要自责。”
看到杰拉奎德那副明明状态低沉还强打着精神安慰自己的样子，弗朗西斯一时无语。
“后续……要怎么处理呢？
死了这么多人，对于家乡那边也肯定不能用简简单单的意外事故的说法来敷衍吧。”
“这件事我和埃德蒙先生沟通过了，他说商盟那边会全力为我们争取补偿，之后的事情不必担心。”
弗朗西斯回答。
“争取补偿啊……所以，就只能这样了吗？”
杰拉奎德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凄凉。
弗朗西斯与华都没有回应他。
“所以那畜生杀了我们这么多人，将整个霍森斯地区的人族的命运玩弄在股掌之间，摧毁了我们的经济，还引发了我们与科灵地区之间的战争……
就这样一死了之？”
杰拉奎德的声音颤抖，显然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不明白啊，弗朗西斯，我不明白啊。
他应该还会是那位受到众人爱戴的精灵大公吧。
而我们就这样吞下苦果，之后也会肯定被警告不能将今日的所见所闻说出去吧……
弗朗西斯，难道这种事情……是正确的吗？”
说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泪水滴落，似乎在质问这个世界。
弗朗西斯心中一阵苦楚，却不知应如何应答。
唯有屋外的疾风呼啸而过，回应着杰拉奎德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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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回去了吗，华。”
蒂利娅眼睛依旧红肿，声音沙哑地发问。
“我很抱歉，蒂利娅。”
华看了弗朗西斯一眼，回答道。
“我们在霍森斯镇没有什么要处理了，虽然也很舍不得大家。
但我们……现在迫切地需要休息，想要转换一下心情，去各地看看山水风景。”
她自然不能将埃德蒙委托的事项或是四个月后的封炎遗迹之行告诉蒂利娅，只能使用这种籍口。
“决定好要去那里了吗？”
亨特拭去了额头的汗水，发问道。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第三天的中午，商盟的支援车马已然抵达。
他刚刚结束指挥众人整顿行囊的任务，得知了弗朗西斯与华决定不回到霍森斯的消息，急忙赶了过来。
赫蒂夫人得知了自己这些年为何举步维艰之后一蹶不振，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
这两天罗瑟琳一直在陪伴着他，亨特自然也就承担起领队的重任。
“伦茨堡肯定是去不了了，那些家伙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正好这里有商盟在科灵的分部，我们打算决定借个方便先去科灵逛逛。
之后应该去水属性地区，去魔药的发源地看一下啦。
我还对洛伦索的学院挺感兴趣的，想去参观一下。”
弗朗西斯半真半假地回应道。
“是吗……真好啊……
看起来他们收拾地也差不多了，是到启程的时候了。”
亨特说着，其余众人也围拢过来。
“再见，兄弟，记得要回来啊，惠特曼家族永远欢迎你。”
亨特给了弗朗西斯一个拥抱，与华握手道别。
之后依次是杰拉奎德、本杰明以及其他人。
“你为了我们做了这么多，不仅救了我们的命，还为霍森斯谋得了几部顶阶功法，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
“要是想回来的时候随时可以回来的，霍森斯人是不会忘记你们二位对我们的恩情的。”
“再见，弗朗西斯先生，华小姐。”
弗朗西斯与华就这样与大家依依惜别之后，目睹他们一个个登上马车。
当然也有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而没有选择过来的家伙。
弗朗西斯看到赫蒂在罗瑟琳的搀扶下逐步踏上台阶，两天的时间里她好像老了十岁。
罗瑟琳在临进车厢前回头看了弗朗西斯一眼，弗朗西斯明白那是四个月后再见的意味。
他也看到伏恩家的霍克与莉莉丝兄妹二人孤独的身影，从此以后就只能由他们二位扛起光复家族的重担了。
莉莉丝望着弗朗西斯，似乎有什么想说的。
可是终究咬了咬嘴唇，低下头，躲进了马车里。
在盛宴第一轮结束以后再没有与弗朗西斯有所联系的多萝西，站在马车前，回首看向弗朗西斯。
她今天身着一袭青色长裙，妆容淡雅。
多萝西朱唇微启，隔着如此远的距离，弗朗西斯只能辨认出其中含有再见的意味。
于是他举起右手示意自己看到了，轻声回应着：
“再见，祝你安好。”
他知道多萝西肯定是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她低头笑了一下，转身进入马车。
弗朗西斯回忆着过往的种种，右手被多萝西留下印记的地方突然有些发痛。
马车上的卡莱尔在多萝西的帮扶下艰难地坐起身来看向窗外的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也转头看向她，二人对视，同时笑了。
那笑容里包含着万千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弗朗西斯与华就这样默默地并肩伫立着，看着马车启程。
知道最后一辆车化为小黑点再也看不清，华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
“这就是离别吗？弗朗西斯。”
“是啊，从此天各一方呢。”
弗朗西斯轻声回应。
此时风声依旧，却吹不散这离别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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